【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天下大乱之都市修真路》 第001章 以命还债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谢谢大家,周五下午两点见。” 讲台上的黑衣女孩阖上课本,扶了扶黑框眼镜,朝台下一鞠躬。接着就自顾自的收拾起讲桌上的画纸铅笔,一边顺手关掉连接着宽大显示屏的电脑主机。 “许老师,听说这周五会有人体模特来给我们临摹,是不是真的啊?” “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的话……帅不帅啊?” 两三个女生兴奋的围住讲台,脸上难掩雀跃,唧唧喳喳的问东问西。 许寂澜手上动作没停,垂着眼露出一抹浅笑,简略答道:“模特都是系里统一安排的,具体什么样我这边也不清楚。” 将东西收拾好,一手拿起讲课时专用的保温水杯,许寂澜将画板背在肩后,另一侧肩膀挎着一只大到有些夸张的包包,朝几名学生点了点头,快步出了教室。 “哎!这个许老师来了也没多久的样子,而且只是本科毕业,系里就把这么重要的课分配给她教哦!” “没准跟上边有什么特殊关系呗!”其中一个衣着鲜丽的女生朝另两个人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老道样子。 另一个女生“嗤”了一声,撇着嘴道:“就她那个样子?除了皮肤白一点,还有什么看头?整天穿的黑不溜秋,拜托!说是我们美院出去的都没人信好不好!” 另外两名女生因为女孩夸张的面部表情轻笑出声,三个人又挤在一块说了些什么,再次你推我打的笑成一团。 …… 许寂澜走的很快,步子迈的却不大。仔细看的话,甚至会觉得她每一步都是循着什么规律在迈步。170的身高让她走在这所以美女闻名的大学里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只是已经五月中旬的天气,依旧一身黑衬衫黑裤子的粗糙装扮,再加上她走路时几乎是缩着颈项埋头走路,走在路上委实没什么回头率可言。 偶尔碰上几个热情打招呼的,都是本专业的老师,而且是三四十岁往上的中年妇女。 许寂澜一路姿势怪异好似埋进沙堆鸵鸟一样的疾步行走,早被一些认识她的人见怪不怪了。毕竟,以特立独行闻名的美院,什么人都不缺,尤其是怪人。 五月中旬的天气,在这所北方城市,早可以算得上进入夏季。一路上打扮清凉的美女比比皆是。个个笔杆条直步履亭亭的步出校园,不是姿态优雅的迈入一早在门口等候的高级轿车,也会招手叫一辆出租。 毕竟刚四点来钟,顶着大太阳无论是挤公交车还是步行,都太失美女风范了。 可在某些人,好像完全没有夏日需要遮阳或者身为年轻女性行为优雅的自觉。 许寂澜保持着和在校园里几乎不差分毫的走路姿势和速度,一路快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四点四十五分准点到达位于市区中心偏西侧的第二人民医院305室。 刚给病人擦洗过身体的年轻护工刚倒了杯水转身,一见许寂澜气息微喘站在门口,忙笑着出声打招呼:“许小姐来啦!” 许寂澜抿了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因为燥热而有些沙哑:“辛苦你了,小刘。” 刘宛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在这所医院乃至B市市区内所有大型医院里,要找一个男性护工帮忙看护照顾病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有钱,有需求,有些事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办到。 刘宛有个身体不太好却还在准备高考的弟弟,本人因为家境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继续读书。在此之前酒餐馆一类的杂货也没少干,不过到最后还是从事了这项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的工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每个人都有最适合干的某件事。不费什么力就可以很轻松驾驭的好。 因此许寂澜每个月支付给他的工资也是其他女性护工的一倍还要多。 刘宛平常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因此特别有眼力见儿。眼看许寂澜背着挎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一边赶紧给倒了杯凉白开,又快步走到门口帮忙拎过大包和画板。 许寂澜没有拒绝,只是轻声道了声谢。 许寂澜在病床边的白色木椅上坐了下来。 病床上的男人轻轻闭阖着双眼,神态宁静而安详,好像只是短暂的睡着了。只是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知道,他这样已经睡了足足十个月有余。 许寂澜静静注视着男人的五官。 清俊的眉眼,淡色的嘴唇,是非常会令女人心动的一张脸。不是会令人初见时就尖叫出声的那种长相,但非常耐看,气质儒雅温和,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过去只要往他自己那个小酒一坐,一群下至十八上追四十八的女人就跟见了蜜糖一样蜂拥而至。 三十来岁的年纪,眼角却不见一丝皱纹,不过大概跟他很少大笑也有关系。外表俊秀身材挺拔,事业有成洁身自好,这样一个男人,每天都有大把女人争着抢着邀请喝酒吃饭甚至明说暗示的去酒店开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那间装潢调酒都一般的小酒一度运作的风生水起。 抬起手撑着额角,许寂澜轻轻闭上眼。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因为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刘宛在两人身后静静站了一小会儿,突然察觉病房里的气氛并不适合有第三个人旁观。回过神的瞬间,他甚至因为自己之前的出神凝视有了一丝尴尬,忙转身随手带上门,沿着走廊往层尽头的盥洗室走去。 许寂澜听到身后那声有意放轻的关门声,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捏着眼镜腿的手犹豫片刻,还是将遮住小半张脸的黑框眼睛摘了下来。 刘宛没有拉窗帘。 三朝阳的病房,夏日午后五点来钟的阳光,很温暖,也很干净。 这大概是一般人会有的观感。在许寂澜看来,除却温暖和干净,还有一点,让她总能感到一抹心安,那种虽不刺眼,却强大到驱逐所有污秽的明亮和澄澈。 许寂澜摘下眼镜,只眯眼看着窗外一小会儿,很快就垂下眼,盯着白色床单,小声却快速的交待道:“今天上午有人打电话给我,那几幅画都卖出去了。买家很大方,给的钱应该够将最后那两样东西买下来。” “明天我一整天都有时间,我会依照你说的,将那几样东西拿到你那间别墅,按照笔记上的仪式召唤。” “你没有说这些仪式能不能让你醒来,我也不知道我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每件都是真品,还有那些召唤仪式,简单的我差不多能看明白,也试验过两回。有关这次的那个仪式,里面一些字意我基本靠猜的,能不能管用,”许寂澜翘了翘嘴角,眼中闪过一抹讽刺,“或者会不会召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一口气说了这些,许寂澜又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最后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拿过桌上的大包和画板,垂着眼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蒋致临,你信上写的所有条款,我每一条都按要求做到了。无论这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再欠你任何东西了。” 许寂澜抬起眼,透过旧损的镜片,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清澈晶亮,定定看着病床上安然仰卧的俊秀男子,一字一句的道: “我要是死了,正好一命还一命,存折里的存款够你再过三年。三年后你是死是活,我管不了,也不归我管。无论这次成功与否,无论我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得了你那间别墅。” “我跟你的债,一笔勾销。” 第002章 召唤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许寂澜打着一把旧式黑伞,一身黑衣黑裤,快步绕过街角一个水洼,推门走进一家古玩店铺。 老式弹簧门因为骤然松手的力道在风中一摇一晃,戴着老花镜坐在摇椅上看报纸的章老头儿抬起头,一见来人就先笑着“呦呵”一声。 许寂澜将伞收起,戳在墙根,摘下眼镜在衬衫袖子上蹭了蹭,又很快戴回鼻梁。 章老头儿啧啧两声,起身去桌边拿暖壶倒水:“丫头啊,之前从我这儿买的那块羊脂玉牌没随身戴着?” 许寂澜皱了皱眉心,含混支吾一声,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肩上的包就势搁在膝盖,半点没有往旁边放的意思。 章老头儿递了杯水过来,拿起自己专门喝茶用的小紫砂壶,就着壶嘴儿抿了一口:“你花大价钱从我这儿买了那东西回去,该不会跟之前那些一样,都搁在床头供着?” 许寂澜喝了口水,抬眼瞅了又坐回摇椅的老头儿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不信那种东西。” 章老头儿呵呵笑了两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双眼:“丫头,我这双眼虽然花,可有些事,我还是辨得清深浅的。” “你戴着这副镜子,不就是不想看到那些东西么?” 许寂澜没有抬头,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章老头儿咂了咂嘴,慢悠悠说道:“丫头啊,有些事儿,命里注定的,别偏拧着来。” 许寂澜盯着章老头儿摩挲着紫砂壶的手指,突然说了句:“那两样东西,你卖别人了?” 章老头儿露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这个……” “前天上午,来了个主顾,出手特别大方,丫头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 许寂澜打断章老头儿的解释,盯着他问:“两样都卖了?” 章老头儿忙摆摆手:“这倒没有。” “我记着丫头你说过,那只手串,无论如何你都要拿。所以那个人,只买走了香炉。” 许寂澜拎着包站起身:“我今天来就是拿手串的。香炉的话,我记得您说过还有件类似的可以顶替。” 章老头儿撂下茶壶,也跟着站起身,腿脚轻便转过身,往铺子里间走:“那天那个客人还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物件儿。我没说实话,就给丫头你留着呐!” 许寂澜皱了皱眉头,心念一转间,话已经问出了口:“他给的价钱很高?” 不然依照她和老章的“交情”,原本的那只香炉也不会如此轻易出手。除非对方提出的价钱,能让老章这样的老油头无法拒绝。 老章走到橱柜跟前,从腰间拿出钥匙串开锁,一边嘿嘿笑了两声,转过脸看许寂澜,比了三根指头。 许寂澜也吃了一惊:“他出三十万?” 老章头儿摇了摇头,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精巧的紫檀木盒,将橱柜锁好,又走到靠墙角的一只大箱子前,弓下腰取东西。 将两样东西都找齐,并排着放在板柜上,老章头儿意味深长的看了许寂澜一眼,道:“三十万的话,他就是再加两个,凭丫头你跟我的交情,我也不见得动这个心思……” “是三百万啊丫头!三百万……”老章头儿低喃着,抬起手轻抚过紫檀木盒,最后又看向许寂澜:“丫头,你要的这些样东西,没一件是简单物件儿。好的东西,聚福,也招祸啊!” 许寂澜沉默片刻,轻笑了声,从包里取出厚厚几沓子百元大钞,仔细检查过桌上两样东西,先将包着报纸的香炉放进包里。又把手串戴在左手手腕,阖上紫檀木盒,推到章老头儿面前。 章老头儿一愣,手指点了点许寂澜手腕上的珠串:“姑娘,这个东西……” 许寂澜垂着眼轻轻点了点下颏:“我知道。” 章老头儿紧拧着眉头,半天没说话。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早没了人影。 转过头望着半敞的紫檀木盒,章老头儿叹了口气,将东西重新收回柜里。 …… 夜晚。 B市东区别墅二层紧东头一间小屋里,时钟的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九和十二。 九点整。 许寂澜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摘下眼镜搁在桌角,手指摁下打火机,一口气点燃九支香,三三排列插在香炉中。左手摁住早就熟记于心的那页纸,右手拿起一碗浸泡着三条符咒的水,洒在一把青铜古剑上。 将一尺长短的古剑竖直插|入埋着碎骨和其他许多细碎物件的湿润沙土中,许寂澜看向挂在墙面正中位置的时钟,静静等待时针一圈又一圈滑过。直到咔哒一声,指向九点九分的位置—— 许寂澜将那只从老章买的羊脂白玉牌扣在掌心,掌心朝外对着古剑竖立的方向,阖上双眼,默诵起一段语调古怪的咒语。只念了一小段,许寂澜就感到整间屋子开始不对劲。 整个仪式开始前,她明明已经关上房间里仅有的一扇门和所有窗户,那么现在吹拂过她脸颊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风绝对称不上轻柔,原本紧紧绑好在脑后的马尾也顺着风的吹拂轻轻拍打着她颈后某个位置,好像一只陌生的、并不友好的手。 还有那个一直跟随着她的声音轻轻吟唱的女声,随着她加快诵念的语速,那个声音也跟着加快,甚至有渐渐压过她的趋势。 笔记本上没有写,可许寂澜本能的知道,在咒语念完之前,无论她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能停止。 她是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但她并不愚蠢,也会尽一切努力活下来。所以什么地方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她在事先就通过查阅相关书籍了解的一清二楚。 随着咒语诵念到最后关头,那阵风越来越强烈,她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扒住桌沿相抵,仍然被烈风带的一个趔趄。 紧接着就听“嘭吭”一声金鸣之声,紧接着她握着玉牌的手心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手上重量一松,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顺着手腕淋漓流下。不用睁眼许寂澜也知道,那块玉牌碎了。 额头嘭一声磕在桌沿,许寂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一样,无法呼吸,无法出声,眼睛张不开,嘴巴努力开阖,却只听得到从喉咙发出的气流鼓动声。整个人也被那股力量拖拽的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道原本高亢激昂却不失柔和的吟唱,倏然间蜕变成无比刺耳的嚎叫,撕心裂肺的那种阴厉,仿佛在诅咒着什么的恶毒,让人无端觉得胆寒。 许寂澜紧紧闭着双眼,顾不得掌心的伤势,双手的指甲几乎陷进桌沿,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与那股仿佛要将她拖拽到地下去的力量相抗衡着。最后干脆形成一个双臂上举,半跪在地上的姿势。 头发早被吹得散乱在肩头,额角沁出一片血滴,因为被某种不明力道的推拉着,双腿不断在水泥地面上拖来拉去,还有好几次撞在结实的桌脚上,腿上的薄牛仔裤有几处撕裂出口子,白皙肌肤上青青紫紫,还殷出几道血痕。 左手手腕上的那串手串却渐渐散发出某种柔和却温暖的光。 原本古旧黯淡的仙桃菩提子开始缓缓旋转,随着光芒外露,逐渐加强,菩提子转动的速度也在加快,却没有在许寂澜的手腕上造成任何擦伤。明明紧贴着肌肤,中间却仿佛有道浅浅的金光将之隔离开来,小心保护。 而随着那道光束逐渐加强,清晰,投射在桌子正对的那面墙壁,上面渐渐形成一道影子。两只弯曲的角,一双边沿尖利的翅膀,以及,渐渐模糊成型的——强健有型的人类身躯。 宽阔的肩膀,细窄的腰臀,修长的四肢,棱角分明的五官,那道模糊的身影随着光线的不断加强逐渐形成一个实体,最终甚至连黝黑的肌肤和淡青色的发丝都看的真切。 那人全身赤|裸,却对此浑然不以为意,脚步飘渺而看不真切,仿佛踏着迷离烟雾而来,又仿佛穿透墙壁进到这间屋子。待到全身上下都恢复成实体,他缓缓张开双目。漆黑若子夜的眼瞳先是环视眼前整间屋子,随后才将视线投向靠着桌脚匍匐倒地的女子。 他微微耸动肩头,背后那双轻轻扑扇着的羽翼缓缓合拢,又消弭于无形,仿佛在人眼来不及捕捉的瞬间已经隐入肩胛。左手一张一抓,隔空取物一般,男子身上已经套上一件黑色长袍,却仍然赤着双脚。行走到距离许寂澜约莫一米左右的距离,俯视着她。 过了许久,男子动了动右手食指,许寂澜的身体突然凭空托举起来,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青色的光圈,又缓缓朝屋外平飞出去。 男子似乎对此相当满意,却在下一瞬突然皱起眉头,随即张口低咒出声。 第003章 仙桃菩提子 之前发生的一切,许寂澜都没有看到。因为早在手串发出第一道光束的时候,她就已经昏厥过去。 当她自以为渐渐恢复知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地。 在一个人的梦中,或许会出现全然陌生的人事,但事情发生的地点,往往是现实中所熟悉的地方。至少在许寂澜过去23年的经历是如此。 她一边纳闷,一边低下头检视自己身上的衣物。黑色衬衫完好无损,两边袖子都挽到手肘位置,那是之前为了方便进行召唤仪式而刻意挽起并折好的。放在平时她从来不会这样穿衣服。 下身的牛仔裤有好几处撕裂破损,还沾着少许斑驳血迹。不用检查也知道,那些血来自自己身上。因为此刻她的膝盖和小腿骨几处地方都传来某种火辣疼意。 最后看向左手掌心,就见白皙掌心果然存留着一个割裂开来的伤口,血早就不流了,可伤口割的很深。此刻仍传来尖锐的疼痛感,而且手掌根本阖不起来。想来只要稍有动作,掌心这道狰狞的裂口就能撕裂开来。 检查过自己身上一整圈,许寂澜微拧起眉。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此刻并不在自己的梦中。没有人做梦会将入梦前的所有景象尽收其中,更没有人会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身体伤处传来的清晰疼痛。又或者说,这种判断并不是来源于理性的推断,而是一种本能的感受。 总而言之,此刻许寂澜就是十分笃定,她现在不是在梦里。 至于在哪里…… 许寂澜撑着地缓缓站起,环顾四周。 除了眼前那棵看起来很粗壮又很健康的大树,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往开走了两步,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受到什么阻挡。可走了几步路再转头,许寂澜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她确实可以走动,可无论走出多远,回过头再看那棵作为目标物的大树,她和树之间的远近距离没有丝毫改变。 许寂澜皱起眉头,心底升起一丝不悦。这不还是变相的将她困在这儿了么! 眯起眼看向那棵看上去该有不少年头的大树,许寂澜眼底滑过一丝讶异,这棵是—— 目光不由自主的由那棵树滑向自己手上的珠串,会那么巧么? 仿佛是感应到了许寂澜的想法一般,手上的珠串突然溢出点点散碎的金光,进而每一颗珠子都开始缓缓滚动。 许寂澜睁大了眼,眼看着手腕上的十八颗桃木珠子越滚越快,手腕处的肌肤却感觉不到任何摩擦引起的疼痛。随着珠子滚动的速度加快,仿佛自由生出的几分力气,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点波动。但许寂澜明显感受到它牵引的指向,正是不远处那棵桃树。 要说因为常年外出写生,许寂澜没少接触动植物,因此对于一般常见的树木草丛,她可以很轻易的识别清楚品类。可即便脑海里保存的知识告诉她眼前这棵就是桃树没错了,她还是有一丝不敢置信。 因为至少在她的认知内,桃树不可能长得这般繁茂粗壮。 不管怎样,许寂澜还是顺从着手串的指引,举步往那棵桃树走去。走到跟前的时候,手串上的珠子仍然滚动个不停,可没有之前躁动的那么厉害了,反而散发出比之前柔和许多的光芒,像是在赞许许寂澜的举动。 抬起完好的右手,许寂澜轻轻抚摸上那棵桃树。树干上的纹理和温度都与现实中的树木无异,可眼前的景象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说不出的怪异。白茫茫看不到远方的小片土壤,粗壮挺拔到几可参天的桃树,还有手腕上带的那只会发光会感受她心理的手串…… 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许寂澜生生打了个激灵,微张开唇一脸惨白。难道……她现在这个样,是已经死了? 身体因为这个大胆的揣测冷了起来,突然眼前闪过一道浅浅金光,许寂澜下意识的侧头一闪,就见从桃树树干里,凭空扔出一只草叶编织的坐垫。 饶是许寂澜从小到大都是个冷静镇定的性子,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发了呆。这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蒲团? 过去去山里写生,也不少进到一些道观啊寺庙啊,虽然从没坐上去过,见总是见过的。 可这桃树是什么意思?给她个蒲团,上头编织的枝条还青嫩的,甚至连叶子都绿生生的。许寂澜不禁抽了抽嘴角,瞟了那桃树一眼,戏谑说道:“真难为您了。” 竟然为她牺牲到现编了一个蒲团出来。 那棵桃树依旧悄无声息,手上的珠串却突然活跃起来。每颗珠子都滚啊滚的,好像小孩子听到大人夸奖时的喜悦。 许寂澜抓着尚且带着桃叶气息的蒲团,叹息着望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现在是什么意思,让我打坐?” 原本是随随便便说了一句,谁知道那蒲团竟然凭空在她手里翻了个个,稳当当落在她脚边的土地上。同时那串菩提子手串也散发出淡淡金光。 也就是说自己又猜对了。 许寂澜无奈,反正现在哪儿都去不了,除了听从这只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古怪的什么桃木菩提子手串,她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说不定待会儿坐着坐着再睡着了,就能回到自己平常生活的那个世界也不一定。 许寂澜这样想着,就屈身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盘腿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主要是腿上有几处划伤,这么运动,自然都有些迸裂开,沁出少许血滴。 不过许寂澜向来不是特别娇气的那种女孩子,等调整好姿势坐得笔直,许寂澜将两手掌心朝上,摊开在两条腿的膝盖上,轻声朝那不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手串呢喃道:“我可都照你说得做了啊。等忙完了麻烦您趁早把我送回去。” 刚阖上眼,许寂澜就看到眼前闪过一行闪着淡淡金光的字迹。虽然是繁体字,但因为打小的生活经历,她还是看的懂的。待许寂澜将一整行字看清楚,又按照上头说得开始运行气息,那行字就缓缓消失,随即又浮上一行崭新的内容。 如此一行一行的阅读并照做下来,许寂澜很快进入状态。双目轻阖面部放松,背脊虽然挺得很直,但整个人的躯体不再是之前因为无措而导致的紧绷和僵硬,而是某种精神振奋的自在和松弛。 相同的内容一共运行了三遍,当最后一行字消失的时候,许寂澜缓缓张开眼,就觉周身是从未有过的松快和舒爽。整个人的身体由内向外觉得精神百倍,低头一看,就见掌心和腿上的伤痕居然都不见了! 伸出手指抚了抚左手手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再伸出手小心碰碰之前一直觉得钝痛的额头,那里之前应该也是磕坏了的,现在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许寂澜觉得稀奇,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刚想张口说什么,就觉眼前一花。后脑一懵的下一刻,就见自己居然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坐了起来。令她瞬间又松懈下心神的是,房间里的布置并不陌生。 天光大亮。 扶着床站起来,许寂澜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和摆设,这里分明是蒋致临别墅里的某间卧房。虽然没在这里留宿过,可整间房的风格与下客厅如出一辙。再联想起昨晚昏倒前的情形以及那个似梦非梦的时空里经历的一切,许寂澜懵头懵脑的想到—— 难道她这是元神出窍之后又大难不死的重回躯壳了? 第004章 我是龙! 许寂澜在屋子里呆站了足有五分钟,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在许同学的生活里,就两件事最重要,画画和吃。所以平常虽然穿的随便戴的没有,睡的是硬板床出门乘的是11路,但在与绘画和事物这两项相关的事物上,许寂澜从不亏待自己。 而且她胃不太好,有比较严重的胃溃疡,更是一点禁不得饿。 打开门,脚迈到半空还没落地,许寂澜就打了个愣。 那一脚又落回原地,许寂澜很快回过神,看着面前身高只到自己大腿根的小男……孩,应该算是男孩?尽管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的青色犄角。 眼看小男孩儿脸色不善,紧抿着小嘴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死死盯着自己,许寂澜突然醒悟,这样盯着一个身体有残缺(?)的小孩子还挺伤人的。因此忙错开眼,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问:“小弟弟……” 话刚开了个头,那孩子头一偏就躲了过去,自己伸出表示善意的那只手自然摸了个空。再看小朋友的表情,显然早已经怒不可遏:“大胆贱民!汝才是弟弟!” 许寂澜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孩子说了什么,顿时啼笑皆非的说了句:“清宫戏看多了!” 小朋友的大眼短暂闪过一道迷糊的神情,很快又愈加愤怒的吼道:“若非汝将本尊强召出宫,吾何至落到此般境地!” 许寂澜这次愣神的时间比上次还久,半天才憋出一句:“脑子坏了……” 两人交流,许寂澜对眼前的陌生小孩儿说的话基本靠猜的,虽然用词冷僻晦涩的些,倒还不难懂。可换到小孩儿这边,明显对许寂澜言语中的用词多有不解,但“多”、“坏”这两个字他总是明白的,再加上许寂澜用那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盯着他。更让小男孩感到万分屈辱,因此一怒之下也未及多想,小手一伸手指一抬,许寂澜就后仰着飞了出去,一屁股摔在硬邦邦的木质地板上。 这边许寂澜刚勉强咽下到嘴边的痛呼,门外的小男孩也在同一时间“噗通”一声坐倒在地,紧皱着两道小剑眉,看脸上那表情,比许寂澜多疼了不止一点半点。 许寂澜向来不是个脾气温驯的,但也不是那种能言善辩好与人争执的人,因此很快扶着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拎起小男孩儿的领子就往下走。 一只手拎不起来,就换两只手一起,结果没想到小家伙看着不重,拎起来的感觉简直像个铁秤砣。许寂澜沉着脸色,一把横抱起来夹在怀里就往梯口走。谁知道此举大大刺激了“小”男人的自尊心,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吼道:“汝!汝快放本尊下来!” 许寂澜不耐烦的回斥了句:“闭嘴!” 深吸了口气又补充一句道:“要不就好好说人话!” 小男孩儿脸色铁青,飞快蠕动着小嘴儿,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许寂澜刚下梯到一半,怀里突然一轻。顺着闪过眼角那道淡青色光芒往一层客厅一望,就见那小孩儿正抱着手臂,气哼哼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许寂澜耐心用罄,几步走到沙发前,冷着嗓音道:“虽然你未满十八岁,但我依旧可以告你私闯民宅。你的父母在哪儿,家里电话号码多少,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自己走出去——” 许寂澜说着一指防盗门,却因为看到大门紧锁的时候微愣了下,很快又压下心里那份怪异之感,继续道:“或者我送你去警察局。” 小男孩儿脸色比许寂澜的还要难看,扬起小下巴,抱着手臂反唇相讥:“千辛万苦顶着坠入阿鼻之险,将本尊强行召唤出宫,难道汝先下反悔了,想要将本尊强行驱逐么?” 许寂澜在小男孩儿说话的当口,已经将整个一层环视一圈,确定所有门窗都关得严实。再次听到眼前人说出“召唤”二字,许寂澜也渐渐冷静了头脑,喃喃出声反问道:“召唤?” 小男孩儿脸上浮现出一缕堪称嘲讽的表情,与那张虽然算不得白皙,却也长得俊美可爱的小脸儿十分之不协调。 “怎地难道汝还不知昨夜举动的真意?” 许寂澜这次是彻底懵了。半天才摇了摇头,看着小男孩儿等他给自己解释清楚。 小男孩儿紧咬着牙,脸上露出的表情简直恨不得把许寂澜给生吞活剥了,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狠狠蹂躏一番才松脱出来。 而许寂澜也在他一番之乎者也之后弄明白了,自己昨晚毁了一堆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宝贝,全身上下挂了大小伤痕七八条,就召来了这么个气焰嚣张眼高于顶的小不点儿! 许寂澜深吸一口气,压抑心头那团烈焰问:“蒋致临醒过来了?” 沙发上小家伙眼皮子一撩,很是不屑的反问:“谁?” 许寂澜就觉额角青筋蹦了两蹦,咬着牙解释道:“我做那个召唤仪式,目的就是帮助他苏醒的。” 言下之意,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费那么大劲受那么多伤把你给弄出来干嘛! 明显眼前这孩子是听不懂人弦外之音的,只是冷着一张俊俏小脸儿道:“不知。” 许寂澜就恨不得以头抢地了,强忍着憋屈问:“那你知道什么?” 沙发上的小男孩儿脸色一僵,眼底浮现一缕不自在,很快又别过头,一声不吭。 许寂澜深吸一口气,胃里那阵刺痛比之前在上时更明显了些,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低了好几个阶梯:“那你是谁,总可以告诉我。” 小男孩儿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冷哼了一声,也不搭腔。 许寂澜眼色怪异的看了看他头上的角,还有垂过肩膀的一头青丝,不误讽刺的在心中感慨,还真是青、丝啊! 小男孩像是感受到她的异样目光,转过脸狐疑的瞪了许寂澜一眼,张开小嘴儿斥道:“放肆!” 许寂澜这会儿胃疼的要命,懒得跟他争辩,挥了挥手道:“成!您不说,那就老实在这儿坐着。等我回头想办法,甭管用什么招儿,一定把您老顺利送抵……宫中,行么?” 小男孩儿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许寂澜会这么说。眼见人二话没有,转头拔腿就要走,顿时有些晃身,忙出声喝道:“不许走!” 许寂澜手臂紧顶着胃,脸色苍白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浅笑:“不知您老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小男孩儿身手利落三步并作两步跃到许寂澜面前,小小的眉紧紧皱着,紧盯着她问:“你心痛?” 许寂澜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大概是胃,摇了摇头道:“没事儿,老毛病,吃点东西就好了。” 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到底有些不忍,许寂澜好言好语的跟小男孩儿嘱咐:“你留在这儿,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正好今明两天都没有课,她也没有其他事可做。等待会儿随便找个地方把午饭解决了,她可以跟他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把他送回家。 小男孩儿似是感受到了许寂澜话语里的那份诱哄,登时脸一拉眉一扬,张口叱道:“吾不是幼兽!” 许寂澜再怎么没心思,一听这话还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看着他脑袋上那两只弯弯的犄角道:“是,是,你不是幼……”许寂澜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兽”字,大概因为一般人说这个字的时候多在骂人。从没见有人这么义正言辞的用过这个“兽”字,而且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许寂澜边笑边改口道:“你不是幼童,行了。” 谁知小男孩一听到那句“小孩子”,脸色更黑,仿佛受到什么莫大的侮辱般沉声吼道:“汝才是幼童!本尊是龙!是龙!是龙族中最尊贵不可侵犯的龙!” 第005章 龙子初显神威 这回轮到许寂澜说不出话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扶着额头道:“甭管你是什么,能先让我吃口饭再说话么!” 这么折腾下去,她迟早胃出血,外加神经衰弱! 小男孩儿吼出那句,转眼就见许寂澜虚弱的要晕倒的样子,虽然抿着小嘴一脸不乐意,还是几步走到跟前,伸出小手贴上许寂澜的胃:“人类就是麻烦……” 许寂澜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那只小手源源不断传递到自己的胃部,渐渐地,原本空寒的腹腔仿佛注入一团带着暖意的热气球,将因为饥饿而有些粘连的胃壁重新撑开。身体很快就感觉好过很多,背后和手脚的冰冷也纷纷消散不见。 许寂澜张开眼,露出一抹浅笑:“谢谢。” 小家伙抿了抿唇,臭着一张脸道:“汝方才不是讲要出外用膳!” 许寂澜很快适应小家伙讲话的别扭劲儿,拉起他的小手说:“一起。” 走了两步,许寂澜又转过身,有点无奈的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小家伙脑袋上的犄角,此举很快招来小家伙凶恶的瞪视。 两人僵持半天,小家伙抿着唇道:“此乃龙族荣耀,凡人相见当以至高之礼相迎。” 许寂澜哭笑不得,故意学着他的腔调道:“龙王您尊贵不凡,怎好让凡人窥得真颜?” 小龙人眉毛一挑,气势十足:“有何不可?” 许寂澜只能一脸严肃糊弄他:“外面居心叵测者众。” 小家伙下巴一扬,更不屑了:“**凡胎罢了,吾堂堂龙子,岂会惧之!” 许寂澜实在没辙,只能戳着龙角进行最终警告:“不把角收起来,外头饭店不让进!” 身为上古神兽,龙子自然不懂何为“饭店”,但他听明白“不让进”三个字,所以前后一联想,很快知晓许寂澜的意思。 紧抿着唇瓣半晌,仿佛做出什么极为重大的让步一般,小家伙深吸一口气,就见那两只青色的小犄角缓缓收缩回去,其过程和一般蜗牛触角受到刺激时往回收缩几乎一模一样。 许寂澜因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联想微弯起嘴角,又指了指他的发丝道:“能变成黑色么?” 龙角都收起来了,变个发色自然不在话下。很快小家伙从外表看来已与普通小孩无异。 许寂澜刚一张嘴,就见龙子十分不耐的皱起眉,冷着脸色道:“有事一次讲完!” 许寂澜无奈的一牵自己衣角,扫视着他身上虽然合身却造型古怪的黑色小袍子道:“衣服,能变成和我差不多的样式么?” 龙子虽然不耐,最终还是依照许寂澜的装扮变了一身与之类似的。最终的结果就是俩人手牵手走在街上,一大一小黑衬衫牛仔裤,气质冷淡神情漠然,在路人看来,宛如一对亲姐弟。 很快许寂澜找到一家看上去干净的小店面,进去点了碗中份牛肉面,又低下头询问小家伙的意见。 小家伙格外镇定的答道:“与汝一般即可。” 原本就不是吃中午饭的时候,店里客人有数几位。此刻一道清脆童声乍然响起,明明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童稚,说出的话却是一般大人都讲不出的。屋子里几位客人连同帮忙点菜的老板娘均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纷纷夸赞小孩儿可爱。 许寂澜跟这位龙子打了一上午交道,别的不说,对他的臭脾气可是十分了解。生怕他小人家一个不爽又施什么法术给他人难堪,连忙拽住他的手低声说:“你可别乱来!” 谁知人家朝她投以蔑视的一瞥,淡声道:“本尊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许寂澜无语,半天才磨着牙道:“我看上去就有那力气杀鸡了么!” 龙子一听这话就没好脸色,半晌才冷哼一声,低斥道:“自作孽!” 许寂澜心头那火儿是噌噌的冒,多少年都没有动过这么大脾气,一上午就被这小家伙撩的几次三番险些破功。一直等到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许寂澜都懒得跟他再说一句话,生怕自己一个气不过直接把这家伙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反正他不是什么尊贵无匹无所不能的龙子么! 谁知道许寂澜拿起汤匙刚喝了口汤,就听旁边那家伙森冷异常的口吻道:“汝敢将吾扔掉试试看!” 许寂澜呛得咳嗽连连,涨红了一张脸拍着胸口道:“你……” 话没说完,许寂澜突然面色大变,抬手抚上自己脸庞,眼镜呢! 很快许寂澜就想到,昨晚那么大的风,又是天崩地裂又是鬼哭狼嚎的,自己额头又磕到桌脚,眼镜一定早就摔碎压扁了。 龙子在同一时刻也感觉到身边情况有异,目光一凛往屋子一处阴暗的死角瞄去。 许寂澜紧咬着牙,才止住身体最初那阵颤抖,亲眼看着小家伙只用瞪的,就将那团残缺不全的黑色魂魄消弭于无形。 那副眼镜是认识蒋致临之后,找人花了大价钱帮她特别订做的,当然人是蒋致临介绍,钱还是许寂澜自己出。其中具体步骤她是不清楚,可自从戴上眼镜,她就再不会看到任何秽物。除却十个月前那次蒋致临莫名出现舍身相救,她最需要感谢他的,怕还有这一件旧事。 从早上起来到一路走到这间饭店,许寂澜没得着机会照镜子,也未曾感到任何异样。毕竟她视力原本就非常好,那眼镜又是做特殊功用,因为什么异常都不曾感应到,所以许寂澜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之前这个角度一直有人挡着,坐在那桌吃饭的刚一走开,许寂澜正好侧过脸跟小家伙讲话,因此一眼就看到窝在墙根那抹残魂。毕竟已有好几年没怎么见到这种东西,过去没有眼镜的时候,许寂澜也会佩戴能做障眼的护身符,因此眼前乍一出现这种东西,许寂澜当即就白了脸色,一动都不能动的坐在椅子上瞪着那处。 龙子眨眼功夫就将残魂消灭,转过脸看见许寂澜依旧那副被吓傻了模样。心中不耐,小手一挥,道:“还发愣作甚!用膳!” 很快又拿着方便筷臭着脸令道:“弄开!” 一整顿饭许寂澜吃的心不在焉,连香醇可口的牛肉汤都喝不出香味。龙子的胃口却十分好,半小时内吃了五大碗,抬起小手轻车熟路的又要招呼老板娘过来,被许寂澜一把压下,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不行!” 小家伙皱了皱眉,许寂澜满头黑线压低嗓音解释:“正常小孩连一碗都吃不了!” 龙子寻思片刻,坦然反问道:“此处吃食甚和吾意,不可带走么?” 许寂澜一噎,压根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知道“打包”,其实一方面是怕别人觉得异常,还有一个原因,是许寂澜身上没带太多零钱。重要的东西都在背包里放着呢。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接过两张百元大钞,又递过五碗打包好的牛肉面,看了眼旁边一脸冷淡抱着手臂的龙子,笑呵呵的说:“你家小孩真可爱,就是……这食量……” 许寂澜的表情比小家伙还镇定:“家族遗传,这五碗是我吃的。” 第006章 天生阴阳眼 第006章天生阴阳眼 回到蒋致临的住处,许寂澜把几碗牛肉面依次摆在茶几,又给小家伙弄好方便筷,自己则到二层的洗手间,想洗个脸清醒一下。 等她将二昨晚使用过的那间小屋收拾整齐,又将自己随身背的那只大挎包拎下来,就见龙子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前五只碗全空了:“口渴。” 许寂澜望了眼小家伙重新露出来的弯曲犄角和长度过肩的淡青色发丝,语调平静道:“没有。” 龙子双目一眯,紧盯着许寂澜微湿的发梢。 许寂澜面不改色的说:“除非你想喝生水。” 这里整整十个月没有人住,水管还能流出自来水没被堵塞老实不错了。而且她本来也不想跟蒋致临有太多瓜葛,头一晚昏倒在这里是没有办法,可要让她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许寂澜是打从心眼里觉得不舒服。 虽然,蒋致临在信里提到过,她可以搬到这里住。 龙子显然对于“生水”的定义有些迷糊:“何谓生水?” 许寂澜却皱了皱眉,打算先把眼前这家伙的来历搞清楚:“你过去生活的年代,是什么朝代?” 听他说话这个酸腐劲儿,许寂澜都不敢太往后了猜,唐宋时候应该不这样? 龙子显然对许寂澜不答反问的举动有些不满,抿了抿唇,还是老实回道:“西汉。” 许寂澜觉得头有点晕:“你是说……在你被我召唤到这里以前,一直都生活在汉代?” 不论别人对时空的概念是什么,至少在许寂澜个人,她始终认同时间是流动的,且有多个平行空间存在的理论。因此对于穿越一类的文学作品,她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没有那么频繁罢了。 也因此,对于这位龙子的来历,她自动理解为他“穿越”了时间长河,直接从他所生活的年代被她“召唤”到了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对小家伙多方忍耐和包容,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她犯了另一个错误,就是把龙子的实际年龄与外表等同了。以为他不过是龙族里的小小一只,而这个认知,让龙子在之后的数十年里多次抱怨,附带发脾气玩傲娇占便宜无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很快,许寂澜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龙子的脸色阴沉了不止一点半点,如果以天气比拟的话,那大概跟夏季东南沿海一带的飓风有一拼。 就见龙子“噌”一下站起身,附带身上合体的小袍子一阵窸窣,若是忽略了那张黑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小小俊脸不提,还挺有衣袂飘飘的飘逸之感。小家伙几乎是磨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说完一整段话:“你这个凡人,吾早说了,吾不是幼兽,本尊会幻化成现今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西汉只是吾短暂生活过的一个朝代,在被你召唤来此地以前,吾一直生活在北海龙宫。在大陆还没有出现过人类以前,吾就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载了,你这个蠢蛋!” 许寂澜直接忽略他最后一句咒骂,眼中流露的表情既惊讶又有些气愤:“你窥视我!” 准确的说,是窥视她的心理活动。 龙子一听这话,更跟被火燎着似的,眨眼都不到的功夫一下蹿到许寂澜面前,一把掳起袖子,露出小胳膊腕上一块血红烙印,恶狠狠道:“汝当本尊愿意与汝个凡人结成连命之咒!笨蛋!” 许寂澜原本就不是个反应慢的,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在研究符咒召唤一类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连命之咒”具体管什么用的,但很快联想到之前他推倒自己后以同样姿势摔倒在地的事情。 微一挑眉头,许寂澜轻轻扯了扯自己一绺儿头发,就见龙子的表情跟被人很大力的拽了下头皮似的,小手捂住额头,呲牙咧嘴的咒骂:“你个蠢女人……” 许寂澜眉峰挑的更高,颇有些玩味的看着龙子:“噢……原来你还会说‘吾’‘汝’以外的词啊?” 龙子气的一跺脚,黑白分明的大眼朝许寂澜一瞪:“你再惹本尊生气,当心待会儿鬼怪来了没人救你!” 许寂澜倒没想到他这么一针见血,说到关键点子上,一时哑口无言,半天没接上话。 是啊,她现在没有眼镜,唯一的护身符还搁在家里卧室的枕头边,别小看从这间别墅到她家短短半小时距离。无论打出租乘公交还是步行,以她从记事起的经历,绝对不会太平。 那龙子好像也知道自己说到了关键,却没有因为许寂澜脸色不善而幸灾乐祸,只是皱起眉头看她:“你……是天生阴阳眼?” 许寂澜回过神,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天生的她不知道,她只记得,小时候某天上幼儿园,她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蹲在墙角,睁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一群小朋友玩过家家。 她当时觉得奇怪,可也没说什么就是了。后来身旁的小朋友发现她总往墙根瞅,就吵着跟许寂澜交换角色,因为她当“妈妈”当的不称职。 那天许寂澜的母亲来接她晚了,别的小朋友都被父母接走,幼儿园一个阿姨留下来陪她一起等。 虽然是盛夏的天气,可许寂澜突然觉得一阵寒冷直窜脊背。那个阿姨走去隔壁取钥匙包的时候,她一转头,就见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背后。 后来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 最后的记忆,就是那个小男孩笑得狰狞又阴沉的脸,还有突然没有了眼珠子的一双眼白。 在那之后,她一连病了一个半月。 据听她奶奶后来讲,是爸爸托人打听到到一个很有些修为的道士,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花了两百块钱,给她求了一个护身符回来。十七八年前,两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拿了护身符回来的时候,听说母亲还将父亲数落了一通,骂他耳根子软,那么容易被人骗。因为所谓的护身符既不是玉佩也不是木牌,只不过一个软软的红色小布包。上面绣着些金色的丝线。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样子。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三张黄色的符纸,父亲依照那道士说的,烧成灰兑在水里喂她喝下去。 那之后,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足有三天,再醒来时,精神活泼的好像根本没生过病。 母亲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打那之后,家里人从来不让她在天黑之后出门,有大人陪着也不让。无论走到哪儿,包括在市区上大学,那个护身符都随身戴着。虽然到她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在了。 许寂澜结束了回忆,就见那龙子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道:“你很难过,因为你的爹娘不在世了?” 许寂澜表情有些僵硬,口吻平静的说:“这个话题不适合初次见面的两个人交谈。” 龙子一听这话又有点暴躁:“我什么都给你了,命都跟你连在一起,你这个凡人!不要太不识好歹!” 许寂澜抽了抽嘴角,纠正他:“你骂我没关系,但有些话不可以乱说。” 什么叫“我什么都给你了”,不知道的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她把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给怎么着了。 心情糟糕的情况下,许寂澜忘记了龙子可以感应到她内心想法这件事,所以她杯具了。 就见那小家伙一蹦三尺高,摁着许寂澜肩膀带着她一转身,转眼就将她扑倒在奶白色的皮质沙发上,小小的身躯紧压在许寂澜身上,一副恨不得直接将她咬死的表情:“说过多少遍了,我是成年龙族!” “按照你们人类的算法,吾还是青壮年!” 第007章 约法三章 等许寂澜拽着那小气又爱炸毛的龙子回到自己住处,已经是当晚六点整了。 经过一番交涉,两人订下了约法三章: 一,晚上许寂澜睡卧室,龙子睡客厅沙发。其他包括厨房卫生间书房以及客厅,在其他时间两人共用。如果是许寂澜工作上的事,则具有优先选择权。 二,每周有两个半天许寂澜要到学校上课,在此期间龙子必须待在家里,未经允许不许私自外出。有必要外出时,必须幻化成人类小孩的模样。 三,非特殊状况,龙子不得私自窥视许寂澜内心想法。违者当天饭食减半。 直到许寂澜冲了凉出来到厨房下了两碗面,做了个葱花炒蛋又拌了一盘子凉菜端上桌。龙子小盆友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喂!我的名字不叫龙子!” 许寂澜抬眼望了望天花板,又低头看面碗:“那请问龙子大人的名姓是……” 龙子哼了一声,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夏黛溟。” 许寂澜挑面条的筷子微微停顿了下:“哪几个字。” 龙子轻蔑的乜了许寂澜一眼:“夏日的夏,黛色的黛,北溟的溟。” 许寂澜静默的三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龙子略微上翘的眼角更加上扬,眯着眼道:“你有意见?” 许寂澜向来不是张扬外露的脾气,忍着笑摆了摆手:“没……” 咳了两声嗓子,许寂澜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吃饭。今天太晚了,家里只有这个,明天去超市买。” 显然夏小朋友是个拗脾气,依依不饶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为何要笑?” 许寂澜喝了口汤,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夏是你的姓氏?” 龙子“嗤”了一声,明显觉得许寂澜这个问题十分愚蠢:“本尊的姓氏岂是尔等凡人轻易知晓的!夏黛溟,只是吾名字中间的一部分。” 许寂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以后叫你小夏好了。” 龙子勃然大怒:“娘里娘气!吾才不要!” 许寂澜默默的换了个字试探:“小黛呢?” 龙子抿了抿唇,好像还有点羞涩:“……也不太好。” 许寂澜一边吃面一边充分尊重眼前这位龙子的姓名权:“溟?” 龙子终于提起筷子,开始吃面:“唔。” 许寂澜夹了块拍的酥脆的黄瓜,默默叹息,龙子的品味,果然不同凡响。 谁知龙子吃了一口就撇嘴:“怎么是凉的?” 许寂澜有点吃惊:“你喜欢热食?” 小夏同志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人类世界早过了茹毛饮血的年代。” 许寂澜默默的吃完尚且温热的面食,拿过夏黛溟的碗到厨房放入蒸锅,点火重热。 …… 第二天就是周五。 头一天刚一回到家,许寂澜就给刘宛发了条短信,像往常一样询问蒋致临的情况。因为许寂澜不是每天都会去医院,刘宛也习惯这样每天早晚像她汇报一下蒋致临的情况,因此并没有起疑。 所有一切都和过去没有半点区别。换句话说,蒋致临没有一点清醒过来的兆头。 尽管事先已经设想过这种可能,许寂澜还是难以控制的感到沮丧,以及愤怒。这种愤怒既不针对那个突然被召唤来的龙子,也不是对自己本人,而是对那个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十个月的男人。 在蒋致临舍生救命以前,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比普通的熟人要好多少。许寂澜很少去酒,蒋致临一个已经出校园七八年的中年男人,更不可能去到学校学什么东西,两人既没有共同的朋友,也没有相近的爱好,所以日常生活中几乎没什么交集。 甚至可以说,蒋致临是突如其来闯入了许寂澜的生活。在某一个普普通通的秋季夜晚,许寂澜“撞鬼”的那千分之一秒的转瞬间。 那天许寂澜为了赶一幅画,在学校的画室待到很晚,回家时也没有拦出租车,就像往常一样步行回家。那个鬼显然已经修炼成什么了,具体名称许寂澜叫不上来,反正当时她阴笑着朝自己扑来的时候,许寂澜本能的感到一股强烈的煞气。 就在许寂澜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完蛋的时候,街道拐角冲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两张画着血字的黄色符纸,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同时手指朝那女鬼一指,两张黄色符纸“唰”一下就钉在那女鬼的额头和背心。 许寂澜连连倒退三步,退到安全距离,接着就见蒋致临食指和中指并拢,剑一般指着那女鬼,又低声念叨了几句什么,其间就见那女鬼面色狰狞,苦痛不堪,且渐渐显出原本的魂魄原型,大概过了不到三分钟,就“啊——”的长嚎一声,化作一堆黑色粉末消散不见。 两人因为这样的事件相识,却并没有因为蒋致临的“拔刀相助”、“英雄救美”而走的更近。大概因为许寂澜性格冷漠,而蒋致临本人也没有再进一步交往的意思。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成了再陌生不过的“熟人”。 在之后的一年半里,两人总共见了五面,其中有一次就是蒋致临托人帮许寂澜制作了那副特殊的眼镜,还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蒋致临突然出现,出手相救,却与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同归于尽,昏迷不醒直到如今。 许寂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就可以看到秽物,拥有了俗称的“阴阳眼”,更不明白蒋致临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自己于水深火热。说句在外人看来可能不太有良心的话,她宁可被那些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来历的鬼啊怪啊的吞噬或者弄死,也不想欠一个所谓的“熟人”这么大一份人情。 或许在别人觉得这是忘恩负义,可许寂澜就是这么个别扭又倔强的性格。这样的性格不讨喜,她自己也知道,可从小到大都这副脾气,前二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也改不了。 许寂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快步走进校园。左手挽住挎包的带子,同时手指摁在衬衫兜儿里那只扁扁的小布包上。 眼镜没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的替代品,只能把从前父亲给的那个护身符随身带着。虽然效果比不上眼镜好,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下午一点多两点来的,正是太阳最好的时候,一般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敢这个时候出来。 迎面通往学生公寓区的岔路口走来两个女生,打扮的花枝招展,背着画板抱着画本,见到许寂澜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抬起手,试探的朝她挥了挥手。 许寂澜微皱了皱眉头,简单的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快步朝教学的方向走去。 许寂澜并不是有意要听对方说话,可快步朝前走的同时,不知怎么的,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就清晰完整的尽收耳内。 “是戴隐形眼镜了?我记得她过去都戴眼镜的……” “肯定的。不近视的话谁呆着没事儿戴副那么丑的玩意儿啊!不过摘了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嘻嘻……” “不过你觉不觉得,她今天气色看上去比平常好很多?” “哪儿啊?没看出来,她过去也挺白的,不过是那种挺难看的苍白。” “不是啊!你不觉得她今天皮肤很有光泽么……” 因为许寂澜走的很快,两个女生不一会儿就被远远的甩开在后头,后面两人再说些什么她也就听不到了。 气色变好了?许寂澜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脸,想起昨晚入睡之后,再次进到那个奇怪的“梦境”。 和前一天在别墅那晚一模一样的梦境,同样的高大桃树,同样的青色蒲团,四周同样白茫茫的一片,还有那些重复三遍整的金色楷字以及自始至终泛着淡淡金色光泽的桃木手串。 想到这儿,许寂澜不禁低眼看了眼腕上的手串。有点灰有点暗的色泽,半点不起眼的外表,一眼看上去会以为是最普通的路边摊货色。稍微懂一些的,也会觉得许寂澜是去寺庙一类的地方买的劣质纪念品。反正无论怎么看,都绝对不起眼的样子。 可是想到自己昨天早上起来后,身体上所有擦伤割伤莫名其妙的痊愈,以及一整天都神清气爽的舒适感,许寂澜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亲近。手指不自觉的抚了抚一颗珠子。 今天早上起来时,其他异常的感觉倒没有,只是比过去觉得精神很多。因为她向来睡得比较晚,查资料备课或者心血来潮画幅画什么的,所以每天早上起来时都挺艰难的。最重要的是,直到昨晚十一点多,她才突然想起来今天就是周五!这两天为蒋致临的事儿忙乎的整个人都糊涂了,再加上在别墅昏倒一整晚,弄得她还以为还有一天才要来学校上课的。 可尽管昨晚慌手忙脚的忙到半夜两点多,今天早上刚听到闹钟响第一遍时,她就醒了。不是被惊醒,而是那种睡饱了之后自然醒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早上起来之后到下以及附近的公园晨跑一圈,然后到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买肉。回到家那只龙崽子早待不住了,正好要到超市买东西,许寂澜就带上他,俩人继续昨天姐弟装扮,到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些日常用品回来。 中午做的红酒炖牛肉,许寂澜就着一碗米饭只吃了几块,剩下一整锅都让龙崽子包圆了。洗碗刷锅的时候都比过去方便,只不过一想起整顿饭的花费,就让许寂澜忍不住嘬牙花子。 许寂澜带的是大二学生。这也是这个班的学生第一次面对人体模特作画。许多学生都摩拳擦掌,在见到那位清纯可人的年轻模特时,女生大多是一副失望的神情,班里少有的几个男生倒都打起了精神。 不过这也只是开始。等许寂澜简单嘱咐了一些基本事宜,正是开始绘画后,学生们很快就进入状态。看模特的眼光也从初时的好奇、探究转变成为专业的观察和钻研。 许寂澜在课桌旁边坐了大约半小时,喝了两杯水,就站起来开始在屋子四处转转,顺便给个别学生进行及时的指导。 整节课的程序和她上学期教过的一样,很顺利,也没什么特别,直到她走到一个男学生身边。 第008章 西画课 要知道许寂澜教的是西画,通俗的讲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油画,这节课因为是大家第一次临摹人体模特,所以一般都先用松节油薄涂来打轮廓,基本用不到色彩浓重的颜料。一整圈看下来,虽然学生们画的有快有慢,采选的角度甚至部位都不尽相同,可所有人都是依照老师教的步骤来,没人会一上来就沾好颜料直接涂抹。 这根本不是是否按照老师教导去完成作业的问题,这是任何一个画手都懂得的基本常识! 许寂澜站在男生身边没说话。也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二十来个学生都没带颜料。她之前甚至都没注意到这个学生什么时候调好的颜料! 目光从男生手边的调色盘再次转移到画布,许寂澜这次不光是皱眉不满,简直是在惊诧了! 这……这画的是什么? 虽然许寂澜教的两节课分别是西画理论以及绘画技巧,本人上大学时学的也是西洋绘画,可因为幼时的经历,她对于传统的国画画法及技巧并不陌生。但眼前这个孩子画的,既不是西画侧重的人物描摹,也不是传统国画中的水墨两色,而是把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杂糅在一起,用西画的工具绘出东方的神韵,这简直是…… 许寂澜自认不是老古董,可画布上的景象,实在是太可怖了些,这根本跟什么画派画风都没有关系,是画画人的脑子……许寂澜忍不住转过脸去看男生的侧脸。 是个一点都不起眼的男孩子,戴着无框眼镜,长的也普普通通,只是肤色偏白,这会儿大概是因为专注于手上的画作,白皙的脸庞染上两团红晕,一双眼熠熠闪光的在模特与画布两者间徘徊。许寂澜站在他身边足有五分钟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许寂澜再次将目光移向眼前的画布。画的背景很暗淡,灰色之中夹杂着赭色,显得既脏乱又有些诡异,画中一个女人上身□长发披肩,抬起一只手臂扭曲着腰肢,手上还拎着一样东西。 若只看这些的话,或者不觉得这幅画有什么,可那个女人手里拿的,是一张美人皮! 饶是许寂澜见识过不少非人的东西,胆子也比普通女性大出不少,见到这幅画也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寒。对,不光是寒颤,还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恶心感! 画室里很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大扇玻璃窗,毫不吝啬的灌满整间屋子。当初学校之所以选择这种窗子,就是为了学生作画着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对学习西画的人来讲,光和影有多么重要。 许寂澜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心口那个小小的护身符,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那个模特。 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肢体柔软,栀子花一样的身体,脸长得一般,但这点对绘画的人来讲并不是头等重要。女孩儿也很敬业,大约每半个小时会换一次姿势,其余时间都保持着事先摆好的姿势不动,脸上的神情也很宁静,是个很清纯的女孩儿。 许寂澜没有说话,掏出调成静音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下课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从男生身后绕过,一一看过余下五个学生的画作,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其中有个女生还提了两个问题,许寂澜帮她看了看,稍作指点,女生很高兴的小声道谢,拿起画笔填补了那两处细节的缺漏。 还有十分钟。 许寂澜走回讲台,用手指轻敲了两声黑板边缘,轻声说:“还有十分钟,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可以收拾东西了。” 有原本就画得心不在焉的学生立刻吹了声口哨,许寂澜看了那个扎了七个耳洞的女生一眼,又道:“记得跟模特道谢。” 说着率先朝那侧着身子靠坐在藤椅上的女孩微一点头。因为还有学生在作画,那个女孩也不好动作,只是用眼神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许寂澜站在画室前面等着,眼看着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个别几个还记得跟自己道声再见,许寂澜也微笑着回应一声。 直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许寂澜,做模特的女孩,还有之前那个奇怪的男生。 许寂澜翻开刚从包包里找出的点名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男生应该叫刘铭。 时间早就过了,做模特的女孩也有些不知所措。许寂澜朝她做个手势,示意她可以换衣服离开了。 女孩儿朝她点了点头,从旁边拿过一件宽大的白衬衫披在身上,拽过随身带来的大包就跑到画室角落的一个小空间,拉上帘子开始换衣服。 许寂澜接着就朝那个男生走去。 原本以为见到自己临摹的模特离开,那个男生会情绪激动的阻止或者央求自己,谁知道那个男生仿佛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似的,依旧在神情激昂的作画。 许寂澜越看越觉得奇怪,索性走到距离男生一米左右远的地方停下,故意挡在他往模特原本呆的位置看的角度。 谁知道那个男生好像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只是偶尔抬眼往这边看一眼,然后笑笑,继续低下头,手中画笔飞扬。 好像自己整个人都透明了一样…… 许寂澜不自觉的背心泛凉,眉心也微微皱起,正在这时,那个模特换好衣服出来,白T恤蓝裙子,脚踩一双细跟凉鞋,朝许寂澜点了个头,甜甜道了句“许老师再见!”,就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画室里只剩下许寂澜和刘铭两个人。 倒退着走了两步,不小心碰到一张椅子,椅子晃悠了两下,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许寂澜有些慌乱的抬眼,就见刘铭突然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老师先走,我还要等一会儿才画完。” 许寂澜的心中浮现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她“不要管这个人,不要管这件事”,可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先一步出声了:“刘铭……” 刘铭忙得几乎不顾得抬头:“待会儿我画完了会记得关门窗的,而且这栋里也有检查的老师,许老师放心……” 许寂澜深吸一口气,胸腔因为之前的憋气而隐隐作痛,却因为这种疼痛而升起一种镇定:“刘铭,你这幅画,下周二记得带来给我看。” 刘铭缓缓抬起头,脸上透露着反应不过来什么事情的迷茫:“下周二……不是理论课吗?” 许寂澜这会儿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嗯……你带来就是了。” 刘铭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画了。 许寂澜转过身,飞快收拾好东西,拿起水杯快步出了教室,竭力忽视背后那种如同芒刺在背的被窥视感。 不是刘铭,尽管他现在不太正常,但他有影子,也能正常对答自己的话,还知道学校教学的规章制度。虽然许寂澜判断不出他到底怎么了,但那道窥视的目光绝对不属于他。 那是谁? 从刚才教室只剩下她和刘铭两个人起,那种感觉就愈发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注视着,死死的盯着她,恨不得下一刻就扑过来一口咬死她! 许寂澜越走越快,终于在出了校门之后,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依旧是灿烂到耀眼的日光,依旧是炎热到有些憋闷的高温天气,虽然不太舒适,终究一切都恢复到常态。 脑子冷静下来,又想起那个刘铭。许寂澜不放心,又走回校门口的传达室,敲了两下窗子,跟值班的老师讲明了情况,这才快步离开。 想到家里那只嗷嗷待哺的龙崽子,许寂澜再次感到头痛…… 第009章 我要吃肉 一回到家,就见夏同学抱着手臂坐在旧沙发上,瞪着眼一脸肃穆的盯着电视机。 电视是许寂澜走之前给他开的,还专门找了个爱放古装电视剧的电视台给他。临出门之前瞄了眼,即将播出的好像是什么X汉天子的。 谁知道刚脱了鞋子,就听那家伙瞪着眼朝自己抱怨:“这些人都是骗子!” 许寂澜嗤笑了声,自言自语的道:“谁说不是呢……” 结果她忘记了龙子大人过人的耳力,耳朵一痛,就听那边传来一声暴躁的低吼:“你明知是骗人的还让本尊看!” 许寂澜走了一路,也谨慎了一路,大太阳顶在脑袋上,再加上之前整整两个小时都是站着走来走去,这会儿早累得跟什么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不吱声。 龙子大人对此感到非常不满,小手推了推许寂澜的胳膊,粗声粗气的道:“喂!本尊在跟你讲话呢!” 许寂澜摊在沙发上不想动,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做饭,更是没心成跟他废话。 夏同学推了几次搡了几把无果,再次化身暴躁喷火龙,站起来在沙发上冲许寂澜怒吼:“本尊在跟你讲话,你区区凡人竟敢无视本尊!” 许寂澜连捂耳朵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这个时代,扰民也是可以告官的。” 因为特意选择了龙子大人可以听得懂的词汇,许寂澜的威胁很快收到成效,但龙子大人十分不满因为眼下这副娇小身躯,因此对于如此居高临下说话的感觉非常满意,一脸冷酷的继续命令道:“本尊饿了!” 许寂澜摊在沙发上不动。 龙子大人脸色微沉,盯着阖着眼的许寂澜一字一句的道:“本、尊、饿、了!” 许寂澜依旧没挪窝。 龙子大人深吸一口气,刚要咆哮,就听沙发上那女人终于开了尊口,懒洋洋嘀咕了句:“如果再集齐和上次那些一模一样的东西,能把你送回去么?” 这次夏同学基本不是咆哮了,而是震天怒吼,是真的吼,完全不属于人类发音部位能弄出来的巨大声响。许寂澜只觉得两边耳朵一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聋了。 眼前突然一花,就见那家伙一把扑在自己身上,俯视着自己咬牙切齿的道:“你休想!” 许寂澜面无表情的回了句:“我一直在想。” 夏同学抿紧嘴唇,漆黑的大眼定定看着许寂澜,其中七分怒火滔天,两分难以置信,还有一分……许寂澜突然想揉揉眼,好像是委屈? 他突然从许寂澜身上起来,坐到一边,撸起来袖子露出手腕,漂亮的小手指头指着那个血红色的烙印问:“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么?” 许寂澜见他有正经谈话的意思,也强打起精神跟着坐起来,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如果忽略之前狂风骤雨的爆烈气氛不计的话,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冷淡面容如画眉眼,瞅着还挺和谐的。 许寂澜这次认真的凝视那个血红烙印许久,还伸出手摸了摸,又很快抽回手,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烙印,竟然是灼烫的! 龙子看到她用那种类似关怀的眼神看着自己,撇着嘴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不会烫到我。” 许寂澜看着那个烙印,好像是一个字,凝眉看了许久,还是没看出端倪。就听龙子淡然出声道:“是你的姓。” 许寂澜半晌哑然。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对不起。” 她本来对这些召唤驱鬼什么的仪式一窍不通,集齐所有勉力一试,宁可拼却性命,就是为了还蒋致临的人情债。她与他原本就非亲非故,不想欠人一条命过这下半辈子,可不想蒋致临没救醒,又搭上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穿过来的远古神兽,而且还跟自己结成了什么连命之咒。 许寂澜看了眼半垂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龙子,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死吗?” 夏黛溟缓缓转眼,露出一抹冷笑:“有我在,谁敢要你的命?” 许寂澜心间微窒,笑了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想了想,又按照龙子生活那个年代的逻辑补充了句:“过去的人不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的么,要是命中注定我第二天要死……” 夏黛溟一脸冷酷的道:“不可能。” 许寂澜见他答的太快也太笃定,不禁奇怪:“为什么?” 夏黛溟看着她的眼睛,虽然因为两人身高的缘故,是略微仰视的角度,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出来的表情,就好像神祇一般睥睨众生:“因为从你流出第一滴血的那刻起,你就是龙族最尊贵王者的配偶。” …… 许寂澜快速点击鼠标翻查网页,最后终于找到一张合适的图片,旁边还附带解释:“这个……是你?”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 夏黛溟坐在电脑桌上,听许寂澜念了这段,嗤了一声道:“道听途说,愚民之策!” 许寂澜瞄了眼后头的解释,问:“都是假的?” 夏黛溟抿了抿唇,有些不甘愿的道:“杀人那段是真的。” “干旱不是因为我。” 许寂澜又往下拉了拉网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龙王大人的凝视中问出了声:“还说你与一个女神相爱……?” 夏黛溟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正色道:“谁说的?” 许寂澜一指电脑,眼见龙子危险一眯眼,赶紧护住笔记本道:“传说的!” 夏黛溟抱着手肘一脸阴沉:“我就知道那些东西没少编排我……” 接下来咕咕囔囔咒骂了什么,许寂澜都没听清,只是看龙王大人的神情,这段传说中的凄美爱情八成也是后人胡诌的。不过,要放在三天前,她会以为整本山海经都是胡诌的…… 正看着网页微笑出神,就感觉到袖子被人扯了扯,一转脸,就对上小家伙有些别扭的面容:“那个……全都是胡扯,不许信!” 许寂澜点了点头,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想起他之前的解释,许寂澜突然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本来会幻化出的外形?” 夏黛溟一提这事儿就没有好脸色,阴测测看了眼许寂澜腕上的手串,指着它道:“你把这东西制服了,我就不再受你修为高低的限制。” 许寂澜哭笑不得的道:“你不也说了,我得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让它认主么?” 夏黛溟黑着脸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抿着嘴唇道:“我现在法力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要不然小小一棵桃树……” 许寂澜一挑眉,就听龙王大人一脸阴翳的道:“等我恢复了,第一件事就是烧了他本体!” 许寂澜摸了摸手串,又问:“那你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龙王大人沉默片刻,微扬起脖颈神色傲然:“我的本体,莫说你这间屋子,一百个昨日那间高屋都装不下。” 许寂澜扶额:“我是说你原本会幻化的样子……” 夏黛溟眯眼:“我刚来的时候已经幻化过了!” 许寂澜一怔,龙王大人又道:“不过你那时已经晕过去了。” 许寂澜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照着梦里那棵桃树说的去修炼?” 夏黛溟有点不甘愿的点了点头:“即便没有他教导你修炼,你也必定要过这一关的。” 许寂澜不明白,就见夏黛溟小朋友再次露出与外貌十分不符的深沉神情:“你原本的体质就容易招阴邪,现在又沾染了龙族气味,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眼里,就如同一块最美味的……” 许寂澜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谁知龙王大人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红酒炖牛肉……我饿了。” 许寂澜看了眼已经指向九的时针,关上网页站起身:“晚上吃肉不好消化。” 夏黛溟小朋友一把拽住许寂澜衬衫下摆,一字一句严肃令道:“本尊要吃肉!” 第010章 喝咖啡&刘铭 星期六许寂澜又起了个大早,而且从起床起就精神的不行。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回想起头天晚上睡下后在那棵桃树前的修炼经历,许寂澜一边挤好牙膏,一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许寂澜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也从来不太在意自己怎样才能变得好看,不过……伸出手指捏了捏脸颊,好像气色是比过去好了不少。她从小就缺铁性贫血,所以那天那两个女学生说她皮肤苍白也没有错。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皮肤什么时候蜕变成了奶白色?不光看上去比过去的肤色健康不少,就连摸起来的手感都不一样了! 许寂澜呼噜噜吐掉漱口水,拧开水龙头接一些热水,一转脸,就见夏黛溟小盆友抱着手臂靠在门框,正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 许寂澜也不在意自己现在还没洗漱干净的样子,手撑着盥洗池外沿微挑了挑眉:“干嘛?” 龙王大人突然有些别扭的一撇头,抿着小嘴儿不言语。 许寂澜从镜子里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放水洗脸。 早饭是煎蛋、火腿三明治还有新鲜煮好的咖啡。考虑到龙王的口味,许寂澜给他准备的是某个口碑不错的牌子的鲜牛奶。 谁知道小家伙几口吃完五个三明治,又一口喝完一杯牛奶,就定定看着许寂澜,以及她手里的咖啡杯。 任何人被一个模样标致的小正太这样眼都不眨一下盯着瞅,都不可能装作看不见不搭理,再加上现在俩人由于许寂澜的过失而被迫绑在一块的“特殊关系”,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自己的良心,许寂澜都得把这位小祖宗伺候好了。 所以咽下嘴里的面包,许寂澜放下咖啡杯,问:“还没饱?” 不是她不想多准备些,而是面包这东西她向来只买当天新鲜出炉的,也不会一次买太多。龙王大人要是想喝牛奶的话,冰箱里还能找得出,毕竟喝咖啡的时候许寂澜总习惯兑上一些,鸡蛋也能给他多煎几份,其他的可就没办法了。 龙王大人吃了些东西,眼下心情很是不错,因此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许寂澜手边的咖啡杯,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命令道:“本尊要喝那个。” 许寂澜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苦的。你喝不惯。” 龙王大人一看她这个表情就坐不住了,许寂澜都没看清他怎么捣腾腿脚的,一眨眼功夫那咖啡就跑他手上去了,而且还在许寂澜来得及开口阻止前狠狠灌了一大口。 许寂澜无言的扶住额头。 好在龙王大人修养着实不错,虽然一张俊俏的小脸蛋儿死僵不僵的皱成小包子样,到底没当场吐出来。大概过了三分钟,才缓缓张开唇,看样子是硬逼着自己咽下去了。 许寂澜从他手里把杯子拿了回来,竭力绷着脸上表情才没噗嗤一声笑出来:“咳……我去给你热牛奶。” 许寂澜端着玻璃杯从厨房走回来,就见自己杯里的咖啡只剩一个底儿了,不禁吓了一跳,也没深琢磨脱口而出一句话:“头次就喝这么多你晚上会失眠的!” 龙王大人微侧过脸,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浅笑,还有几分得意:“无碍。” 许寂澜沉默的把牛奶递了过去,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记得自己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头一口也是挺勉强咽下去的,当天晚上更是一直精神到半夜两点多。现在是喝习惯了,单纯喜欢这个味儿,一天不喝就难受,反倒跟什么提神不提神的没多大关系了。 龙王大人梗着脖子不吭声,倒是一口气儿把牛奶喝了个干净。 许寂澜坐下来默默将剩下的早餐吃完。端起盘子等物到厨房刷洗,龙王大人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本来就是一个人住的小屋,尽管整间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无论是厨房还是卫生间都窄小到有些逼仄。许寂澜平常一个人不觉着,这会儿有条小尾巴跟在身后,一转身一抬头就觉得拥挤,只能哭笑不得的哄着他让他去外头玩。 虽说这只龙算起来也活了好几千岁了,可不少时候给许寂澜的感觉还挺符合这个俊俏的小正太外壳的。一想到有一天两人能摆脱桃木手串的控制各得自在,龙子也将恢复到正常的成年男子模样,许寂澜突然还觉得挺舍不得的。 毕竟,这么个漂亮又爱炸毛的小玩意儿,是个女孩子见了都得觉得萌啊!许寂澜平常是老气横秋了些,但在这方面的审美情趣还是挺与时俱进的。尤其在知道这小家伙不是人之后,对于他许多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那么跟他计较了。 所以堂堂龙王的杯具追妻生涯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为嘛杯具?这不明摆着么!媳妇儿一开始就没把他当男人看,直接当成件小玩意儿了,顶多也就当成个用处多多的大型宠物。反正从一开始许寂澜就没摆对龙子在她心里的位置。 好在事先有个约法三章,龙王大人虽然有点蒙昧,但也是个信守承诺的神兽。要不要是让他窥得许寂澜此刻心里的真实想法,估计得真怒了,没准拼却自己那只剩下十分之一的神力,一个激动就把人直接给办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俩人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小盘算,完全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定位跟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满拧的。 周末也没什么事儿好做,许寂澜原本的计划是上午带龙子出去再买些食物囤积,下午去趟蒋致临那儿,晚上和第二天的空闲时间除了做饭收拾屋子,得用心画两张画了。 生活能过得现在这么滋润,单靠当大学讲师那点收入肯定是不够的,更何况B市也是大都会,物价什么的都高得离谱。许寂澜要是没个副业,早在没上大学那会儿就饿死了。 说起来她的副业得来的也挺运气。上高中时候有次把自己的几幅习作拿到一个父亲的熟人那里,给人家办画展的充数用。结果没想到画展举办期间不只一位宾客看上了许寂澜的画作,甚至有人出了不低的价钱想要购买。 许父回家征询了女儿的意见,就由着那位熟人帮忙运作,把几幅画买了个好价钱。而这笔钱,也在几个月后救了许寂澜一命,甚至可以说完全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父母在自己高考成绩出来的同一天双双出了车祸,要不是那笔钱,许寂澜根本没钱交大学学费。筹钱给父母办了葬礼买了墓地,估计第二天就得直接出去找工作了。 要知道学美术的,跟学艺术类的学生一样,大学四年上下来,简直就跟烧钱一样。许家过去就不是多富裕,这回父母双双离世,家里的亲人只剩下一个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祖母,饶是有了这么个能挣些钱的副业在,许寂澜大学四年也是省吃俭用才顺利撑过来的。 当然现在当了大学讲师,每月那点工资不多,各方面福利还是不错的。只是许寂澜学历不够高,要不在院里多熬上几年,凭着她在绘画方面的资质,还能有去欧洲进修的机会。 不过做人得知足,现在这样顺利读完大学,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找了跟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小日子过的滋润又自在。要是没有蒋致临那件事,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了。 许寂澜一边想着心事,领着收回龙角变回正常小孩儿模样的龙子出了家门。结果还没走到超市就接到一个电话。 是副院长打来的。也是父亲生前的一位好友,当初许寂澜能以大学本科学历在这所大学教课,这位李伯伯是出了不少力的。 这年头找什么工作都要拿学历说事儿,可认真计较起来,还有一样排在学历前头的,就是家世。许寂澜没有傲人的家世,可是有一对人缘相当不错的父母。说起来许寂澜自认在专业方面挺有本事,可到头来这份工作找的也不是所谓的“fair play”得来的。 电话里李伯伯说话的口吻有些严厉,也有些遮掩,许寂澜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有外人在场呢。而这外人不是别人,是警方来的。 李伯伯电话里说的也不详细,但提到一个名字,让许寂澜当即心里打了个颤。 刘铭。 虽然不能苟同这个学生在绘画方面的理念以及创意,但孩子总归是个不错的孩子。许寂澜记得,这个男学生上学期的理论课得的是全系第一名。要不是判考卷的老师比较严格,在主观题上不肯给满分,这孩子得满分都是有可能的。 挂了手机,许寂澜许久都没说话。 回过神,刚想跟夏同学说一声,就见龙王大人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说:“我跟你一起去。” 第011章 篮球&割腕 许寂澜当即就表示不可能。刘伯伯是知道她家里具体情况的,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走得近的亲戚。平白无故带个小孩儿去学校,这事儿她说不清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赶得及回家换趟衣服,最重要的是把这家伙送回去,省得他一只半大不小的龙半路上又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拽着人衣领子刚一转身,刚才眼前那条大道拧着弯瞬间变成一堵墙,还是贴着暖色小碎花墙纸的墙。许寂澜晕头转向的四下一看,差点没叫出来,怎么……怎么就到家了! 回过神来垂下眼看向那只龙,果不其然人家正得意洋洋歪着小脑袋瞅自己,一面还十分大度的摆摆手:“你不是要更衣么,这回不用担心时间不够了。” 许寂澜皱起眉毛:“你窥视我的想法?” 夏同学并不白皙的小脸儿浮现两团可疑的红晕,一扭脖子粗声粗气的狡辩:“本尊以为有妖孽作怪……” 许寂澜一愣,随即恍然,这家伙肯定是把手机当成什么妖器了,所以才警惕的窥视了自己在与人交谈时的内心想法。这么一想,许寂澜也就不太计较了,只是瞟了那背着一双小手站在一旁的龙王大人一眼,转身进了卧室换了一身平常上课穿的衬衫牛仔裤,不到三分钟就收拾好出来了。 一到客厅,发现小家伙依旧是之前用法术幻化的那套与自己配套的黑色运动服装扮,连龙角都好好的收着,头发颜色也没变回原本的青色,不禁有点奇怪。谁知人家一扭过头,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去哪?” 许寂澜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学校。” 结果下一秒,俩人就手拉手站在了B大门口。具体地址是龙王窥视许寂澜心理时获悉的,这时只要许寂澜一个准信,龙王大人眼都不眨一下,就带着许寂澜直接从自己家的客厅穿越到了几十里外的大学校门口。值班老师拎着两瓶矿泉水刚要进屋,一看见许寂澜立刻停住脚步,笑眯眯的问候:“小许来啦?快进去,李院长刚给我来过电话。” 许寂澜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一转头,就见龙王大人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再看人值班老师,说完话就没事儿人一样进了屋,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她旁边还站了个脸生的小孩儿。 见许寂澜看自己,夏黛溟小盆友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看不到本尊。” 许寂澜有点好奇的伸手摸了把龙王大人的小脸蛋儿,诶,触感跟平常没啥两样啊!心里正纳闷呢,再往人脸上一瞅,得!许寂澜一时好奇心盛,忘了这位龙王大人小心眼又爱暴躁的脾气了。瞧这小脸儿黑的,大眼睛瞪的…… 许寂澜也知道自己摸人脸的事儿做的不大妥当,因此及时且谦逊的诚心表达歉意:“对不起,我只是……” 龙王大人凶狠狠的瞪了许寂澜一眼,小手一伸,又把许寂澜的手拽了回来,牢牢攥在掌心。 许寂澜不由得担心自己在别人眼里会不会像个神经病,跟团空气又道歉又伸手的。结果龙王大人很是气恼的扔了一句:“障眼法,凡人察不出端倪!” 许寂澜坦然了。一方面还觉得挺新鲜,也没多想,就跟平常一样,拉着夏同学的小手往里头走。 周末的校园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是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热闹了些。见龙王大人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别扭劲儿,许寂澜只能憋住自己想笑又不方便笑的煎熬心情,轻声解释:“是一种游戏,一边五个人,比赛谁能最先将手里的球投入那个高高的筐子。投进的球根据具体情况计分数,在规定时间内分数高的一方最终得胜。” 许寂澜尽量拣龙子能听得懂的词汇简略描述打篮球赛的规则,龙王大人倒也听的认真。听完之后又问:“赢的一方可有奖赏?” 许寂澜想了想:“平常大家一起玩的话,大概会由输的一方买些水或者请吃个饭,但因为都是认识的,也不会太输赢结果。要是正式比赛的话,里面会涉及更多问题,赢的一方是有钱拿的。” 也只能这样大概解释了,不然牵扯上国家队、职业球员的事儿,估计就是到天黑了也说不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学校里最高的那栋教学走去。因为龙子施了障眼法,常人既看不到他的存在,也听不到许寂澜跟他交谈的内容。在路上行人的眼里,许寂澜就是垂着手臂一个人静静的走着,脸上也没什么特殊表情,和其他步履匆匆的行人没什么两样。 乘电梯到了七,副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许寂澜轻敲三下门,轻声叫了声“李院长”。 很快门由里面被拉开,许寂澜见李行剑绷着脸来看门,屋里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穿警察制服的,先朝几人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就跟着李行剑进到房间里面,并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龙子也没往远去,就站在许寂澜坐的椅子旁边,小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先将屋子里三个人逡巡一圈,接着就再没离开过许寂澜的侧脸。 许寂澜倒没注意小家伙的举动,坐下来之后就坦然接受对面两位警官的打量。又从李行剑手里接过一杯白开水,轻声道了声谢,也不多话,等着眼前两人先发问。 李行剑接到两名警官投过来的质疑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琢磨着怎么开头儿。过了一会儿,才叫了声许寂澜的名字,叹了口气说道:“许老师,刚才在电话里怕你知道了会着急害怕,所以……这个事儿,我刚才没全跟你说清。” 往两名警察那里看了眼,李行剑紧皱着眉,脸上也显出几分痛惜的神情:“咱们系里的刘铭同学,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在教学的画室里自杀了。” 许寂澜脑子“嗡”的一声,好半天才低喃出一句:“自杀……” 对面那两个警察也开始搭话了,俩人都是小年轻,左手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先开口了:“许老师,听说昨天最后一节课是你上的,刘铭同学在课上有什么特殊表现吗?” 许寂澜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没直接回答那个警察的提问,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李行剑:“院长,昨天下午我走的时候,跟传达室的值班老师说了,画室里还有个学生没走,让他过去帮着看看,别走太晚……” 李行剑点点头:“这个事儿刚才我已经跟警察同志反应过来,昨天传达室的那位王老师也在电话里说明情况,跟你说的正好能对上,没有问题。” 许寂澜不明白了:“可是咱们教学不是晚上六点整锁门的么?他怎么可能在画室里呆一整宿没人知道呢?” 即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整栋一个人都没有,电闸也拉了,乌漆吗黑的画室里就那么傻坐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怎么可能不打电话给同学或者老师求救?又或者他故意事先藏在厕所之类的地方,躲过了检查门窗电源的老师,等人锁了门之后又出来,在画室里待了一整宿? 许寂澜脑子里各种猜测天马行空的飞掠,眉尖也渐渐蹙起。刘铭昨天画的那幅画最终在她的脑海里明晰起来,背景那种混乱又不详的赭色渐渐在她眼前晕染开来,与那幅画中央女子手里拎的血淋淋的人皮汇成一道沁着血水的河流…… 一连被人叫了三声,许寂澜才回过神,随即就对上两名警察怀疑且不满的目光。 旁边的李行剑倒是体谅的笑了笑,拍了拍许寂澜的肩膀,又看向两名警察:“毕竟是个年轻女孩子,而且这个刘铭,我记得小许老师跟我说过,学习成绩也是很不错的,挺有天分一个孩子。” “许老师也是吓坏了,两位警官也能体谅!” 许寂澜不由自主的顺着李行剑的话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沙发上两人:“我能问问,刘铭是怎么死的吗?” 之前问话的那个警察犹豫了下,还是给出了回答:“割腕。” 许寂澜拧眉:“在画室?” 那警察点了点头:“用的是你们调油彩的那个什么刀……” 调色刀。 是用来在调色板上调颜料的,也有画手直接拿刀做笔在画布上作画,钢片做的,有尖头也有圆头。昨天整间教室只有刘铭手上有全套的油画工具。许寂澜还记得当时瞥那一眼,刘铭手里的刀具刚好是尖头的。 警官再次重复了之前问话。许寂澜简略的答了,并没有太多提及刘铭昨天课上的异样。只是说昨天别人都只是打底,而刘铭是调了颜料直接作画。 刘院长在旁边直叹气:“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有天分又肯努力,有什么想不开的……” 警官又陆续问了些散碎的问题,许寂澜都一一答了,个别的还有刘行剑在旁边作补充。最后大家都站起身要走的时候,许寂澜问了句:“两位警官有没有看到面前那幅油画?” 俩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其中一个话多些的更是直接嗤了一声:“他面前那张画板上喷的都是血,有啥画这会儿也看不清了!” 第012章 留名和留碗 出了学校大门,已经上午十点半了。许寂澜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去趟医院,看过蒋致临再说。 抬手招了辆出租,推着已经收敛起障眼法的龙子先坐进去,许寂澜关上车门,跟前面司机师傅报了地址。就靠在出租车后座上,也不言声。 夏黛溟见许寂澜这副神情,也没扰她,抱着手臂一脸沉静坐在她旁边,就那么盯着这人侧脸瞧。倒是前头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抽空瞅了一眼,呵呵一笑:“姐弟俩?小孩儿这表情都随您!” B市司机出了名儿的能侃爱聊,许寂澜这会儿却没这个心情跟人侃大山,再加上龙子身份特殊,一句说不中听再把人给惹毛了,更麻烦。蒋致临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哪个步骤做错而莫名召唤来的尊贵龙子,如今班里还有个学生莫名其妙的画了幅诡异油画之后割腕自杀,许寂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都不知道该先琢磨清楚哪件事能比较省心…… 眼角瞥见旁边小孩儿抬手做了个抹平的手势,许寂澜一愣,接着就听龙王大人道:“刚才那个人说谎。” 许寂澜已经发现这龙王动不动就施法做障眼的本事,眼见他突然开口说话,说的事儿明显是不好当着外人面讲的,再看那司机师傅,只是专心开着车,压根没听到任何动静的模样,许寂澜心里顿时猜到几分。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出声问了句:“你做了障眼法?” 龙王大人斜眼乜了她一眼,那神情似是在赞许她还不算太愚笨:“空间隔离。” 许寂澜想起昨晚上这家伙还咬牙切齿的愤恨抱怨自己法力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今天这还没过去一个上午,就又是隐身术又是隔离空间的,不禁暗自咋舌。要等他真的完全恢复法力,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也难怪古书里但凡提到“应龙”二字,都字斟句酌,诚惶诚恐。 整了整心神,许寂澜问:“你说哪个,我身边的还是坐我对面的?” 龙子闻言微皱起眉:“问你很多问题的那个。” 许寂澜明了,就是那个略微年长些的警察了。 “他骗我什么?” 龙王大人沉吟了下,觑着许寂澜脸色道:“你那时问,那个男子是如何死法,他说是割腕而死,事实却并非如此。” 许寂澜奇道:“你怎么知道?”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连看向龙子的双眼都亮晶晶的:“你能看到事发时的景象?” 龙王大人闻言有些尴尬,明明是大人才会有的情绪和脸色,却由那张俊俏非常的正太脸做出来,直看得人忍俊不禁。即便是许寂澜这样性格沉稳的,都禁不住想伸手捏上两把。 龙子沉默片刻,才道:“但凡我法力恢复之三成,你所要求的绝非难事。” 又过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从某种懊恼情绪中回神,眼见许寂澜正等着他的回答,才沉稳道:“我能感应出他说话时的情绪。他回答那句话时,明显和之前以及之后都是不同的。” 许寂澜听明白了,又问:“他只有这一句说谎?” 犹豫了下,觉得在这件事上倒没什么好瞒这位龙王的,许寂澜索性就说开了:“最后我问他们那幅画的时候,那两个人的情绪有什么异常吗?” 夏黛溟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们甚至对你的提问并未放在心上。” 见许寂澜许久不言,夏黛溟不由得往近凑些,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是早先便发觉不妥之处?” 许寂澜又回想起那幅画,即便只是回忆,仍对那幅画的血腥诡异心有余悸。因为在这件事没想过对龙子设防,许寂澜便讲了实话。 “昨天在课上,他画了一幅画。”许寂澜斟酌着词语,尽量择选龙子能听得懂的语言来描述,“我教授的是西方画法,也就是西洋传来的技法,但他却用西画工具绘出一幅东方古典人物肖像。” “画的内容,也有点古怪。是一个五官长相很古典的女人,长发披散,浑身赤~裸,手里拎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背景是灰色和暗红色的,做了模糊处理,看不真切具体是在哪里。而且他当时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奇怪,我站在他面前,明明挡住他观察的视线,他也没发觉……” 许寂澜断断续续讲完,龙子却没有立即发表言论。没过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许寂澜从钱夹子里掏出正好的钱给了司机,领着龙子一路往里走去。 要知道医院可以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每天都上演着无数生离死别,太平间更是阴阳两界往来的一处重要媒介。死去的灵魂也好、过来迎接的使者也罢,在普通人来也没什么,顶多走到某个光线暗的转角觉得阴气重些,快走两步也就过去了。可要是许寂澜这样双眼能通两界的人,事情就麻烦得多。 一路上因为有龙王大人压阵,再加上胸口处的护身符带来的精神慰藉,许寂澜不仅没有看到半个鬼影,且在心里感到一种少有的松弛和慰藉。这种情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走进病房的时候,刘宛正拿着棉签沾水擦拭蒋致临的嘴唇。一见许寂澜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热情的招呼她,一边要给她倒水。又瞧见身边还跟着个样貌出众的小男孩儿,刘宛不禁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是您弟弟?” 许寂澜含混应了声,眼见刘宛从自己背的双肩背里掏出两根香蕉,忙摆摆手:“你别忙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说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又说:“这也快十一点了。正好,小刘你去吃饭,我们在这儿待会儿。等你回来了我再走。” 刘宛仍旧将香蕉搁到许寂澜旁边的桌子上,又跟许寂澜客套几句。说了些蒋致临这两天的情况,但因为一切与往常无异,实在乏善可陈,只讲了几句就交代完了。 许寂澜自然又说了几句天热辛苦之类的慰劳话,目送刘宛拿起饭盒出了屋,转眼一低头,就见龙子正瞪着一双乌黑大眼略显愠怒的等着她。 许寂澜摸不着头脑,也不打算在医院跟他开吵,所以干脆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根香蕉,塞进龙子手里哄他:“吃过这个么?挺甜的,对身体也好,尝尝。” 话刚说完,龙子小手一卜愣,直接将香蕉甩到一旁墙上。本来他力气也不是正常小孩所有,所以香蕉经这么一甩,干脆连皮带肉摔了个稀糊烂。 许寂澜没说话,绕过病床走到另一边,撕了些卫生纸回来,裹起香蕉扔进靠门边的垃圾桶。 收拾好这些,许寂澜看都没看龙子一眼,径直望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开口道:“虽然我跟这个人也没太深的交情,但他曾经两次救过我的命,最后一次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稀里糊涂把你召唤到这个地方是我的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他人。” 许寂澜直当龙子借由刚才她和刘宛的交谈,将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和她曾经提过一次的“蒋致临”对上了号,进而将自己莫名其妙被召唤到这个异世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所以才说了以上一番话。 龙王大人此时正在气头,哪顾得琢磨许寂澜心里的弯弯绕,直接小身躯一纵,跃站到旁边桌子上,怒气冲冲看着许寂澜道:“先是那个什么留名,现在又来个留碗,这个连魂魄都丢了的倒霉鬼是谁我才懒得管!你这个死女人先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作何平白无故与如此多的男子有了纠葛!” 第013章 这个六一节 许寂澜被龙子一阵怒吼唬得一愣,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不是问龙子是否设过结界屏蔽病房内的声响,而是既惊又惧的重复起他刚才盛怒之下说出的有关蒋致临的那句评语:“丢了魂魄?” “你是说他现在只剩下一副躯壳?”许寂澜问出这句话时都有点张口结舌的。 龙王一听这话更是头顶冒起三柱青烟,一双黑眸恨不得喷出火来:“你先把事情给本尊交待清楚!” 许寂澜都无奈了:“交待什么?” 龙王深吸一口气,伸着两指先一指病床上躺着的蒋致临:“他跟你什么关系?” 许寂澜心想甭管怎么说话题好赖又绕回蒋致临身上了,就顺着之前的话接着说:“当初他从一个厉鬼手上救过我一命,就这么认识的。” 好哇,设圈套玩英雄救美!龙王心里一酸,眯起眼瞪着昏迷不醒的病人。 “后来知道我眼睛的事儿,就托人帮我订做一副眼镜,戴上以后一般情况下就看不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龙王心里更酸,一双眼恨不得嗖嗖射出几枚钉子,直接给人钉在砧板上! “后来很久都没怎么联系,那天我碰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它的形状可以变来变去的,最开始好像个……”许寂澜本来想说变形虫,又考虑到龙王大人的阅历还不足以理解变形虫这种生物,索性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可以揉来揉去的豆沙包,一张嘴还能吐出一团一团的黑雾,隐约能看到它头颅那里好像有很多个骷髅头……” “反正没有前因后果的,那东西就想要我的命,是他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 以命相搏,好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永远觉着欠了他,卑鄙无耻无下限!龙王心里这会儿不光酸了,还火辣辣的,眼睫轻轻一眨,就见原本盖在人胸部以下的棉被突然轻飘飘浮在半空,然后扎猛子往下一扑,将人从头到脚盖个严严实实! 许寂澜这正好好说着话呢,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蒋致临的方向,眼见那棉被突然浮起又罩头闷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帮人把被子重新掩好。转回头就瞪龙子:“堂堂龙王跟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过不去,说得过去么!” 龙王跃下小桌一扭头,气哼哼的道:“魂魄既无,就是醒了也是具行尸走肉!” 许寂澜一听这话就懵了:“你是说……他当初跟那怪物同归于尽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也不对啊,人死了不应该没心跳没脉搏,她自己辨别不清就算了,人医院大夫总不是傻的呀! 龙王一梗脖子,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盘上腿,也不搭理许寂澜。 要放在别人,许寂澜才没那个闲心去哄人,爱说不说呢。可一来这件事关系蒋致临的生死,这在眼下是一等一的大事,许寂澜必须在乎;二来人总是容易相信眼睛看到的而忽略潜意识里的判断,现在在许寂澜眼里,这龙王就是个爱炸毛爱闹别扭的小毛孩,或许作为一只上古神兽他活了几千年,可无论思维方式还是情绪波动都不像个成熟的“成人”,许寂澜更不会把他当个“男人”看待。 所以发觉小东西在闹别扭,许寂澜一方面觉得累心,一方面还是上前推了推龙子的肩膀,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如果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就告诉我。但凡有几分机会能把人就醒,我就得试一试。毕竟他当初是因为我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龙王冷着脸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脸来盯着许寂澜看,问了句:“你是不想欠他的恩情?” 许寂澜不由得苦笑:“谁也不想欠着债过一辈子,更何况是这种……” 龙王一双眼盯着许寂澜脸上的表情看了许久,同时也用灵力去感受许寂澜的内心,确实没有半分诸如“心疼”、“不舍”的男女之情,顿时心里一块大石轰隆一声落了地。 又过了一会儿,龙王清咳两声,慢悠悠的道:“人有三魂七魄,他体内现下只剩一魂二魄,是以仍有气息尚存,这副躯壳也不至腐朽败坏。” “剩下那两魂五魄,具体在什么地方我感应不到,不过仍是完整的。”说到这儿,龙子抬眼觑了许寂澜一眼:“你方才所讲那只怪物,并非自然精怪,而是有人用邪法炼成的降头。既是人为,此事便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依现在你我二人之力,想要顺利寻回此人魂魄,不太容易。” 许寂澜听得认真,这时也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轻举妄动。” 想了想又问:“你能感应到他不在体内的那几魂几魄,是都在一个地方吗?” 龙子微拧着眉,静默一会儿才道:“至少现在仍在一处,并未被人打散。” 许寂澜听了这话,也半晌没言语。没过两分钟,门被人轻轻推开,刘宛端着洗干净的饭盒回来了。 许寂澜又跟刘宛客套几句,眼瞧见龙子脸色不太好看,就拉上小手匆忙跟人道别。 一路打车到了离家不远的超市,挑选些吃喝用品。推着购物车,许寂澜看龙子:“晚上想吃什么?” 龙王大人看了眼购物车里的生牛肉和半扇排骨,小脸儿上一派平静神色:“这些足矣。” 许寂澜刚推着车离开卖牛羊肉的购物区,一听这话顿时停住脚步。这可是她过去一个月的口粮啊! 龙王见她神色怪异看着车里那些肉食,便问:“何事?” 许寂澜摸着仔裤兜儿里的钱夹子,心里在淌血,嘴角却噙笑:“你……过去也这么大饭量么?” 夏黛溟一愣,过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脸上也浮起两团并不明显的赤色:“你做饭,很美味。” 许寂澜强抑着抬手扶额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才说:“饮食要均衡,吃肉太多不利于身体健康。” 夏黛溟抿了抿淡色的小嘴唇,长而卷翘的小睫毛一扇,原本深邃的眉眼顿时显出几分落寞:“自从我入住深海龙宫,将近两千年未曾尝到人界食物。” 许寂澜也不是非要跟他计较,只是原本为了救醒蒋致临,手头上几乎没存下什么钱,全都用来购买那些古物。现在除了手腕上那串桃木手串,所有古物毁于一旦,换来了这么个能吃能喝能嚎能打的小太上皇,简直是入不敷出啊! 但这些事儿也就是心里盘算盘算,你能跟一只神兽讲什么叫工资抱怨最近物价飞涨么?所以许寂澜只是叹了口气,拉过龙子的手让他拽着购物车的扶手:“走。今晚请你下馆子。” 又买了些其他日常用品,主要还是吃的东西为主,一趟下来又花了将近两百块钱。领着龙子到附近一家连锁西餐店,点了两份牛扒、几样西式小菜,以及两款餐后甜点和两杯鲜榨果蔬汁。 刚才一出超市门,许寂澜才记起来今天是六一。抬眼瞅着对街的一家饭店打出除酒水外一律六八折的横幅,原本就对这家西餐店垂涎已久的许寂澜立刻拉上小家伙拔步朝这边走来。进了饭店人家领班一看许寂澜身边的龙子,连忙露出一抹亲和笑容:“两位吗?今天所有有小朋友点的食物都是五五折,这边请。” 龙子对于旁人言行始终持冷静旁观态度,直到许寂澜帮两人点完餐点,那个女服务生鞠了15°躬离开,才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问许寂澜:“他们方才说‘小朋友’,可是指我?” 许寂澜现在基本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位龙王爷在想什么,忙安抚他:“我知道你不小,但是这样能便宜不少钱,你就将就一下!” 龙王一拧眉:“你缺银钱?” 许寂澜笑得实在不算太好看:“说不上缺,但毕竟现在是两个人过,得算计着花。”更何况,眼前这位别看个头不大,一个人的饭量能顶三个许寂澜。 龙王沉吟片刻,却蓦地展颜一笑,朝半空打个响指道:“既派人来探,还不速速现身!” 许寂澜睁大眼看着龙子打响指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朝他们这边跑来。一路上无论领班还是服务生均侧目而视,那领班过了最初的震惊,也忙快步跟在后头。 中年人长得挺白净也挺斯文,此时却汗水涔涔脸色灰败,头都没回就朝那领班一挥手:“回你的位置上去!” 等人走远了,才弓着腰朝龙子微鞠一躬,膝盖弯也连连打软,看那样子就快给人跪下了。开口说话时声音抖的也不成句:“大大大大……人……” 许寂澜看得目瞪口呆,龙子却对此浑不在意,只侧目朝过乜了一眼:“这里是你的生意?” “不不不……不敢!”那男子结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哭丧着脸借由旁边盆栽的遮掩朝龙子拱手作了个揖:“小妖有眼无珠,不知是龙王大人大驾光临,方才窥伺犯上,还望大人海涵,海涵!” 龙王神情轻慢的哼了一声,眼角瞥见许寂澜微愣的神情,心里一时自得,便道:“今日带……来此用膳,你这里有什么值得尝的,都端上来。” 那中年男子擦着额头连连称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再有吩咐,听到龙王故意略过许寂澜的身份不提,也不敢问,只是格外谨慎的朝她一颔首,手在饭桌高低的位置悄悄作了个揖,接着就快步离开了。 许寂澜也知道他是怕别桌的客人发觉怪异,也朝他回以一个礼貌的浅笑。龙王轻哼了一声,那男子吓得一缩肩,火烧屁股似的快步跑走了。 许寂澜看得惊奇又有趣,便问:“他不是人?” 能知晓龙子的身份又对他噤若寒蝉,肯定是个地位比他低的,只是不知道也是同族的神兽,还是其他族群的精怪。 龙王颇有些不屑的略一扬眉:“你看他开的是什么店子,还猜不到么。” 开饭店的,那自然是爱吃的了……许寂澜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饕餮?” 龙王嗤了一声,头顶两只弯曲的龙角一闪一闪,若隐若现:“若是饕餮,倒值得比试比试。” 许寂澜对妖精鬼怪一类并不了解很多,能想出个饕餮也就到头了。又见龙王对刚才那只很是不屑的样子,就问:“那他是什么。” 龙王掀唇哂笑:“猪精。” 第014章 巧得灵宠 原本许寂澜是算计着正常两人份的量点的餐,龙子那儿吃不饱是肯定的,但时间也还早,回家可以再给他下碗面煮俩荷包蛋什么的。 这样算计一来是出于自身经济实力的考虑,另外许寂澜实在不想那天在拉面馆的事情再度上演。这间法式西餐厅可不比那天没俩仨客人的小店面,他一个看上去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吃那么多,不被当怪物围观才怪! 结果龙王一听许寂澜当时的回答,自发理解为家里已经穷到快没米下锅了,当即朝隐在天花板上方窥伺的小妖打个响指,吓得那只粉红色的小猪差点没肚皮朝上直接摔下来。 在餐厅老板也就是那位“猪精”的安排下,许寂澜和龙王被邀请到二一间位置隐秘的雅间,带着手底下大厨亲自上菜布餐。考虑到之前那个不成气候的手下做的现眼事儿,更是勒令其显回原形给龙王大人二人赔罪敬酒。 许寂澜一看见原本白白净净的年轻服务生当场幻化成一只皮肤粉红还带着翅膀的小猪,当场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来见到小家伙确实吓得不轻,蓄满了泪水的圆溜溜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了自己一眼,接着又用两只小~蹄子捧着玻璃酒杯给龙子敬酒,嘴里还哼哼着说着罪该万死一类的话。许寂澜这次连声都不好意思出了,直接趴在桌子上闷头笑了个够。 龙子本性倨傲,连他家老子都没放在眼里,自然更不可能跟一个“小辈”过不去。原本也没打算把小东西怎么着,朝旁边不停擦汗的中年人乜了一眼,那意思此事就此揭过。后来看到对桌许寂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龙王也觉新奇,旁边用两只后脚站立的粉色小猪更是瑟瑟发抖,大家主未曾下令,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举着酒杯,用那双尚且含蕴着惧怕泪水的大眼可怜巴巴看向许寂澜。 许寂澜勉强止住笑,眼睫毛上还沾着细小泪滴,也没顾的擦,伸手就摸了把小猪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眼看小家伙先是傻愣愣看着自己,接着两边脸颊居然和人一般泛起两抹潮红,更是惊奇睁大了眼。嘴角抑制不住的扩大,手也停不下来了,在小家伙的脸蛋下巴留恋不已,又掐又揉。 中年男子看的吃惊,一旁龙王爷则不乐意了,当即冷哼一声,吓得那小猪蹄子一哆嗦,鲜红的酒液洒出少许,两只后脚颤了颤,“唧”一声就跪倒在地。 许寂澜这才发现对桌那位不知怎么的又闹起别扭,也没多想,直当他是因为饿了才又闹少爷脾气。起身将小猪从地上抱起来,又朝中年男子浅浅一笑:“有什么能吃的先上来,最好是肉。” 后头一直不言声摆盘的厨师这会儿抬起头,朝这边看了眼,很快递给中年男子两只盘子。中年男子有些惶恐的将盘子摆在桌上,又为龙王和许寂澜倒了两杯粉红气泡葡萄酒,躬着身道:“这两道是咱们这厨子的拿手菜,请二位品尝。” 龙王看了眼盘里的食物,确实都是肉食,只是不怎么熟识的样子。许寂澜偶尔也会上西餐馆打牙祭,对眼前两道菜倒是不陌生,就笑着跟龙王说:“你左手边的是小羊排,另一个是烤鹅肝配鲜贝,都是好东西,平常我可供不起,快吃。” 龙王缓缓抬起眼,视线从眼前两盘食物移向许寂澜以及战战兢兢站在她怀里的小猪,目光也由冰冷但不失柔和转为内敛却凝聚着杀气。许寂澜早习惯他一会儿一炸毛的脾气,这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只小猪早吓得泪水涟涟,哆嗦着也不敢挣扎,但看那表情那动作真恨不得立刻挥动小翅膀从许寂澜怀里化成空气飞走。 许寂澜也发现小东西待的挺不安稳,忙借着拍他后背的机会又感受了把掌心接触的细滑光嫩,顺着他脸朝外的方向一松手就要把它放下去。 倒是旁边始终忐忑的中年男子看出些端倪,连忙接过小猪,朝许寂澜恭谨笑道:“竖子不成器,让小姐看笑话了。” 接着又小心翼翼朝龙王那边偷瞧一眼,复又接口道:“小姐若是不嫌弃,大可以收了它做灵宠。我看小姐精神爽朗气质出尘,也是修道之人,这东西虽然不能成大气候,为小姐跑个腿传个信什么的倒能做的妥帖。” 许寂澜原本就觉得小猪可爱到不行,且因为头一回见到长翅膀的粉红色小猪,又会站着行走又通晓人类语言,也确实新鲜。因此听了男子的建议,一时间心动不已。但因为对方说这话是搭了龙子的人情,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新鲜勉强那看上去委屈又胆小的小东西,所以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沉吟不语,且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对桌的龙王。 龙王原本对于一只畜生在许寂澜怀里蹭来蹭去的举动大为光火,又见许寂澜从见到它原型就将目光黏在它身上,更恨不得手一挥直接宰了它炖肉吃。可凭他的身份地位,与一介只活了不到两百年的小妖过不去实在有失尊贵,另外他始终偷偷感应着许寂澜的情绪变化,也觉察到她对小猪的感情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而是近似人类对于宠物的怜爱。 眼看着许寂澜在听到对方有意讨好时还考虑到自己的想法,且又在下一刻十分给面子的看向自己,龙王一时心情大为舒爽,当即就做了决定。 略带轻蔑的瞥向那只在男子手上瑟瑟发抖的幼崽,龙王沉吟道:“资质尚佳,只是胆识差了些。” 男子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叫苦不迭。连自己这家族里最老的见着龙王都是这副擦汗腿软的没出息样儿,哪能怪一个跟人类孩童差不多年岁的小家伙没有胆色。若真能对着龙王起了胆色,那才叫愚蠢! 龙王微抬了抬食指,男子怀里的小猪慌忙扑扇着翅膀落到地上,四肢伏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妄动。 龙王道:“化作人形看看。” 地上的小猪瑟瑟抖着,偷偷抬眼看了眼族内大家长,唯唯诺诺应了声。后背两只乳白色的翅膀扇了两扇,最后合拢,随着渐渐隐没在后背,地上原本那只胖乎乎嫩嘟嘟的粉色小猪不见了,而是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圆圆的十**岁年纪的年轻男性。 龙王微蹙起眉尖。许寂澜正饶富兴致看着小猪变身的全过程,没有留意到,旁边中年男子却看在眼里,忙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年轻男孩儿的小腿,道:“不是让你幻化平常伪装的样子,原本什么模样就什么样。” 男孩儿连头都不敢抬,又应了一声,年轻的身躯抖了抖,很快就缩成一小团。听见龙王唤他站起来,地上的小人儿这才哆哆嗦嗦立起身,是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幼童。依旧皮肤白白眼睛圆圆,但因为眉眼实在温软稚气,甚至不太辨别的出性别。 许寂澜不由得叹了一声,这妖精变的长得就是漂亮! 龙王却浑然不以为意,继续盘问道:“可有一技之长?” 旁边的中年男子连忙代替答道:“有的有的。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在外头看店铺,人也好、妖也好,见了无数。而且打小就常往外头跑,打探各路消息,所以对各方各界的最新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而且擅长追踪,性子也勤快,一点不偷懒,大人有什么事尽可以差遣他。” 那小娃娃压根不敢抬眼看龙王,直待自家族长介绍完,才怯怯点了点头,脆声道:“小妖愿常伴大人和夫人左右,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龙王往许寂澜那边瞧了一眼,见她双眼亮晶晶的端详着那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放缓了语气道:“既如此,就跟着。” 中年男子闻言大喜,言语间尽是“大恩”、“荣幸”一类的感激话语。龙王听得不耐,淡声截断男子的客套话:“还有一事。” 男子忙道尽管吩咐便是。 龙王似笑非笑看着许寂澜道:“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常到此处果腹,不麻烦?” 男子连连摇首,就差指天发誓了,各种恭维话自是没少絮叨。 许寂澜看屋里几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光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因此插了个空说道:“先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此时菜已经陆续端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许寂澜早就见识过龙子的饭量,见了也不觉得无措,就挑拣几道自己最喜欢吃的夹着,一边朝旁边候着的中年男子点点头,道了声谢。 那大厨后来就退了出去,长相惹人怜爱的小猪精也在许寂澜的邀请下挨着她坐下。东西肯定是不敢吃的,椅子也只沾了个小边儿蹭着。且不时朝中年男子投去无措又忧虑的目光。 龙王自然不愿意吃饭时候旁边还杵着尊门神,就让那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顿丰盛大餐下来,不光许寂澜,连龙子都吃了个十分饱。这期间自然又不止添了一份两份菜。吃到最后的甜品时许寂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虽然刚才跟人老板打过招呼,但这么一顿抵正常人三五倍不止的食量,几次下来,人家开饭店的也消受不起。便暗暗决定以后一段时间内还是少带他往这边来为妙。 却说一顿美味的法式大餐吃完,那中年男子送来餐后水果,一边当着龙王和许寂澜的面轻声交代那小猪精不少内容,无外乎万事要以龙王和小姐为重,对待主人要忠诚要勇敢不能贪生怕死不能半点偷懒一类的话。 许寂澜看着那白玉娃娃眨着圆圆的眼慎而重之点头答应的模样,不禁觉得新奇,同时也有点内疚。不过因为自己一时贪新鲜,就要走人家手下一名得力干将。而且看两人说话时的样子,中年男子对这个孩子明显十分看重且疼爱。 龙王却没有许寂澜这般纤细心思,吃饱喝足了就走到许寂澜身边,朝不远处比自己挨了一个头还要多的小娃娃一招手:“隐身,跟着。” 第015章 灵宠归心 回到家冲完澡,许寂澜脖子上挂着毛巾,一手擦着头发,另一手去够搁在电视机上的遥控器。 打开电视机倒退着走了两步一转身,就看见龙王大人早就换回平常在家穿的那件黑色小长袍,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一张脸端的跟收租的大地主似的。旁边的小猪精从一进家门就幻化成幼童模样,此时正低着头站在沙发旁边,头恨不得埋进胸脯里,嫩粉粉的小嘴儿轻轻抿着,两只手在衣服下摆扭啊扭的,腿还打着哆嗦,正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为零。 许寂澜一看这情形就乐了,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正神清气爽,就顺口问了龙王一句:“你要不要冲个凉?” 龙王抬眼乜了一眼,过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拔步就往卫生间方向走。许寂澜连忙在后头跟着,话一出口自己都觉着好像老妈子:“你是习惯冲冷水,还是用热水,我帮你调水温。” 其实她是不想去年年底才新换的热水器在这位龙王爷的手里报废掉,许寂澜在心里自我安慰。 家里最好的两样摆设就是床和浴缸,许寂澜走到浴缸旁边拿起挂在墙上的喷头,一边拧调整水温的龙头一边问龙王:“想泡澡吗,还是直接用冲的。不过我刚才洗过头发,热水可能不多了。 一转脸,许寂澜惊的声儿都没叫出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连连咳嗽几声,慌忙别过脸用手挡着脸侧:“泡澡是,我帮你调。” 还好只是个小孩子,而且他刚才是盘腿坐在浴缸里的,许寂澜又只是转过脸一瞥,除了光溜溜的胳膊小腿,其他不该看的地方也没留意到。 龙王却不乐意了,抱着手臂问:“你为何不看本尊?” 许寂澜都无奈了:“你要洗澡,我盯着你看,好像不是什么礼貌的事儿。” 龙王低头看了眼自己“娇小”的身躯,咬牙切齿的同时脸也黑了。也是,他也不想让许寂澜第一次看到自己**就是这副既不强壮也不霸气的死样子。说来说去还是要怪那棵死桃树,要不是那东西强赖上许寂澜,自己又与她结了连命之咒,也不会因为许寂澜的修为有限而桎梏住自身法力。 感觉到自己左手手腕处痒痒的还有点**,许寂澜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了蹭,也不好往龙王那边看。将水流从淋浴改成盆浴,就面朝着另一侧墙壁蹲下,开始放水:“你先起来。待会儿出来的水不是太热就太冷,等我放好了你再进来。” 门口小猪精怯怯的扒着门框,眼都不敢抬一下,嫩声嫩气的问:“大人,夫人,要不要小的帮忙伺候?” 龙王双目一眯,眸色凛冽就朝门边扫去。许寂澜则僵了僵身形,手一扒浴缸沿才稳住没摔倒,这话说的,再配上那个雌雄莫辩的娇嫩嗓音,真是让人不多想都不行啊…… 猪精是妖,对比自己强大的神祇或者妖物释放出的情绪要比人类敏感许多,此刻根本不用抬头看,小猪精也知道自己说错话,惹得龙王大人不高兴了。还有刚才那鞋底轻轻摩擦地面的声音,应该是吓到夫人了。尽管不知道具体原因,小猪精还是秉承了“主子永远不会错,一定是属下没有做好”的忠诚精神,连忙跪倒在地请求责罚和原谅:“属下失言,冲撞夫人,请大人责罚!” 许寂澜这会儿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叫龙子为大人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跟着升格为夫人了?而且那个脾气火爆的龙王爷还破天荒的没有反对?!许寂澜是还记着龙子当日跟她讲的那个“连命之咒”的事情,可也确实没把夏黛溟那句堪比宣誓的话放在心上就对了。 其实也不能怪许寂澜粗心大意,这事搁谁身上也不可能因为对方一句话就当成誓言搁在心里,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只披着正太皮的“上古神兽”。现代人说什么身高不是问题,年龄不是差距,可这不光是身高或年龄了,还有种族的跨域。就好比人人都为金刚的那份赤诚感动,可要真换了你上,你会不会接受的了跟一只猩猩谈恋爱过日子? 当然在许寂澜心里,显然还没把事情上升到这种高度。或许潜意识里确实想到了,所以才当做没这回事一样直接屏蔽了。又或许她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做一件重要的事来好好琢磨上一回,毕竟眼下需要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给龙子放好一缸水,调试好水温,许寂澜转过身,头都没抬就往外头走了。至于那只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可怜儿,早就被龙王一道掌风推到外头客厅的沙发旁,并且当即命令“没有命令,不许说话不许动!”。 许寂澜当时听了这话差点没喷出来,难道神兽也会玩“一二三木头人”?等出了卫生间,一看小家伙那表情,许寂澜顿时因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内疚了。 小家伙依旧保持着刚才被龙王一掌拍出来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没有动,低垂着一张小脸儿,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在膝盖那里轻轻扯着裤子,看上去委屈极了。 许寂澜忙去厨房端了杯草莓味的酸奶出来,还有几片面包以及切片的火腿。这些都是她和龙子早餐吃的,知道小家伙刚才饭桌上几乎一口没动,也看出来大家长那里家教颇严,许寂澜当时也就没强劝。这会儿把人都拐回家了,饿肚子了一整晚,一回来还要受龙子的气,她不仅没帮着还在一边想有的没的,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太厚道。 将吃喝的东西放在茶几,许寂澜直接把小东西一把抱起来,没想到这家伙跟龙子一样,看着挺娇小,可长得特敦实。只不过走了几步路,许寂澜差点没胳膊抽筋。 在许寂澜好说歹劝下,小家伙终于动了手,不过过程中吃相一直特别斯文。许寂澜在旁边看的有趣,虽然手痒的又想捏人家的小脸蛋儿,但是担心自己这么一闹,把人孩子又吓得不敢吃了,也就没敢造次。 吃喝完东西,小东西终于抬头了,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嘴唇上还沾着面包屑。许寂澜抽出一张纸巾帮他擦干净,再一转头小东西已经跪到地上,拱着小手在那儿立志:“夫人尽管宽心。族长说了,打从今日起,我便是大人和夫人的人了。从今往后无论多苦多累,哪怕只剩一口气在,属下都会跟从左右,绝无怨言,永不背叛!” 许寂澜虽然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到底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哪见识过这一套类同封建社会奴隶制残余的**玩意儿,张了半天嘴,也没想好该接什么词儿。 正发着呆,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清亮微冷的声线:“有这个心是好的。日后让你跟着,先要牢记一句话。” 小猪精头压的更低,声音稚嫩却洪亮:“是!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牢记在心,终身不忘!” “你只有一个主人,需要你鞍前马后,忠心护卫,誓死追随。”龙王走到许寂澜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就是她。” 小猪精缓缓抬起眼,又在龙王如同寒冰的注视下很快低下头,字正腔圆应了一声。 “你可想好了,这不是一句空头允诺。”龙王抬起手,在空中轻轻画了几画。许寂澜虽然目不转睛盯着,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若有修道之人在场,便可看到龙王在许寂澜和小猪精中间画了个浅青色的绳结。 小猪精缓缓抬起头,虽然以他的修为尚且看不真切,但妖物的本能让他领悟了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也明白了龙王的暗示和威胁。他第一次在龙王和许寂澜面前收敛起那副怯生生的面貌,面孔仍旧是稚气且生嫩的,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正式和凝重。 “是,从此刻起,青珠便是夫人的人,甘愿一生为夫人效劳,鞍前马后,誓死追随。”有时平静的语调更适合彰显允诺的郑重和诚心。 听了小猪精的话,龙王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食指微微一勾,将那个悬在空中的半透明绳结缓缓收紧,最终成为一个死结。指尖一弹,那个绳结突然朝小猪精飞了过去,正打在他的脑门正中,随着淡青色的光华流泻释放,绳结最终消失不见,并在青珠的眉心形成一个淡青色的烙印。 是一个淡青色的,桃叶形状的烙印,其中依稀可见一个浅浅水纹。许寂澜或许此刻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这个水纹,代表的是许寂澜名字里的“澜”字,桃叶形状,暗指她手腕上的法器。从这一刻起,青珠就是许寂澜一个人的灵宠了。 第016章 变形者or画皮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许寂澜发现外面下了不小的雨。跑步运动的计划只能作罢,洗漱干净,将头发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许寂澜开始准备三人份的早餐。 也是在准备早饭的时候,许寂澜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原本有一只龙就够她受的,现在又加上一只小猪,要是不加紧画两张画卖出去,估计这个月没到一半手里就没钱了。 存折上还有五万块,每月月初要付给刘宛工资,以及定期支付住院的所有医疗费用,包括万一蒋致临的情况有什么变动,以备不时之需,这笔钱是绝对不能乱用的。 煎好六颗蛋,又用切片午餐肉和小番茄、生菜叶以及千岛酱做好一大盘子三明治,最后热了一小锅牛奶。端着两杯盛好的牛奶一转身,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175左右的身高,干净清秀的外貌,还有那双标志的盈盈大圆眼。许寂澜有点惊讶,青珠却抢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有些慌乱的解释道:“那样的话不方便拿东西,等主人不需要我帮忙了,我会立即变回去的……” 许寂澜也没阻止他帮忙,转身端起盛三明治的盘子,跟在他后头出了厨房,一边微笑着说:“我没所谓,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尽管还是本尊的小猪模样以及正常幻化出来的稚嫩小正太更让人爱不释手,但她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不让人舒服呆着,这样也太不友好了。 客厅的沙发上,龙王正缓慢咀嚼着一颗荷包蛋,漆黑的眼珠先是飞快掠扫过青珠的外貌,接着就牢牢定格在许寂澜身上。 其实他并不是许寂澜以为的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耍少爷脾气,只是他现在的外表,非做出那种献殷勤的举动,不仅不会有什么讨好的收效,反而会因为身形的“娇小”而倍显狼狈。 许寂澜在茶几对面拉了张椅子,又到旁边连接电源的咖啡壶那里接了多半杯清咖啡,兑了些鲜牛奶进去,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眼看青珠战战兢兢站在茶几旁边,缩着肩膀就要变身回去,许寂澜笑着阻止道:“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变小点,不然家里没合适地方睡。” 这两天夏黛溟都是在客厅的长形沙发上睡觉的,昨天多了只小猪精,许寂澜也苦恼半天,最终还是让他幻化回原形,安置在龙子旁边的那个独立小沙发上。从卧室的门口望过去,一个模样周正表情冷峻的小正太,另一个是皮肤粉红还扑扇着一双小翅膀的小胖猪,许寂澜昨晚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舍得走开。 一方面是这种景象实在太萌太可爱了,另一方面,大概连许寂澜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去深想的,是这两只家伙让她油然而生了一种家的感觉,温馨而美妙,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 早餐吃的还算愉快,虽然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青珠再次幻化成了小正太模样,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咬下第一口荷包蛋的时候,头上甚至还若隐若现的长出两只粉红红肉呼呼的胖耳朵,伴随着他吃东西的动作慢慢的前后扇动着。 许寂澜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没一口呛到,连忙灌了一大口咖啡才压住荷包蛋卡在喉咙里的碎屑。 龙王比许寂澜更早发现小猪精的异动,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在许寂澜一边笑一边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青珠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青珠周身一僵,很快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两只胖乎乎的耳朵“嗖”一下就缩了回去,同时连忙咽下食物跟许寂澜道歉:“对不起……主人……因为荷包蛋实在太嫩太好吃了。” 许寂澜煎荷包蛋完全是根据自己的口味,蛋黄是微微有些流浆,但不会到漏出液体的程度,吃起来很鲜嫩,又不会有半生不熟的腥味。龙子在第一次跟许寂澜共进早餐的时候就很适应这种西式早餐,还抢了许寂澜的半杯咖啡灌下去。这时听了青珠表面致歉实则赞美的话语,冷哼了一声,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只荷包蛋,重重放到自己碗里。 许寂澜扫了他一眼,又跟青珠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耳朵想露出来的话就随便。”她哪里会生气,甚至想洗过手之后狠狠摸两把呢! 青珠腼腆的挤出一丝微笑,比龙王更加娇小的身躯在对方的冰寒气场下不自觉的颤了颤。整顿饭下来,尽管他觉得三明治的滋味一点都不比荷包蛋差,那两只表达愉悦的耳朵却再没有露出来过。 …… 雨一直下到中午也没停。 简单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许寂澜最先离开饭桌,并且嘱咐那两只尽管敞开吃,米饭不够的话厨房锅里还有,自己则走回书房再次投入一幅风景画的创作中。 画卷已经完成了多半幅,在选择接近夕阳的那几棵树木的颜色上,许寂澜犯了难,放下画笔迟疑不决。 其实这样是很不好的。 她知道这种状态代表着这幅画并不是完整的灵感迸发和情感表达,而是为了某种功利性的目的而刻意为之。在绘画的创作上很是落了下乘。 看着画卷上那抹色彩有些阴暗的残阳,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天刘铭极速绘出的诡异情景。携带着几丝水汽的凉风透过半敞的窗户吹拂窗帘,许寂澜无意识的搓了搓赤~裸的小臂。 紧闭的书房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许寂澜从恍惚中回过神,打开房门,就见青珠端着一只不知从哪找来的皂色托盘,上头摆着一只绛紫色的紫砂茶壶和一只套杯,清盈盈的茶香扑面而来。有点烦躁有点沮丧的情绪顿时因为这股茶香一扫而空。 大概是因为要干活端东西的缘故,青珠又变回了早饭前的青年模样。 许寂澜往客厅方向望了一眼,青珠立即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大人那里已经用过了。这套茶具是属下从家里取来的,昨天走的急,好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取。” 因为绘画的缘故,许寂澜又想起昨天在出租车上龙子没有说完的话,让过身让青珠进屋,许寂澜朝客厅喊了句:“可以过来一趟么?有点事想问问你。” 几乎话音刚落,龙王就端着茶杯出现在她面前,淡青色的发丝因为瞬间移动的速度在半空中徐徐落在肩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也正盯着许寂澜瞧:“你忙完了?” 许寂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含糊“嗯”了声。 三个人都在书房里找了地方坐下。龙王坐的是许寂澜电脑桌前的转椅,许寂澜依旧坐在画架前的木制椅子上,青珠则干脆直接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上。 许寂澜捧着茶抿了两口,才开口:“学校那件事,你是不是知道是怎么样的?” 龙王虽然身形娇小,坐姿却一点都不乖巧。一条腿横着架在另一条腿上,配上那件略微宽松的黑色袍子,以及垂过肩膀的一头青丝,举手投足间颇有两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反观旁边的小猪精,早在龙王一进屋,就飞快换回了娇小外壳,这会儿正盘着腿乖乖坐在地上,一脸严肃的看着许寂澜,好像就在等候她一声令下。 龙王听了许寂澜的问话,略抬了抬眉毛,并没有立刻回答许寂澜的提问,反而问了青珠一个问题:“这座城市里一共有多少变形者?” 青珠眼中滑过一丝惊愕:“您指的是……” 见龙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青珠很快恢复镇定:“变形者这种生物在几百年前曾经遭遇过一次全族大清洗,当时幸存下来的,现在很少在城市出没。据属下所知,B市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变形者出现的迹象。” 夏黛溟微眯起双眼:“懂得用法术迷惑人类,使人产生混乱的幻觉,能够以正常人类的形态混迹人群,并且很快下手夺人性命,手段血腥却能够不引起人类怀疑。除了变形者,你告诉本尊还有哪几种可能?” 许寂澜很快就反应过来龙王正在说刘铭的事。虽然不能够完全领会他和青珠交流中使用的词汇,但根据常识以及一些比较保守的推测,许寂澜也听懂了六七分。 “你们说的变形者,是那个聊斋志异里的‘画皮’么?” 龙王没有说话,青珠小心翼翼观察过龙王的表情,才给许寂澜解释:“可以这么理解,但画皮是在变形者的基础上简化并且美化的。真实的变形者不是鬼也不是妖,而是一种极为丑陋且狡猾的怪物,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生,但他们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 “变形者通常会选定猎物,采用幻术迷惑这个人,让他产生某种美妙的幻觉。最后在对方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夺取性命,然后变成这个人的样子,再选取下一个目标。以此循环,除非有法力高深的修道之人或者灵力高强的神祇将它彻底消灭,终其一生不会停止杀戮。” 许寂澜想起那幅画:“你的意思是,是一个变形者在刘铭作画的过程中对他施展了幻术,让他进入一种癫狂的状况,独自一人留在那间画室,等待它回来把他杀死?” 龙王有些嘲弄的挑了挑眉尖:“他所画下来的,正是变形者完成换皮焕发新生的情景,那个东西应该在他开始作画前就盯上他了。” 许寂澜听得有点糊涂:“等一等,你们的意思是,变形者最终会取走刘铭的皮?那怎么警方没有产生怀疑,而是非常肯定的认为是自杀?” “你忘了么?我说过,那个人没有讲实话。” “可那两个人的表情并不像事先看到过什么恐怖的景象……”许寂澜还是有点怀疑。 即便警方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不愿意让外人知晓案情进展,而没有跟她讲实话,但若是已经目睹人死后被全身剥皮的景象,应该不会那么镇定无谓的来跟她问话。她甚至记得,其中一个警官在离开之前还开了句玩笑话呢! 青珠轻声插了句嘴:“变形者确实会在最后剥下死者全身的皮,但它懂得设下障眼法。在一般人类的眼里,可能就是自杀或者其他自然死亡的假象。这也是大人方才说除了变形者不太回有其他可能缘故。” 第017章 兹事体大 许寂澜沉默了一会儿,问龙王:“所以你现在是想揪出那个所谓的变形者?” 夏黛溟还没有说话,青珠就先一步出声道:“主人现在可是通过那个在修行?” 问这句话的时候,青珠还用白嫩嫩的手指头指了指许寂澜手腕的菩提子手串。 许寂澜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不禁轻轻“咦”了一声。就在青珠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古朴到有些旧陋的手串突然散发出淡淡散碎的金光。这种景象许寂澜在过去几天的夜里,那个仿若梦境的地方打坐修行时,曾经不止一次见到过。但回到现实世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龙王却在这时嗤了一声:“终于按捺不住了!” 青珠走近许寂澜身边,神情凝重的盯着手串看了许久,最后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主人是如何得到这只手串的?” 许寂澜耸耸肩:“买的。” 这次不仅是青珠,连龙王都吃了一惊。很快又恢复平静,倏地立到许寂澜面前,伸手握上许寂澜的手腕,五指收拢,将那串手串一同收在掌中。 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龙王才谨慎的松开手,表情却没有半分松懈:“确实是真的。” 许寂澜不明白为什么眼见两只对这个手串的态度这么奇怪,直接将手串褪了下来,勾在指尖兜了兜:“这玩意儿有什么讲头么?” 青珠童稚的脸庞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惶:“天……” 龙王则若有所思盯着许寂澜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蓦地勾起嘴角,绽出一抹淡笑:“倒是我疏忽了。” 许寂澜被他俩的眼神看得发毛,攥着手串瞪两人:“到底怎么回事,说!” 青珠错把许寂澜的语气当做命令,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好在地毯虽旧,但是够软,吸去一半声响,听起来也不那么吓人。但许寂澜还是被他突如其来跪倒在地的举动吓了一跳。 “主人息怒,属下方才逾矩了。” 许寂澜忙拽了把青珠的小胳膊:“起来说话,把事情讲清楚就成了,用不着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 “是。” 青珠再次站起身,但这次再不敢直视许寂澜手上的菩提子手串,而是低眉敛目的说道:“此物名为仙桃菩提子,相传为一棵上古神树心木所制,乃是修仙界难求法宝。其第一任主人也是最后一位主人,便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位女仙人。传说中她降恶龙战恶鬼,抵飓风退海浪,最终在与魔界至尊争斗的过程中以一己肉身与那魔物玉石俱焚,为六界迎来长达五百年的平静期。” “在此之前,此物业已失踪几百年之久。青珠也只是幼时曾听闻家中祖母提起,又翻阅过相关典籍,将所有书籍中的描述综合起来,对此物的描述与主人手上佩戴的手串完全吻合。方才大人也已亲身试过,属下大胆臆测,应是真品无疑。” 许寂澜一听到“两千年”就觉得这事儿传的太邪乎,因此在青珠讲完之后便问:“你不是说两千多年前那个仙女就死了么?又说那个手串只有过一位主人。那怎么直到几百年前才失去踪迹?这其中的一千几百年呢,书上是怎么说的?” 青珠似乎也有些为难:“这……青珠不知。” 龙王此时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撇着嘴角一语不发睨着许寂澜面容。 许寂澜从青珠这儿得不到结果,便将目光投向夏黛溟:“两千多年前,那不正是你生活过的年代?” 青珠一听这话顿时将头埋得更低,身体也禁不住微微发颤,仿佛亲耳听闻龙王的事迹都是一种难得尊荣。 龙王嘴角弯起的弧度未变,一双眼尾略微上翘的眼睛却浮现继续嘲讽:“是又如何?” “你不是说早在这片大陆还没有人类出现的时候,你就已经活了很多年?”许寂澜仔细回忆着龙王跟她讲过话,态度很是狐疑:“你最后在人界出现过的时期是西汉,那不正是两千年前左右。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手串是真的,仙女也是真的,那你肯定见过啊!” 龙王微微笑着听许寂澜分析,眼里也显出几分兴味,最后却缓缓摇了摇头,慢吞吞的道:“没见过。” 青珠惊愕的抬头,许寂澜却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又看了旁边已然石化的小家伙一眼,自言自语的道:“我就说么!” 龙王又慢悠悠加了句:“不过有关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 食指略抬指了指许寂澜的作收:“这个手串,确有其物。” 许寂澜彻底被绕晕了:“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这东西是真的还假的?” 龙王心情很好,露齿一笑:“这东西是真的。” “甭管那些劳什子传说听闻的,东西是好东西,对你有用,留着。” 青珠偷偷撇过头,用近乎膜拜的目光飞快的扫了那手串一眼,又用更加飞快的速度低下头。许寂澜则非常淡定的将手串戴了回去,转着手腕子晃了晃:“这话题可扯远了。” “咱们还是接着说变形者,为什么你们俩对于那个东西都很热衷?”许寂澜可不相信这两只会有“缉拿真凶”、“惩恶扬善”的优良品德,尤其是那位龙王爷,要说他无聊了想捉只妖怪松松骨到还更可信些。 谁知两人这次默契非常,异口同声的来了句:“为了你啊!”“为了主人!” 许寂澜左眼皮儿一跳,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青珠小盆友再次承担起为主人答疑解惑的责任:“若能找到那个变形者,用主人亲手炼制的法器将其歼灭,对主人的修行之路会大有裨益!” 龙王也在此时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星星真诚笑意。许寂澜用膝盖都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打怪→升级→自己段数提高→不受手串控制→龙子取回灵力。 内心稍稍挣扎了一小下,许寂澜有点有气无力的问了句:“可以放弃么?” 面前两只再次不约而同摇了摇头,青珠一脸严肃,圆圆的大眼写满认真:“兹事体大,事关主人修真大任,属下建议主人不要轻言放弃!” 龙子则摸着小下巴徐徐笑道:“此事关系你我日后诸般事宜,没有白白浪费大好机会的可能。” 第018章 桃叶 当天晚上入梦之后,许寂澜再次顺利进入到那个仿若梦境的异界,张开手心的时候,清晰的看到入睡前青珠用油水笔写的圆圆胖胖的两个字:桃叶。 许寂澜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现在她的脑筋清楚的很,并没有因为进入“梦境”而忘却白天发生的事,以及龙子和青珠嘱咐她要完成的任务。 许寂澜看了眼四周,脚下依旧是黑褐色的略有些潮湿的土地,四周皑皑白雾,眼前那棵高耸入天的粗壮桃树,每天晚上打坐的地方摆放着一只翠绿的蒲团。上面的桃叶并没有因为离开母体而抽干水分逐渐萎缩,反而依旧鲜嫩饱满,青翠欲滴,与长在枝桠上的那些桃叶没有半分区别。 许寂澜在蒲团上坐下来,盘好双腿,双手平摊在两侧膝盖,轻阖上眼帘。 与前几晚一样,眼前再次浮现一行淡金色的字体,许寂澜也依照头几天的经验,按照字体讲述的那样调整气息,打坐修行。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许寂澜在心底“咦”了一声,今天的内容比前几天都要多。过去到这句“道法归天,顺应自然”就没有了,然后重复两遍相同的内容,修行就结束,许寂澜也会进入正常的睡眠状态。 可是现在这句话之后又一一浮现不少内容,许寂澜心里有些惊讶,但并没有睁眼,而是静下心神调整气息,继续一心一意按照眼前浮现的字体去做。 如此,修行的时间就比过去几天总共加在一起还要长,只是许寂澜并没有这种感觉。本来,在这种近似虚空的境况之下,人对时间的感知就是模棱两可的,甚至是完全失真的。这个也要根据不同人的感知而定。 你以为只过了一弹指,可能现实之中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你觉得艰难熬过一昼夜,可能只不过经历了短短几分钟。 在许寂澜看来,时间只比过去多出大约十几二十分钟,并不觉得枯燥难捱。而且这次睁开双眼之后,身体由内向外产生了一种焕发轻盈之感,整个人仿佛被一团不知名的云状气体托举着,一举手一抬足都觉得轻巧舒适,完全不受万有引力的牵引一般。眼睛视物更为清晰,耳朵听声也更加明澈。是的,原本雾霭重重的周遭不知何时产生了变化,虽然依旧看不太真切,但至少雾气比之前薄了不少,隐隐绰绰可以窥见远方的绿色。那绵延起伏的形状,深浅不一的色泽,应该是山峰…… 还有,她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应该离的不是很近,所以才是这种微弱却清泠的声响,屏息倾听的话,仿佛能听到汩汩流动的泉水撞击在山石之上的锵鸣之声。 许寂澜一时心盛,不由得站起身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几步,眼前的雾霭并没有因为她的走入而变的更淡更薄,远处影影绰绰的风景也没有更加清晰,就连那在耳边不时想起的水声都因此变得孱弱,不复片刻之前的清晰悦耳。 许寂澜停住脚步,短暂的惊疑过后,瞬间领悟了。 这个空间的景象声响是根据她本身的变化而变化。那些青山绿水,并不会因为她走近走远而变得清晰或者模糊,而是根据她自身的修为逐渐浮现明晰。而这个不知晓时间地点的空间,也不是什么梦境,而是那串菩提子手串的内里乾坤! 再联系之前龙子的怨愤以及青珠小心翼翼的嘱托,许寂澜顿时将整件事都想明白了。世上风景千千万,唯独这条手串里的空间,唯她一人所有。外人纵使有再高的法力也进不来,而她则是入眠之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到里面,完成修行之后再能毫无阻碍的离开。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手串独独相中了她做主人,但现在她与手串之间可以说是互相桎梏的关系,以她的浅薄修为,尚且不能任意妄为。一则她自己也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二则每次进来之后都要按照手串的提示完成当天规定的修行任务才能离开,三则她并不确定这条手串每次都会老老实实的跟她交流,而是选择性的听取她的命令或者交流。 夏黛溟曾说过,待到她修行到一定高度,就可以驾驭这条手串,使得它真正为她所用,而龙子也能挣脱开手串通过那个连命之咒对他本体的束缚,取回全部的灵力。 许寂澜如此想着,再次低头的时候,就见手串再次散发出淡淡金辉,星星点点如同碎钻,晶莹却不刺眼,让人见之欣喜,不由得想要伸手去触碰。 这一伸手,许寂澜就想起之前龙子交待的事情,略整了整心神,她走近那棵高大桃木,清清嗓子,轻声道:“不知道白天我们的对话你有没有听到。我需要去斩杀一只变形者,大家觉得我现在的等级远不能与之对峙,就想让我从最基本的连起,先对付一些小妖小鬼。” “我需要一些桃叶当武器,你可以给我一些么?” 许寂澜说完话,又看向手腕上的珠串。就见那散溢而出的碎金光芒比之前更盛,而且有少量光辉好像还蹦蹦跳跳的模样,如同一只只萤火虫,争先恐后跳跃到许寂澜的手心,在她掌心徐徐起舞。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阵沙沙声响,好像孩童在窃窃私语。许寂澜抬头,就见一片又一片的心形绿叶朝她倾洒而来,如同电视剧中最庸俗的花瓣雨慢镜头,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挥挥洒洒,徐徐飘落。 许寂澜嘴角微抽,在心底骂一声“烂俗”,下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坐在大床中央,床上铺满了绿色的心形树叶,龙子和青珠一大一小两只正太排排站在床边,都睁大了眼盯着她看。 过了好一阵,许寂澜才恢复了语言能力:“……怎么不去睡觉?” 龙王翻个白眼,青珠则嫩声嫩气的回答道:“主人,天都亮了。” 许寂澜偏头一看,果然,虽然还拉着窗帘,外头可不都天光大亮了么! 许寂澜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看着正太二人组:“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她好歹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这样穿着吊带衫短裤衩的抱着被子倒在床上,应该不适合外人瞻观? 龙王抱着手臂,漆黑修眉微扬,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做声。 做解释的依旧是可怜的青珠小盆友:“是大人先醒过来的,青珠也是听到主人的卧房有动静,不放心主人安全,才跟了过来。” 许寂澜尴尬:“我说梦话了?” 青珠摇了摇头,嫩兮兮的小脸儿浮上两朵红云:“没有。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声响,属下跟着大人过来的时候,主人刚刚坐起来。” 说着,一双圆圆大眼扑扇两下,就一脸娇羞的转过脸去。 龙王却依旧黑眸亮晶晶的注视着她,视线定格在她锁骨以下—— 许寂澜低头一看,一把拉过个抱枕遮住,口不择言的骂了句:“小色狼,看什么!” 龙王挑起一边眉毛,声线清冷依旧,却带出几分淡淡调笑味道:“这方面……是不能比你大。” 许寂澜先是一愣,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是年龄,而是她身上的某个特殊部位,不禁脸上一烧。抓起一把树叶就朝他攘了过去。 青珠小步小步的倒退着往门口挪,不想引起龙王爷和夫人主子的注意力,更不想打扰眼前洋溢着粉红色泡泡的暧昧场景。 呜呜……他不想因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被剜出眼珠子啦…… 他……他也不想听见不该听的事情被扭掉耳朵哇…… 粉嫩嫩小猪精双眼紧闭双手捂耳倒退着狂奔出屋…… 第019章 当康 许寂澜画了一下午的油画,手机上事先调好的闹钟响了,五点半,该做晚饭了。 多了个人自然多消耗一份口粮,但好处是家里多了个干事的人。比如许寂澜想好了晚上要熬绿豆百合水,这活简单,淘绿豆、洗百合干、放入电饭锅就齐活了。这些活青珠都包揽了。 青珠的生活自理能力显然比龙子强了不知道多少段数,要不是龙子早说了不要吃他做的饭,恐怕许寂澜连炒菜炖肉都省了。 起身伸了个懒腰,将画架挪到墙根,椅子摆正,许寂澜挽袖子走出书房准备晚饭。 绿豆百合水、葱爆肉、以及做好初期调味工作后由青珠接手看火的炖小羊排,主食是从下买的馒头。青珠和龙子都吃的特别香,许寂澜倒不是很有胃口。一整天都闷在家里没出屋,也没什么运动量,中午吃那点还没消化完呢。另外她心里也有点事儿,所以只夹了两筷子菜尝尝味儿,喝了一碗绿豆汤,就离了饭桌。 抄桌洗碗的事现在都不用她愁了,许寂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往厨房里望了一眼,笑着问:“你过去在饭店也做这些?” 青珠为了方便干活早就变成了青涩的青年模样,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头上的两只小猪耳朵则一直若隐若现,呼扇呼扇的,大概是还在回味晚饭时那道鲜嫩美味的炖羊排。听了许寂澜的问话有点忐忑,还是老实答了:“没有。属下在饭店负责的是……保全工作。” 许寂澜一听这话就乐了,还真是,要不那天怎么就派他上场来探她和龙王的底了呢!原本她琢磨着是凑巧撞上了,现在一听这意思,合着这是人家的本职工作! 许寂澜对这只小猪精的生平经历挺感兴趣,又接着问:“那你每天都做什么?就查每个客人会不会对饭店生意构成威胁?” 青珠将还淋着水的碗盘从池子里捞出来,摆在案板上用软布擦干外头的水渍:“也不是。一般都是家主说有问题的,才派我过去看一看。”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青珠往客厅这边瞟了一眼,他感觉出许寂澜问这些话时的疑问情绪是善意的,可就是太“善意”了,才让他觉得不安。虽然他认了许寂澜做主人,可他对许寂澜是“敬”,对龙王则是“畏”。后一种情绪显然比前一种更让人提心吊胆。 龙王这会儿显然没注意到两人间的互动,收拾干净的饭桌上摆着一堆许寂澜从手串里带出来的桃叶,正在那儿不知道研究些什么。 青珠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答:“两百三十七岁,要是案人类年龄算的话,应该是五岁半到六岁这样。” 许寂澜惊讶又好奇:“那你们那位家主多大?” “他……”青珠缄口再三,还是拗不过要对现任主人保持忠诚的执念:“家主他大概超过一千岁了。” 许寂澜又朝龙子那边微微撇了撇嘴:“他呢?” 青珠老实摇了摇头,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不同族类换算成人类年龄也是不一样的。” 许寂澜扭头看了夏黛溟一眼,见他用手指催动一只叶片半悬在空中,微拧着眉,从侧面看过去,表情好像还有点严峻。 他的眉毛很长,是比墨水还要黑的颜色,眼睛是略显狭长的那种,不是凤眼,眼尾微向上挑,眼珠的颜色与眉毛一样,黑漆漆的,却很明亮,想来要是幻化成成年男子的模样,应该会是一副眉眼风流的样子。 恢复本色的发丝则是那种流溢着淡淡光泽的淡青,好像山涧清澈的溪流。头上那两只角弯曲的弧度有点怪异,不过许寂澜过去没见过真正的龙,或许龙族的犄角就是这个样子的。角的颜色介于黑色和褐色之间,许寂澜还记得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用手指戳过,触感比想象中的要柔软,并不是想象之中坚如磐石那样。 肤色则是介于黝黑与麦色之间的,肤质却很细腻,即便离他很近,都看不到一点毛细孔。这点就和人类的男性有很大区别了。 嘴角微微抿紧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此刻心情不是太好,配合上整张脸的表情,许寂澜头一次觉得,这家伙或许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稚嫩”。 青珠收拾好碗盘,厨房各处都拾掇整齐,最后检查过天然气开关,又端了一壶煮好的酸梅汤出来。见自家主人正盯着龙王打量,不再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刚松了口气,就见许寂澜转过脸,笑眯眯的看他:“那你们种族具体有什么名字么,就是猪精吗?” 青珠脸色僵了僵,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嘴角抿起的弧度也有点委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主人是听谁说的?” 许寂澜一愣,下意识的去看龙子,很快又转过脸来,朝青珠抱歉的笑笑:“是我误解了,你不要生气。” “我对这方面本来就不是太了解,所以才想问清楚,要是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道歉!” 青珠听了许寂澜的话,也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连忙放下茶壶摆了摆手,幻化成孩童模样奔到许寂澜面前:“是青珠逾矩了,还请主人不要生气。” 许寂澜问出一个很早以前就想弄清楚的问题:“你总是变来变去的,不会消耗……那个,你们都怎么说来着,灵力?” 青珠乖顺的摇了摇头:“对属下的族人来讲是不会,但其他的族类就不一定了。” 许寂澜借机摸了把他的小脸蛋儿,好声好气的跟青珠打商量:“那恢复成本体的样子给我看看行么?” 青珠对这个要求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跪在地上垂下头。几乎是眨眼功夫,地上的白嫩小正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粉嫩嫩肉嘟嘟的小猪崽,后背还有两只奶白色的翅膀轻轻扑扇着。 许寂澜一见就轻呼一声,一把抱过来搁在自己腿上,在小猪的身上又是揉又是捏的,好在还记得要控制手劲儿。 青珠被她抱的很是不好意思,但见到许寂澜双眼亮晶晶嘴角弯翘翘的样子,也不好拂主人的意。同时感应到许寂澜随着手上动作不断向外释放的愉悦情绪,妖生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原型模样生出一种自豪感来。他之前气愤也是因为这个,一般道中之人或者其他族群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不是嘲笑就是不屑,也有不少当着面骂他“蠢猪”的,他很想反驳不是,但心里又牢记着族长的嘱托,轻易不要与人起冲突。虽然没因为这个跟人打起来过,但心里确实是有根刺的。 许寂澜最后终于将魔爪伸向那两只小翅膀,轻轻用手指抚摸了几个来回之后,又看着小猪的圆溜溜水盈盈的大眼问:“那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族群的正名了么?” 小粉猪点了点圆呼呼的下巴颏,郑重其事之中又隐约带着对自己族群的自豪:“我们族类的正名是‘当康’,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山海经。几千年里我们又经过几次进化,可以算是当年当康的一个分支,现在这个分支的族长就是我们的大家主。他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 许寂澜对山海经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查阅龙王身份的那几句艰涩语句,一听当康俩字就晕了:“所以,你们不是猪精?”只是长得像? 青珠嘴巴张了张,过了一会儿,粉嘟嘟的脸蛋渐渐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是……” “可是!”青珠又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紧紧盯着许寂澜,急切辩解道:“可是我们和西游记里记载的那个什么天蓬元帅,还有被人类关在圈里饲养的生物是完全不一样的种族!我们是强大又极有灵性的族群!” 许寂澜也一脸严肃的点头称是:“嗯,我知道。” 她突然觉得,要是她再多说一个“猪”字儿,这孩子能当场给她哭出来…… 青珠感动的望着许寂澜,两只大眼渐渐蓄满泪水,扁着嘴巴刚要一头扎进主人怀里表诉衷肠,突然觉得翅膀根一痛,接着一整个都被人从后头薅了出去,在空中画了个半长不短的抛物线,最后在临近接触地面的时候才想起翅膀的作用,顶着短暂的剧痛安全着陆。 许寂澜只觉得眼前一花,大腿上的粉色小猪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黑着脸站在自己跟前的龙崽子。手里拿着一只改变了形状和边沿的绿色桃叶,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现在,拿着这个,出去练手。” 第020章 酸鱼和食香鬼 晚上九点整。 许寂澜穿着每天早起跑步时的那身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手插在裤子兜儿里,在离小区不到五百米的一座公园里漫步。 每天早上跑步的时候,许寂澜也会经过这座公园,但只是从外面绕过,然后往稍远处一个更大的沿河公园跑,最后会在那里压压腿,使用其中几款健身器材,再慢跑回家。 并不是这座公园太小或者不够好,而是这里许多年前就废弃了。即便是大白天都少有人从里头经过。里面的花草没有专人修剪,每年夏天都会疯长到半人多高。也不知道B市政府怎么就放着这块地方闲置不管。不少小区里的老人都神神叨叨的磨叨这个地方不干净,许寂澜过去倒也不是迷信这个,只是客观上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从来不往人少的地方跑。 可现在她却站在这座公园的中央。目的只有一个:招妖惹鬼。 身上的护身符撂在家里,又早没了那副眼镜做遮挡,就这么一路走过来。正经目的地还没到达,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没办法,太阳下山了,某些东西就开始活跃了。要说妖精里多美人儿,这鬼啊魂的长得端正的可实在不多,甚至绝大多数都缺胳膊断腿儿,血了呼啦的。 要是有路人多留心看一眼的话,会发现许寂澜走路基本是绕“之”字的。但规避的动作并不明显,弯子绕的也特别大。这是不想让那些东西发觉许寂澜看得到它们,同时也尽量避免迎面冲撞。 最后进了公园,许寂澜反而松了一口气,略微活动活动胳膊,才发觉后背中间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湿透了。 徐徐吐出一口气,许寂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其实这些东西一直都生活在自己周围,只是过去用了障眼法眼不见为净而已。现在抛却那些外物与它们正面交锋,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吃亏”,先拿小的练练手,不断充实自己提高实力,也免得以后一下子撞上个大的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就稀里糊涂的直接给吞了。 从父母过世之后,她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唯一可以放心依靠的就是自己。别人再厉害,那也是别人的。凭什么指望着那个“别人”就会这么好心的次次搭救你?父母总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个世界,朋友情人这年头更是不靠谱,说来说去,唯有自己不断变强,人才活的踏实。 或许也正是基于这种认知,许寂澜才会对蒋致临难以产生亲近之情,别的女孩儿可能会因为对方拔刀相助而心生好感,可她却坚持认为天上没有平白掉馅饼的好事。蒋致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施以援手,并且平常没事的时候从不主动跟她联系,最后一次甚至舍身相救,这让许寂澜觉得有压力有负担的同时也很难不质疑这个人的动机。 以她的容貌,绝对不至于让一位事业有成的成熟男士对她一见钟情,而且后来与蒋致临几次接触,对方无论眼神还是态度也没有显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那么因为对自己有好感而大献殷勤这个可能就完全被排除了。剩下还有什么可能?许寂澜想不出,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人觊觎的,家里人也未曾对这位有过什么恩情,那么蒋致临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简单粗暴的归咎为他是二十一世纪“新活雷锋”? 脑子里又将蒋致临的事转了个囫囵,许寂澜渐渐冷静下来,气息也不像在路上行走时那样急促。搓了搓赤~裸在外的小臂,许寂澜突然觉得有点冷。也是在感到这股莫名袭来的阴冷之气的同时,她耳根一动,仿佛后背长眼了一般,陡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朝她冲了过来。 她没有直接回头,而是快速往旁边横向跑动,搁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攥住一片龙子特意为她用灵力加持过的桃叶。 转过脸的瞬间,她只感觉到脸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把滑过,脚底仿佛生了风,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飞一样连连退出两三米远。 顾不得去触碰检查脸颊上的伤口,许寂澜全副注意力都投注在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妖怪身上。它跟她大概隔了有四五米远的距离。 这个东西外形好像一只巨蟒,足有两三层小那么高,但身子下头却有三只脚,暗绿色的鳞片在黑暗之中散发出淡淡萤光,尾巴尖好像一柄长矛那样高高翘起,此时正紧紧绷着弧度,尾巴的尖端正指向许寂澜,好像随时准备发起攻击。背后还长着两对灰乎乎的大翅膀。许寂澜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好像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三只脚、四只翅膀,脑袋上居然还长了三双眼!眼睛是那种让人觉得齿冷的黄绿色,与许寂澜过去在动物世界看到过的蛇类倒是挺相像的,此时盯着她的样子正好像在窥伺它的猎物!宽阔的大嘴巴微微张着,倒是没吐出芯子来,只是喘息间吹拂出的凉风携带出一股彻骨的寒意,许寂澜紧咬着牙才没打起战栗来。 许寂澜在心里暗骂自己出师不利,原本说好是要找只小的练练手,谁知招来的这只比未来要对付的变形者还不知要高出多少段数!好歹那变形怪是她能够理解的生物啊,不就画皮升级版么,电影电视剧古代小说,地球人谁不知道啊!可现在来的这只,完全不在许寂澜的认知范围内,这这这……这根本就是怪物啊! 饶是她胆子再大性格再老成稳重,这会儿也控制不住的腿弯打软想临阵脱逃。桃叶本身再有灵性、龙子加持的灵力再强大,应该也对付不住眼前这位…… 暗器对重型生化武器,那根本就是拿磕破蛋壳打散了蛋液往坦克上泼啊! 许寂澜打定主意,深吸一口气,脚下一动,转身拔腿就跑,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小命保住要紧! 谁知刚跑出没多远,就听身后那怪物突然叫了起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虎啸,隐约听着好像是在叫什么“酸鱼,酸鱼……”的。 酸鱼……我还酸菜鱼咧!许寂澜一面腹诽,脚下却不敢有半分停滞,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往前冲。身体内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力仿佛泉水满溢一般,源源不断的挥发出来,许寂澜就觉得如有神助,脚底跑的都带风的,不过眨眼功夫,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马路中间。 好在这时正好是绿灯,她心里觉得奇怪,身体却借着之前的惯性直冲到马路对面,正对上人家摆西瓜摊子老大爷惊惧的眼神。 许寂澜顾不得其他人会怎么想,也没注意到自己几乎在一分钟之内狂飙了超过将近一千米、甚至跑完了之后喘都没带喘的。转身走回到马路边,等变灯了再次穿回马路对面。绕着公园刚走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上青年版的青珠。 青珠幻化成这个样子只比许寂澜高了七八公分的样子,这么一撞正好顶在他的鼻子,小家伙只闷闷“呜”了一声,立刻就捂着鼻子不吭声了。许寂澜也觉得额头有点痛,一见他这个样子,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拽开他的手要看:“没事儿……” 青珠小盆友的抗打击能力还是很强的,没流鼻血,也没瘀青,就是说话的时候带了淡淡鼻音,一双大眼也因为鼻腔的酸痛而显得水盈盈亮晶晶的:“属下没事。” 放下手退开两步与许寂澜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青珠有些疑惑的问:“主人,你怎么出来了,可是遇上什么意外?” 原本说好许寂澜独自一人进入公园,青珠在出口把风,适当时候会赶过去接应。龙王则留在家里坐镇。虽然他只剩下十分之一的灵力,本体所蕴含的能量对于一般鬼怪来说还是太过强大,有他在附近,那些小鬼们根本不敢近许寂澜的身。 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许寂澜出来,青珠觉得奇怪,就用眉心的青色水纹感应片刻,结果发现许寂澜根本没在公园里头! 这可把青珠急坏了,赶紧顺着感应到的方向一路往过找,结果跟小跑着准备回家的许寂澜撞了个正着。 许寂澜一听到“公园”俩字就膝盖弯打软,手脚发凉舌头根发僵,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先回家。” 青珠见她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乖乖跟在了许寂澜后头。 两人走到临近小区南边入口的时候,许寂澜突然瞥见一个路边一个阴暗角落里闪过一道火红色的东西。脚步一滞,许寂澜因为先前的惊吓此时心里发狠,硬着头皮朝那处走了过去。青珠则早在跟过去之前就感知到了对方身份。 是一只食香鬼。这种鬼最喜欢往打扮漂亮的年轻女孩子身上凑,以吸食女孩子身上化妆品或者香水的香氛为食,在吸食这些香味的同时,也会消耗掉对方身体内一部分精气神。可以说对人类是有害的一种鬼怪。灵力低微,但也确实做过不少孽障,许寂澜要是把他灭了的话,也算为民除害了。 许寂澜却不知道那么多,只是暗暗攥紧手里那片有了法力的桃叶,在接近那处角落的时候脚步的频率没有任何改变。且随着她越走越近,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一双眼睛的视力上,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能看到的比之前清晰不少。 就见贴着墙根站立着一个身穿火红色连身洋装的女鬼。之所以能认出她是鬼不是人,是因为她脸上身上的肌肤有多处溃烂,周身恶臭熏人,一双眼珠也是火红色的。 眼见许寂澜走近,这东西先是畏惧的缩在墙根不敢动弹,一双红眼珠子瞳孔紧缩,死死盯着来人,目光之中既有恐惧又有哀求,还有一丝隐晦不明的邪恶之感。最后可能是存着放手一搏的心思,反而张嘴喷出一口恶气,尖嚎一声,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来。 许寂澜还在想为什么自己的视力和嗅觉好像比过去灵敏了不少,眼见那女鬼纵身一跃朝自己扑了过来,那股难以言说的恶臭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从裤兜里抽出手来。反手将那片桃叶往那女鬼身体心脏位置一掷,食指中指虚指,双目如炬紧盯着那枚桃叶:“五雷引六木燃,急急如律令,摄!” 就见那桃叶响箭一般飞掷出去,正钉在那女鬼心脏位置。女鬼的身体好像骤然间被定在半空,手臂夸张的伸了伸,尖长锋利的青灰色指甲在空气中绝望的抓挠着,嘴巴张得老大,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那片贴在她心口处的叶子突然燃烧起来,火势来的很急,几乎不过眨眼间,那女鬼就燃成一团小小的火球。最后渐渐烧成一小撮黑灰色的粉末,就这么飘散在了六月的晚风里。 女鬼一除,许寂澜也有些发怔,望着自己投掷出去桃叶的手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青珠显得十分激动,在身后眨着圆圆的大眼喜洋洋道:“恭喜主人首战告捷!临危不乱、气势逼人,投掷法器的手势也很有准头,主人真的好厉害!” 第021章 百日筑基一夕成 “你脸怎么弄的?”一回到家,龙子站在沙发上伸手去碰许寂澜的左脸颊。 青珠闻言赶紧凑上前,揉了揉眼,刚想凑的更近些,结果被暴怒中的龙王爷一把拍在脑门上。整只幻化回粉红小猪模样,眨着水润润的大眼不敢飞的太近,只能在半空中绕着许寂澜转圈圈。 许寂澜回想起之前在公园里被那怪物追赶时感觉到那一瞬间的刺痛,便伸手摸了摸,当即“嘶”了一声,眼泪都出来了。 跑到卫生间去照镜子,结果对着镜子找了半天,白皙的脸颊上光洁如玉,什么划痕都没有。再轻轻用手指顺着疼痛残留的位置碰上去,好像被火焰灼烧的感觉,再看镜子里,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客厅里,龙崽子阴沉着脸一把抓住小粉猪的嫩翅膀:“在外头遇上什么了?我不是说撞上大的给我发讯号么!” 小青珠泪光闪闪,扁扁嘴巴撇成水瓢,缩着脖子小小声的辩解:“真的没有……只是杀了一只食香鬼,而且主人出手很快,一击即灭。”而且他根本没看到许寂澜脸上有什么啊! 龙王面沉若水,漂亮的小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瞬间变得幽深,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两只眼瞳中央出现一条淡金色的竖线,头顶的龙角也噶蹦蹦的转动着,声音好像金石相击的鸣锵声。 许寂澜一迈出卫生间,就看到龙崽子拎着小粉猪翅膀的暴虐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伸手解救泪眼汪汪却一声不敢吭的忠心小灵宠:“夏黛溟你快松手!它的翅膀都要被你拎折了。” 龙王在许寂澜伸手拽他的手腕时突然松脱开来,脸色却依旧没有好看多少,站在沙发上眯起眼瞪她:“你方才在外头遇上什么了?” 许寂澜抱着小粉猪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心疼的揉着小家伙的翅膀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眼花了。不然怎么那家伙的眼睛好像泛出了淡淡的金色? 回想起之前在公园里的惊魂一幕,许寂澜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我看见一条巨蟒。” 青珠有点爱娇的在许寂澜的手肘内侧蹭了蹭,感激她及时解救自己于龙爪之下,却不敢往那温暖又柔软的胸脯再近一步。 许寂澜低头看了眼感动到泪眼朦胧的小粉猪,又抬头看向龙王。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之前的画皮事件,还是今晚的惊魂奇遇,她都愿意讲给这只脾气暴躁的龙崽子听,并且十分信任他在这方面的判断和能力。不过在这种事情以外就十分鄙视他了,比如他的饭量,再比如他那些个老古董的观念。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巨蟒,它有三条腿支撑着身体,后背有两双翅膀,是那种灰乎乎的颜色,还有……它有三双眼,看人时就好像一个三面体一样,无论你往哪边去它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的感觉。” 再次回忆起那三双黄绿色的、冰冷的兽瞳,许寂澜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龙王,脸上的表情竟然比之前还凝重了许多,而且仿佛隐隐有一丝惊诧的情绪在。 “它有没有说什么?”沉吟许久,龙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许寂澜翻个白眼:“它又不是人,怎么会说……” 许寂澜呆了呆,结结巴巴的转口问:“那个……我逃跑的时候,那东西好像喊过‘酸鱼’什么的,算么?” 难道这是某种特殊族类的语言? 龙子眉间神色一松,嘴角却抿的更紧了些。怀里的青珠也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扭脸看龙王,更加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大人,主人遇上的……好像是酸与。” 龙王冷哼一声:“那时候你在何处?” 小青珠自知理亏,战战兢兢趴在主人臂弯不敢再发言,许寂澜有点埋怨的睨了龙王一眼:“你总是吓它做什么!” “无论跟你比还是跟我比,它都只是个小孩子,你干嘛老是不给它好脸色看。” 龙王咬着牙不吭声。 许寂澜教训了他两句,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又想到这家伙因为自己的缘故也有一肚子委屈,就放缓语气换了话题:“你们说的那个酸与,是什么?” 龙王不说话,只是侧目乜了那只屁股露在外头的小家伙一眼。 被斜睨的某只自动感应到强大龙族的冷凝气场,再次颤颤探出胖乎乎的小脑袋瓜,两只小蹄~子扒着主人的牛仔裤,轻声解释道:“酸与是山海经中记载过的一种上古怪兽,三足四翼六眼,凡现身人前,必自呼其名。听说这种怪兽几千年里总共出现过三次,每次出现之后,当世都会有大的灾难发生。” 许寂澜听得有点糊涂:“所以它算是……预言家?” 龙王冷哼一声,接过话头:“不过某种被赋予特殊意义的蠢物罢了!” “那它刚才不是想吃了我?” 龙王有些狠戾的盯着许寂澜左边脸颊的某处,那里正渐渐显出一朵闭合的桃蕊,不过必须自身法力或者天然灵力在一定等级之上的生物才能看到。会凭空出现这种怪东西就已经够不吉利的了,现在还在许寂澜的脸颊上打上那种烙印,是什么意思?! 龙王沉默着没有说话,怀里的小青珠悄悄摇了摇头,许寂澜明了,合着这东西就跟地震前动物不安下雨前燕子低飞似的,灾难来临前的象征嘛!不过也真挺令人郁闷的,长得那么丑那么奇怪,刚出现的时候要不是她跑得快,差点直接把她当小草踩了。 想到年前网络上千年极寒的留言,还有什么2012玛雅预言世界末日,许寂澜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难道地球毁灭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当天晚上进入到那个空间修行的时候,许寂澜突然发现眼前这棵桃树好像比过去长得更繁茂了些,而自己坐的那个绿叶蒲团上还摆着一只用桃叶编织而成的椭圆形水瓢,里头撑着小半碗碧莹莹的水。 许寂澜觉得挺神奇,拿起水瓢凑近鼻端嗅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确实不是普通的水。她一时不敢确定这手串是什么用意,就问:“给我喝的?” 手串再次如之前几次应答许寂澜那样,散溢出淡淡的碎金光芒。许寂澜犹豫了下,举起桃叶水瓢,轻抿了一小口。 这一尝可不得了! 水液细腻滑润,刚一沾唇就顺着唇齿滑入口腔,又一股细流一般进入喉管,味道清甜非常,芬芳四溢,却不会觉得腻歪,而是某种极淡雅的草木香。 许寂澜又连喝了几口,只觉齿颊留香,口舌滋润整个腹腔也随之骤然舒爽起来。将整碗水饮尽,许寂澜突觉手上一空,那大树已将桃叶水瓢径自收纳回去。 许寂澜不觉好笑,却坐在蒲团上没有起身,而是盘腿坐直,再次开始惯常的打坐。 她并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今晚逃难时的惊心动魄让她忽略了不少事情,连带后来消灭恶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木无感的。后来回到家,跟龙王和青珠聊了一会儿,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她也注意到自己身上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比如,在黑暗之中,但凡她有“想要”看清的意识,眼前瞬间就如拨云散雾一般看的清晰不少。再比如,那只酸与从她背后攻击过来的时候,好,尽管事后证明人家老先生只是想通知人类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了,但她当时根本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身体就自动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耳朵即时捕捉到了对方来袭的方位而向左平行跑动,同时脚步移动的速度在后来想起时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包括后来那只怪物喳喳乱叫时她奔跑的速度,真快赶上武侠小说里的凌波微步了! 除了这只手串以及空间里每晚按时按点的打坐修炼,她没有别的奇遇。那么这些感官和肢体的变化,或者准确来说是进化,唯一的来源就是这些晚上的耐心修炼了! 这也是她今晚打坐练习的格外主动勤快的原因之一,另外五分自然是因为她不修炼的话照样也会被魂召进来,而且不完成规定任务很有可能第二天早上醒不过来。 一方面有手串的强制性规定在,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修炼的妙处,所以这一天晚上的修炼进行了格外顺利。或者,还有那一碗甜水的功效在。 不过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 天刚蒙蒙亮,也不到闹钟响的时间,许寂澜硬是被肚子疼疼醒的。 从最开始的迷迷瞪瞪到后来的腰酸腿软,最后一次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许寂澜的表情从茫然无措到如今的咬牙切齿,看着腕上的手串恨不得直接拿牙给咯嘣咯嘣当瓜子嗑了! 生活的常识告诉我们,吃坏东西拉肚子造成的恶果就是虚脱,可许寂澜显然比一般人还要倒霉,所以她不仅仅是虚脱,她还发烧了。 第022章 脱胎换骨 许寂澜这一病就是整整一周。连周二下午的课都没去成,头一天给系主任打的电话请了病假,找另外一位老师帮忙代的课。校方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许寂澜好好养病。 到了周五这天早上,许寂澜突然就觉得身上的沉重感一扫而空。伸手抹了把自己汗津津的额头,烧是真退了。眼睛不花了,耳朵不嗡嗡响了,嗓子也不堵了,就是全身上下都觉得黏糊糊的,特别想立刻洗个热水澡。 这几天许寂澜半粒消炎药都没吃上,就喝水睡觉这么干熬着。原本最初开始发热的时候她是找出小药箱吃两粒的,当场就被刚从沙发上坐起来的龙子给阻止了。青珠伸着白嫩嫩的小手在许寂澜额头摸了摸,又盯着她脸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也同意龙子的看法,抱起药箱收入橱子里,扶着许寂澜到沙发上坐下,又让龙子近些看看情况。 两人在三分钟之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汇,许寂澜也没大听懂。最后经由青珠耐心解释半天,才大概明白过来,按照道家修炼的过程来讲,这是洗髓排毒呢! 许寂澜接触修真这一块的时候都24岁高龄了,虽然与修真界的圣物有缘,又得龙王和小当康相助,但肉身在人界生活了24年,身体内外早已沾染污垢甚多。要想顺利完成筑基期,进一步在修真方面有所精进,洗清身体内外的污垢是必经的过程。 一般人拉几回肚子都是难免的,显然许寂澜体内“脏污”还不少,不仅拉稀跑肚,还发起了高烧。一烧就是整整四天半,直到周五早上起来,仿佛不过转瞬之间,整个人就松快了。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就觉得耳清目明、体态轻盈,下了地转了两圈,除了一身臭汗,倒觉得打从心底里觉得轻快愉悦。 客厅里的两只这会儿正就着青珠从下买的烧饼油条看古装电视剧。俩人在看电视剧的口味上倒是达成了空前绝后的一致,你一句我一句的痛骂某编剧没有尝试不懂知识、胡编乱写迷惑后人、误人子弟祸害青少年。 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小青珠半隐形的胖耳朵转了转,龙王也早一刻感应到许寂澜的身体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许寂澜披着件旧运动服急匆匆跑进卫生间放热水,青珠与龙王对视一眼,跳下沙发跑到紧锁的门外扒着门框嫩声道:“主人,可是身体觉得好些了?” 许寂澜这头刚好脱掉吊带衫,乍一听到青珠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也觉得跟两个异形同住一屋檐下,尽管是不同种族的,年龄也小,这种时候还是怪别扭的。 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许寂澜想了想,还是嘱咐了句:“我没事,就是想泡个澡,你们该吃吃你们的。” 青珠一听这话可不干了,握着小拳头在外头表决心:“主人大病初愈,不吃东西怎么成?要不属下给主人做些米粥好不好,再做两道清淡点的小菜,主人沐浴出来,多少吃一些。” 许寂澜试了试水温,一只脚已经迈进浴缸,听了这话突然觉得挺温馨,不由得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都多少年了啊,自从父母过世以后,再没有人问过她类似的话。 小青珠信誓旦旦攥着小拳头幻化成青年模样,颠颠跑去厨房准备适合许寂澜吃的饭食了。龙王也溜溜达达走到卫生间门口,低声道:“沐浴呢?” 许寂澜正拿着搓澡巾搓的起劲儿,一边还为自己身上一层层跟泥巴一样脱落的污垢感到脸红,怎么生个病就脏成这样!就说跟那碗甜水以及之前每晚的修炼有关,自己身上也不能有这么多泥啊…… 龙王在外头没听到回应,直当是许寂澜害羞了,略微琢磨了下,好像在人界男子是不好旁观女子沐浴的。所以干脆伸指在空中虚画一圈,食指尖一点,就见原本搁在客厅桌上堆成一小堆的桃树叶如同被召唤了一般,唰唰唰飞进他在空气中圈出的淡青色光圈,又唰唰唰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浴室里,许寂澜只觉眼前一花,抬头一看,就见一片又一片的心形桃叶如同飘雪一样徐徐落入自己身处的浴缸。先是嘴角一抽,进而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做的好事,不禁恼羞成怒,唯恐不及的蜷起双腿,用手臂遮挡住关键部位,朝门边吼了句:“出去!” 不过这回她可真是冤枉龙子了。 许寂澜想到是龙王用法术将上次制造武器剩下的桃叶送进来给她泡澡,就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可以看见自己所在房间的一切景象,甚至已经隐身状态进到房间里头。可不说龙王现在的法力还不足以完成隔空窥视,就是过去有这个本事的时候,以他那个单纯的心思,也没有要窥视许寂澜裸~体的龌龊想法。 所以一听到房间里传来的怒吼,夏小盆友也是一愣,接着深麦色的脸颊就泛起两团淡淡红晕,倒背着小手转身走了。 他的女人,还真是容易害羞啊…… 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热水澡洗完,许寂澜更觉得神清气爽不少。而且最后收拾浴缸的时候,许寂澜惊讶的发现,那些桃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融化在了水里一样。 擦干净镜子上的雾气,拽过一方干净的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许寂澜突然愣了。 眼前这个人,是她么?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更跟可爱沾不上边,可自己皮肤白皙的优点是知道的,也是被父母和过去居住在一块的邻居从小夸赞到大了。 都说女人过了25岁就显老,她今年已经24岁了,今年正赶上本命年。皮肤虽然白皙依旧,可已经没有属于小姑娘的水嫩了。再加上平常经常熬夜,眼睛下头有着两圈淡淡的烟青不说,皮肤也显得苍白无光。 可镜子里的这个女人,皮肤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明亮有神,瞳仁又黑又亮,眼白清澈的甚至都泛出小婴儿般的淡淡水蓝色。嘴唇也不是平常惨淡到几近无色的模样,红润润的,好像新鲜生长成熟的草莓。她本来就是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的清秀长相,这样脱胎换骨般的一番改变,变得有多漂亮不敢说,可确实比过去年轻了5岁不止,整个人也好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似的,清新可人,让人眼前一亮。 许寂澜难以置信的凑近再凑近,甚至伸出手来狠狠掐了自己脸颊一把,几天前左边脸颊灼痛的地方好像已经完全康复了,至少她狠掐这一把,只是单纯的肉痛。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镜子里的这个水灵灵跟朵花儿似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许寂澜不由自主的放下原本半遮在胸前的浴巾,一边照着镜子里头的人影,一边低下头去检视自己身上的肌肤。果然,也跟脸上的皮肤一样,肌理白嫩紧实,好像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哪里有半点24、5岁大学讲师的样子。 许寂澜就是在这样震惊的情绪里擦干了头发,在脸上简单抹了些润肤露,一步一呆的走了出去。 客厅里,正在摆放碗筷的两人见她出来了,都明显愣了一愣。 龙子微眯起眼将许寂澜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在她水嫩嫩的红唇附近徘徊。这具身体还太稚嫩,无法正常体现一个成年龙族在一定情况下该有的生理反应,但他此刻的心理却已经切切实实与一般成年男子无异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渐渐显出两道淡金色的竖线,连吐息都比往常沉重了几分。 青珠这次倒是比龙王先一步恢复了正常,不禁期期艾艾道了句:“主人……是不是再披上件衣裳,会着凉……” 许寂澜回过神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平常睡觉时的吊带衫和热裤就出来了,虽然洗澡之后换上的是干净衣物,可这样出现在两个小孩子面前,可不是她那种保守个性做得出的。轻呼一声双手环胸,许寂澜倒退着回到卧室,“嘭”一声撞上木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穿着白色T恤蓝色长裙走了出来。 折腾半天也有十点多快十一点了。青珠说是只做两个清淡小菜,旁边可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龙王爷在,他哪敢就拿清粥小菜瞎对付。 另外,过去都是许寂澜烧菜给他们俩吃,青珠虽然在饭店没做过什么跟厨房沾边的工作,但当康一族嗜吃是出了名的,每个族人随便露一手都够一般家庭主妇瞧的。他主动请缨,自然也有几分献好的意思在。 所以不过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饭桌上竟摆了七八样荤素菜式,冷热都有,甜的咸的辣的淡的一应俱全。许寂澜看的食指打动,可也知道该先喝一碗粥水养养胃。喝了几口熬的细滑的米粥下肚,许寂澜夹了一筷子炒素菜进嘴,果然味道和卖相一样的好,甚至是更好! 一顿早午餐就在三人大块朵颐的温馨气氛里渡过了。 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许寂澜这周的课业是要检查大家的绘画作品,同时带学生到世外写生。因为事先没有过多的准备,许寂澜就将地点安排在了学校的一个颇具古韵的小水塘附近。 远远望去,有假山有流水,八角亭石拱桥一应俱全,水塘里还有着鹅黄色并白色两色的睡莲,小朵小朵的盛放着。许寂澜是有意要刁难这些学生,所以才让一群油画系的孩子对着眼前这幅颇具中国古典韵味的风景作画写生。 美术系的老师出了名的头脑灵活怪招百出,好在学生们早都习惯了,经过了初时的嘘声抱怨,这会儿都各自拿出作画工具做先期的准备工作。 许寂澜在一棵大槐树底下的长条石凳坐下,随身带的水杯放在地上,一张一张仔细看着学生们交上来的上一周的习作。 做隐身术的龙崽子此刻正端坐在许寂澜旁边,另一边是同样恢复原型用本族术法隐藏自身的粉红小飞猪,两只一左一右的都学着许寂澜的姿势低下头,一脸严肃的端详固定在画板上的作品。 第023章 画皮再临 许寂澜今天临出门前,人生第一次因为穿着打扮犯了愁。外貌的变化太明显了,要是再像过去那样高吊马尾加T恤牛仔裤的打扮,肯定会更凸显稚嫩,且不说路人,光是教了将近一年的油画系学生就该觉得活见鬼了! 她可还记得上周五去上课时路上遇见那两个女孩子是怎么说她的,那时她自己还没觉得怎样,就有人觉察出异常。现在这变化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美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眼尖心细,平常基本功之一就是培养细致入微观察力,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想了想,她从衣柜最底下找出一条素色的改良旗袍,头发用一根旧木簪子在脑后挽成个松垮垮的发髻。再照照镜子,虽然气色依旧好的不像话,但好在一个人的神情气质是很难改变的,整个人也因为这副装扮沉淀了不少。 穿了旗袍和小半跟船鞋,她总不好一路走着去学校了。而且龙崽子和青珠都吵着闹着要随行保护,她也不用再担心撞鬼的问题。一共三个人,打个出租车也挺合算的,许寂澜就心安理得又享受了一把冷气加独立空间的待遇。 下了出租车,龙子和青珠就做隐身状,跟在许寂澜左右。青珠对于现代生活并不陌生,不过也没在大学校园里生活过就是了。龙子则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依旧看什么都新鲜,但是当着小粉猪的面,总要端出一副龙族王者的架子来,所以尽管看到很多在他看来或新奇或不解的现象,他依旧紧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直到路过篮球场,龙王爷突然发话了:“你上次说要陪本尊玩这个游戏。” 许寂澜擦着汗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小半跟船鞋,嘴角抽了抽,只能捺下性子跟龙子打商量:“等周末去商场买了篮球,晚上我带着你们去健身公园玩,成么?” 谁知龙子一扬小下巴,冷着脸道:“本尊只是提醒你,又未曾说非要此时此刻。” 青珠这时是大气都不敢喘,扑扇着翅膀乖乖跟在许寂澜后头。主人和龙王大人吵嘴,他无论帮谁,结果都难逃一个“死”字。再想到未来还要陪着龙王大人打篮球,粉红色小猪落下涔涔一串圆形小汗珠。打的不好会被嫌弃没用,打的好会落龙王大人的面子,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哇…… 三人因为篮球一事各怀心思,很快进到教学,许寂澜跟学生们约定好时间地点,就搬着椅子坐电梯去了。 写生的环境很好,景致很优美,手上又看着学生们的习作,算是许寂澜挺喜欢做的一件事。看着这些年轻学生们的习作,常常会给她惊喜,有时甚至会因为某道笔触,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而灵感迸发,对她本人的作品创作也极有裨益。 龙王和青珠看不太懂这些,非要凑份儿看也是为了黏着许寂澜。大约将所有人的作品看了个遍,又在人名册上打上分数,也差不多到了下课时间。 许寂澜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起身将画板一一交还给各人,同时顺便看一眼学生们这节课的写生成果。 走到上次那个在路上遇到的女学生身边时,果不其然,小丫头立刻抬起头,不错眼珠的盯着许寂澜的脸瞧,而后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她:“老师,您是不是去做那个光子嫩肤啊?这个做了是挺有效果的,不过不能挨晒,不然就白花钱了!” 许寂澜眼都不眨一下,若无其事的把画板递到她怀里,说了句“上周的画不错,继续努力”,也没正面回答她的话,转身又回去拿剩下的学生习作了。 悠扬的音乐铃声在校园响起,下课了。 之前的小插曲虽然并不在许寂澜意料之外,她表现的也很镇定,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这年轻漂亮不是不好,但太好了,也让人糟心啊!蜕变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她心理承受的极限了,要是再这么没边没沿的年轻下去,今天二十明天十八,她看她得考虑辞职在家当自由职业者了…… 胡思乱想着跟修真有关的事,许寂澜将杯子里最后一点水喝光,抬眼就见龙子和青珠都盯着他瞧。这么一想,许寂澜也觉得有点愧疚,俩孩子跟着她在大太阳地里站了一下午,连个饮料都没给他俩买!就立刻用口型问:你们也渴了?等会儿咱们直接去超市,路上给你们买饮料喝。 其实无论龙子还是当康都没那么容易饥渴的,贪吃是真的,爱吃肉也是本性,但他们一个是神兽一个是历史悠久的妖族,这方面其实是可以控制的。但听许寂澜这么一说,两只自然不会说自己不想吃喝,青珠乐的见牙不见眼,粉红小尾巴尖儿一翘一翘的,除了点头都不会干别的了。龙王虽然还存着要立威的心思,一听许寂澜这话就自动理解成是关心他的意思,心里也是大美,嘴角也微微翘起。 三人间的气氛好容易打成了空前的和谐,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拔高嗓子的尖叫声,小嗓子那调子拔的,真让唱青藏高原的歌手感到汗颜。许寂澜也是给吓得一激灵,匆忙转过身,就见一群学生全都跑没了影,围在不远处开着睡莲的小水塘边,嗡嗡嗡吵成一团。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女生三三两两的抱成一团,还有的已经白着脸哭上了。 许寂澜怎么说也算经过大场面的,又是老师的身份,立刻走上前让学生们散开,眼看着之前那个哭泣的女生脸白的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就指挥着边上两个女生赶紧把人送到医务室。 自己班里的学生疏散的差不多了,水塘边还围着不少人。许寂澜喊了一声,一边拽了个班里的男生问怎么回事,一边让大家伙都散开。 那男生一米八好几的个子,之前一直站在最前头,估计有什么也看的挺清楚了,这会儿也是一脸欲呕的表情,苦着脸说:“池塘里浮上来一具……尸体。” 一听这话,许寂澜脑子当即慢了半拍:“人的?” 那男生哭笑不得的:“得是人啊许老师!不是哪能……” 哪能这么多人围着瞧,还把那个女生吓得要晕过去,就连他这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看了,都忍不住想吐了。 许寂澜一听立刻翻开手机盖要拨号码,男生赶紧说:“已经报警了,院长那儿也有同学打电话了。” 许寂澜皱着眉攥紧手机,见那男生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没走,就说了句:“那你先回去。有认识的同学让他们也回去,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都围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那男生点了点头,回去收拾东西了。 许寂澜回到槐树下的石凳收拾东西,青珠已经到水塘上绕了一圈回来了,正垂着小脑袋跟龙王在那儿汇报什么。一见许寂澜回来,立刻打了个挺儿,小后背立的倍儿直:“主人!” 许寂澜将宝宝挎在肩上,问:“看到什么了么?” 青珠点点头:“嗯。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身上没穿衣服,仰面朝上在水里浮着。” “身上有的地方被莲叶遮住了,不过属下看到她手腕处少了一小块皮肤……” 许寂澜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太明白他是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龙王在此时接过青珠的话头继续道:“变形者虽然可以伪装被害者死去的样子,但有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掉的。死者身上总会有某个地方显露出被剥掉皮肤的原态。” 许寂澜想了想,终于将所有零碎线索都串了起来:“所以你上次说,那个警察说谎了。” “刘铭死的时候确实被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但尸体上肯定有被剥掉皮肤的痕迹,他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也确实认定刘铭是自杀,但因为他没有说出这一点,所以你感应到他说谎了!” 龙王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许寂澜皱起眉:“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青珠小声说:“我听到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好像是个什么主任……” 许寂澜有些惊讶:“是学校里的老师?”她看向夏黛溟:“你们不是说这个变形怪很狡猾的么?那它怎么会滞留在一个地方害人,这样不是很容易引起怀疑的么。” 龙王嗤了一声:“是很狡猾,但它更贪心。而且我感应到这个地方很大,人多且杂,对于变形怪来说,是杀戮的至上选择。” 不到十分钟,警局的人再次封场,闲杂人等也都被请了出去。许寂澜远远在外圈站着,看到李伯伯还有其他几位院领导都来了,正在跟警方的人交涉。就背起包离开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转过身离开的同时,站在李行剑对面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转过脸,朝她的背影投以深深的一瞥。 而隐身在一旁拉着许寂澜一只手的龙子则好巧不巧的也突然转头,正与那个男人瞥视的目光对个正着。那男人显然是看到了龙子的存在,却没有半分惊诧或者畏惧的情绪,反而一撇嘴角,懒洋洋的笑了。 第024章 苦战 周六一整天都是阴天。 吃过午饭,又喝了青珠煮的甘草酸梅汤,许寂澜拿着从体育用品商店买来的篮球,领着龙崽子和青珠去晨跑运动的那个公园打篮球。 许寂澜个子高,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没参加过什么校队或者篮球社团,但也没少拿着舍友的篮球去学校的操场撒风。简单给龙子讲解了玩篮球的一些基本规则,许寂澜又站在一个篮球架下做了几个示范,就把球塞给那两只,让俩小家伙抢去了。 开始青珠还有些不敢跟龙王动手招呼,后来见自己跑位什么的,包括做一些假动作迷惑他,龙王都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反而双眼晶亮的盯着那颗橘红色的球,并且在发现自己玩什么诡计之后,也有样学样,显然是被这项竞技游戏激起了龙族争强好斗的本性。这才渐渐松懈下来,手脚也放开来,俩人越玩越投入,没多久倒把许寂澜这个平常三人生活的核心人物抛在一边了。 没一会儿又加入进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六个孩子分成两拨,玩的格外起劲儿。许寂澜看到旁边也有别的家长在,就过去打了声招呼,让帮忙看着点孩子,自己则去不远处的小卖铺给那两只买点运动饮料补充水分。 一来一回不超过五分钟,可等她回到篮球场,却发现龙子和青珠都不见踪影,剩下那四个小孩也面面相觑的站着,橘红色的篮球滚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许寂澜一见人丢了,当时就急了,之前拜托的那个家长也赶紧跑过来,说您那俩孩子刚也不知道看着什么了,转眼就蹿个没影儿,她丈夫去追都没追上。一边还啧啧称怪,说现在小孩子就是营养好,跑的没那么快的。看着许寂澜的目光也有点歉疚,不过还是说着客套话帮她宽心。说什么别着急慢慢找什么的…… 许寂澜这时哪听得进去别人都说了什么,手里饮料瓶子一松,心跟在油锅里煎似的,脑子嗡嗡的响,就一个想法:他们俩能跑到哪去。 再想到以他们俩的本事,那自然是古装电视剧里的轻功都比不上的,她这个肉眼凡胎的凡人,就是洗过髓除过尘顺利进入筑基期又怎么样?那两个要是就此一去不返了,她这么个没灵力没法术的废物,连上哪儿找人都不知道,更别提有没有那本事找的回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许寂澜脑子懵懵的,身上是一阵冷一阵热,比前几天高烧不醒那会儿还要难受不知多少。一想到这两个人都是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很有可能又这样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就觉着整颗心脏跟被人攥在手里来回揉搓一样,生疼。 正当她失魂落魄沿着公园里的小径慢慢走着,突然就听到自己身体里面发出一个极微弱的声音,虽然细微又模糊,那清越好听的声线,还有说话时冷冷的总有些别扭的语调,却让她整个人一震,心思也随之活泛起来,是夏黛溟!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想再听听仔细,也因为此,原本混沌的心神也逐渐平静下来,而那个仿佛从自己心底发出的声音也比上一次清晰了不少:“你方才胡思乱想些什么!蠢女人!” 许寂澜忍不住出声争辩:“我没……” “不许狡辩!现在,静气凝神,将你平时修炼在体内运行的那股真气在全身运行起来,然后将体所有汇聚到晴明穴附近,记住不要着急,等感到双目周遭都热起来,再睁开眼。然后顺着你看到的那道青色烟雾走过来,记住没有!” 许寂澜还不太习惯跟他这样直接通过心灵感应交流,不由得再次说出了声:“记住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想到龙子和青珠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事,才连留下个人跟她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她能够顺利按照龙子交待的一步步做好,这样才能不给他们俩添麻烦,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帮大家一把! 如此想着,她便自然垂下双臂,轻阖上眼,站定在小径一侧,在心里默念起那些运行气息的口诀。按照平常在空间里修炼的步骤,一丝不苟的顺畅做下来,同时也感觉到那种有些热乎乎的气流一样的东西开始在她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她不敢大意,连忙按照龙子之前说的,小心翼翼的催动念力,将运行全身的气流一点一点的往晴明穴驱赶。 其实具体也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做,所幸许寂澜这个人在关键时刻总是够镇定,此时心思清明,也无半点杂念。就不断在心中默念晴明穴三字,并且想象着身体各处的气流动往眼睛四周涌动的情景,却不想如此正应了道家修炼的正道,心无杂念,以念御气,过了不一会儿,她就感觉眼睛四周热乎乎的,还有些酸胀,而身体其他部位却不复之前那种热力满盈之感,反而轻盈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能整个人飘起来一般! 她不敢托大,又这样静静思绪片刻,直到觉得体内的气已经全部稳定下来,才徐徐张开眼,就见眼前的那条小径未变,不过凭空多出一道亮闪闪的淡青色烟雾,不过手掌宽窄,好似一条锦带,曲曲折折的蜿蜒向前。 许寂澜觉得奇妙,也无心四处张望,就在那道淡青色烟雾的引领之下,一路朝前走去。 走了不多时,许寂澜突然觉得后脖颈一凉,连同后背的汗毛都一同倒竖起来。有了上次与那酸与交手的经验,许寂澜已经知道,这是身体本能的在警示危险来临! 不及多想,许寂澜一低脑袋一猫腰,就感觉什么东西整个从自己头顶掠了过去。 在起身之前抬眼一瞄,就见七步开外的地方站了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皮肤白皙细眉细眼,身上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许寂澜直觉着这张脸面熟的紧,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又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着实诡异,那双眼露出的暴戾狡猾不似人类,不禁心头一寒,电光石火间已经明白眼前这位的真身,包括“它”的内里和外皮! 里头的瓤子自然就是那臭名昭著的变形怪,而外头的躯壳则是学校里那位不幸殒命的教导主任。不过与她是不同系的,所以许寂澜一时觉得眼熟,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的身份。 许寂澜不敢妄动,一想到这变形者的种种残暴血腥的手段,就觉恶寒难当,便想怎么能与它多做周旋,拖延时间等龙子和青珠来相帮。心里打定主意,她反倒镇定下来不少,极力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那些想象之中的血腥场面,壮着胆子与那变形怪道:“你就是……变形者?” 那怪物披着人皮,却似乎不通人言,只拧了拧脖子,嘴皮子一掀,就露出里头森白牙齿,喉咙间也发出“桀桀桀”的怪声。 许寂澜一听这声音就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下意识的四处看着找寻退路,又说道:“你……不会说话的话,平常是怎么骗取那些人性命的……” 问出这话的同时,许寂澜也在转瞬之间明白过来,怕这东西只通晓迷惑人类的幻术以及快速却血腥的害人手段,找寻猎物以及事后掩盖尸体本貌都是其族类的本能,却是她之前在想象中将之美化太多,也把敌人想的太高了! 寻思明白对方不过是个智商不超过50的蠢物,许寂澜愈加镇定下来,只是一面奇怪为何龙王与青珠迟迟不现身,而这东西又钻空子寻了来,另一面则懊恼除了兜里几片桃叶,身上再无其他傍身武器,一时又是焦急又是气苦,额角也殷出一片细密汗珠。 又悄悄往后退了三步,就见那怪物陡然发力,喉间一声模糊嘶吼,脚一蹬地就朝她扑了过来。许寂澜略一提气,整个人便先向后退了一丈有余,同时伸手掏出一片桃叶,喃喃默念:“管不管用的,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随即眼神一凛,将桃叶夹在食指中指之间,拼尽全身能聚集的力气朝那变形怪心脏位置一抛,同时两指指着那枚桃叶急声道:“五雷引六木燃,急急如律令,摄!” 许寂澜不敢轻敌,未来得及看是否一击即中,当即又从兜儿里掏出剩下几枚桃叶,如法炮制,逐一朝那怪物身上飞了过去。 咒语一次喊得比一次响亮,整个人也肃容站立,长发随风,双目紧盯着那怪物一举一动,恨不得能从双目直接喷出火来,一把灭了这畜生! 四片桃叶有一片被那怪物打落,剩下三片都沾在它身上,其中一片更是稳稳贴在它心脏位置,在许寂澜念完最后一个字后,三团烈火便从桃叶沾覆的位置燃烧起来。 许寂澜双眼一亮,正要欣喜,却见那怪物再次发出“桀桀桀”的怪声,双手管也不管身上那几处火烧,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而那三团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如烧着的柴火着了河水,火苗逐渐变小,最后竟然完全扑灭,只在那怪物的衣裳上留了三个黑洞洞的窟窿。 那三处的皮肤是烧坏了,露出里头黑洞洞黏糊糊也不知是什么的恶心物质,可那变形怪却浑不以为意,反而仰天长啸,面带欣喜,拔步就朝她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许寂澜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面前,就见手腕上那只手串一时金光大盛,整条手串自动从她腕上脱落,展眼间变成百余倍本体大小,颗颗桃木珠子宛如脸盆大小,如同一圈金色镣铐,一把将那变形怪捆缚的动弹不得! 第025章 卡菲 颗颗脸盆大小的木珠越收越紧,将变形者从脖子到脚腕裹了个严严实实,并且如同绞刑架将那怪物渐渐吊离地面。许寂澜放下手臂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怪物逐渐剥落掉外面那层鲜血淋漓的人皮,露出里面黑灰色黏糊糊的本体。 它的原型丑陋非常,并非人形,且是普通男子身形的两倍。前后四肢张牙舞爪,如同干枯却锋利的乌黑树杈,头大如牛,面部如同传说里最丑陋的夜叉。许寂澜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别开眼,喉咙却涌上一阵干呕,想吐吐不出,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难受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变形怪被迫恢复原型,面目狰狞的嘶吼挣扎,张开来的乌黑大口也流出汩汩泥浆般的灰绿色液体。那些黏稠且怪异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滑下,在地上凝聚成一小滩泥潭,并且很快将地上的红白相间的砖块腐蚀的不成样子。 许寂澜猜测着这可能就是属于变形者体内的血液,不仅恶心可怖,并且有着剧烈的腐蚀效果。想来刚才即便成功袭击对方,若是被这种液体喷溅到,也是非死即残的残烈后果,不禁轻轻打了个颤。 无论这只变形者如何挣扎不甘,却被那串扩大无数倍的木珠牢牢缠裹。最终体型越来越瘦小,如同一个被压迫到极限的气球,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这个杀戮无数的怪物被手串的灵力挤压炸碎成无数细小的肮脏碎块,就这样当场殒命。 而就在它被挤压成碎片的前一刻,其胸膛处几经鼓动,如同一个肿胀的脓包,又仿佛体内有一颗滚动的皮球,来回滚动,让那怪物疼的吱哇乱叫,最后在灰飞烟灭的同时吐了一颗泛着淡紫色流光的圆润珠子出来。 那只巨硕的手串在空中停留片刻,倏然收缩回原状,一道淡淡金光闪过,便又自动套回了许寂澜手腕处。与此同时,那颗淡紫色的珠子也在空气中轻轻翻滚着朝她落了下来。 许寂澜未及多想,伸出手来接住,就感觉珠子触手温润,质地剔透,淡紫色的流光如同水晶一般明亮却又添了几分珍珠般的温润,若非事先亲眼见到其来历,许寂澜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此物是从那般肮脏丑陋的生物体内强夺而来。 珠子不过乒乓球大小,许寂澜不懂这东西具体有什么特殊用途,但也知道是极珍贵的,所以就牢牢攥在手心,刚转身欲走,就见背后显出两道身影,正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龙子,以及被前者用法术定住身形动弹不得出声不能的青珠! 许寂澜将整件事串联起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这两人是有意将变形者送到自己手上,让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将变形怪一举歼灭,以便提高功力修为;而他二人隐身其后,肯定有以防万一及时保护她的用意在。 即便知晓龙子的良苦用心,许寂澜也难以压抑心中的那种愤怒,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或许无论再坚强独立的女孩子,都希望身边的朋友伙伴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而不是冷冰冰站在一旁观战,即便用意是好的,但感情上总会觉得有些受伤。 又回想起之前发现两人失踪时的那种心焦肉痛,许寂澜只觉得仿佛当面被人掌掴一般,面子下不来,连带心底的那股怨愤也更浓重了几分。 眼见着龙子张口欲言,许寂澜摆了摆手,先一步道:“我现在很累,没力气做饭,带你们出去吃。” 一路上三人都格外沉默。 下了公交车,许寂澜一个人走在前面,三步开外的距离跟着龙子,再两步开外的距离走着已经幻化成青年模样的青珠。 临走进饭店的时候,青珠连忙疾走两步,赶到许寂澜前头,帮她推转动门,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方才的事也不能全怪龙王大人,他若不隐起身来,光是身上泄露的气味就足以让那变形者却步。属下未能出手相帮,主人尽管责罚,只是不要因为这件事与大人生了嫌隙……” 虽然这一路上不断劝慰自己不要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起自己心里火燎寻找两人踪迹时的心境,以及这些天来三人共同生活的点滴。许寂澜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家伙虽然不比寻常人掌握潮流懂得生活,有时候更会做一些让她啼笑皆非的蠢事,但至少这两只都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付出的感情也不掺杂任何杂质,这让她觉得舒服,也特别有安全感。 或许就是因为逐渐习惯了身边有伙伴的陪伴,也习惯了在涉及鬼怪的方面对这两只的信任和依赖,才让她在了解真相的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一种被辜负的委屈和愤怒。 但后来静下心来想想,或许是自己对他人的依赖太多了也不一定。她原本就是性格独立的人,冷静下来先自我检讨了一番,如今又听了青珠的解释,心中更是释然不少。 三人进到当康家族开的那家西餐店,点了几样招牌菜,许寂澜有意化解之前的冷淡和尴尬,又有着为首次歼敌庆功的想法,便多点了一瓶香槟。 青珠家族的族长少不得要出来与龙王打个罩面,并在许寂澜的坚持下,没有照之前龙王的吩咐完全免单,而是给三人的点单打了个五折。 许寂澜选的是一个临窗的位置,比较靠里,四周清静,又有盆栽遮挡,感觉空间上比大厅里其他位置私密许多。西餐里肉食偏多,经理又特别交代过后厨,食材选最新鲜的,每份食物的分量需是正常的两到三倍,因此龙王和青珠都吃得格外满足。许寂澜小口啜饮着香槟,就着嫩汪汪的鸡腿肉和烤蜗牛,看着这两只大块朵颐的吃相,心情也很是愉悦。 一餐饭可说是宾主尽欢。末了上来几款店里的招牌甜点,其中更有许寂澜个人非常喜欢的萨芭雍,青珠和龙子面前的则是不同口味的冰激凌蛋糕。 三人正吃的欢畅,突然不约而同感觉到不远处的某个方向投来的目光。龙王法力最高,感应也最是灵敏,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抬头,依旧平静的品尝着面前的朗姆酒口味的冰激凌,并且不时看向许寂澜手边香气熏人的甜点。 青珠因为在自家的地界,过去做的又是保全和反侦察工作,因此对这种充满探究和玩味意味的目光格外敏感。但对面龙王没有任何表示,他也便没有动作。只是隐藏起来的胖耳朵在空气中无形的抖了两抖,吃蓝莓冰激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许寂澜是最后感应到异常的,并在第一时间就抬起头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就见自己十点钟的位置坐了一名年轻男子,寸头、皮肤黝黑、棱角分明的五官、瘦高身材,给人一种侵略性很强的气场。 就在自己盯着他打量的时候,对方突然一撇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许寂澜匆忙收回目光,眼角却瞥见对方竟然摘下餐巾,起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许寂澜收回视线后,正与龙子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就见对方从自己脸上扫过,转而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男子果真走到许寂澜三人坐的桌前,先朝许寂澜行了个中世纪的宫廷礼,又朝龙王微一颔首,咧着嘴笑道:“第二次见面了,我的荣幸。想不到几位也喜爱这里的食物。” 许寂澜不解,龙王则一扯脖子上的餐巾,冷笑着说了一个字:“滚!” 对方眼色微冷,颇有些嘲弄的睨着龙王道:“都沦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这儿跟我耍威风?” 龙子冷声道:“本王再不济,总比杂种强上千倍百倍。” 那人眸色一变,竟然一只眼珠变成了银灰色,另一只眼珠依旧保持着深邃的棕黑色不变。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嘴角抿的很紧,原本好看的唇形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出几分凉薄。许寂澜盯着他面部的变化目不转睛,突然发现他此刻的神情和刀削斧砍一般的面庞像极了某种动物。被心中那个念头吓了一跳,就听心底响起一道冷然声线:不要理他。咱们吃完东西走。 许寂澜转眼看了龙王一眼,见他已经垂下双目又拿起了吃冰激凌的小圆勺,便朝桌边站立的那位微点了点头,也拿起餐具吃起剩下半块蛋糕。 男子下颚绷得很紧,喘息微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今日灭了那只变形怪,十分了不起。”朝许寂澜微一沉下颏,男子又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垂眸不语的龙王,语调有些古怪的道:“这个世道已经与过去不同了,以你现今的灵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与我相当的族类合作。否则,你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似有叹息的看了眼窗外夜色,转身离开了。 后面的甜点吃的有些食不知味。结帐后搭乘公交车回家,许寂澜在路上买了一整个剖开来看过的沙瓤西瓜,又买了两串马奶葡萄。东西有青珠拎着,许寂澜与龙子并行着,见他微锁着眉的模样,便问:“刚才那个……他是狼么?” 龙王修长的眉一挑,说话的语调也带上几分嘲讽:“是跟西方世界的狼人杂交生出的杂种狼。” 许寂澜听得迷糊,旁边青珠却轻呼一声,惊道:“他就是那个卡菲?” 许寂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青珠在得到龙王的无声允许后,解释道:“听闻他的祖上是中华大陆上历史最悠久的狼族首领,可他的母亲却与西方世界的一个狼人有染,最终生下了他。他在还未成年的年纪,就咬断了他的几位舅舅和族中长老的喉咙,自立为王,成为迄今为止最强大也最凶残的一位狼王。年纪……大约只有一千来岁。” 许寂澜问:“那他到底算什么,妖,还是什么?” 青珠“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若从他母亲的血统来讲,应该可以算是某种程度的神兽,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应该是,半妖半神的存在。” “神?”许寂澜转头看龙王。却见他微微勾了下嘴角,那神情……说不出的讽刺。 青珠有些尴尬的道:“神的意思不是其他,主要指血统和灵力的纯正,是一种比较传统的分类方法。按照这种**的话,大人可以算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了……” 许寂澜点了点头,果然是受脑残电视剧荼毒太深,一听说是“神”,脑子里立刻就出现捋着胡子道貌岸然的玉皇大帝的形象,旁边还有一只孙猴子蹿来蹿去…… “你刚才的意思是,那个名叫卡菲的狼王,很年轻?” 青珠用力点了点头:“嗯!尤其从他本身的灵力以及丰富的经历来讲,太年轻了!” 许寂澜不禁失笑:“那他岂不是……也没比你大多少?” 青珠连忙用没有提东西的那只手摆了摆,像是对于许寂澜的这种比较法感到受宠若惊难以承受:“不能这么比的!” “他是狼族,按照狼族与人类年龄的换算比率……”青珠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的往夏黛溟那边瞟了一眼:“应该跟大人差不太多。” 许寂澜连忙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他:“你多大?” 她过去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只知道他真正的年龄大概有好几千岁,变成人形之后是比青珠本体大两三岁的正太,却忘记问他在不受手串和咒语控制的情况下,真正变化成人类该是什么年龄。 龙王缓缓的扇了下又长又翘的眼睫,嘴角微勾看着许寂澜道:“二十岁。” 第026章 吞灵珠晋升旋照 回到家里,青珠洗葡萄切西瓜,龙子开电视机调频道。许寂澜冲了个凉出来,刚把手串重新戴上,就见它再次散发出那种淡淡的金色流光,细小的如同碎钻一般的光芒如同调皮的小星星,急切的围绕着许寂澜的的手腕跃动。 许寂澜觉得它好像很焦虑,就伸出手指抚了抚手腕内侧的几颗珠子。谁知那几颗被触碰到的珠子突然开始转动,然后许寂澜就觉得手腕被一股力量猛地扯了一把,整个人也瞬间前倾,几乎没趴在紧闭的门板上。 许寂澜揉了揉被撞的微微发麻的手肘,莫名其妙的拉开门走了出去。往客厅里一张望,她瞬间明白过来那只手串在急些什么。 原本放在自己脱下来的裤兜里的那颗浅紫色珠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龙子手里,此时正被他捏在指尖把玩。 许寂澜走到沙发跟前,拎了串葡萄坐下。龙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往她左手手腕瞟了一眼,嗤了一声,小手朝空中一抛,将珠子掷向许寂澜怀里。 许寂澜吃着葡萄问:“这个到底是什么?” 龙王也学着她的样子拿了一小串葡萄在手:“那个怪物有些年头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在这东西上。” 许寂澜吃了一惊:“它不是作恶多端么?”变形者生性暴虐杀戮极重,体内怎么会生成这么漂亮又纯净的东西? 龙王见许寂澜颇为赞叹的盯着手掌上托着的灵珠,有些生硬的规劝道:“这东西没有看起来那么干净,必须经过净化,才能再次为人所用。” 许寂澜点了点头,捏着珠子对着光源看了看,依旧漂亮的让人称奇。看来这东西干净不干净,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是辨别不出的。 青珠小口小口的咬着西瓜,更加小口小口的吐着西瓜籽,争取不发出一点声响打扰到两位大人的交谈。西瓜好沙好甜,汁水饱满,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两只耳朵稳妥的隐藏起来。不然被主人看到,又要抱他过去捏捏揉揉,他倒是不反感变成原型或者被主人抱啦,但是当着某位的面,跟主人太过亲密的后果太过惨烈,他可不想再被扯着翅膀当皮球一样扔来扔去的…… 上次被扯的那下,他的翅膀跟可足足疼了小半宿哪! 许寂澜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将珠子攥在手里,问龙子:“你刚才说这个东西能为人所用,那具体能派上什么用场?” 龙子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许寂澜手腕,撇着嘴角慢悠悠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早有人等不及了。” 许寂澜想起不久前手串的躁动,不禁哑然失笑。又见龙子对她这只手串好感欠奉、不欲多谈的样子,心里尽管还有不少疑问,但也没再说什么。 …… 这一晚,许寂澜在入眠之后不久,再次进入手串内的空间修行。 睁开眼,发现自己盘坐在桃叶蒲团上头,手里竟然捏着那颗淡紫色的珠子。 她缓缓摊平掌心,就见那颗珠子在自己的注视之下,竟然开始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滚动。过了大约几分钟左右的时间,珠子慢慢的脱离了她的手心,朝那颗高大的桃树飞了过去,并最终在距离桃树一米左右的半空中定住不再滚动。 许寂澜坐在蒲团上没有动,但却一直静静观察着桃树与这颗珠子之前的互动。眼见着桃树粗壮的树干中央射出一团柔和的金光,将那颗淡紫色的珠子如同包元宵一样裹了起来,并且再次开始缓慢的转动。 随着珠子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外面那层厚实的金色光圈的波动也越来越剧烈,如同一颗状态极不稳定的小行星,在那棵桃树前绕着一定的椭圆形轨迹以极快的速度的滚动飞行。 眼前的景象奇妙又让人提心吊胆,许寂澜几乎不错眼珠的盯着瞧,最后连平摊在两腿上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紧紧握着,随着那颗珠子不规则的律动一次次的攥紧。 最后,仿佛到了一个极限,被金光缠覆的珠子突然停滞在了半空,一声如同香槟开启的空响之后,缠裹在外面的金色光芒丝线般四散开来,那棵珠子一边自转着,一边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朝许寂澜飞了过来。 许寂澜似有所感,伸出手接住,就见珠子原本的淡紫色流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的淡淡金光。剔透依旧,晶莹依旧,但给人的感觉却温暖了许多,也宁静了许多。 许寂澜不由得弯起嘴角,静静凝视着这颗珠子。接着,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她竟然抬起拿灵珠的那只手,将东西往自己嘴边送了过来! 灵珠在最后一瞬停留在自己微启的唇边,许寂澜正惊诧自己怎么会有把这玩意儿吞下去的想法,那颗珠子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在她手心灵巧的一滚,沾着她嘴唇,“咕噜”一声就顺着口腔喉管滑了下去。 许寂澜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怎么张嘴,那东西就这样半强迫半耍诈的进了自己肚子。愣愣伸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又仔细感受着东西咽下去之后身体的种种变化,许寂澜有些慌乱的同时,愈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感觉也没有啊…… 正发着呆,就感觉到手腕处略有异常,原本温润光滑的木珠好像比平时的温度高了一些,烫烫的贴着自己手腕处的肌肤,虽然还不至于将人烫伤,但足以让许寂澜提起注意。 许寂澜问:“那颗珠子……是你净化过了,让我吃下去的?” 刚才那个过程她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最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珠子的颜色以及给人的感觉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想来应该就是龙子曾经提到过的“净化”。 手串如同以前每一次许寂澜说出了正确的话一样,再次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碎光,并且每颗珠子都在非常愉快的贴着她的肌肤轻轻滚动着。 许寂澜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意外。又问它:“那吃下去之后呢,能管什么用?” 许寂澜对修真界的种种规则和技巧一窍不通,也难怪每次遇到什么事都一头雾水,满心疑问。但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自己也很快觉察了不妥,这只手串虽然颇具灵性,但顶多只能表达“是”或“否”两种情绪,这种是非判断题以外的问答题,实在是有点超出手串的能力范畴了。 手串好像也觉察了这一点,立刻停止了滚动,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好像一个因为自己力有未逮而分外沮丧的小孩子,蔫头耷拉脑的不再动了。 许寂澜连忙安抚的揉了揉几颗珠子:“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是不是照正常的步骤继续修炼?” 许寂澜技巧性的转移了话题,手串勉强打起精神,微微滚动了几下,表示是这样的没错。只是无论是滚动的频率还是散发出的金光都显示着本尊的热情不高。 许寂澜黑线的想,她该不会……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这件宝贝古老而又脆弱的自尊心了…… 接下来的修炼按部就班,进行的格外顺利,许寂澜修炼即将结束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丹田处微微发热,并且仿佛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丹田中央有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椭圆型发光体在轻盈的旋转着。 许寂澜不知道她已经初步进入到所谓的“旋照”阶段,自然也无正常修真者有此经历时该有的欣喜和激动,只是觉得那个花生米大小的小东西挺好玩的。她此时的心绪宁静而充满愉悦,或许是白天的打斗耗费了太多精力,她甚至没能在修炼完成后睁眼看一看周遭环境的变化,就从手串的独立空间里脱身出来,重新进入甜美的梦乡。 第027章 责任 最近这两天每到傍晚,B市都会下很大的雨。没有雷声,也不打闪电,雨势来的急去的也快,每天都持续一个半小时左右,雨停之后,许多街道小区都会有积水淤塞,给市民的出行带来极大的不便。 因此这周二下午许寂澜去上课的时候,龙子便以要教导许寂澜驭水行走为藉口,再次顺利跟了过去。青珠则留在家里,因为龙子有指示,许寂澜有工作的时候,晚饭由他准备。 许寂澜那天从空间里出来,只觉得举手投足间比以往又轻盈许多,每走一步都好像轻飘飘的踏步在云朵上,五官也敏锐许多,甚至坐在卧室里都能听到外面走廊上下的邻居的闲聊以及手里拿着塑料袋或者背包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好像被平白放大了数倍,如同紧贴着她耳边一样。 许寂澜起先觉得奇特,过了没五分钟就受不了了,站起来往前一迈步,又因为步子迈的太过轻松,身体失却平衡,直接往前栽倒。幸好她现在的身体反应能力相当不错,空手一抓,腰向起一弹身体后仰,整个人又稳当当立住了。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青珠在旁边看得一脸忧虑,龙子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神色也是不赞成的。许寂澜被这两人的眼神看得有点羞愧,又想起头一天晚上在那个空间里,是自己一时迷了心窍,不知怎么的就将那刚刚净化好的灵珠吞了下去。如今看自己身体的变化,也知道定然是那颗灵珠的作用,不禁很是自责,以自己的资质和能力,根本消化不了那灵珠的灵气,也驾驭不了它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巨大变化。怪不得古人说福兮祸依,祸兮福依,看来还是很有一番道理的。 许寂澜这边一径自责,龙子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番道理。他早料到那棵桃树就是用骗的也会让许寂澜将那颗珠子归为己有,对这种事态的进展虽略有不悦,那也是因为看不惯那棵桃树的缘故,对许寂澜有此际遇还是乐见其成的。可到了第二天,一看许寂澜这副束手束脚颠三倒四的模样,他开始重新考虑这颗灵珠的效用以及许寂澜学习修真的进程。 或许他和那棵死木疙瘩在某一点上犯了同一个错误,他们都太心急了。 能在短短十数日内顺利进入筑基期,以许寂澜在修真界的“高龄”,以及之前二十几年身处俗世所沾染的“尘垢”,已经算相当难能可贵了。可他们还不满足,不仅逼迫驱赶着她仅凭一己之力凡人之躯去与那变形怪硬碰硬,而且还立时就让她将那棵灵珠吞化了去。他们只想着怎样在最短时间内能让许寂澜变得更强大,却忽略了她身体本来的承受能力,包括她灵魂的承受力。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夏黛溟的脸上才逐渐显露阴郁之色,这种阴沉之中不是没有懊恼和自省的,可看在许寂澜的眼里,却完全被曲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青珠此时却再次在两人之间充当起了润滑剂,连忙举起手里端着的热粥,招呼二人趁热吃些早点。趁着许寂澜吃得差不多、心情见好的空当,又循循善诱的劝导道:“主人不要灰心,任何人初纳灵物,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许寂澜放下粥碗,笑容有点勉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因为自己一时糊涂,糟蹋了东西……” 青珠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面上还有点惶恐之色:“主人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这种东西都讲个缘分、际遇。就像主人手上的珠串,同样的遭遇,换了个人,它也不见得能留得住。” 许寂澜听得玄乎,心里依旧不怎么信的,但见青珠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好拂了他一番好意,勉强牵起嘴角投以一笑,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有些木然。 旁边龙子此时却开口了,而且居然没有反驳青珠的话,而是顺着他之前的劝说继续道:“他说的没错。这东西本就是你该得的。” 许寂澜刚想辩解说当日灭那变形怪也不是她亲力亲为,龙子却已经看透她的心思,指了指她腕上珠串先一步道:“当日你滴血施咒,它先我一步与你缔结契约,即便你渡完此生、灵魂转世,它都会找到你,继续做你一人的法器。所以它做的,就等同于你做的。” 许寂澜愕然,是这样么? 旁边青珠连忙点了点头,连声肯定龙子说的没错。 许寂澜回想起当日情景,那日手掌中间划开的狰狞血道犹在眼前,不过在她初次进入手串空间修行之后就完全修复了。龙子从一开始就说与她结下“连命之咒”,如今又告诉她手串也是在那时认她做主,想来当时自己留下的那些血倒是没有白费,平白招来了这么两个宝贝! 如此想着,许寂澜不由得摇头笑出了声,事已至此,看来想不信命都不成了。不然要怎么解释她从那天夜里开始直至今日种种如同神迹的遭遇,她原本以为那山海经不过是一本神话故事,谁知那书中的人物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先是这只不知道到底活了几千岁的应龙,接着是长翅膀会变幻人形的当康家族,后来还有那只长得像蛇又似鸟的怪物酸与。 这个世界,跟她过去生活过二十多年的世界,好像有什么不同了呢。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但她始终以为这就是这个世界混乱与黑暗的极限。可亲眼见到了被那变型者残害的死者,而且就是生活在自己身边的老师、同学;亲手用龙子交待的方法灭掉那只凶恶却很弱的食香鬼;后来又眼看着手串在关键时刻挡在自己前面,与那变形怪交锋对敌,最终将它消灭殆尽。 如今又听着龙子与青珠或鼓励或安抚的话语,她突然有了一瞬间的顿悟。这些遭遇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物体,有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际遇,就连身边陪伴的朋友都与普通人是全然不同的,或许,她早就该跟自己承认,她已经担起了一份不一样的责任。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在龙子的指导下运行体内真气,在青珠的辅佐下练习一些简单的法术和灵术,渐渐地,虽然还不能完全驾驭身体里那颗灵珠钝化之后的灵气,但至少走路行动能与往常无异,并且很快体会到了拥有强大灵力的妙处。 这天下午,许寂澜特意穿了条只到膝盖处的五分裤,鞋子也是能够趟水的。就这样跟正太模样的龙王手拉手出了门,步行着往学校方向去。 按理要是走着,即便不走公交车绕城的线路,可以抄一些捷径,但还是要走上一个来小时的。但龙子有意锻炼许寂澜驭气行走的本领,所以给她规定了时间。又有他手领着走,不到半个小时就能顺利到达学校门口。 去学校的路上确实是这样顺利没错。可回来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学校的课下午四点钟结束,龙子刻意让她在学校拖到五点半,等到雨下起来才走。这样回去的路上许寂澜练习的就不光是练习所谓的“轻功”,而是要踩着水回去。 走到某个地下通道的时候,水几乎跟小瀑布一样,许多正值青壮年的男人都举步不前,走的战战兢兢。龙王因为怕引起注意,早先一步隐身了,并且在旁边催促许寂澜快走。 许寂澜没法儿,只能硬着头皮踩下一节台阶,冰凉且浑浊的水漫过她的脚踝,水流冲击的力量以及脚底的湿滑感让人很难站得稳当。许寂澜深吸一口气,放空自己的思绪,不去看也不去想周遭一切,慢慢将丹田处的那股热流运行周身。 随着两脚感应到那股并不陌生的温热而轻快的感觉,许寂澜一手的食指微微动了两动,脚趾也在同时蜷了蜷。下一刻,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龙子教她的踩水并不是过去农村讲的那种踩水,而是将自己的双脚水中悬空起来,基本只是脚底板沾着水面。脚下与水面相接的地方隔起了一层大约一公分左右的气流,她就是在这层气流烘托起来的同时,快速且稳健的一步步走向前。 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走得比普通人轻快,溅起的水花也小,但若是旁边没有来往行人拥挤,基本她走完全程也不会溅起几朵水花。 龙子在旁边不时指点几句,什么“眼睛向前看,不要看脚下”、“注意气息”、“左脚迈步轻一些”之类的。 不过短短二十米左右的距离,许寂澜最后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已经是汗如雨下,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028章 找上门 两人一路走回小区。 走过那处地下通道,龙子就收起隐身术显出真身,并且每隔十分钟左右就给两人施一个全身干燥的术法。雨太大了,这时候硬要顶着雨走,无论任何雨具都起不到什么遮挡的效果。许寂澜身上披着件短雨衣,龙子则像模像样的打着把草绿色的小雨伞。远远望去,一大一小牵着手在雨中漫步,倒是好一副闲适模样。 路人遥遥望着只觉得雨中漫步的两人勇气可嘉温馨有余,可苦了许寂澜一边要静心凝神提气踩水,一边还要按照龙子之前教的方法屏蔽周围的噪音污染。 第一天发觉自己耳力过人的时候,许寂澜头差点没炸了。比如现在,三十米开外的距离都能听清人家小两口窃窃私语,或者隔着一条街的远近能将对面水果店用塑料袋套西瓜的声响尽收耳中。小时候看西游记或者没少羡慕那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真轮到了自己,许寂澜则叫苦连天大呼吃不消,恨不得无时不刻不拿两团棉花堵着耳朵眼。 好在龙子很快告诉她这个东西也是能够自己控制的,不想听的时候可以屏蔽掉,有需要的时候再仔细听一听就是了。不过许寂澜现在对自身灵力的掌控还在摸索中,听了龙子的教导,一连试了几次,一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只是偶尔会突然听到很远处的动静,把自己吓一大跳。 这样一心二用一路走到家,许寂澜刚进小区就受不了了,一口浊气喷出,扶着一堵房山墙就在那晕头转向的喘粗气。修真当神仙什么的,真不是人干的啊! 龙王见她这副模样,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小脸儿苍白靠着墙壁大口喘气的模样挺有意思。 平常她在自己面前总端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殊不知在夏黛溟心里,她才是小孩子,就她活的这二十几个年头,算起来还不够他一个零头。给自己做饭吃以及带自己出去逛街的时候,总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训自己这个拿好那个不能碰,其实他哪有她以为的那么幼稚不懂事。看到新鲜有趣的东西想要了解是正常的,但他毕竟活了好几千年了,总不可能真跟小孩子一样没个轻重。 自从她上次大病那一场,外表的容貌比过去显得稚嫩的许多,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肌肤如今白嫩细滑的如同骨瓷,嘴巴小小的色泽红润,一双细长的眼瞪人的时候总显出几分妩媚。像现在这样靠着墙壁大口喘气的狼狈模样,脸颊额头贴着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眼睛则一副水汽氤氲的样子,龙子在旁边不动声色看着,眼色也不自觉的深沉了几分。 许寂澜在对待龙子的态度上确实太过简单粗暴,直到现在依旧把他当成小孩子对待,只有遇到专业问题才将他当做权威咨询。像现在这样自己身上半湿着,两人独处的情景,居然也没有对他生出半分警惕来。抬手一挥,许寂澜哑着嗓子下达命令:“去下超市,买水果还有牛奶!” 龙子嘴角微翘,拽住许寂澜雨衣的一角:“我想吃上次那个冰激凌。” 许寂澜攥住他的手,一边还为他小手热乎乎的温度暗暗咋舌:“那个得到青珠家的饭店才有卖,外面这些超市没有。” 龙子抬起头,漆黑的眼珠盯着许寂澜,眼角微翘,神情很是无辜:“这周五还能去那里吃饭么?” 许寂澜很快算过这个月剩下的工资,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是没有人家族长打的那五折,肯定是喂不饱这只大胃口的龙还有青珠那只小馋猪的。 两人刚走到超市,许寂澜包里的电话响了。打开手机一开,陌生号码,许寂澜在超市门口脱雨衣存包,一边推着龙子让他先进去:“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越好听的男中音:“你好,许小姐。” 许寂澜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已经推了购物车过来的龙子:“卡菲?” 对方笑了两声:“看起来我还是给许小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许寂澜握住龙子够过来的小手,示意他不要急:“请问有什么事么?” “上次跟许小姐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忘记说我的职业了。” 许寂澜听得稀罕,怎么这些神兽妖怪在现代社会还能找到正经工作的么?对方好像早猜到许寂澜的想法,语调轻快的道:“我在B市警局工作。与许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在B大。我记得许小姐是那里的老师,对?” 许寂澜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上次这个卡菲一上来就说变形怪的事,如果他也是警方的人,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那么他一定也能跟龙子一样,得出凶手是变型者的判断来。那么上次西餐馆的“偶遇”,还是偶遇么? 许寂澜这么想着,就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你上次……只是碰巧跟我们遇见么?” 卡菲又笑了,声音里却有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庄重:“我很喜欢那家餐馆的牛扒,基本每周都会去一到两次。那次遇到小姐和溟殿下,确实是个巧合。不过当时我感应到小姐身上带着那怪物的灵珠,便知道是小姐手刃了那凶手。” “卡菲在这里,代表警员和全市市民,感谢许小姐路见不平、为民除害。” 这样半古半洋的用语和说话方式让许寂澜也忍不住浮出一律笑容,看得旁边原本就在虎视眈眈的夏黛溟心中火大,双足一蹦,手指轻扣许寂澜手腕,趁着许寂澜因为酸麻松手的空当就将手机抢了过来。 “离我们有多远滚多远,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龙王“啪”的一声阖上手机盖,一转脸,就见旁边超市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小区的主妇都指指点点看着他和许寂澜,而许寂澜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 他可不懂人言可畏流言蜚语这一套,落落大方的将手机重新塞进许寂澜手里,推上红色购物车就转个弯就往超市里去。 许寂澜刚要拽他衣领子,就感觉身后有什么异动,围观的几个女人叽喳声也更热闹了些。一转身,就见卡菲一身天蓝色警服,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肩膀和裤腿都湿透了,剪的很短的寸头也滴答往下滴着水珠,咧着嘴懒洋洋笑的样子显得男人味十足,许寂澜却因为他放肆的眼神和笑容而微微升起了一丝微妙的不喜。 龙子把购物车一甩,脚步一转就挡在许寂澜前头,黑着一张脸斥道:“阴魂不散!” 许寂澜则想到卡菲在现实世界的身份,脸色比刚才龙子失礼的挂掉自己电话还难看了几分,瞪着卡菲咬牙低语:“你擅用职权调查我?” 不然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住址! 卡菲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还当着旁边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中年妇女的面,象征性的摸了摸龙子的脑袋,被他一甩头,手掌就僵在半空。又转而翻过手掌做出握手的姿势,朝许寂澜眨了眨眼,笑着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好,不过也是为了咱们的未来,相信小澜你能够理解,是不是?” 许寂澜这回连牙齿都不咬了,拉过龙子就往外头走。卡菲摸了摸鼻子,朝旁边几乎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几个女人无奈一笑:“一大一小都跟我闹别扭了……” 哄!卡菲一句话,更加坐实了这些妇女的猜测,敢情真的是一家子啊!想不到看着跟姐弟似的,结果是母子! 龙王耳朵尖,早将这些人的话尽收耳中,转过身张口就要怒斥,被许寂澜从后头一把捂住嘴,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还嫌不够乱!” 取出包包和雨衣,许寂澜打开儿童伞,拉着龙子就往外跑。 卡菲慢悠悠的顶着已经转小的雨势在后头跟着,走到自己住的那栋前,离那个小超市也有一段距离了,许寂澜猛的一转身,双眼喷火瞪着卡菲:“警察先生,你这样我可以告你骚扰女性和私闯民宅!” 卡菲假作投降状的举起双手,被雨水打湿的黝黑脸庞笑出几分无赖,棕黑色的眼仁却认真的盯着许寂澜:“嘿,嘿,我真的没有恶意,只需要借用你五分钟。” 说着,他用下巴点了点龙子的方向,目光却没离开过许寂澜的脸庞:“抛开那家伙对我的成见,许小姐,咱们找个地方,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许寂澜面无表情的反击:“抛开他对你的成见,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度已经为负了。” 卡菲一噎,眨眼的样子十足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大狗:“就因为我用警局的系统查到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许寂澜说:“以及利用你身份的优势凌驾于我们之上,占着便宜的同时还总做出一副与人无害的样子。” 卡菲一摆头,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看了过来:“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许寂澜不再说话,转身就走,龙王心满意足的跟在旁边。有了这只跟屁虫作比较,他才知道他家女人过去对他可足够温柔了。 第029章 协助调查 电梯门打开,某人一身水渍滴滴答,摇着手呲牙笑着跟两人“say hello”,许寂澜脸都青了,龙子则二话不说,一个扫堂腿过去,接着食指一指,一道浅青色的闪电物质的光流就朝卡菲直射过去。 龙子如今体积小,动作灵巧,力道却极大,卡菲一时不察,还真被他绊的一个踉跄。至于那道如同闪电一般朝他扫射过去的光流,则被他闲适的一挥手,掸灰尘一样就拂落一旁。 龙王现今法力基本没恢复什么,还是原本那十分之一,动起真格的定然不是狼王卡菲的对手。许寂澜深谙这点,心里也起了急,顾不得对卡菲的厌恶,连忙上前拎住龙子的衣领子,又怕在外人勉强伤及他的自尊,又伸过另一手揽住他的手臂,半哄半劝的说道:“算了,咱们就听听他想说什么。不然他总这么追着我走,也不是个事儿。” 卡菲掀起嘴角,笑的格外彬彬有礼,率先走到许寂澜的家门口,站在防盗门外朝内一伸手,那意思“您掏钥匙”! 许寂澜劝住了龙子,却依旧对他好感欠奉,从包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青珠正端着一盘糖醋鱼从厨房往外走,一见门开了,许寂澜和卡菲站在一起,自家的龙王大人则被挡得只看见一道衣服影子,顿时张大嘴巴,手连连抖了两抖,差点连盘子带菜摔在地上。 卡菲又做了个非常绅士的“请”的手势,许寂澜懒得跟他掰扯,抬步进了屋。见青珠手忙脚乱之中又偏要端出严阵以待的架势,连忙叫他先把盘子放饭桌上,然后侧过身,冷冷瞥了卡菲一眼,吩咐青珠道:“卡菲大人来谈些公事。青珠端杯水过来,咱们等会儿再开饭。” 青珠点点头,忙不迭的往厨房去了,过了没两分钟就端了三份饮料出来,一杯是按照许寂澜的吩咐,给卡菲准备的温白开。另外两份则是加了百合和冰糖同煮的绿豆汤。因为考虑到两人是冒着雨从外头回来,绿豆汤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晾凉冰镇,送到嘴边还是热乎乎的。 许寂澜在心里赞叹难得青珠这样的实诚孩子也懂得用如此委婉的方式下达逐客令,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在龙王传音术的授意下做出来的。青珠又递上两条干毛巾,分别给许寂澜和龙王大人,接着就忐忑不安的双手交握站在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的三人。 卡菲却无视这般差别待遇,故意似笑非笑看着龙王,打了个响指,就见原本**的警服眨眼间干燥的好像刚从烘干室里送出来,头发依旧湿漉漉的,但显然这并不是他在意的。 在许寂澜的冷漠注视下,卡菲微微一笑,手掌往旁边空气一伸一拽,就凭空取过一份文件,搁在面前的茶几上。 许寂澜拿过文件扫了眼最上面的粗体字,不明白卡菲的用意:“这些应该是警方的机密文件,平白无故拿给我们看是什么意思?” 龙王眼一眯,不用看许寂澜手上的文件就明白过来卡菲的意思。或者说同类之间总是更好揣度对方的心思。这不仅指二人都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神兽血统,更因为二人都是自己所处种族中的上位者。对方的一举一动,基本按照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想都不用想就能了解。 “你想我们帮你查案子?” 卡菲摇了摇食指,纠正龙王的说法:“不是帮我,是帮大家。而且这也算不上正经的case,应该说是……” 上身微微前倾,卡菲笑得有些诡秘:“解决我辈应该负责的难题。” 许寂澜在没有搞清楚情况前不敢妄动,也便没有翻开详细阅读,只是因为卡菲晦暗不明的话语和龙王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而心脏收缩。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一句话,让在场两个最有分量的人都起了某种程度的变化,甚至连带客厅的气氛都在转瞬之间变得沉重而压抑。 龙王抿紧嘴唇:“本尊不明白你的意思。” 卡菲霍然一笑,瞟了旁边许寂澜一眼,勾着嘴角道:“还跟我装?” “她都遇见酸与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青珠听了这话也是悚然,顾不得逾矩,插嘴道:“你怎么会知道主人遭遇酸与?” 许寂澜倒没有责备青珠等同于间接承认卡菲陈述的事实,而是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 卡菲毫不畏惧面前三人或阴翳或沉重或惊讶的凝视,依旧翘着二郎腿,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我自然有我的途径。” “起初我只是听闻有人在附近遇到酸与,不过汇报的人并没有查到是什么人。”卡菲说着,再次与许寂澜对上视线,目光扫过她的脸颊,最后定格在她左边脸颊的某个点上:“见到许小姐之后,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龙王在此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卡菲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十分诚恳的看着龙王道:“我没有恶意。对于我说,这个人具体是谁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酸与出现代表什么,你比我知道的清楚。” “我知道她需要机会试炼、提高自己,而你也有责任趁这空当做一些事,不是么?” 龙王表情淡然看着他:“你都查到了什么?” 卡菲突然压低了嗓音:“某种力量已经启动了,这点从你能被召唤出来,还有酸与的出现,已经是相当明显的兆示了,不是么?” “你在警局工作,也是为了这个?” 卡菲悠悠一笑:“也不全是。” “毕竟那些东西也是到了最近几年才开始蠢蠢欲动的。” 龙王依旧没有看许寂澜手上的文件,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你已经接触过的,或者有人看到的,都有什么?” 卡菲此时的表情也显出几分肃穆,十指交叉动了动,吁了口气道:“都是不太容易对付的东西,像变型者那样的,还只是小玩意儿,更可怕的是那些群居的东西,知道么,很多都是已经灭绝多年或者濒临灭绝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涌了出来。而且有一些,好像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异……” 龙王的表情才此时突然有了一丝松动:“查到源头了?” 卡菲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许寂澜听着两人间的对话,也意思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便在两人谈到一半的时候打开文件看了起来。旁边青珠小心翼翼的瞄了两眼,不敢仔细阅读,许寂澜感觉到了,便将文件往他那边挪了一些,又回头朝他笑了笑,示意一起看也无妨。 可这一看起来,许寂澜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案件”究竟有多严重! 暴雨、城市雨水淤塞、某种水生寄生物,在人们趟着雨水走过的时候,就是噩梦的开始! 这些会在第一时间钻入人体的微小生物,会在进入人体血液之后迅速传播某种极其恶劣的病毒。凡是感染者,都会在24小时之内产生类似感冒的征兆,打喷嚏、咳嗽、高烧不退,送入医院后,有的在随后的24小时内抢救无效,就这样被医院宣布死亡。还有更多的人则迅速陷入高热和昏迷。目前B市这样的病例已经高达183例,而这种状况依旧处在高度保密阶段,任何接收的医院都被上头命令严格封锁消息,即便有个别有关系的媒体得到小道消息,也被警局派出的相关人员拿出条例警告,不准对外公开一个字。 许寂澜这边看得怵目惊心,另一边卡菲和龙王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 许寂澜一抬头,就见卡菲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沓子一百大钞的人民币,往茶几上一撂:“这个是上头派发的,算是对几位不久前消灭掉本市唯一出没过的一只变型者的奖励。” 许寂澜将目光投向龙王,就见他微微点了点下颏,卡菲则微笑着站起身,朝她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许寂澜有些茫然的跟着站起来,手在夏黛溟的牵引下握了上去。 龙王略显清冷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同时响起:“钱每次单结。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们算协助警方调查。上头给你的钱,不许私吞。” 卡菲和许寂澜的脸在同时僵住了,旁边青珠扭着手,努力抑制自己白净的小脸儿逐渐挤成一个囧字。 第030章 阴谋和亲吻 晚饭三人都吃的很饱。 许寂澜和龙子、青珠三人轮换着把那沓子资料看完。许寂澜有一搭没一搭的啜着晾凉的绿豆百合汤,看到个别不懂的地方就提出来,一般都由青珠来做详细解答。 “主人,一共有一万块呐!” 青珠将点过的钱攥在手里,圆圆的眼睁得大大的,粉嘟嘟的小嘴儿张成O型,又是幻化成六七岁的正太模样,看得许寂澜一阵心痒,伸手过去轻轻掐了一把小家伙的脸蛋儿。 龙子手里拿着一本古本山海经,旁边还摆着两本摊开来的相关古籍,朝这边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青珠心中忐忑,被许寂澜眼冒桃心的眼神看得无措,连说起话来都有点结结巴巴的:“主,主人……这些钱……” 许寂澜扫了眼他手里的粉红大钞,笑着朝龙子说:“你谈来的买卖,收着呗!” 龙子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淡然道:“青珠拿着罢。日常花销,从这里面取。” 许寂澜略显夸张的睁大眼,故意逗他:“你这是补贴我生活费呢?” 龙子眼尾略翘,修眉微抬:“海底那个行宫有各种珠宝、金银无数,只是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无法隔空取来。” 龙子答非所问,许寂澜却有点听明白了:“你是担心我养活不起你们两个?” 龙子瞟了眼呆站在原地的青珠,说话的嗓音也比往常深沉了几分:“我说过了。” “嗯?”许寂澜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青珠,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 夏黛溟目光微闪,脸上飞快掠过一丝赧然,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无波的样子。 倒是青珠有点领悟过来了,忙将钱收好,温言软语向许寂澜道:“大人即便法力受缚,比之绝大多数凡人和精怪仍旧高出不知多少,赚钱养家更不是难题。属下日后也会尽力为主人和大人效命,绝不会再让主人为了生计辛苦奔波的。” 许寂澜看着眼前一只更比一只小巧俊俏的正太,感动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不禁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龙王大概是觉得不自在了,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突然转移话题道:“家里只有这三本?” “唔……”许寂澜又喝了口绿豆汤,食指点了点龙子手里的山海经:“这三本也不是我的。都是从蒋致临那边拿过来的。” 龙子微微皱起眉,阖上手里的书,将掌心贴在书的封页上,静静感应了会儿什么,眼中突然滑过一丝惊叹之色。 “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么?” 龙子突如其来的发问让许寂澜摸不着头脑,她可还十分清楚的记得上次龙子在医院里闹那一出,只能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对蒋致临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龙子突然将手里的书本抛向青珠:“一个时辰,将这个人查清楚。” 青珠接住书本,微一颔首,又朝许寂澜行了一礼,拔步就跑,龙子又接了句:“我说的是有关这个人的所有、一切,晓得么?” 青珠过去做惯了此类工作,自然明白龙王话中深意,面上也显出几分凝重,又朝二人一抱拳,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许寂澜始终在观察龙子脸上的变化,见青珠走了,便问:“怎么了,突然想要查他?” 龙王没有回答许寂澜的问题,又取过一本古籍,翻开来看着目录页,问:“那日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现在可以去么?” 许寂澜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摇了摇头:“过了探病时间,得等明天了。” 龙王又道:“我最初遇到你那日,那间高屋,是他的?” 许寂澜点了点头。 龙王抬起眼,眼神里有一种许寂澜看不懂的光芒:“待青珠回来,咱们先去那间屋舍一趟,明天一早去看他。” 许寂澜不动声色的放下碗:“能告诉我原因么?” “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让青珠去查他的所有情况,还提出去医院看他。” 龙王沉默许久,才回答了许寂澜最先那个问题:“因为我怀疑,我会来到这里,跟你结成连命之咒,以及受那个桃木手串的控制,并不是一个意外。” “你曾说那些步骤是他写给你的,所有的物件都是他留下的笔记里记载的,你弄到的这个手串还有那把折断的剑,那块玉牌以及那只香炉,都是正品。” 大概是很少一次性讲这么多话,龙子说的很慢:“你说买到这些物品的店铺也是他介绍的。还有你做召唤仪式的房间,屋内的摆设都是特别合过风水的。” 许寂澜艰难的接出一句话:“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设计我?” 龙王平静的道:“至少他计划了这一切。” 许寂澜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些信息,心里阵阵泛凉,手指紧紧扒住茶几的边沿,指节都泛了青白:“可那些……集齐所有的东西,我用了超过半年的时间,只要有一样东西被别人买走……还有那个仪式的意思,我几乎是用猜的……” 她仓惶的抬起头,看向龙王的目光,隐约透露出一抹难过:“我从没想过我会做对了全部。我一直以为,把你召唤来是一个意外,是我……造成的失误。”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因为太过执著以及不够专业造成的失误和意外,而是事先有人预谋的一个阴谋。这个阴谋不仅将她兜了进去,还将龙子从异世召唤而来,害得他法力受限,要被一只小小的手串束缚,最重要的还与她结成连命之咒,在两人生命的有限时间里永远无法摆脱彼此。 她不过凡人一个,有这个没这个也没太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他身为上古神兽,活了几千年才不过是人类的20岁,也就是说他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这样被迫与她绑在一块,将来她生老病死,受苦受害的一定是他。 许寂澜一瞬间想到许多,心乱如麻之际,不仅对龙子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歉疚和自己也说不清的难过,更对那个如今躺在病床上一无所知的病患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恨意。 这个人,果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么?! 龙子自然将许寂澜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心里也感应到她所有的自责和无措,嘴角不经意的勾起,心里也感受到了一种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温甜。 身为神兽,龙子自然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甚至没有深究过他对许寂澜过于强烈的独占欲和控制欲意味着什么。但神兽的简单思维也有一个好处,没有了那些弯弯绕,他反而能够更为快捷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在适当的情况下做出一些调整。 比如现在,他觉得这种滋味挺好受,就自然的想要更多。他不喜欢青珠跟许寂澜太接近,可以冠冕堂皇的用任务把他支走。他发现许寂澜为了他和青珠吃饭的问题发愁,就想法子挣银子,不让她有类似“发愁”的情绪出现。 也是因为想要许寂澜更多的关注和挂怀,且不想让她一径沉浸在这种消极情绪中,他突然开口道:“我饿了。” 许寂澜一愣,后知后觉的轻喃道:“你晚饭……吃了很多……” 龙王脖子一昂,眨着一双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眼眸,状似撒娇的盯着她:“我饿了。” 许寂澜扶额:“你想吃什么……” 果然,不能把他想的太无辜。就这个胃口,得被多少人嫌弃啊!还有那个火一样的暴躁脾气,许寂澜一边琢磨着,就这么极为顺嘴的问出了口:“你不会是属喷火龙的!” 这回轮到夏黛溟发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且深深为许寂澜对他的特别“关注”深深的感到自豪和高兴:“不是。” “虽然我对火的控制力也不错,但应龙一般都是对水更擅长一些。” 许寂澜暗自好笑,就知道他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幽默感:“那你那双翅膀……你能飞么?” 提起他的能力,夏黛溟脸色有点难看:“我现在无法幻化成本体模样……” 最让他郁闷的就在这点,不仅法力受限,而且只能是现在这副小童模样,连恢复本体或者像青珠那样幻化成他人模样都做不到。一般的小法术还成,但凡涉及主动攻击的,譬如今天在门外跟卡菲交手时射出的那种光束,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对生性好战又自尊心极强的龙族来说,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如今许寂澜头一次提出想要看他翅膀和飞行的愿望,他居然没有办法展示给她瞧,夏黛溟心里想着,原本俊俏又标致的小脸儿越来越黑,基本有与卡菲那黝黑的肤色比肩的趋势。 许寂澜还不知道自己不过随随便便一句问语,再次触到了龙王那颗极为自尊自傲的心脏,打开冰箱看了眼里头的存货,突然懊恼的“啊”了一声,转过眼正与龙子的视线交汇一处。 “都怪那个卡菲,都忘记买牛奶了!” 水果是还有一些,关键第二天的早餐。九点半下小超市关门,现在早过时间了。 龙子阴沉着脸色走进厨房,还在为自己无法在许寂澜面前展现英姿耿耿于怀,许寂澜却以为他是因为喝不到牛奶而不满。就摸了摸他的头:“要不给你做点粥好不好?正好还有点剩下的松花蛋,再给你切点鸡丝?” 龙王因为她那个安抚的小动作心中恼恨,却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抱住许寂澜的大腿,把头埋在她腰部不说话。 许寂澜这回可看出点不对劲儿来了,只能用点力气掰开龙子的胳膊,弯下腰视线与他持平:“怎么了?” 龙子一语不发,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唧”一口正正当当亲在许寂澜的嘴上。 第031章 各种凌乱 许寂澜风中凌乱了。 僵硬的站起身,僵硬的转过身,最后僵硬的走入浴室冲凉,然后保持着同样木然的状态解卡子散头发上床睡觉。 龙子倒没因为许寂澜的反应有多受伤害,早就讲过了,他那个直线思维的脑子,亲到了目的也达成了,心里美了舒坦了,也就不计较更多了。而且因为现在外形受限,他也压根没期冀许寂澜会对现在这样的他有什么回应。估计要真有什么回应了才够他急的,该做的都做不了,看得见吃不着,这不折腾龙么! 这天晚上顺利进入手串空间后,许寂澜先到小溪边玩了会儿水。 是的,小溪。自打那天她将灵珠收纳体内并且逐渐消化其中的灵力,这个原本只有一棵桃树、四周雾蒙蒙的空间也随之起了变化。最先出现的是一条蜿蜒的土路小径,然后随着雾气逐渐消散,她曾经听到过的水流声也显出了原貌,是一条清澈见底、水流潺潺的溪流。 溪流的那边是一片小树林,以许寂澜现在的视力看过去,只能看见在雾霭掩映下绿意茫茫的一片,依稀可以窥见远山起伏的线条轮廓。非常纯粹的绿色与那种淡淡烟雾般的奶白色融汇一处,远远望去,仿佛一块浸沉在冒着烟雾的冷水中的巨大翡翠石,再配上更远处的蓝天白云,整个空间美得宛如仙境。 小溪旁的土地上这两天已经渐渐长出些幼嫩的青草,许寂澜在草坪上坐下来,用手撩动着清澈微凉的溪水,懵懵懂懂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手腕上那串木质珠串好像有所感应,如同往常一般,散溢出淡淡的碎金光芒,光点跃动的频率有点急切,好像要与许寂澜交谈一样。 许寂澜漫不经心的轻点着微波粼粼的水面,也感应到了手腕传来的微热触感,往过瞥了一眼,瞧见手串那副急吼吼的样子,不禁轻笑了声。 沾着水珠的手指轻轻在其中两颗木质珠子上点了点,她记得每次都是这两颗最先有反应,无论是发热还是溢出金光,所以就将它们两个假想成人类的大脑。 “又怎么了?我不会忘记修炼的,只是在这儿坐一会儿。” 许寂澜微笑着看着珠串,交待出这句话。 珠串听了这话,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焦虑了,但依旧不间断的往外释放着碎金光芒。许寂澜静下心来感应了下它所释放出的情绪,惊讶的发现它好像是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在空间里面与在现实世界中不同,手串的控制力要大许多,与许寂澜交流起来也顺畅许多。因此许寂澜只要平心静气,能够感应到手串的想法并非难事。 但这已经足够让许寂澜惊讶的了,她之前一直将手串看做与青珠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虽然青珠曾经说过它已经存在至少两千年之久了。 静静等待它的下一步反应,过了片刻,许寂澜突然感觉腕上一松,接着手串突然顺着她手背松脱开来,漂浮在半空,并且缓缓飘移到与她视线持平的高度。 许寂澜也不吃惊,就这样微笑看着它,等待它的下一个举动。有过上次与那变形者对战的经历,她已经知晓这个法器的能耐,也对它产生了一种感激和信赖的心理。 手串在空中舞动了几下,许寂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发现它是在空中写字。定睛一看,居然还是简体的,不……不什么? 手串有点着急,连续写了一共三遍,许寂澜才看懂它的意思。 不难过…… 许寂澜嘴角翘起的弧度微敛,眼睛却浮现淡淡笑意,就在此时,那只手串突然一下窜到她的跟前,贴着她左边脸颊,格外温柔的蹭了蹭。那种温润的触感,好像春天里最温柔的风,又仿佛幼时母亲的手…… 许寂澜在这种格外温暖的触碰下轻轻阖上眼,下巴支撑在自己并拢的双膝上。自从父母过世后,第一次,因为一个简单又微小的动作,几乎落下泪来。 这一晚的修炼时间很短。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串感应到她心情不佳,又或者知道她白天的辛苦和努力,所以自动缩减了修炼历程。当许寂澜从手串的空间里出来后,非常平静的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许寂澜没有像往常那样自动醒来。过了七点半,青珠怯怯的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虚掩的房门。 客厅里,龙子对着一桌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早餐,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许寂澜依旧睡得很沉,嘴角却微微翘起,仿佛在做什么好梦。青珠放轻脚步走进卧室,站定在许寂澜的床边,轻轻推了推许寂澜的胳膊。因为重新幻化成为幼童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是那种雌雄莫辩的娇嫩轻柔:“主人……” “主人……醒一醒……” 大概一连叫了七八声,许寂澜才睁开惺忪睡眼。看到青珠的第一反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青珠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不敢细看主人因为睡眠刚醒而沁着浅浅红晕的脸庞,以及因为只穿着吊带衫而有些不雅的胸口。 “七,七点半了。”青珠小盆友悄悄扭紧手指,圆圆水润的大眼往过轻瞥一眼,又很快调转视线:“属下做好早饭,大人也起身有一阵了,主人这边始终没有动静。” “大人说,昨晚上跟主人说好了,今天一早要去医院,所以让属下过来看看。” 青珠说话的功夫,许寂澜已经清醒过来,拿过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开机看时间,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一些。 待青珠汇报完毕,许寂澜已经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去拉窗帘:“你们先吃。我还没洗漱,很快就好。” 青珠应了一声,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等许寂澜洗脸刷牙完毕坐在餐桌旁,发现面前的龙子和身旁的青珠几乎没怎么动筷。不禁有些惊讶的先后打量过两人的脸色,又舀起一勺粥尝了尝味道:“怎么不吃?” 这粥熬的又细又滑,米香味儿全出来了。这两个平常多饿一会儿都不行的家伙,怎么今天突然矜持起来了? 龙子和青珠不约而同拿起汤匙,各自喝了一口粥。然后就和往常一样,风卷残云一般开始消灭桌上的饭食。 许寂澜见两人一径埋头吃饭,连头都不顾得抬,好像在赶什么一样,更加觉得奇怪。不过也没问出口就是了。 怪异的气氛一直到谈上正事才结束。 青珠和许寂澜一起,洗过碗收拾好厨房,三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来,青珠开始详尽汇报自己昨天晚上调查所得。 依照青珠调查到的信息,蒋致临的生活可以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家在本市,父母早逝,家里走动的亲戚不多,他本人的朋友也有数那么几个。不过在他本人从原本就职的一家公司辞职然后开那家pub之后就没什么来往了。 青珠将蒋致临三十四年的生平叙述完毕,停顿片刻,神情有些严肃的道:“不过,属下又查了此人的生辰八字,还有祖上……”说到这,青珠往龙王的方向瞅了一眼,才有些犹豫的道:“这个人,可能不是人。” 外面天有些阴,闷闷的却没有下雨的征兆。许寂澜被青珠这么一句话就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空调都不用开了。 龙王则没有太多惊异的情绪:“把话说清楚。” 青珠也发现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妥,吓到了主人,连忙摆了摆手:“是属下没说清楚。主人莫要担忧,他不是精怪,但他也确实不是普通人……不过有关他的属性,属下目前还不能确定……” 许寂澜彻底被搅晕了,龙王则在此时站起身:“先去医院看看。” 许寂澜见龙子一脸平静,便问:“你早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龙王若有所思的睨了她一眼,视线在那两片红润的唇上停留了好一阵,刚要开口,突然觉得额头一痛。 许寂澜收回弹他脑门的手指,表情大概只能用一个囧字堪堪概括完全:“昨晚上那次我当你不懂事儿,没有下回了啊!” 故意用对小孩子讲话的口吻教训龙子,许寂澜脸绷得挺严肃,眼神却有点慌乱,只略显冷肃的瞥了龙崽子一眼就很快转了开去。 龙王缓缓握紧拳头,目光紧锁住许寂澜匆忙调转开视线的双眸不放,既没有应答,也没有否定。 瞧见青珠张着小嘴儿愣在一旁,许寂澜愈发别扭,只能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取包包。收拾好了东西又急匆匆打开门站在外头催促两只:“走!” 呐,不说话的意思,应该就是不会再犯了! 说不好是什么缘故,许寂澜不愿深思昨晚那个突然又短促的亲吻,并且想当然的将龙子的沉默理解为同意。这么想着,许寂澜突然有点怅然的想以手扶额:这家伙,该不会压根不懂人类的亲吻代表着什么? 目光不由得飘向在自己身边站定的青珠,看来以后有必要跟小家伙讨教一下龙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礼仪,以及示好方式。 龙王眼帘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挡住了主人那抹深深掩藏住的幽光。不说话,就是不认可嘛。他可什么都没答应过啊! 第032章 狼人 “喂!”眼看着龙子掀开被子不说,还伸手去解人家上衣扣子,许寂澜连忙把人拦住:“你……先说要干嘛!” 龙王眉毛一扬眼梢一吊,眉眼间凌厉尽显:“本尊还能吃了他不成?” 许寂澜额头滴汗,再次深深感觉到与这位龙王大人之间难以跨越的沟通鸿沟:“你好歹先说清楚怎么回事,这衣服要脱到什么程度,不然待会儿突然来人了你要我怎么圆?” 龙王原本的暴虐情绪因为许寂澜这句解释稍有缓解,捏着蒋致临衣襟的手指终于缓缓松了开来,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从他的指缝倾洒而下,几乎都落在病人半敞的胸膛之上。 “……”许寂澜无语,这只龙是多有暴力倾向啊,连颗扣子都不放过。 青珠在旁边也捏了一把汗,见两人都松开了手,气氛也比刚才缓和不少,连忙插嘴道:“还是由属下来!大人是否要找什么标记?” 龙王并没有因为青珠的慧黠而对他投以褒奖的目光,眼睛依旧紧盯着许寂澜不放:“背过身去!” “啊?”要不怎么说没文化真可怕呢,许寂澜对这方面几乎可说是一窍不通,每每在关键时刻总是反应不过来,除了迷茫就是惊叹。最近这两种情绪的高频率出现经常让她在事后感到沮丧又无奈。过去24年统共她也没几次这么露怯啊! 龙王吐字清晰,面无表情:“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许寂澜哭哭不出笑笑不得,只能依言转过身去。看这样子,是要从蒋致临身上找什么印记了。还好她把刘宛支走去医院下的小超市买东西,怎么也要半个小时才会上来。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解衣服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寂静,估计两个人都在认真的找寻着什么。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左右,青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许寂澜下意识的转脸,正好青珠背对着自己,青年的身形将病床上的风光遮挡了个严实。 龙王则在同时小手一挥,薄被应声而落,再次将可怜的病人从头遮到脚。 许寂澜满脸黑线,赶紧指挥青珠把被子往下拽。说起来这蒋致临也够倒霉的,两次见龙崽子,两次被他当死人对待。 青珠按照许寂澜的吩咐做了,一边招呼她过来看。 在病人靠近腰椎骨的位置,有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暗色纹路,椭圆形状,外黑内红,好像一个印戳的模样。细一看,又好像类似某个篆字的图案。 许寂澜歪过头打量的仔细:“这是什么?” 青珠手腕子打颤的在龙王的威胁瞪视下快速放下病号服,然后开始打理病人身上的凌乱衣物。 龙王则在许寂澜看过来的时候恰好开口:“是表明他身份的记号。” “所以他是……”凭她自己的有限知识和阅历,许寂澜实在想不出这位是什么。当初龙子说过他有三魂七魄,并且未曾对他的身份有过什么怀疑,可青珠却说他“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那么这个几次三番拯救她于危难,最后甚至为她搭上一条性命的男人,究竟是谁?或者,按照现在龙王对他的界定,应该问,究竟是什么? 龙王正要说话,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许寂澜听到门板“嘭”一声撞在墙上的声音,也是一惊。却在见到来人之后松下一口气,微笑着跟他打招呼道:“小刘,你……” 话没说完,青珠从后面一把揪过她甩在床上,几步冲到跟前,与来人打在了一起。 许寂澜这一摔正摔在病人身上,手肘还不小心压到了蒋致临的脸部,稀里糊涂坐起来,刚要开口阻止,却在看清刘宛面容的时候一句话噎在喉咙。 进来的人是刘宛没错,可看上去又不像是刘宛。 他的皮肤不知怎的变成了纸一般的苍白,一双眼珠子泛着幽幽红光,嘴巴不正常的张着,好像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呼哧呼哧的喷吐出浊气。而青珠此时虽然依旧是那副青年模样,手上却多了一把木质长剑,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颈也起了某种变化。皮肤的颜色泛着淡淡嫩粉的光泽,却好似长上了一层盔甲,光是肉眼看上去,就觉得比往日坚硬厚重许多。 许寂澜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就那样傻愣愣的坐在床边看着青珠与刘宛缠斗在一处。 胳膊被人猛地擒住,她于惶惶然中回神,就见龙子一脸严肃的站在她身旁:“快找铁!” 铁? 许寂澜不明所以,却还是依照龙王的命令四处看着。窗框是铝合金的,因为是高级病房,床柱和床头柜等家具都是木制,垃圾桶是塑料,暖气管子也不是铁啊! 墙上挂着的钟表,墙根处摆着的空花盆,桌上刘宛用的不锈钢饭盒,都不是铁的!医院病房毕竟不是家里,即便是一般人家里,在现代这种处处讲究便捷好看的社会,又哪会有铁器? 眼看着那边青珠被好像附身了一样发狂的刘宛打的节节后退,气喘吁吁,胳膊和肩头也挂了彩,许寂澜又急又怒,抓紧腕上手串就要上前。却被龙子从后头一把拽住,摁在床边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龙子此时的面色也严峻非常,说话的语速都比往常快了几分:“那个没用!他是被西方大陆的狼人咬了,必须用铁!” 许寂澜坐在椅子上,被一个还不到自己腰部高的小孩子钳制得动弹不得,却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青珠一人对敌,急得伸胳膊踹腿,想要龙王先放开她。 “怎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动静的!”许寂澜两只手被龙王紧锁在身后,双腿也被他一条腿横压着,抬都太不起来,一时间急得眼睛都见了红血丝。 龙王冷笑着将她压制住:“这都忘了?有人像我过去做的那样,将这间屋子作为独立空间封闭起来,就是这里打的天翻地覆,外面的人照样半点声响都不会听到。” 与龙王做着力量上的抗衡,又担忧的不时偏过头去看青珠与刘宛的状况。眼见青珠突然胸脯挨了刘宛手指甲划了一下,鲜血瞬间淋漓而下,刘宛的手指甲泛着青黑,足有一寸长,看得许寂澜胆颤心惊,一时心悸,被禁锢在背后的双手也随之一颤。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中灵光一现,连忙冲着龙子喊道:“放开我!我知道怎么办!” 眼见龙子将信将疑,并不卸开力道,许寂澜急道:“真的,包里面有个东西,应该是铁质,虽然很小。” 龙王这才松开双手,腿却依旧压在她膝盖上,许寂澜却顾不得这么多,连忙反手将搁在腰后的包包抱到腿上。包里的东西多且杂,情况紧急,她几乎拿一件扔一件,终于顺利拿了一本灰蒙蒙的厚本子出来。 顺着留着痕迹的书页一翻,正翻到她上次查找召唤方式的那页。这本书不是别的,正是蒋致临曾经留给她的那本笔记。而里面曾经有一个用来当书签用的东西,许寂澜过去从未怎么留心,情急之下却突然记起,这个叶片形状的东西正是铁质的。因为她记得上面还长了些锈斑。 龙王眯眼一瞧,点头首肯:“是铁的。” 说完就从许寂澜手里拿过那片铁叶子,转身叱道:“青珠闪开!” 青珠身上几处挂彩,所幸一直有所提防,外加龙王从旁道出刘宛现下的症结所在,故而在打斗过程中始终小心不要被他的牙齿咬到。因此尽管受了不轻的皮外伤,却没有沾染狼人携带的病毒,也就没有被感染或者转化。 此时听得龙王一声令下,青珠膝盖窝一软,瞬间松开手里木剑,就地一滚,身形瞬间缩小幻化原型,挥着翅膀飞到半空。 刘宛此时早已神智尽失,张着被牙齿撑开的嘴巴,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一双赤红眼瞳缓缓转过来,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许寂澜被那双妖瞳看得心中悚然,刘宛此举却正中龙王下怀,拧过身朝刘宛走了两步,手指一勾,冷声令道:“过来!” 刘宛四肢僵硬,双腿迟滞的往前挪了两步,带着长指甲的手掌一张,刚要有所异动,龙王却先他一步闪身到他面前。娇小身躯一跃而起,指间铁叶子对准他的脖颈横向滑过,就听“喀嚓”一声不闷不脆的诡异声响,下一刻,刘宛的头颅已经从脖颈卸下,骨碌碌滚落到一旁的地上。而他的躯体也随即应声落到在地。 许寂澜“腾”的站起,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尸体脖颈处一滴血都没有,好像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龙王轻巧落地,感应到她心中惶惑,转过身朝她冷笑道:“他被狼人咬过,早已算不得人了。” 第033章 疗伤 原本半敞的门缓缓阖上,“咔噔”一声落锁的声响在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响亮。许寂澜猛地抬眼,龙子微一点下颌:“空间对接上了。” 走廊里传来走路声,交谈声,以及推动移动病床的声音,不再像之前刘宛与青珠对阵时那般死一样的沉寂。看来那个锁住空间的人就在刚刚放手了。而龙子会说出那句话,并且没有再次露出严阵以待的表情,说明那个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青珠扑打着乳白色的翅膀飞到许寂澜跟前,伸出肉呼呼的小蹄子轻戳许寂澜的肩膀,歪着脑袋咧开嘴角笑,喉咙里还发出轻轻的呼噜声,以示自己现在很好。因为身上还沾着血渍,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在主人身上磨蹭表示安慰。 许寂澜还在为刚才那一幕说不上血腥的屠戮震撼不已,转眼一看青珠,更是心疼又自责,连忙轻托着小猪的屁股将小家伙整个搂进怀里。 手指在小家伙鼓腾腾的大脑门上摸了摸,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它后背的一双翅膀:“很疼……” 许寂澜心里乱糟糟的,喉咙好似堵着一块,明明憋着许多安慰的话,此刻却一句都讲不出。她能说什么,本来就是自己太无能,才会让忠诚的灵宠遭受如此重创。她怎么会看不出刚才龙子与自己面对面时心绪的沉重,以及纵身而起挥臂对敌时的勉强。要不是关键时刻想起那本笔记里的铁叶子书签,恐怕不仅青珠,她和龙子两人也难逃此劫。 而今总算脱难了,可躺倒在地上的刘宛呢?他还有一个刚刚高考完的弟弟,这几天成绩也该出来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刘宛他弟弟考的怎么样。没有了哥哥的陪伴和鼓励,失去了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经济来源,那个素昧谋面的孩子要怎么撑过去? 想到这儿,许寂澜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安然闭目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她过去总对他心存疑虑,曾经觉得他一身秘密,如今她却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因为他,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离开,一个家庭支离破碎,而她和龙子、青珠也就此面临严峻的考验。那个用狼毒控制住刘宛,又偷偷锁住空间的人,会就此轻易罢手么? 想到狼人,许寂澜突然一个激灵,抱着青珠几步奔到到扔在地上的包包旁,从里面掏出手机,翻找昨天的通话记录。 龙王虽然不太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可以用来与别人交流的工具,就好像他过去在行宫里用过的水晶球一样。许寂澜能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因此他“嗖”一下冲到她面前,小手挡在许寂澜的手机上:“作甚?” 许寂澜听着外面走廊来来往往的人声,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这件事,只有卡菲可以帮他们。就是龙子不愿意,她也得做:“找卡菲。” “找他做什么?”龙王脸色沉静的望着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许寂澜生怕此时有人从外头敲门,形势紧迫,她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索性将心里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 “刘宛不是妖怪,虽然他被狼人咬了,但他在这个世界是有户口有身份的‘人’。无论什么原因,在其他人看来,他是被砍掉头颅才死亡的,没有卡菲帮忙,咱们今天根本走不出这个医院!” 龙王其实并不反对找卡菲,原因却跟许寂澜不大一样。听了许寂澜的解释,他依旧不太明白,一挑眉毛问:“为何?” 许寂澜这会儿是心急火燎,连带抱着青珠的胳膊都收紧了不少。好在当康一族本就皮糙肉厚,身体壮实,青珠本身又不是个娇气的孩子,因此尽管伤口被主人这么猛一搂紧有点疼痛,小家伙也叫出声来,反而愈加亲昵的将小脑袋悄悄靠在许寂澜的胸口。 “卡菲工作的地方,就相当于古代的官府,死了老百姓,官府能不过问么?所以这件事必须找他帮忙!” 龙王问清了原因,也就没再阻挡,松开手站在一旁。手机接通,听筒传来卡菲闲适中带着淡淡揶揄的声音:“这才一天不到,小澜是想约我共进午餐么?” 许寂澜一听到那句“小澜”,就觉得左眼皮儿不住的跳,外加两条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清了清嗓子,许寂澜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卡菲,我没时间跟你闹。我现在市中心第二人民医院305室,你别带人,自己过来。这边死人了,是我干的,夏黛溟说他是被西方狼人咬伤所以才发狂的……” 许寂澜还没交待完,就听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嘎嘣稀脆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捏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嗓子尖利女声的惊呼:“队长!您的手!” 许寂澜听得一愣,大约过了5秒钟,卡菲的声音再次传来,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是,这人明显是动怒了:“呆在那儿别动,任何人叫都别开门,我这就过去。”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对方就挂了电话,许寂澜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手机屏幕,旁边龙王突然伸过手来,一脸不满:“我还没说呢!” “呃……”许寂澜笑的讪讪:“他挂了。” 龙王抿着小嘴儿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你的灵宠受伤了,趁那家伙没到,先给他疗伤。” 许寂澜这才将注意力收回到怀里小家伙的身上,一看小猪胖乎乎的粉身子上五六处带血抓痕,又是一阵心脏收缩。 青珠则一言不发趴在主人胸口,享受这难得的温软抚慰。许寂澜感觉到小家伙几乎缩成一个小肉团,觉得他是伤口疼得紧了,忙问龙子:“怎么疗伤?” 龙王看着那粉不啦唧的小胖子扎在许寂澜胸口,屁股后头的小细尾巴美得卷成一个圈,心里这个气啊!可这小东西受伤也是事实,而且刚才对敌勇猛有余忠诚可嘉,他自认对手下一项大方,又不想让许寂澜将他小瞧了去,便吸了口气,决定暂时不跟这猪崽子一般见识。 况且,帮这家伙治伤还在其次,他还有另一层更重要的用意在。手一指许寂澜手腕,龙王漆黑眼瞳幽光一闪,嘴角轻抿道:“带着它进入你的法器,那棵死桃树知道该如何做。” 许寂澜有点为难,她每晚修炼都是等着被手串召唤进入空间,还从没有自己主动进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那个行得通。 心疼自己的小灵宠,许寂澜也便没去注意龙子有些诡谲的目光,看着那桃木手串轻声跟它商量:“我的灵宠受伤了,能让我们俩一起进去么?” 只过了大约几秒钟,手串就散溢出那种柔和的散碎金光,许寂澜只觉得身体一轻,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每晚修行的那个空间,怀里还紧紧抱着小猪。 “他为了保护我,跟一个被西方狼人咬了的人类打斗,身上也被抓伤了,你知道怎么帮他疗伤么?”许寂澜一边轻声问着,一边抱着小猪往溪流的方向走。 谁知刚走到一半路程,怀里的小家伙就有些激动的挣扎起来:“主人……” 手串还未作答,青珠已经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主人若能允许属下在那溪流中沐浴,少顷属下便能痊愈。” 许寂澜不敢相信:“真的?” 说话间,已经距离那溪流没几步路了。青珠连连点头,一双翅膀也在背后欢快的扑打着,柔软的羽毛轻拂过许寂澜的手背:“是真的,属下断不敢妄言!” 而那桃木手串也在同时洒下一串金光,像是在应和青珠的话。 许寂澜弯起嘴角,将小猪放入溪流。 溪水虽然清澈见底,但并不算太浅,恢复原型的青珠刚被放入溪水,就整个没了顶。 许寂澜刚要去救,小猪已经一个扑棱,身体连同舒展开来的翅膀都浸泡在水里,脑袋却露在水面上,咧着嘴巴笑道:“主人,这水好凉好舒服!” 许寂澜这才松了口气,在溪边坐下来,撩动着水往小猪的脑袋上洒了一些。 淡淡的血丝顺着有些狰狞的伤口流淌入明澈的溪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许寂澜轻抚着小家伙的后背,以及胖乎乎的小胳膊腿儿,青珠此时也来了精神,大大圆圆的眼几乎眯成两道弯弯月牙,咯咯的笑着,任由主人帮他抚慰着伤口周围的肌肤。 过了不一会儿,就见那几道伤口周遭黑红色的印痕渐渐变得浅淡,抓痕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许寂澜啧啧称奇,一边问青珠感受如何。 青珠摇晃着一脑袋的小水珠,笑呵呵的答道:“已经全好了,就是伤口的地方有点痒。” 正常伤口复原的过程也会觉得刺痒,许寂澜听了这答案,也便放下心来。又在小溪旁陪着青珠坐了好一会儿。 又过了约莫十来分钟,青珠便从溪水中飞了起来,湿嗒嗒的翅膀扑打着,摔甩落一地的水珠,并且非常小心的不要溅到主人的身上。 许寂澜穿的黑色T恤,尽管之前沾了些血污,此时倒也不太明显。眼见自己的灵宠这么快就愈合了伤口,而且经过那灵泉的洗涤,似乎比往常还活泼了许多,心里也熨帖不少,原本的烦躁不安也消减几分。 手指在那两颗珠子上轻轻抚过,许寂澜微笑着轻声道谢:“谢谢你……” 手串挥洒出又一串极为轻快的散碎金光,几颗珠子也轻轻滚动着,像是在表示谦逊,又好像在跟许寂澜撒娇。 想起现实世界中的烦恼,许寂澜心念一闪,眼前白光一闪,便与青珠一道回到了病房。 还没来得及质疑龙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光芒,许寂澜就被病床上那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也顾不得跟一脸阴晴难定站在一旁的卡菲打声招呼,大惊失色道:“你怎么醒了?” 第034章 安置 深蓝色公务车门被青珠里面拉合,驾驶座上的银发美少年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在得到卡菲的眼神确认后,手一打方向盘,车子流畅的驶出医院停车场。 许寂澜看了眼半垂着眼帘静静坐在一旁的蒋致临,问龙王和卡菲:“他这样……能听懂咱们讲话么?” 卡菲此刻的表情也有些纠结:“正常人丢了两魂五魄,根本就不会清醒,但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所以……” 卡菲在许寂澜看过来的同时摊了摊手,老实说道:“我不知道。” 龙王则更直接,打了个响指:“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果然,车子的隔音做的很好,也很安静,任谁都能听到龙王撮弄手指打出的脆响,可那个就在不久前苏醒的病人没有半点反应,依旧那副呆呆的样子,坐在许寂澜的身边不言语,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许寂澜深吸一口气:“你能感应到他丢失的魂魄在哪儿么?” 这话是冲着卡菲说的,因为龙王此时的法力不足以根据躯壳留下的痕迹追踪丢失的魂魄。卡菲却显然有点心事重重,皱着眉道:“等把他安置好,我可以试试看。” 狼王再次露出上次与许、夏两人倾谈正事时的那种严峻神情,双手手指交合顶在下巴颏:“不过这件事……还真是蹊跷啊!” 许寂澜想起被两个黑衣男带走的刘宛,不禁也是黯然:“刘宛的尸体,不能交给家人安置么?” 卡菲十分笃定的微微摇首,看着许寂澜的目光也流露出几分不赞许来:“咬他的那个狼人还没有抓到,从现场尸体上留下的咬痕来看,那只狼人本身也是经过二次进化的劣性种,本身会携带什么新型病毒我们也不能确定。要是把那孩子的尸体交给普通人家处理,不定又搞出什么乱子。” 龙王不太满意卡菲流露出的神色,嗤了一声道:“这就是你上次说的,大麻烦?” 卡菲面色微沉,显然被夏黛溟的这句问话也说得有些恼了:“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寂澜看出卡菲将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大概是碍于在场的不只是他和龙王两人。上次卡菲走后,她也曾试探的问过卡菲总说“现在不同了”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酸与的事,但几次都被龙王以沉默掩饰过去。 前面那开车的银发少年抖了抖尖尖的耳朵尖,脸上的冷酷表情却是不变。显然对自家的王冲动之下说出的那半句话也很在意。 一方面是为了化解尴尬,另一方面也确实担忧,许寂澜又提起了刘宛家人的事,将他弟弟的情况简要的跟卡菲讲了,希望他能代表警方给出一个对他来说稍微容易接受点的说法。 这次卡菲倒是很痛快的点头答应,大概因为闹出事来的西方狼人多少跟他脱不了渊源:“没问题。我会以政府的名义颁发给刘宛一个见义勇为的奖杯,给他弟弟的钱也就有处说了。” 许寂澜听了卡菲的办法,稍微松下口气来,可一想到不过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原本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还有刘宛弟弟的情况,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没有了家人的帮持和陪伴,那种觉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她最清楚不过了,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勇敢的撑过这次。 龙王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有些惊讶路边的浓厚绿色:“这座城池也有如此多的绿树?” 卡菲笑了声,却没有嘲笑的意思:“这往郊区走呢,自然树会多些。” 许寂澜却有些惭愧,平常很少带龙崽子出去玩,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她的学校、超市、还有青珠家的那家西餐厅。这么一想,她这个室友做的还挺失职的,连B市最基本的一些景点都没带他去玩过。 龙王却浑然不觉旁边几人的情绪变化,依旧目不转睛望着窗外,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是在想些什么。许寂澜头一次看到他会有那样深沉的眼色,一时好奇,便吐出一口气,用龙王曾经教过他的方法去感受他此刻的心境。 很静…… 静谧的,蓝黑色的,即便有几处光亮,也是如同珍珠一般的柔和……许寂澜心中微讶,却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她现在经验不足,能这样顺利感应到龙王的心理也非易事,因此最忌讳心不静。 她很快发现,自己应该是伴随他一起,进入了他的回忆。过去不止一次听他提起那座海底行宫,这个宁静到近乎死寂的地方,应该就是海底。 非常平静的地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波动,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而有一种十分轻松的怡然。许寂澜立刻发现,无论此时有任何感知,都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家伙。 除了那种回归到熟悉地方的淡淡愉悦,还有一种……怎么说呢,很淡很淡的哀伤,许寂澜垂着眼,静静感受了会儿,是寂寞? 还没来得及做更仔细的体会,突然眼前一亮,那片静谧的深蓝色也消失了,心底豁然一空的感觉。许寂澜猛地抬起眼,就见龙子正盯着自己,眼底的神情说不上是愉悦还是不快。 许寂澜有点尴尬的别过眼,被发现了…… 她这会儿倒是忘了那家伙经常不经同意就偷窥她内心的举动,反而因为自己头回主动做这种事,很是做贼心虚啊。 卡菲看着这两人间的互动,先是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悄悄咧开嘴,露出一抹有点戏谑的笑容。龙王转过脸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在旁边挑了挑眉,用传音术道:“确定就这么容着她?可是个大麻烦呐!” 龙王没有回话,只是再次转过眼去看向窗外,只是这次,他想的不再是那座深海行宫,而是与某人从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可惜那个某人还深陷在首次主动偷窥他人心理的羞愧之中,再也提不起之前的那般好兴致了。 …… 车子行驶了约莫一个来小时,最终停在一处花园别墅外头。平坦的路径两旁高树掩映,遥遥可见青灰色的砖墙和类同色的烟囱,是传统的欧洲大陆风格。卡菲转下车窗,伸出戴腕表的手,表面对准铁质大门左上端的那个三角型尖头装饰停留了一会儿,过了大约30秒,大门先是“咯噔”一声闷响,接着就从里面徐徐敞开。 车子顺利驶入院内,许寂澜看着窗外简约大气的景色,不禁暗自称叹,她这辈子,还真没来过这么漂亮的住宅呢。最多只在油画或者照片上见过。 车子在别墅前的转弯处停妥,银发的那位拉开车门下来,从外面打开蒋致临那边的门,朝里面微一躬身。 许寂澜也朝他点了点头,又搀起蒋致临的臂弯,轻声在他耳边说:“咱们下去。” 奇怪的是,蒋致临现在虽然缺少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却能听进许寂澜的话。从医院起就基本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许寂澜算是半扶半领的把人带下车,青珠在旁边看着,担心主人太过吃力,便到另外一边想要帮忙。谁知手指刚触到男人小臂,对方就像触电一般浑身一抖,身体也不自觉的往许寂澜这边靠了靠。 许寂澜知道青珠是好意,就拍了拍蒋致临的手臂安慰着,又朝青珠使了个眼色,微微摇首,示意他在后面跟着就好。 青珠也对蒋致临现在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闷闷的跟在后头。前面有银发少年带路,龙子与卡菲在最后头并行着。眼看许寂澜扶着人拐入大厅,卡菲慢下脚步,收敛起惯常的那副落拓样子,看着矮了自己许多的龙王道:“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这个先知我帮你收着,可你身边那个……” 夏黛溟没有转身,略微稚嫩的嗓音依稀可以听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沉稳坚定:“不用你管。” 既然是他认定的,有生之年都不会改,哪怕为她变成龙魂,也能护她世世周全。 第035章 初入狼巢 室内的装潢与外面庭院的风格如出一辙,简约大气,说不上有多华贵,但确实很有与德式古堡近似的古典感。 在那位银发少年的带领下,许寂澜扶着蒋致临一路上到二层,最后进到一间很大的屋子。这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人,一进屋,嚯!许寂澜瞠目,好多……应该是狼? 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还有一只皮毛泛着淡淡蓝色的,一个个胖乎乎的,尖嘴高鼻目光锐利,有几只在争抢一只皮球,剩下几只或坐或卧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还有一只甚至坐在沙发上看书! 许寂澜抽了抽嘴角,这算是进狼窝了么! 看起来比较活泼也比较小的几只一见有人来了,纷纷放下彼此间的争执,朝那银发少年奔了过去。有一只一边跑着就化了形,许寂澜只看到小麦色的肌肤一闪,人家已经从旁抓过衣服套上了。 化形的这只是个披着大长卷发、肤色健康的性感美人儿,看外表的话应该不超过25岁。不过许寂澜长记性了,她化形出来的是不是本来模样还不知道,这群妖精,还不是想变多少岁就变多少岁,更别提本来的岁数少说得有个几百岁了。 那美人儿媚眼儿一抛,细瘦的胳膊腕儿就勾上了银发美少年的脖子,嗓音沙哑的道:“亚斯你可回来了,他们都欺负我……” 剩下那几只估计是没有衣服傍身,没有幻化成人形,颈后那两撮毛全都支楞起来,不同颜色的眼珠子森冷冷的瞪着两人。其中一个黑毛的抖了抖一双尖尖的耳朵,咧开嘴呼哧呼哧两声,尾巴一甩身子一转,突然幻化成比狮子还要大出许多的体型,许寂澜被惊得连连倒退几步,拉着蒋致临和青珠一路退到门口。 旁边几只小狼崽差点被它的大尾巴甩出去,纷纷躲到老远的地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狼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委屈那么简单,显然也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变身惹出了脾气。 许寂澜还没来得及跟青珠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就听身后响起一道并不陌生的嗓音,说话的调子不再是带着调侃的闲适,而多了几分威严冷肃之感:“狼族的脸都被你们几个丢光了。” 许寂澜转脸,就见卡菲冷着脸站在自己身后,龙子却不见踪影。 那化形为本体的黑狼以及那位性感美人儿倏地一下都化回小狼崽模样,一声不吭跪倒在地,小脑袋牢牢扎在地板,尖尖的耳朵连颤都不敢颤,耳朵尖儿朝内扣,老老实实贴在脑门。 许寂澜没有过与狼打交道的经验,但也看出来这是狼族表示认错和臣服的姿态。 原本躲向旁边却气势逼人那几只以及坐在沙发上窗台边的冷眼旁观的几只都一溜烟儿的窜到跟前,也学着那两只的样子跪倒在地,做出一模一样的低姿态,像是要他们的王不要生气。 而原本开车带他们来的银发美少年,则单膝跪倒在地,闷声垂首道:“都是亚斯的错,请王不要动怒。” 大概卡菲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训斥属下的习惯,又或者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远没有心思跟这些年轻小辈们斤斤计较,总而言之,接下来并没有出现许寂澜原本担心的迭声怒斥或者惨重刑罚。卡菲只是平淡的让那个银发少年领着一干小狼崽下去,并且说到明晚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饭吃。 一群小家伙看起来十分畏惧狼王的威严,都颤抖着前腿站起身,乖乖跟在银发少年后头离开了。并且从它们蔫头耷拉脑的模样来看,这项责罚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卡菲在那个银发少年走出几步后又加了句,让他领着那群小家伙出去后再回来一趟,显然还有事情要交给他去做。 卡菲邀请许寂澜三人在柔软的砖红色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来了一位中年大叔模样的男子,手里端着银质托盘,上头搁着一套英式骨瓷茶具。 许寂澜朝外张望着,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笑了两声,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问道:“他呢?” 卡菲眉毛一挑,手里端着兑入适量牛乳的红茶,微笑着道:“看来许小姐还是很关心龙王的嘛……” 许寂澜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去接这个话茬,虽然暂且摸不清他说这话的用意,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太合适的。所以干脆也学他的样子拿起眼前那只漂亮的茶碗,轻啜着浓香的红茶。 卡菲仿佛浑然不在意许寂澜的沉默,从善如流的又聊起了红茶:“许小姐不加点鲜奶么?这种红茶比较浓醇,头一次饮用的话,可很容易醉人的。” 许寂澜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 眼看旁边蒋致临也学着自己的样子端起一杯茶,许寂澜眼疾手快挡了下来,朝旁边站着的中年大叔道:“麻烦您给倒杯白水,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没法儿喝茶。” 那位大叔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端了杯温白开回来。 许寂澜接过杯子道了声谢,又手把手的塞进蒋致临的手里,让他自己端好。 眼看着他慢慢的喝了两口,也没呛到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许寂澜这才转过脸,继续喝自己的。这么上好的红茶她确实少有机会喝到,虽然眼前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怪异,她却不想错失享受这杯红茶的大好机会。至于那个家伙,行为做事也是有分寸知深浅的,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正琢磨着,穿着一身黑衣黑裤的小正太已经踱步进来,一看许寂澜被蒋致临和青珠夹在中间,也没说什么,而是在卡菲那边的沙发找了个位置坐下。 旁边那个大叔模样的男人很快走上前,轻声询问道:“大人想用点什么,葡萄酒还是碧螺春,咱们这里都有。” 狼族与犬族有一点极为近似,就是鼻子都很灵。龙子打从进到这里,就没有刻意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味,对于灵力低微的妖物,那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对于如青珠家族长或者身边这位大叔这样的,则是少不得一番恭谨有加、小心翼翼的欢迎接待。 别看夏黛溟在家里挺好养活,荷包蛋三明治甚至稀饭咸菜都吃得津津有味,一到了这种场合派头还是摆得挺足。小手一挥就下了吩咐:“明前雀舌,午饭就照你们平常的,什么德意式的,肉越多越好,五分熟,葡萄酒要干型,有蜗牛还有蛤蜊一类的也弄点上来,还有……” 旁边大叔一迭声的记着,龙王顿了顿,往这边瞟了许寂澜一眼,有点不自在的问:“有冰激凌么?最好是朗姆酒口味的。” 卡菲原本还特镇定的喝着茶,仿佛一点不在意龙王在他的地界上如此使唤他的人,可一听到这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也朝许寂澜这边瞅了一眼,但那神色又与龙王是大大不同的,龙子之前瞟那眼是有点不自在的确认,而他瞧这一眼则是含着笑谑的调侃。 许寂澜被这两只瞅得嘴角又是一抽抽,张嘴道了句:“那个……还真在这儿吃啊?” 龙王一点下巴,大叔忙不迭的跟两位王告退,跑去后厨去准备这顿丰盛的午餐了。 眼前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那位银发少年也还没回来,许寂澜放下触感滑腻的古瓷茶杯,看向对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作为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参与者,我想我有权利知道至少部分的真相。” “那个酸与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在书里查了,可还是不太明白。它的出现预示着灾难是么,那它怎么就找上我了,还有它那天用什么东西刮过我脸颊是怎么回事?我脸上有什么我看不到的印记么?” 不等两人回答,许寂澜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倾倒出来:“还有蒋致临,你们说他是先知,先知具体是什么意思?他能预知未来,只是大体上的还是细节到每天会发生什么?他过去救我,就是因为知道些什么?” 她本来对这类事知之甚少,再加上身边的人刻意隐瞒,每天过的真是稀里糊涂,上次那个变形者的事她虽然没太搁在心上,但对于龙子和青珠刻意设计她对敌的事还是有些不舒坦的。所以这次她要先下手为强,在事态有进一步的进展之前就把所有事情至少是关键点搞清楚,不然到最后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死,不挺憋屈么? 可以说许寂澜并不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人,要是换个有心眼的,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把所有的事都摊开在明面上讲,至少她可以斡旋在眼前这两个男人之间,一边离间他们,一边从两边分别套取有用的信息然后整合在一起。这样既能避免被两个人联手隐瞒,又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可她即便知道可以这样行事,也没有做这样的选择。怎么说呢,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可能是她不想活的那么累。 屋子里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青珠原本还侧着身坐在一边,到后来越坐越局促越也越来越靠外,最后险些一屁股摔到地上。倒是这个摩擦的声响让在场三个神智清明的人都回过神来。卡菲咳了咳嗓子,做了个叫停的手势,说:“这事按理不该由我来说,可是……这么,当初是我主动找上你们的,既然选择了与你们交好而非为敌,我想我有必要为了日后的和谐共处尽一份力量。” 第036章 先知 许寂澜并不失望最先开口的人是卡菲,并拢双膝上身前倾,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卡菲道:“这件事很难跟你讲的特别清楚,咱们先说今天这事。那个姓刘的小伙子,他不是今天才被狼人咬的。” 许寂澜一听这话就是一惊,卡菲连忙摆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你别急,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你过去肯定常去医院,自然也没少跟他接触。但这并不怪你,即便是有灵力的精怪,也不一定能立即感觉出他有什么古怪,除非是狼族中人。那个狼人当初只是咬了他,并没有将他直接转化,这样做是为了更省力的控制他又不会被轻易发现。只要他没有完成整个的转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刺激,平常行为举止甚至气味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溟王用铁器削掉他脑袋的时候你是在场的,他的脖子那里一丝血迹都没有,这说明他被咬伤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了,甚至可能是更久。在这半年里他的转化是很缓慢的,甚至到你们杀死他的时候,他也不能算个真正的狼人,哪怕是最低劣的品种。” 许寂澜听得脑子直嗡嗡,半年?蒋致临到今天为止也才昏迷了不到一年,而且他刚昏迷那阵子,并不是由刘宛直接接手的。她过去也没照顾过病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还是医院里的护士给她帮了不少忙,介绍了几位有经验的护工,最开始那两位都是五十来岁的大妈。后来觉得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这才打听又打听,介绍又介绍,最后找到了刘宛,并且一干就是七八个月。 半年前甚至更早……那不就是说,刘宛很可能是在刚刚接手照顾蒋致临之后就被狼人咬了。甚至有可能,当然这也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就是刘宛是被咬了之后才来应聘护工的。 也就是说她和蒋致临很早就被人盯上了。 卡菲从许寂澜迷茫又有些惊惧的眼神里大概猜出她的想法,点了点头道:“尽管现在还不能十成确定你旁边这位先知的派系和身份,但我想他应该早就料到会有后面这些事了。那个小伙子今天的狂化不是偶然,而是那个当初咬伤并控制他的狼人使了些手腕,让他在短时间内因为身体急剧转化而狂化,而他又在外面锁住了空间。要知道狂化的低劣狼人行为像野兽,攻击力却可能比灵力更高的精怪还要厉害。我猜这个一直在暗处窥伺的人,应该是得知你们发现了蒋的身份,所以急了。” 许寂澜问:“那个狼人,可以从刘宛那里知道我们在医院的一举一动。” 卡菲点了点头:“这个不难。”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低声喃道:“这么说来,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啊……” 许寂澜听到他那句低声感慨,也没深究,而是将话题转到了蒋致临身上:“先知……到底是什么?” 龙王此时终于开了尊口:“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存在。古代朝中的祭司,还有一些部落里的巫医,都有一定的先知血统,且有高低优劣之分。” 龙王说的比较简练,在得到大人的眼神示意后,青珠在旁边做起了补充:“但并不是说只要是祭司或者巫医就一定是先知,拥有这样的血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即便祖上出过不止一位先知,也可能到了这一代一个都没有。就好像平常人们说的那种隐性基因。” 青珠挑了个能让许寂澜明白的比喻,龙王自然不懂基因为何物,卡菲却是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少说百年了,甚至还在国外生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听了这句话就是一笑,道了句:“你这灵宠倒是机灵。” 许寂澜平常在家哄原形以及正太形态的小猪哄习惯了,一时忘记身边这只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青年模样,心里一高兴,伸手就掐了把青珠白嫩嫩的脸颊。 青珠的心理自然不可能只有人类五六岁小孩儿那么幼稚,但又比他现下的外貌形态单纯了许多。当着两位大人的面,被自家主人这样宠爱的对待,又感应到刚才主人掐那一下时情绪的欢愉,可怜的青珠甚至顾不得对面还有龙王大人的龙视眈眈,小脸儿“腾”一下子红了个通透。 卡菲饶有兴致的看着,也没什么特殊表情,龙王也没过多表示,只是淡淡瞥视青珠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许寂澜的左边脸颊上。 尽管只是淡淡一眼,却足以让青珠为之警醒,乍然间回神,小家伙立即正襟危坐,有些结巴的继续道:“几,几千年来,先知几经涤荡,如今残存下来的共分三支,莲络、塔陀和舒兰斯。蒋先生身上的烙印在腰后,并且是外黑内红,可以排除掉莲络,但还不能确认是另外哪两支。” “另外最近几十年,塔陀和舒兰斯内部也都有一些小的分歧,如果不能和本部的大家长联系上,蒋先生的先知身份也是不为业内认可的。” 许寂澜刚显出有些迷茫眼神,卡菲在旁边诙谐的道了句:“就好像注会证或者律师资格证,不过要更稀有一些,认证的难度也很大。” 青珠在旁边点了点头:“就是卡菲大人譬喻的那样。如今先知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极为稀缺,三个派系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个人。” 许寂澜咋舌,这么金贵! 龙王这一半天话都极少,这会儿见许寂澜没有再做声,便道:“没事的话,让卡菲帮忙看一下他的魂魄状况。” 许寂澜抬眼乜他,想把酸与和她脸颊的事晃点过去? 龙王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似是不愿与她对视,青珠在旁边悄悄拉了拉主人的衣角,担心主人与大人正面冲突起来,不好收场。 许寂澜又看向卡菲,后者悄悄一耸肩,朝龙王的方向一撇嘴,那意思,他不同意,我可不好讲。 许寂澜犟着几分钟没说话,而后突然起身,冷不丁抛出一句:“走!不是说要帮他看魂魄?” 龙王没有动,卡菲微微一笑,指了指许寂澜身后的沙发:“在这里就行。” 许寂澜微微有些尴尬,卡菲走上前,在青珠的帮助下,让蒋致临平躺下来。别看他三十好几的人了,这时的行为作态十足一个离不了娘的奶娃娃,拽着许寂澜的裤子不让她走,就连躺下的动作也极为僵硬不配合。 许寂澜刚要弯下腰配合他的高度,龙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跟前,一把拂开蒋致临的手,在他惊惧抬眼的同时一伸手摁在他的额头正中。 蒋致临大睁的眼睛渐渐阖上,整个人的身体也好像不堪重负一般,重重躺倒回沙发。卡菲摇了摇头,颇为不赞同的瞟了龙王一眼。 许寂澜没搞清楚状况,也不满意龙王的突然出手,再加上还有点记恨之前他不让卡菲讲出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真相,说话的口气也比平常冲了不少:“你这是干嘛?他好容易醒过来,你这么一弄,他再昏迷个一年半载怎么办?” 龙王冷笑一声,不是针对许寂澜,而是已经躺倒昏迷的那个:“他醒的就蹊跷,再睡过去也不见得是坏事。” 卡菲最先听出龙王意有所指,一手摁在蒋致临的额头,有些严峻的道:“溟王说的不错,如果他醒来不是自然而是人为,刚才咱们讲的所有都被人听去了。” 许寂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也顾不得去此时理顺心里对龙子的观感,既惊讶又担忧的问:“真的?那……” 以她的好强性格,实在问不出“那该怎么办”这样的话,心里有自责有忧虑也有不知所措,却因为习惯了凡事要靠自己解决,没有怎么表露出来。 可在场的三个都不是人,自然也不会像人那样只凭察言观色来判断一个人的心绪,光靠感应就能将许寂澜的情绪猜个**不离十。卡菲笑着挪开手,在蒋致临的颈侧、胸口停留片刻,又将他翻过身去,抚上他的后脑。一边状似悠闲的道:“溟王比咱们都高明,早料到这种可能,就是真被对方听去那些也没事儿,亦真亦假才能成功迷惑敌人。小澜不用担心。” 许寂澜分外纠结的瞅了夏黛溟一眼,没言语。 龙王早悄悄感应到她的内心想法,却什么都没讲,连表情都没有些微的松动,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卡菲倏然间停住手,笑笑看了许寂澜一眼:“溟王说的没错,这家伙确实只剩下一魂两魄,暂时没发现体内有被人动过手脚的地方。” 许寂澜点了点头,这些都不难懂。卡菲没再继续,依旧那么笑着看她,这回龙王倒跟他一伙,也侧过脸盯着她看。 许寂澜被俩人盯得发毛,青珠在旁边轻轻拽了下主人衣角:“追踪魂魄十分耗神,并且需要有人在旁护航,不好有太多人在场……” 青珠的嗓音更低了些,小心翼翼的道:“外面花园很漂亮,主人陪我去逛逛,好不好?” 许寂澜无语了。不就是不想让她在场看着么,仨人里俩不说话光用眼瞪着,剩下一个用拙劣至极的手法哄着她出去,其实眼前这三只都在鄙视她的智商,是? 第037章 学习符咒 午餐确实丰盛异常。 大份西冷牛扒,新鲜烤生蚝配红酒醋,法式焗蜗牛,七八种不同口味的德式肉肠、烤面包、焗饭以及几样绿叶蔬菜。先前那位管家还特意问过卡菲,开了两瓶82年勃艮第红酒,还有适合女士饮用的新鲜蔬果汁。 端上来的野菌浓汤更是对极了许寂澜的口味,要不是顾着待会儿还要品尝更多美食,光这份浓汤以及旁边配的酥脆牛角包就足够让她大呼满足了。主要是味道足够地道,食材新鲜份量又足,这是外面的餐馆无论如何也难媲美的。 龙王和青珠一整顿饭都没抬过几次头,卡菲看来也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除了几次礼貌性的举酒示意,一餐饭下来,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酒足饭饱之后,许寂澜小口啜着新鲜石榴汁,龙王则对着面前据说是特意让人从外面商场买来的朗姆口味冰激凌吃得起劲儿。青珠面前也摆了一份,分别是咖啡及香草口味的各一球。许寂澜藉口胃不好不适宜吃太多冷食拒绝了。卡菲则轻啜着一杯冰水,笑眯眯看着她不言语。 许寂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长桌对面的龙王眼都没抬道:“不要乱打主意。” 卡菲呵呵一笑,修长手指在玻璃杯上如弹钢琴般敲了两下,颇有些戏谑的看着许寂澜道:“就不兴我突然改主意么?” 许寂澜被他这种仿佛相中什么猎物的神情看得后背发毛,卡菲又接了句:“怎么说也是几千年来才出的一号人物,多几个人跟随,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这回许寂澜不用看,也知道龙王那边要发飙了。旁边站着的那位大叔管家拿出雪白手帕擦了擦汗,战战兢兢道:“王,溟殿下心情大好,还是不要用现代的玩笑逗溟殿下了。” 许寂澜有些惊讶这位大叔在卡菲身边的地位,居然可以当着龙王和卡菲两个人的面这样劝说,并且显然不是头一回这样做,因为卡菲的表情十分闲适,也没有因为他的婉言劝解而动怒。 下手处还坐着一位,正是之前开车送几人过来的银发少年。他几乎在卡菲放下刀叉的同一时间也用餐完毕,此时面前摆着一杯冰水,正襟危坐听候自家主人差遣。 许寂澜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颇为惊艳。要说今天她身边这几位,都是外貌出众的男子。不过龙王始终是正太模样,就是长得再俊秀可爱,也还是孩子样儿,很难凭他现在的样貌推断出他幻化出成年男子是个什么样子。 另外三人,青珠白净乖巧,略带几分惹人怜的青涩;蒋致临斯文稳重,只是现在看人的眼光总带着几分不属于原本年龄的茫然和稚气;卡菲虽然帅气,却不属于时下流行的花美男系列,而是极英气极有男人味儿那种。唯独这个被唤作亚斯的孩子,银发银眸,白肤红唇,五官漂亮的难辨雌雄,让人一见就觉眼前一亮!再加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新之感,是个当之无愧的花样美少年。 卡菲见许寂澜盯着自己这位手下看得起劲儿,弯唇一笑道:“小澜喜欢这一型的?” 许寂澜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没甚经验可谈,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便笑着回了句:“只是觉得亚斯外貌标致,矛朝许寂澜躬身行了个礼:“多谢小姐抬爱,亚斯失礼了。” 许寂澜觉得事情古怪,也没多做表示,只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越多暴露越多,且不说那龙崽子又多听出几层意思,光是卡菲这儿就不会让她太好过。 饭后甜点时光就在这样略带诡异的气氛中悄悄溜走。之后许寂澜又陪着蒋致临一路到了卡菲让人安排好的一处卧房。看着他刷牙擦脸上厕所等基本生活习惯都没有问题,这才放心端了杯水,一边陪他喝,一边跟他说话。当惹看许寂澜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探究。亚斯则站起身,朝许寂澜躬身行了个礼:“多谢小姐抬爱,亚斯失礼了。” 许寂澜觉得事情古怪,也没多做表示,只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越多暴露越多,且不说那龙崽子又多听出几层意思,光是卡菲这儿就不会让她太好过。 饭后甜点时光就在这样略带诡异的气氛中悄悄溜走。之后许寂澜又陪着蒋致临一路到了卡菲让人安排好的一处卧房。看着他刷牙擦脸上厕所等基本生活习惯都没有问题,这才放心端了杯水,一边陪他喝,一边跟他说话。当然,检查他是否会自己用马桶一事是由青珠和亚斯陪同完成的,许寂澜只是站在卫生间外等候。 蒋致临现在的状况十分诡异,刷牙洗脸上厕所会,可穿衣服不会,走路必须有人领着,问话除了许寂澜问是问一句说一句,其他人一概不理。 卡菲和龙王在门口外面瞧着,笑容诡异的说了句:“看来日后找寻魂魄一事,我有必要跟着走一趟。” 夏黛溟与他分站门口两侧,抱着手臂冷脸道:“你很闲?” 卡菲若有所思的看着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台边的许寂澜,嘴角微一撇,笑着轻声道:“事有轻重缓急,这点总不用我来教殿下。” 这几乎是两人相识以来,卡菲首次用带刺的话来回敬龙王。龙王并不惊讶,脸色也没有因此变得更难看,只是没有回应他的话。 许寂澜陪着蒋致临站在窗边,另一边站着青珠,看着下修剪成五角星形状的草坪以及造型古朴的喷泉。许寂澜突然“咦”了一声,问青珠:“五角星……有什么特别用意么?” 青珠此时依旧是青年模样,站在许寂澜右手边笑着说:“是有用意的。” “是卡菲大人用灵力做出的一个阵法,用来制衡近来愈发猖狂的黑暗势力。”一直站在三人身后的亚斯突然插了句。 许寂澜有点惊讶的转过头,正瞧见亚斯微别过脸逃避自己的视线。突然记起刚跟那龙崽子认识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别扭德性,不过程度比亚斯严重也暴力多了,许寂澜无声咧嘴一笑,摇了摇头,又转过脸去看蒋致临。 这人还记得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多大,家住哪里,但要问他更细节一点的情况,比如上的哪所大学,读的什么专业,开酒前做的什么工作,就一问三不知了。许寂澜甚至怀疑,这人脑子里是不是有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有答案的就能回答,没答案的自然就只能摇头,而她许寂澜的声音,就是唯一能让他这台机器正常运转的口令。 许寂澜看着眼前的正五角星,突然奇想,故作不经意的笑着说:“我记得过去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正五角星是白魔法,倒五角星是黑魔法。不过这好像是西方说法,咱们这儿倒是不兴魔法这一套的。” 许寂澜说完话就静静等着,青珠刚要张口,就被她拽住了手。这样的小动作,身后亚斯自然也看得分明,因此也就机警的没有张口。 等了一会儿,身旁蒋致临突然开口了,只是说话的语调不太正常,冰冷机械的好像背书一样:“五角星,又名五芒星,象征天地五行,木火土金水……” 许寂澜听得专注,一边朝门口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她知道卡菲和龙王一直站在外面,也知道龙子对蒋致临现在的状态有所质疑。除却之前种种试探,可以说眼下这个发现不算寻常。她相信卡菲和龙王但凡仔细听了,一定能有所收获,并且会得出一定的判断。 蒋致临说的足有五分钟之久,龙王和卡菲也没有辜负许寂澜的信任,在门外屏气凝神听得仔细。许寂澜正望着窗外那五角星形状看得出神,就感觉自己左手突然被人抓住。 偏过头一看,就见蒋致临拽着她,转过脸要往旁边的墙壁走。 许寂澜不及多想,就顺着他的意思跟随他的脚步。墙壁靠近拐角处挂着一只小白板,旁边桌上放着两只黑色粗芯水笔。他右手拉着许寂澜,就用左手去拿其中一支笔,用嘴巴咬开笔帽,就在那只一米宽半米高的白板上画了起来。 许寂澜看得惊奇也不解,旁边青珠却立刻攥了攥主人手心,凑在她耳边悄声道:“是符咒!主人快学!” 话音刚落,蒋致临已经画完了,拿过旁边擦拭的湿布一把擦掉,将那水笔往许寂澜手里一塞,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 许寂澜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愣愣看着他。蒋致临却已经伸手拂开她和青珠拉在一起的手,整条手臂环过她的后背,握住她右手在白板上,开始重复之前擦掉的图案。 如此,同一个图案只握着她的手画一遍,就松开来,看着许寂澜画。许寂澜原本就是学绘画的,这方面的记性自然比常人要强上不少,再加上近来每晚入空间修行,吸收变形怪的灵珠法力得到加持,脑子又比乖家大人不发话,蒋致临的情况也怪,都怕误了大事,只能在旁边焦急瞅着干着急。最后还是龙王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许寂澜的腰将人往后一带,挣脱开蒋致连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下笔愈发行云流水,不出半小时,就画过了十五六种符咒,但这下问题也就来了。 许寂澜只是学习图案,但旁边既没有名字注释也没有意思解说,也就是说她只能强行记忆各种笔画组合的符咒。再加上天气又热,蒋致临又总搂着她,只不过半个来小时,就累得出了一身一脸的汗。 但青珠和亚斯都不敢贸然上前,自家大人不发话,蒋致临的情况也怪,都怕误了大事,只能在旁边焦急瞅着干着急。最后还是龙王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许寂澜的腰将人往后一带,挣脱开蒋致临的怀抱,同时两人也一前一后坐倒在地上。 龙王压根不理别人,只是站起来恶狠狠看着许寂澜骂:“你傻啊!那些符咒本身都有灵力的,普通人学三五个就能晕过去,你这样会被他活活累死知不知道!” 第038章 十六道符咒 龙子话音未落,蒋致临已经一头扑了过来,小孩子一样扎在许寂澜怀里,双手摇着她的手臂,眼睛总往墙壁上的白板那里瞟,好像在央求她继续跟自己画画。 这次不用龙王提醒,许寂澜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 蒋致临原本兴致勃勃的劲头戛然而止,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耷拉着眉眼松开手臂,站在许寂澜面前不再坚持。 许寂澜又说了句:“今天很累了,咱们都休息一下。” 说着,抬手轻触了下蒋致临的手背,朝他露出一抹微笑。蒋致临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教授符咒时那般坚毅有神采,虽然懂得有人在跟他讲话,也认真听进去了,但整个人再次恢复到之前那种带些懵懂带些傻气的状态。 许寂澜领着他走到沙发边,青珠眼疾手快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白水。蒋致临便学着许寂澜的样子,拿起水杯一口口喝着,神色半点不显倦怠,呆是呆了点儿,人可是精神的很。 许寂澜却连拿杯子的手都有些打颤,就着青珠帮忙扶着的手一口气喝下整杯,靠在沙发靠垫上讲不出话。 龙王冷眼看着许、蒋二人间的互动,其间未置一词,只是脸色照旧不怎么好看。此时卡菲也已经踱步进了屋子,单手扶着许寂澜对面的沙发背道:“没想到小澜这么强啊,能一口气学习下来这么多符咒。” 许寂澜连说话都带了气音儿,有点没好气的乜了卡菲一眼:“你又在算计什么?” 卡菲摸摸鼻子,又望了望天花板:“有那么明显么?” 许寂澜干脆不答话,把杯子递给青珠,示意他再倒一杯水来。 龙王一抬手,隔空朝蒋致临打了个淡青色的咒印过去,正贴在对方脑门。蒋致临拿杯子的手一歪,侧歪在沙发上人事不知。亚斯一弯身,双膝跪擦着木质地板出溜过去,单手将水杯接了个正着,只漏了几滴水在地板上,被他手一挥便蒸发干净。 许寂澜这会儿大概是真累狠了,不紧不慢的喝着水,也没像往常那样开口制止。手腕子还有些发抖,太阳穴一阵突突直跳,只是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看东西也没之前那么模糊了。她已经知道蒋致临的身份非比寻常,听之前卡菲和青珠的解释,还尊贵的很。龙崽子虽然气性大了点儿,在正事上却是有分寸的人。 卡菲朝亚斯点了点下颏,后者跪着一颔首,扛起蒋致临利落站起身,将人放在不远处的大床上,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目不斜视守在旁边。 卡菲又朝房间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院景致更好,小澜不一起看看么?” 许寂澜看了眼龙子脸色,见他虽然绷着脸,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苦笑着说:“咱们今天是要在这儿住下么?” 龙王没接这话茬,却朝青珠吩咐道:“变形,让你主人侧坐着。” 许寂澜差点下巴没掉下来,这,这得算虐待宠物?虽说是自身也有点法力的灵宠,那也是归在宠物范畴了。就青珠原型的那个小身板,她每回双臂合拢都抱不了满怀,肉嘟嘟的触感虽好,到底还没几个月大的婴儿重。 青珠只拱手应下,眨眼功夫就恢复成原型。依旧粉嘟嘟肉呼呼的飞天小猪模样,背后的翅膀还轻轻拍打着,比从前的原型大了将近十倍。 许寂澜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摸了摸那对随着身型也变大许多的翅膀。尽管没有说什么,可那种欣赏赞叹的目光足以让青珠自觉脸颊发烫,挥动翅膀的频率也随之慢了下来。两只圆呼呼的胖耳朵微微颤着,出声邀道:“主人快上来,莫让溟大人和卡菲大人久等。” 许寂澜好笑的瞟了青珠的耳朵一眼,体型变成这么大,早不是原先玲珑可爱的感觉了,可这害羞的劲头以及稚嫩纤细的声音却一点没变,看着就让人好像用力揉搓欺负的感觉。 在粉色小猪的脊背上侧着坐下来,忠诚的灵宠又轻声提醒道:“主人抓着属下的翅膀根,小心不要滑倒。” 许寂澜深知这小家伙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娇弱,照着他的话做了。奶白色的翅膀轻轻扑打着,青珠带着许寂澜飞离地面,率先飞出房门,安静的在门外等候龙王和卡菲次第出来。 到了别墅外头,空间足够敞亮,在卡菲的邀请下,青珠便驮着许寂澜行在了他和龙王中间。一行四人,格外闲适的往后园走去。 一路走到刚才在别墅二层俯瞰的五角星草坪,卡菲的表情多了几分沉静,看向许寂澜问:“小澜,可以把你之前学习的所有符咒再画一遍么?” 许寂澜明白卡菲并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无理取闹的人,便猜想他所说的“画”应该跟刚才自己在蒋致临引领下所作有所不同,就道:“如果不会继续有损精气的话,没问题。” 卡菲弯唇一笑,微眯起眼的样子优雅又落拓:“这是自然。” 说着就走到许寂澜的左侧,伸出右手到她面前:“画在我手心,注意不要催动内息。” 许寂澜点了点头:“那我就从头开始。” 卡菲也点了点头,在她开始的同一时刻抬起左手,掌心朝前五指张开。随着许寂澜在他掌心一气呵成画出一个完整的符咒,几人面前也出现一个亮银色的圆盘,直径超过一米,外缘似有水纹,微微颤动,中间却是旋涡状的。如同投影仪一样,许寂澜画在他手心的图形几乎在同时一笔不落的完整呈现在圆盘上面,并且旁边还随之出现不知名文字的批注。 始终沉默不语的龙王此时突然出声念道:“布布尼罗格,驭水咒,画咒者须心境澄明,催动念力和本体灵力绘出符咒。灵力低微者,当以自身鲜血为引,驾驭潮水。潮水退去后,须立即加以平清咒加持自身,否则将有生命之虞。” 许寂澜细想一遍龙王诵念的内容,心中竟然生出些微沉重之感。收到卡菲催促的眼神,又见他表情严正,倏然想到或许他此时正在快速消耗着什么,便略过心中那些心思感想,又在他手心画下一咒。 这次出现在面前符咒如同三个繁体的风字叠在一处,龙王又在旁念道:“御风咒,可与驭水咒配合使用,驾驭者若非异类,须经过旋照期方可作为。凡御风者,非静心者不能为也,非有定者难相继也……” 如此这般,许寂澜将一十六个符咒在卡菲手心画完,又默默跟着龙王在心中默诵一遍,就觉心中有所沉淀,也有所感悟,一扫先时疲累无措,全身上下仿佛充满气力,头顶天灵盖处也微微发热。 这十六道符咒几乎囊括了短期内许寂澜会遇上的各种情况,风,水,火,沙,黑暗,强光,以及一些治愈和防护的符咒,所需灵力高低各有不同,除了其中两道符咒,其他十四道许寂澜现在就可以催动使用。虽然每使用一道都需要消耗一定灵力,但可以说非常实用,对接下来许寂澜和龙子即将应战的暴雨和绵虫也有极大助益。 心满意足间甫一抬眼,就见卡菲面色微白,汗如雨下,嘴角尤挂着一抹笑,可肢体似乎非常僵硬,收回左手的动作都有些勉强。 要搁在过去,许寂澜大概除了干着急,半点忙也帮不上,并且也不能够了解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不久前自己刚受过一遭灵力过分使用后的疲累虚空,又温习过一遍十六个符咒的绘制过程,心中一动间,就将食指中指并拢,提起内息轻叱一声,先在卡菲眉心一点。 对上他惊讶中掺杂着感激的眼神,许寂澜微翘起嘴角一笑,以他身体为画布,以两指为画笔,将那平清咒行云流水般画个清晰。 随着她个人灵力的些微流失,淡淡金色光辉顺着桃木手串倾洒而出。浅金色的巨大符咒先是倏然间加强印记,随后又渐渐变浅,最后随着卡菲内息的迅速调整,逐渐消弭无形。 卡菲只是站在原地,再抬起眼时已经神采奕奕,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精神却是恢复过来了。 抬手在胸前微一躬身,朝许寂澜行了个西式的宫廷礼,卡菲微微一笑道:“多谢。” 许寂澜笑着摇了摇头,从青珠背上下来,眼睛瞟向除了念诵解说就没怎么说过话的龙子。这样的沉默少言,还真不像她认识的龙崽子。 天色渐晚,几块巨大的乌云飘在头顶的天空。卡菲抬头望了一眼,微一挑眉,表情有些诡秘的道:“还真是胆子见长啊!” 夏黛溟淡淡道了句:“这件事若在今日解决,钱什么时候能到?” 卡菲有些戏谑的“啊”了一声,搓着手道:“溟殿下最近手头很紧?” 龙王冷眼一抛,走到许寂澜身边去拉她的手:“我饿了。” 许寂澜一听他这句明显在闹脾气的话,反而放下心来,两人拉着手越走越远,换来卡菲在后头“噗嗤”一声笑。 青珠幻化回青年模样,拔步就追,卡菲连连发噱,憋笑问青珠:“他俩平常不会就总这样?” 至少看许寂澜那个样儿,听了那句分明是在撒娇的话,然后被一路拉着走远,还挺不以为然的。应该是习惯了龙王这样做才有的反应。 青珠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加了一句:“主人和大人感情很好……” 卡菲侧目看他一眼,玩味道:“你这是在替你家主人挡桃花?” 青珠小胸脯一挺,嘴角绷得很紧:“但凡主人吩咐了,青珠一定会照做。” 卡菲觉得有趣,又问:“那如果不单是亚斯,再加上我呢?” 青珠脑袋上的胖耳朵忽隐忽现,迈步的脚也有些发软,分明是害怕了,可话却接的紧:“如果主人不喜,青珠,青珠也一定,照挡不误!” 卡菲停下脚步,哈哈大笑出声,朝着十几步外的许寂澜喊道:“小澜,你这宠物倒很有趣,不如拿他换了亚斯跟我怎么样?” 许寂澜原本正在跟龙王讲话,说的倒不是正事,无外乎今晚要吃什么之类的。她总觉得龙子今天心情不佳,所以一直在顺着他的话说。一听身后卡菲爆出这一句来,心里咯噔一声,转过身瞪卡菲。 卡菲转眼功夫已经行到她跟前,笑得坏坏的说:“不如你也跟我……” 话没说完,小腿就挨了龙王一个扫堂腿,许寂澜一把揪住龙子胳膊不让他继续,脸色如常道:“绵虫的事还没搞定,卡菲大人要总拿这样的话逗我们可就太没意思了。”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这档生意的钱还没收,案子也没开动调查,她和龙子随时有反悔的权利。 卡菲闪的及时,小腿胫骨只被龙王扫到一下,并没踢得结实,但也足够他受的。精怪界无人不知龙骨乃世上最坚硬之物,虽然龙王现下灵力受限,但以肉相搏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狼王疼的一呲牙,笑容依旧灿烂:“好嘛好嘛,不过一句玩笑话,小澜别生气。” 说着又看了眼被许寂澜拽住胳膊的龙王,微一躬身道:“还请溟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夏黛溟没言语,转身就走。 许寂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能够理解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看当康族长以及卡菲手下们对他的敬畏,这人应该是精怪界中的强者,卡菲总称呼他殿下,可见他在本族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可这样一个身份地位都非比寻常的人,此刻灵力受缚法力低微,明明几次看卡菲不顺眼,也不能痛痛快快跟人大打出手。许寂澜明白得很,这崽子并不是因为自己几次三番阻止才没有继续,而是明知以他现在的水平,与卡菲差出太远,不想在实力欠佳的情况下自取其辱罢了。 许寂澜自己也是相当好强的人,所以很能够理解龙子这一整日心情不虞的主因。只是她只猜对了一半。 龙王固然因为受制于人低人一筹心中憋屈,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都不能保全,且是当着这个人的面,对他来说可说是极伤自尊的一件事。说白了,是同为男人才更能够理解的一种微妙心境。 几人先后进了别墅,没超过五分钟,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许寂澜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六点过一刻,皱了皱眉,低声嘟囔一句:“怎么比前几天晚……” 既然这大雨来的蹊跷,雨中绵虫作祟祸害市民,那么下雨时间的早晚变化也一定有其原因。直觉告诉许寂澜,今天这场雨来得不善。 几人回到二层的会客厅,管家大叔再次端上上午用来招待几人的英式骨瓷茶具,给几个人各自斟了一碗热腾腾香浓浓的红茶。 许寂澜胃不是太好,此时又空腹许久,不适宜饮用太浓的茶,就多放了两勺牛乳。龙子见状便将自己的茶杯也推到她的茶杯旁,等许寂澜为他放牛乳。 许寂澜体谅这家伙心情不好,也没有说什么嘲讽的话,放了两勺,边搅拌边问:“这样可以么?” 龙王在她搅拌差不多的时候就去够茶杯,喝了一口道:“可以。” 卡菲这次长记性了,眼瞅着两人间的互动,却没有出声破坏气氛。 青珠也得了一杯茶,站在许寂澜旁边静静啜饮。 屋外大雨倾盆,别墅内几人却分外默契的享受着这温暖的饭前红茶。末了还是卡菲先开了口:“吃饭先动手先?” 龙王瞥了眼一脸恭敬站在旁边的管家大叔:“吃饭。” 第039章 六须鲶鱼 用过晚餐,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夜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又仿佛一盆兜头浇下的墨汁,天地间的万物都被掩盖在浓黑的夜色中。站在窗边向外张望,后园里几处西洋造型的路灯只能照亮各自灯脚下方一小块地方,光线好像被什么东西无形的阻隔住了,在这漆黑的雨夜里,不仅起不到往常照亮的功用,反而平添几分诡异之感,更衬得这夜色浓重如斯。 卡菲端着杯加了双份酒的爱尔兰咖啡,叹息道:“不太对劲啊!” 话音刚落,后园几盏路灯突然几经明灭,光线忽亮忽暗,进而在同一时间全都熄灭掉。 这次连龙王都忍不住攒起眉头,朝窗户又走近一步:“还有其他妖物作祟……” 卡菲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无声的朝身后亚斯打个手势。亚斯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房间外。许寂澜端着杯热可可轻啜着,隐约可以听见外面走廊传来的声响,应该是在跟什么人通电话。 不一会儿,亚斯回来了,手里拿着只火红外壳的PDA,纤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点,在卡菲点头同意后,举到几人中间示意大家看。 许寂澜低头一看,就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图片,扁扁的嘴巴,庞大的身躯,一看便知是某种体型硕大的鱼类。只是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熟悉…… 青珠轻呼一声:“是鲶鱼啊!” 许寂澜咋舌:“不会,这么大的鲶鱼,不得成精了!”话音刚落,她自己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旁边两只狼一只猪还有一只龙崽子,可不都是“精”么! 卡菲抿了口咖啡,徐徐笑道:“这鲶鱼精与寻常不同,你们注意看他的须子。” 夏黛溟凝眸远睇,再次皱起了眉心:“六须鲶鱼。这种畜生怎么还在!” 卡菲仿佛是被什么话逗笑了,眼色却冷得渗人:“不仅还在,而且从去年入秋开始,数量急剧增多。仅B市附近的水库就捕捞不下五条,每条都超过两米长,重量约在60到70公斤。警局有专门的人在负责这件事,所以一直被隐藏的很好,始终没有外泄,知情的几个渔民都拿了高昂的封口费。” 亚斯插了句:“这条是迄今为止在B市发现的最大六须鲶鱼,长度超过三米,体重在100公斤,六根鱼须也将近一米,且为雌性。殿下认为这条应该是所有巨大变种六须鲶鱼的源头。” 龙王缓缓点了点下颌,对此表示赞同:“如果母体是这条的话,又成了精,倒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繁衍出数条体积庞大超过正常的鲶鱼精。” “捕到的那五条都怎么处理的?” 卡菲咽下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递给站在一旁的管家大叔:“杀了,用三味真火烧成灰,埋到地下。” 龙王没再说什么,看表情倒是对卡菲的做法没什么意见。 许寂澜问:“它跟最近频繁出现在雨水中的绵虫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卡菲冷笑一声:“给你们的那份资料中应该提到过,绵虫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寄生物,而这条鲶鱼精,应该就是最早的寄生体。” 许寂澜从亚斯手里接过PDA,往下翻看了几页,瞠目结舌道:“这种东西是吃人的?!” 青珠始终默默凑在旁边,没敢出声打扰许寂澜的阅读及消化,但对眼前这份资料也看得十分认真。此时听到主人出声惊叹,连忙在旁边小声给许寂澜补充相关信息:“六须鲶鱼最早的记载是在欧洲中世纪的一些典籍里,传到这里却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种东西最初主要靠吞噬与它体积相当的鱼类甚至是同类迅速成长,长到超过一米就可以将站在岸边的小孩子拖到河里,是比鳄鱼和食人鱼还要恐怖的存在。” 许寂澜听得来了兴致,将PDA还给亚斯,跟青珠凑在一块窃窃私语:“那它们是一开始就属于精怪?还是每一条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 “至少在咱们这里的六须鲶鱼,是一开始就不属于普通鱼类的。但它们算是低等精怪,不能幻化人形,也没有什么思考能力,所以很多六须鲶鱼都是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修道之人或者其他高等精怪捕来驯服,当做杀人工具驯养。” “比变形怪还低级?” 青珠肯定的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不过如果这只六须鲶鱼是被高人驯化过的,可能会比较狡猾,也懂得更多作战和规避的法则。” 许寂澜听得满意了,这才抬起头,转脸一看,屋子里剩下四个人都在盯着她和青珠瞧。管家大叔端着一盘子杯盏碗碟,看得是津津有味。亚斯则是一脸沉静,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神采。卡菲一如之前,一脸痞气的朝自己挑了挑眉毛。再看龙崽子,反倒是几个人里表情最平静的一个,不过这大概只是在许寂澜看来。 青珠缩了缩脖子,尽量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往外挪着小步,他只是很喜欢主人很温柔的看着他讲话么,真的没有其他歪心思啊!可怜的小猪耷拉着耳朵边挪步边瘪嘴,龙王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千万不要把他跟卡菲大人那样的登徒子算作一堆啊! 初步答疑解惑完毕,接下来就是部署作战计划,以及分配各自的任务。 卡菲对着自家园子的平面图摩拳擦掌,阴笑着道:“既然大家伙来了,我还是适当的松松筋骨。” 夏黛溟将整张平面图包括所有细节印入脑海,往沙发上一坐,抱着手臂分配任务:“卡菲对付六须鲶鱼;青珠,时刻跟在你主人身边,记住将所有出现的绵虫清楚干净,一条都不能留;亚斯和布罗恩断后。”布罗恩就是始终殷勤侍奉左右的管家大叔,此刻听到自己也有任务,顿时高兴的挺直脊背红光满面眼冒绿光,看得许寂澜在旁边无声感慨,果然是狼啊…… 卡菲对于龙王如此支使自己的手下并无不满,也没生气他将最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只是摸了摸下巴笑着问:“你就这么放心把小澜交给我照顾?” 龙王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的道:“小澜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且有灵宠辅佐,你只需顾好那只鲶鱼精,莫要让她落跑。” “还有,不许再叫她小澜。”“不准再叫我那个!”龙崽子的淡声命令和许寂澜的恼火斥责几乎同时响起,后者不知是恼是嗔的看了龙子一眼,一脸严肃的叮嘱他:“不光是卡菲,你以后也别这样叫我。” 龙王不以为许的调转目光看向另外几人:“都清楚了,有事用传音咒,我会根据情况进行调度。” 目光最后落在青珠身上,小灵宠郑重的一低首,表示绝对的服从,同时也是一种允诺。 大战在即,许寂澜也顾不得跟龙崽子掰扯那些小事,低头检查自己腰间的几条事先沾朱砂用黄纸写好的符咒,又抚了抚左手腕的桃木手串,在心底将所有注意事项默诵一遍,最后为自己加油打气。与青珠对视一眼,跟在卡菲后面,步入他用法力扭转出的空间隧道。 …… 将避水咒搓成一条纸绳,紧紧缠绕在桃木手串上,咬破指头,点了滴血在朱砂写就的符咒上头,头顶的倾盆大雨瞬间撕开一道口子,在她身体四周形成一个四方的流动于炼。四周依然可见豆大雨珠,可许寂澜自己身上却干燥如初,只依稀感应到少许湿润水汽。 许寂澜一伸手,就将青珠也拽进这处一米见方的避雨空间。又跟手串低语两句,只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手串便徐徐散逸出淡淡金光,看着柔和,却能照亮到很远的地方。以许寂澜修炼过一段时间的视力,可以清楚看到百米以外的物体。 青珠感觉到脚下的泥泞难走,便道:“主人,不如我变回下午那样,主人坐在我身上好了。” 许寂澜知道他是担心以自己目前的体力,走不了多远的路,体力就会迅速流失。却微笑着摇头拒绝了:“我没关系的。夏黛溟教给过我驭水之术,专门应付雨天这种泥泞路况,我现在走得不吃力。” 她这句倒不是夸大,此刻她也能感觉到脚下的路应该不太好走,只是从刚才揉搓纸绳的时候起,她就已经略提内息,双脚悬空在泥水之上寸许距离,此刻如同踩在一团有弹力的气团之上,半点不会觉得吃力受累。 青珠听了这话,既惊讶又高兴的道:“大人对主人真好!” 要知道各个族类对自己本族的法术咒术从不外传,龙族本属精怪界至高族类,其中应龙更是几千年才出一位的高贵血脉。以夏黛溟的血统身份,能将自己熟知的口令教给许寂澜使用,足可见其对许的用心之深。因此青珠这句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哄许寂澜开心,而是确确实实有感慨惊叹的成分在。 许寂澜不知道个中内情,自然也没把青珠的大呼小叫放在心上,而且此时大家已经各自分开行动,且在战斗状态,自然也无暇多顾。她四下里望着,没有握着青珠的另一只手缓缓攥紧,步子迈得稳健而轻盈,一心一意都在找寻那传闻中肮脏又可恶的绵虫身影。 第040章 冥想·告捷 手串散发出的光线柔和却明亮,许寂澜这样微抬起手臂走着,能看到百米以内所有异动。青珠能看到的远近跟许寂澜差不多,两人各自顾着自己外侧,同时也都注意着正前方的动静,可走了好一阵,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卡菲扭转的空间隧道将大家送到位于B市郊区的水库附近,所有人一落脚就已经是分散开的,除了许寂澜是和青珠一起,其他人都是各自行动。 正纳闷为什么一点异动也没有,就听龙子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怎么样,看到绵虫了么?” 许寂澜已经习惯利用意念与龙子交谈的方式,也没有出声,回答道:“还没有。我和青珠走了已经超过两千米了,可……” 话说到这儿,不用龙王提醒,许寂澜自己也觉出不对劲了。水库附近哪有两千米以上一个弯都不带拐的笔直道路?而且从青珠迈步的情况来看,道路越走越泥泞,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好走,可水库周边都是水泥地,就是下着雨路不好走,又能泥泞坑洼到哪里去? 她根本是一开始就落入对方陷阱,还傻乎乎的带着青珠一直赶路! 抓着青珠的手有些抖,许寂澜利用念力将心中所想传送给青珠。过了不一会儿,青珠的声音也清晰的传入耳中:“可能是那六须鲶鱼搞的鬼,或者是操控鲶鱼精的人。这种情况越拖越糟糕,主人莫怕,就由属下来打这个头阵!” 话音一落,青珠便松开许寂澜的手,双臂向两侧一撑,一把古旧木剑呈现手中,两脚重重一跺,□在外的肌肤迅速起了变化。许寂澜对青珠这样的改变并不陌生,知道他是以最快速度在周身披起一层盔甲,手里那柄长剑也是早上在医院病房与刘宛对打时便见过的,应该是他对付精怪时惯用的武器。 青珠扬起脖颈长啸一声,向来温和的双眼瞬间显出某种犀利的光彩,纵身一跃便飞了起来。手中长剑一挥,剑尖直指正前方漆黑夜空,可说是身形矫健动作灵巧,唯独那喊出的声音略显稚嫩,少了几分对敌的气势:“妖物,还不现身!” 青珠喊声刚落,就见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伴随着轰隆隆几声闷雷,周遭雨水霎时更大了几分,仿佛恨不得用雨水就地砸出无数坑来。许寂澜刚觉不妙,就感觉到额头一湿,抬手一摸,就着手串光芒看去,竟然是雨水! 许寂澜心中发狠,刚要去撕缠在手串上的符咒,就听青珠高声叫道:“不可!咱们应该是落入什么阵法了,所有看到听到摸到的都是假的,主人千万不要上当!” 许寂澜抬眼一看,就见眼前青珠的身影也模糊了,原本白净稚嫩的小脸儿上好像显出某种诡异的笑容来。心头一个打颤,便听青珠又道:“主人,你不要乱走啊!青珠这就过去,主人不要——啊!” 眼前青珠脸上的笑容愈加令人胆寒,连露出来的牙齿都仿佛某种凶猛的兽,好像一口就能咬断她的脖子!而他下颏以下的身躯却显得不那么清晰,模模糊糊的好像蒙上一层什么东西,在暴风骤雨中摇摇曳曳,仿佛一吹就散的纸片一般! 许寂澜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不看。 瓢泼大雨兜头浇下,几缕头发沾湿在脸颊,雨水打在脸上是痛的,可发丝痒痒的又让人想挠。耳边雷声轰隆,如同春节时各家买来放的炮仗,其中又隐隐含着某种近似野兽的咆哮,这闭上眼不看,竟比睁眼那时还难熬! 许寂澜虽然修行将近两月,终究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何种险境。可她平常心理素质就挺不错,如此大难临头之际,又与青珠走失,懵懂惶惑间,竟然徒生出一股子初生牛犊的莽气来,索性放下要捂耳朵的手,睁开眼望着眼前。 双手自然垂落,双目平视前方,舌尖轻抵上颚,自然匀长吐息,心里则念起夜晚在空间修行打坐时的那套最基础的口诀。渐渐地,眼前那青珠的形象越来越模糊,连嘴角的诡异笑容和那凶残獠牙都看不清晰,那身影摇摇曳曳,眨眼间一个猛力摇晃,消弭无形。耳边的轰隆声渐渐闷下去,如同被一口大锅罩住,愈发听得模糊。而那不时划过天边的闪电,连同眼前的漆黑夜空,扫在脸上的狂风暴雨,一起渐渐弱了下去。 许寂澜自知寻到诀窍,不敢妄自欣喜,更不敢托大轻敌,只将那口诀念得更慢了些,呼吸的频率逐渐转缓,最后几乎三分钟才吐纳一次。而丹田那处却在她呼吸慢下来之后渐渐热了起来,她虽然睁着眼,却仿佛将视线自外向内而视,再次清晰看到自己丹田之上那花生米大小的浅金色光粒。就见那金色光粒原本只是静静立在中央,不一会儿就慢慢旋转起来,随着其旋转速度的加快,浅金色的光芒静静流淌四溢。 许寂澜只觉身体不知不觉间愈发轻盈,整个人如同卧在云端一般自在逍遥。眼看着那金色光粒不停旋转,金色光芒渐渐由丹田之处散溢周身,在流淌至指尖时,倏然间金光大盛——许寂澜突地瞠目,就见金光自身体内里向外发散,如同无形箭羽,渐渐撑起一个拱形的盾牌,将她整个包裹在内。而她头顶那片天空漆黑依旧,却依稀可见灿烂星子,哪有半点疾风骤雨的样子? 许寂澜只觉自己内心也如头顶那片夜空一般,宁静祥和,不染尘埃。虽然起初这样做的目的是为退敌更为自救,此时却于千分之一秒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没有风暴也没有居心叵测的黑手,没有电闪雷鸣更没有遭受危险时的彷徨无措,整个天地间只余她一人,静静感受这片夜空下的短暂美好。 当她轻呼出一口气,收回享受头顶夜空的心情,就见青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尽管满身泥泞,一张小脸儿也沾上不少泥浆,却看不出受了什么伤,精神也好得很。 青珠见主人从冥想中回神,咧嘴一笑,粉嫩小嘴儿从乌漆漆的泥浆中依稀露出原貌:“主人好厉害,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就能破解掉阵法。现在这些绵虫可是无处遁形,跑不掉了!” 许寂澜听了这话,四下里一望,果然,大雨虽停,整片夜空都露出真貌,两人脚下的泥水之中却清晰可见某种悄悄蠕动的物体。虽然都潜伏在泥水之中,看不真切那令人作呕的真身,但观其数量之多、动静之大,带动的脚下路面都微微有些晃动,却是那传闻中的绵虫无疑了! 许寂澜从腰间取下两道符咒,朝青珠令道:“变回原形,待会儿符咒燃烧,接我到空中。” 青珠了然颔首,许寂澜微微一笑,将两道符咒朝空中一定,再次咬破指尖皮肤,往黄纸上的朱砂符咒各点一滴,单手将右手边的退水符朝下一压,铿锵道了句:“汨罗格格录,退!” 那符咒倏然间往地上泥水飞去,如同被钉子摁住一般,牢牢贴覆水上,却一点都没被泥水沾湿。而那朱砂符咒,经过画符者鲜血开验,眼色由大红快速转变为血红,隐有金光从中流泻。而就在同时,两人脚下乌黑泥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败退,很快就露出光~裸的水泥地面以及那些正在蠕动中的灰白色绵虫来。 许寂澜面无表情睨了那些犹在不停挣动的虫体一眼,低唤一声“青珠”,借着原本半悬浮于泥水之上的劲头使力一跃,青珠也在同时飞快一蹭,将许寂澜整个人拱了起来,又弓着腰身稳稳接住。 许寂澜在青珠身上坐住,一手扶着他的翅膀跟,另一手虚指第二道浮在半空的符咒,连念三声咒语,又低喝一声“去!”就听“嘭”一声,那符咒在空中就燃成一个火团,直朝地上那些绵虫去了。 事先龙王曾经嘱咐过,一旦催动真火咒,两人只需在空中观察火焰是否正常燃烧便可。因为绵虫这种生物十分肮脏,燃烧过程中可能会释放出生前吸噬的有毒物质,离太近恐有不妥之处。故而许寂澜眼见第一条绵虫被烧得半条身子直抖,便一拍青珠后背,两人快速朝东面的山顶飞去。 回首一望,就见火焰几乎只贴着地面燃烧,虽然猛烈,却无声无息。火苗呈明黄、大红二色相间,并不觉得可怖,反而油然而生一种一扫旧日肮脏的爽利之感。许寂澜不由得喟叹一声,催动意念对龙子道:“绵虫尽扫,任务完成。” 龙王“嗯”了一声道:“去东面山顶,卡菲他们在已经在等了。” 许寂澜问:“鲶鱼搞定了?” 龙王沉默片刻,突然道:“待会儿见了卡菲,记得跟他要一件东西。” “要什么?” “你不用管是什么,只跟他要便是。” 青珠隐约猜到一些,轻声跟许寂澜道:“主人,大概是那鲶鱼老怪的灵珠。” 有过变形怪那次的经验,许寂澜已经很明白这些怪物体内的灵珠有何妙有了。她自然知道龙子这样是为了她好,只是仍然有所顾虑:“可是……妖怪是他杀的,咱们已经拿了消灭绵虫的钱,再要人家拼死拼活得来的宝贝……不大合适?” 龙王“嗤”了一声:“那家伙不吃亏!” 许寂澜听着他这分明是别有内情的语气,不由一愣,就听龙王接着道:“下午那会儿他借用你手将那十六道符咒绘制一遍,收入囊中,这可是一份大礼,更何况而后你又为他施了平清咒。你今日不跟他要东西,改日他也会借别的东西还回来。” 许寂澜这才明白为何下午那时不过借卡菲之手将十六道符咒温习一遍,对方就累得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原来他不仅是帮自己温习记忆,而是借自己的手催动灵力将那十六道符咒统统画过一遍! 心中有感于卡菲此人心思之缜密心机之深沉,许寂澜总觉得这事儿恐怕不那么好拿下,叹了一声,答应龙子道:“好,我待会儿会跟他提。” 龙王沉声道:“不单是提,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许寂澜听他语气严肃不比寻常,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也百分郑重的应了下来。 结束了与龙王的心念感应,许寂澜着实有些犯怵,摸了摸青珠的脊背,却没有说什么。 小猪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有些低潮,故作兴奋的嫩声道:“主人刚才催动符咒的功力好像更上一层了,大人若是亲眼看到,一定会为主人感到骄傲的!” 听了这话,许寂澜不但没有太高兴,反而露出一抹苦笑。龙子在卡菲面前几番受屈的情景历历在目,有她这样一个不给力的伙伴,也难怪那龙崽子总是情绪暴躁心情欠佳。 第041章 天下,要大乱了 已然恢复晴朗的夜空下,山顶晚风烈烈,草木清郁的香味充斥鼻端,许寂澜打青珠身上轻盈跃下,微笑着朝站在空地中央的三人走去。 三人呈三角形站立,卡菲居前,亚斯和布罗恩分立两翼。三人脸上只稍显疲色,更多的则是精神奕奕的兴奋之情,显然这一场对付六须鲶鱼的战役对三人来讲不过是场松动筋骨的有趣游戏。 许寂澜朝四下一望:“鲶鱼精呢?” 卡菲满脸惬意的道:“死透之后一把火烧了。” 说话间,许寂澜已经注意到布罗恩肩上背的硕大背包,便毫不掩饰的将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好一阵。 卡菲呵呵一笑,抬手示意布罗恩将背包放下,弯下腰打开拉链招手示意许寂澜来看。 许寂澜此时已经深知这人绝对不可能做吃亏的买卖,也没跟他客气,学着他的样子弯腰去看。 亚斯在手心燃起一团火帮助照明。许寂澜定睛一看,就见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尽是金银玉器,红宝翡翠,从精美的金色王冠到小巧的水色玉蝉不一而足。尽管从前为了唤醒蒋致临而准备召唤仪式时曾对此类物品有过一些了解,乍一见这么多珍贵宝物,许寂澜还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挪开目光。 想到龙子之前再三叮嘱,许寂澜面色平静的站直身,朝卡菲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也不讲话,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卡菲先是显出几分讶异,继而就这么半蹲着身,朝许寂澜露齿一笑,洁白牙齿和灿烂笑容活脱一个正在拍牙膏广告的阳光型男。 “小澜喜欢哪一件,尽管开口便是。” 许寂澜依旧不讲话,手臂伸得很直,望着他的眼神也露出几分冷肃。 旁边亚斯和布罗恩都很是不解,卡菲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长叹一声站直身体,摇头笑着从牛仔裤后头兜儿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他没有立刻将东西交给许寂澜,而是用掌心将其包握在内,似笑非笑看着许寂澜说:“小澜很听话啊,那家伙无论有什么无礼要求,小澜都会尽量满足么?” 许寂澜直视着卡菲双眼回道:“至少他比你可交,也极少提无礼的要求。” 卡菲装模作样又叹了一声,将手掌里的东西轻轻搁在许寂澜平摊开来的手心,随后举起双手一副“真拿你没辙”的样子:“开个玩笑而已,许小姐可是我们狼族的贵人,千万不要因为我一时失言生气。” 许寂澜攥住手里的温润圆球,移到自己眼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与上次从变形怪身体里取出的淡紫色珠子不同,这次的珠子并不是滚圆的形状,而是略微显出些椭圆,外表显露着某种晶莹水润的色泽,似白非白,似碧非碧,晶莹剔透,格外好看。 许寂澜盯着这颗色泽别致的椭圆珠子,不由自主的运起内息感受起珠子的内在。上次她虽然没机会这样做,但从后来手串空间里那棵桃木所为,那棵淡紫颜色的珠子应该被邪气熏染的很重,若没有经过灵力洗涤,断不能直接为人所用的。而这一点也印证了早先龙子所讲。而此时她静下心来渐渐感受到的,并非事先预想那样的污秽邪恶,而是一种冰凉清爽的泠然,好像整个人浸在清澈干净的泉水里一样的感觉。 轻吐出一口气,将珠子小心收好,许寂澜也渐渐从那颗珠子带给她的清润感受中抽离出来。可能因为之前战役消耗不少心神和体力,又担心卡菲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故意耍诈不老实给她东西,直到刚刚用心感受珠子特质的时候,她才逐渐真正放松下来。因此一放下手,就自内向外感到一股浓重的疲惫。这阵疲累之感来的如此汹涌急切,以至她险些站立不稳,膝盖窝一软,整个人就朝前栽倒过去。 多亏青珠始终将全副注意放在主人身上,才能及时从后头将人抱住。已然恢复了青年模样,外形看着瘦弱不禁,力气却不是同龄人类男孩儿所有的。小猪崽粉唇轻抿稍一犹豫,已经将主人打横抱了起来,目光清澈也坚决的看着卡菲说道:“任务完成,还请大人尽快带咱们回去罢,溟大人那里应该已经等很久了。” 卡菲这次倒没多话,微微一笑间,已经扭转开了空间隧道,率先走了进去。青珠抱着晕晕沉沉的许寂澜紧随其后,亚斯和布罗恩断后。几人的身影随着一道银色的旋风一闪而逝,草木掩映的山顶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悠然。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许寂澜这一觉睡得太久,却也不是全然昏睡不醒。睡梦之中接连三次被手串召唤入空间修行,经历过十六道符咒的学习以及破除对方阵法和消灭绵虫的小战役,显然她对之前那颗紫色灵珠的灵力吸收和消化又上了一个层阶。不仅修行的时候觉得更加随心所欲,空间里的景色也大有变化。远处山峰和树林清晰可见,颜色碧翠可人,清澈见底的溪流之中也显出一道由圆润山石铺成的蜿蜒小径,从河岸这头一直通向到溪流对岸去。 空间里天更蓝水更清,景色清雅宜人,就连那棵高大挺拔的桃树都显得葱郁繁茂许多。最后一次修行完毕的时候,许寂澜甚至都不舍得从这里离开。光着脚在溪流靠岸边的地方玩了好一阵踩水,又拿微凉的水洗过脸颊脖颈手臂等处,直到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召唤自己,才依依不舍的上岸离开。 一觉醒来,正是星期五的早晨。天空放晴了,B市罕见的迎来一个阳光明媚的蓝天,丝丝缕缕的白云飘在天边,窗外隐约可以听见麻雀叽喳的鸣叫。 龙崽子脸色不善的坐在餐桌对面,抱着手臂死瞪着她,不说话也不动筷,好像不过一天两夜的时间,就跟她生出什么深仇大恨来了似的。青珠则头都不敢抬的埋头扒饭,仿佛恨不得把碗里的米粥数出个数来。 许寂澜一天两夜粒米未进,也不太觉得饿,喝了一杯蜂蜜水润肠,这会儿就捧着碗稀米汤慢慢的啜。对上龙崽子几乎能射出小夏飞刀的目光,又下意识的瞟了眼耳朵尖微颤头几乎埋进饭碗里的小猪,许寂澜咳了一声,拿起筷子给夏童鞋夹了一筷子腌咸菜。 龙王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 许寂澜一碗米汤喝的差不多,这时也有耐心跟龙崽子逗贫,就说:“昨天我没在,这是谁给咱们龙王殿下气受了?” “青珠,”许寂澜继续笑孜孜的,转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灵宠:“是你惹殿下不高兴了?” 青珠抖了抖隐形在头顶粉嘟嘟的胖耳朵,抿着小嘴儿放下碗筷,垂着头小声道:“是属下不好。前日夜里间主人突然倒下,属下一时情急,逾矩了……” 许寂澜回想起那时昏昏沉沉间,好像是被什么人从后头扶住,继而抱起来走的。后面发生什么事就都记不清了。此时见小家伙扑扇着湿润润的眼睫毛,粉嘟嘟的耳朵尖儿红了一圈,那样子实在可怜又可爱,不由得伸手摸了小东西头顶一把。 又笑着说:“是你把我抱回来的,是不是?” 青珠被主人那么轻轻一摩挲,耳朵又是剧烈的一个抖动,连带脖子都向内缩了缩,更加小声的说:“是。” 许寂澜笑道:“不就这件事么,有什么好认错的。你不抱我回来,难道还指着那个卡菲或者他两个手下?” 许寂澜不过一句安慰青珠的软语,殊不知这话正说到龙王心坎儿里去了!他气得不光是亲眼看着一只小小灵宠抱了自己女人一路走回来,更让他满腔郁闷无处发泄的是,除却他,所有人都有这个身高能够抱起她来,甚至那个比之青珠更让他厌恶的卡菲,还有那个长得娘们儿似的亚什么斯! 想了一路也憋屈了一路,本想着回到家里就安生了。却没想到这女人一睡就是一天两宿,尽跟那棵桃树妖凑近乎玩亲密了!最最让他郁闷的是,许寂澜在空间里见到什么遇上什么发生什么事,他都没法儿窥见一丝半点,这简直比让他亲眼看着卡菲那样的浪荡子故意跟许寂澜亲近还让人难受! 许寂澜感应到龙子心情欠佳,就道:“那天我拿回来的珠子,你看过了么?” 大概是说到正题,龙王脸色阴沉依旧,到底还是开口应答许寂澜的问话了:“嗯。” “有用处么?是不是能让我更快提高灵力?” 龙王语调淡淡的道:“从变形怪那得的灵珠你刚消解的差不多,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接纳其他不同源的灵力了。” 许寂澜见他依旧不太开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我的资质基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你恢复全部法力……” 龙王闻言微一挑眉:“你很急?” 许寂澜笑的实在说不上好看:“事关重大,容不得我不急。” 尽管他和卡菲对于酸与一事始终三缄其口,她却隐约猜到一些原委。书上说酸与的出现与啼叫代表大难将至;卡菲连续两次意有所指的说“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又不止一次的提到“近几年”、“最近这段时间”一类的时间词;那天亚斯也说,别墅庭院的五角星草坪是为了应付越来越汹涌的黑暗力量,而卡菲则借着帮助自己温习十六道符咒并且认识它们各自的名字、功能及使用方法将符咒通通画了一遍。 尽管是欺她懵懂算计她一遭,许寂澜心里也只是有一点不痛快罢了,并没有太生卡菲的气。毕竟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将来遇到危险时自保退敌,而能够让他遇上危险的情况,一多半与前两日六须鲶鱼的情形类似,也就是说,是为了救人帮人来的。 这样一系列的线索串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近几年愈发怪异的气候状况,稀有变形怪和变种六须鲶鱼的出现,酸与的预示还有蒋致临面临的危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件事:现在这个世界,真的跟从前不同—— 天下,要大乱了。 第042章 闹心和定风 周五下午,许寂澜从学校回来,除了惯例买了些水果和鲜牛奶,还带回两张画展的票子。 一整天都天气晴朗,也没什么异动,所以这一天龙王和青珠都留在家里,没有硬要跟着往返学校。许寂澜回来的时候,青珠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龙王则捏着那颗椭圆形的珠子在研究什么。见到许寂澜放在桌上的画展门票,龙王不动声色将珠子收妥,拿过上面那张,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上面的图画,才问:“这是什么,电影票?” 许寂澜将新鲜欲滴的紫色葡萄递给青珠,又投给他一个嘉奖赞许的目光,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拿过搁在茶几上的发卡一边说:“班里一个学生的家人办画展,就这周日,在市中心一个挺有名气的画廊,送给我两张说看着玩儿。” 龙王抿了抿唇,眼睛瞄向票子右侧写的“江南印象”篆字:“你要去么?” 许寂澜将头发卡好,转了转脖子说:“得去。之前也听人说过这个孩子,听说画风很特别,也有灵性,过去学习学习挺好的。”说着话接过青珠双手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而且应该能见到一些圈子里的人,多接触一些,说不定能拓宽卖画的路子。” 龙王想了想,抬眼盯着许寂澜的侧脸问:“你就不想也办个画展?” 青珠见许寂澜喝得急,大概一时间也接不上龙王的话,又怕大人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在主人面前丢丑露怯,事后这些事肯定又得怪到自己头上。所以连忙插嘴道:“主人的话既然能有买主,办画展肯定不成问题的。” 许寂澜咽下一口酸梅汤,笑容显得有些平淡:“话也不是这么说。能办画展的,一方面得有足够的作品数量,有钱,有场地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得有业内人士捧场。画作展出的第一天都会有什么人到场撑场面,接下来几天一直到画展结束,那些画评人风向怎么吹,买走画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都决定了一个画者未来艺术生涯的走向。” 说完这些,许寂澜又灌了一大口酸梅汤,囫囵咽下又匆忙起身:“画展这种事儿,不是一般平民老百姓玩儿得起的。” 龙王和青珠都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直到人进了卧室,又很快拿了换洗衣物进入卫生间冲凉,流水声渐渐大了,才不约而同往彼此脸上瞅了一眼。 青珠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属下好像说错话了。” 龙王镇定的清咳一声:“赶紧过去把那个玩意儿修好。” 青珠想起仍然呈死机状态的电脑,掩口轻呼一声,转眼就没了踪影。不到两秒钟又匆匆跑了出来,奔到厨房关了火,又小脸儿苍白的跑回书房。 下午许寂澜不在家,其实俩人一点都没闲着。龙王先是眯眼盯着门背面贴着那张约法三章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就命令青珠去打开那劳什子电脑,让他教自己如何使用。 打字这方面只能慢慢来,龙王又生来傲气,不想在一只灵宠面前露怯,所以看了青珠进行过基础操作后,就让他搬了张椅子在旁边,每当有需要打字的地方,就口述让他代劳。玩了两个多小时,可怜的电脑经历几次开关机,龙王也学会如何上网、浏览网页、打开word文档等基础知识,又用打印机打了张五笔输入法的口诀出来,然后就指挥青珠利用互联网查阅一些最新的信息资料。 后来到了四点,青珠不得已必须去准备晚饭,龙王大人自然只能自立自强独当一面,二话不说手一挥就把灵宠赶走,自己拿过鼠标开始看着屏幕一阵狂点。 青珠听着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就觉得耳根发酥脑后发麻,脚下没停脑子也开始思考晚饭菜谱,但已然沉痛的预见到主人的电脑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书房里就传来龙王大人一声低叱,可怜的灵宠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多做了一道卤猪爪加菜。 捣鼓了二十分钟,电脑依旧呈黑屏状态,青珠急得抓耳挠腮,一面偷偷用眼去瞄桌上钟表。龙王也想起许寂澜大约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家了,再次一挥手,命令青珠先把饭做妥,然后趁许寂澜吃饭前冲凉的功夫务必把事情搞定。 小猪苦着脸跑回厨房切菜做饭,其间几次望着自己白皙的手指皱眉咬唇,最后终于想起自己族中有位远房堂兄精通此道,连忙用传音术召唤堂兄江湖救急。 哪知堂兄此刻也忙得很,听了青珠诉苦求救,又听说前后加在一起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极为淡定的告诉青珠,等主人没去书房的空当再呼叫他,十五分钟以内肯定搞掂! 青珠向来尊敬自己这位堂兄,又得知对方也在忙正事,自然不敢一再央求,只能哽着嗓子蔫头蔫脑的应了下来。 要说龙王和青珠也确实将许寂澜洗澡的时间拿捏的极为准确,青珠的这位堂兄也确实相当厉害,十五分钟还没到,电脑已经在重启了。可就说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妖”算也敌不过天算,许寂澜洗完头发冲干净身体正拿过毛巾要擦,头发挡在眼前手一个没拿好,毛巾直接整条掉在地上了。 浴室里没有其他洗澡用的干净毛巾,许寂澜只能招呼小猪从阳台给自己拿一条过来。青珠朝自家堂兄比了个嘘的手势,高声应了一声,连忙颠颠跑到阳台取了毛巾过来。浴室门欠开一条小缝,许寂澜半眯着眼伸手接毛巾,突然之间眼神一变,鼻端已经闻到一股不属于屋里三人任何一个的陌生味道! 抓起毛巾裹住身体,飞快在肩侧打了个结,许寂澜将头发往脑后一顺,推开门拎过青珠就往味道飘过来的方向走去。要说真正比较起来,许寂澜再怎么有所精进,力气肯定比不上身属当康一族的青珠。可小家伙从来忠诚护主,此时又做贼心虚,因此脑子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已经被许寂澜一路拖拽着走进书房。 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间门,刚刚恢复正常的电脑面前,椅子微微摆偏了一点,桌面图案也不是原本那幅莫奈的睡莲。许寂澜抽了抽鼻子,那股味道已经顺着半敞开的窗子愈加淡了。 扭头眯眼瞪小猪,许寂澜单手挡着胸前,表情莫测语气森冷:“你……” 青珠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用主人严刑逼供,也不用同伙临时拆台,自动自发就发扬了坦白从宽的优良作风,将整件事巨细靡遗交待个清清楚楚。 许寂澜听得脸上色彩纷呈,等小猪全部交待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问:“电脑修好了?” 青珠谨而慎之的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了。属下那位堂兄计算机博士,曾经在美国就读七年,不久前才回国在B市华沅国际工作。” 许寂澜又问:“电脑里保存的资料都还在?” 青珠这次连连点头,极为诚恳的道:“都还在的,这点属下刚才就咨询过堂兄了。” 许寂澜心里切实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青珠的小脑袋说:“青珠,知道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吗?” 青珠想起主人刚才那极为阴森可怖的一声“你”,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哆嗦,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许寂澜强忍笑意,悠悠道:“我原本是想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带回家了。” 青珠先是一愣,接着就是脸颊泛红,继而又转为相当复杂的青中带白。端坐在客厅桌边的龙王也是一个攥拳,脸色不豫,这女人太能吓唬人了! 吃过晚饭,龙王取出那颗椭圆形的珠子,对许寂澜解释道:“此珠名为‘定风’,本应是淡水河底宝物,并非那鲶鱼精本体所有,而且看样子被吞噬的时间应该不太长,所以至今仍然保持原本剔透本质。” “不过为保险起见,你今晚进入手串空间后,还是拿给那桃树净化一番,再带在身上为好。” 许寂澜接过珠子,捏在指尖把玩一会儿,歪着头问:“你的意思,这颗珠子不是给我吸收转为灵力用的?” 龙王略显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人总算开点窍了。青珠再次担当起解说的任务:“主人,这颗珠子可是件了不得宝物。日后对敌但凡遇见与风相关的阵法或妖法,只需将这珠子取出用心神控制即可,无须再使用其他任何符咒。” 许寂澜听得新奇,捏着这珠子来回翻开,又偏过脸问青珠:“遇水遇火都管用?” 青珠点头道:“水、火、沙,多数时候都需借用风的力量才能壮大,有了这颗定风,主人日后除妖灭敌定会顺畅许多!” 第043章 画展 周日,B市东区某间画廊。 许寂澜牵着龙子的手进来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过一点儿。酷夏的阳光轻松穿透特别设计过的彩色玻璃窗,将整间画廊蒙上一层似梦似幻的光影。初一入场的位置,挂了一副长约三米、宽约一米的古典水墨画。旁边还附带几十字的简要说明,包括这幅画的名字以及画者创作时的背景和心境。 许寂澜拉着龙子边看边往里走。青珠幻化做青年模样静静陪在另一边。画廊里并不拥挤,但驻足观看的人明显都是圈内人,无论静静欣赏还是接耳交谈,都一副惯常初入此种场合的悠闲模样。 青珠顺着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往过瞟了一眼,又迅速转回脸,大眼有些不安的眨了眨。许寂澜感应到灵宠略有不安的心绪,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青珠摇了摇头,小脸儿微粉:“没……” 许寂澜往他故意转脸躲避的方向望了一眼,瞬间了然。那边三个交头接耳的女生正是美院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就是给她画展票子的女孩儿。三个女生都是超短裙大耳环夸张妆容的打扮,遥遥一望就特别扎眼,当然也相当养眼。 许寂澜拍了把小猪的肩膀,朝他笑着眨眨眼:“喜欢这样子的?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青珠连连摆手,这次羞的连耳朵尖都染上绯色:“没……我……属下真的没有……” 许寂澜一看他这样子就觉得手心痒痒,刚想捏一把他的嫩白小脸蛋儿,就感觉到有人几乎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 唇边笑容微凝,手从青珠的肩膀滑落,转而挽住灵宠的手臂,打算带着两只往里走走,看下一幅画。 龙王和青珠都没动声色,但对突然出现的雄性气味也早就提起防备,顺从的跟从许寂澜的脚步往前走去。 面前的是一幅江南烟雨图,与前面几幅略有不同的是,这张画里出现了一抹醒目红色,既不是屋檐,也不是街边或江上景致,而是一把孤零零立在某处宅院门外的红伞。 许寂澜微拧起眉,青珠也在几乎同一时间轻声发问:“主人,不是说古典水墨画么,怎么会这幅画里还有红色?” 许寂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在那把红纸伞与画卷整体二者之间徘徊。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新且悦耳的男性嗓音:“不知道小姐对这幅画怎么看?” 许寂澜微侧过身,就见是一位模样清隽的青年,年龄大概二十岁上下,一双大大的单眼皮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男子这一开口,另一边站着的三个女学生几乎在同时也发出惊喜的声音。一个穿明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更是第一个冲了过来,一边发出夸张的尖叫声,一边张开双臂喜笑颜开朝男子怀抱奔来:“表——哥!” 许寂澜素来知道班里这位学生的举止,因此连忙拽着左右两只后退两步,让开即将被她一个大力冲击波及到的危险范围。 谁知女孩儿跑到距离男子有三两步距离的时候,男子突然往许寂澜站得方向走了一步,又伸出手臂礼貌的扶助因为冲力过大来不及站稳的女孩儿。 “表哥!”名叫黄依依的女孩儿不依的跺了跺脚,两手扒住男子扶着自己的手臂:“你到多久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男子轻轻抽•出自己的左手,浅浅一笑:“依依,好久不见,还是很活泼啊。” 许寂澜刚转过身要走,就听男子“哎”了一声,黄依依也连忙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搭了把许寂澜的手臂又很快收回手:“表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在B大教授西画课的老师,姓许,我们都叫她许老师。表哥你比她小好几岁的,就跟着我叫她许老师就行啦!” “许老师,这位就是我表哥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很优秀?” 许寂澜朝面前的大男孩儿礼貌的笑了笑:“你好。久仰大名。” 对方却突然放下手里始终提着的小行李箱,朝她伸出右手,微一低颈项,既谦逊又彬彬有礼的道:“许小姐,常听我这位表妹提起你。初次见面,我是萧詹。” 许寂澜这下也不得不伸出手,与对方短暂的一握:“是我的荣幸。” 萧詹露出一抹真诚又略显腼腆的笑,伸手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的画:“我刚才看许小姐鉴赏这幅画的时候好像有什么疑问,不知道许小姐是否愿意跟我讲讲?” 另外两个女孩儿这会儿也走到跟前,叽叽喳喳的跟黄依依小声说着什么。黄依依拉了拉两个好朋友的手,小声说:“哎呀你们别急,来都来了,稍等一会儿。我表哥一见着同行就爱跟人探讨画技,等待会儿老师走了,我让我表哥请咱们吃冰激凌!” 一直没说话的龙王此刻突然道了句:“我要吃冰激凌。” 其中稍微羞涩一点的女孩儿突然惊讶的轻呼一声,又连忙文雅的抬起左手半掩着口:“呀!这小孩儿长得真帅!” 三人里只有黄依依是许寂澜班里的学生,另外两个虽然同系,但没上过她的课,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黄依依和另一个女孩儿也忙朝龙王看去,不约而同迭声称赞。穿黑色亮片短裙的女孩儿甚至走上前去捏龙王的脸颊:“近看这皮肤也超级好诶!许——” 不用说,龙王也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女人摸到许寂澜都没怎么碰过的脸颊,阴沉着小脸儿往旁一躲,靠在许寂澜髋骨的位置一抿嘴:“我想回家。” 女孩儿有些尴尬的收回落空的手,讪讪的朝许寂澜笑了笑:“您家孩子挺怕生的……” 许寂澜安抚的在龙王头顶和耳朵摸了摸,朝三个女孩儿笑了笑:“小孩子么,吃不上那口东西就爱闹别扭。这天也热,又转了有一阵了,我们看完后面几幅很快就走。”她又不是没那个眼力见儿,看不出眼前这三个女孩儿都想跟黄依依的这位天才表哥来个甜蜜约会。 黄依依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一抹甜美的笑,也客套的说:“没想到许老师平常总是冷冷的,对小朋友还这么有耐心。这是您外甥还是侄子?” 许寂澜本来也不欲多谈,就想顺着对方的话随便答一句“外甥”,没想到立刻感应到龙崽子用心念感应在心底冷声威胁的话。实在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惹怒了这位龙王爷,许寂澜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按照龙崽子的威胁说了句:“这……是我表弟。” 说完这句话,她简直悲不欲生,看都不敢看对面三个女生震惊到木然的表情。 一直好脾气在旁等待的萧詹笑着接了句:“这么小就是许小姐的表弟,那这位呢?”被问候到的自然是站在许寂澜另一边的青珠。 是神是鬼都不敢把青珠跟龙崽子并列成许寂澜一个人的“表、弟”啊!许寂澜无力的望了眼萧詹,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强忍心痛道了句:“我外甥……” 这次在场众人包括萧詹全都愣住了。唯独龙崽子轻抿唇角,眼里滑过一丝笑意。青珠也终于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小心脏,垂着头安静的站在主人身边。别说是外甥,只要龙王爷不发怒,就说是孙子他也得认啊! 萧詹最先恢复常态,轻笑着说:“许小姐的家里真是有趣。” 许寂澜感应到身边两只都没什么异动,心想这遭总算是给对付过去了,也牵牵嘴角道:“过奖了。” 黄依依这次也拿出大家闺秀的风范,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搭在萧詹赤•裸的手臂,娇声道:“既然许老师马上就走了,表哥,你就陪陪许老师,一起看完后面那几幅画。我和她们在出口那边等你。” 萧詹淡淡“嗯”了一声,拎起行李箱朝许寂澜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小姐,这边请。” 许寂澜确实非常想将整个画展逛完,尽管不太欢迎这位主人家的陪伴,还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同时在龙子的耳廓轻轻抚了抚,以示安抚,又在心里默念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等咱们把最后几幅画看完就走,最多十分钟,好么? 那边传来不怒不喜的一声“嗯”,许寂澜也便放下心来。一边又在心中自我嗔怪,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来越在乎这家伙的感受,还真把他当一家人了么? 想了片刻,也不得结果,身旁又有萧詹问话,也便一笑了之。 后面几幅画果真很快就看完,末了萧詹站在画展结束语的位置,浅笑着看许寂澜:“看来许小姐不仅对西画颇有研究,对中国古典水墨也很有见解啊。” 许寂澜笑了笑,侧身拉过后头青珠的手让他取代了萧詹的位置:“哪里,是您太客气了。” 萧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笑容腼腆:“总是许小姐许小姐的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不知怎么的,许寂澜并不太想跟眼前这个看起来清隽腼腆的大男孩儿有过深交往,便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故作懊恼的说:“今天出来的匆忙,忘记带手机了。” 其实这个藉口找的并不太成功,没带手机,自己的手机号总还记得,只要另一个人记下来再拨打过去就成。但这也足够明显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只要对方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而萧詹也确实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摁了两下手机,就收了起来。 许寂澜朝他点了点头,算作道别,就往出口方向走去。萧詹拎着行李箱在后面慢慢的跟,声音听起来不像之前介绍画作时那样轻盈,而是略显无措和委屈的小心试探:“许老师,依依她们有事走了。我想找个地方喝杯饮料,你能告诉我个地址么,我打车过去。” 第044章 旧恩新情 任谁听了这话,也不能不搭理。龙王在许寂澜看不到的方向朝青珠悄悄比了个手势,后者了然一垂目,在许寂澜转过身看向萧詹的同时说:“我……我想起,有同学约了我五点在西区第三极书店……” 许寂澜惊讶的瞥了青珠一眼,很快又露出一抹笑:“怎么不早说,我还准备晚餐带你们俩在外面吃呢。” 青珠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那……那约在咱们经常去的那家西餐馆也行啊。我,我先走了,小,小姨拜拜……” 说完就摆摆手,顺着街道往来的方向快步跑远了。 许寂澜微笑着看向萧詹:“反正我们也要吃冰激凌,那一起。” 萧詹露出一缕仿佛受宠若惊的笑容,连忙跟在许寂澜另一边,青珠原本站的位置。 画廊所在的位置是B市相当有名的一条街,也是搞艺术的人和年轻学生最喜欢聚集的一个地方,画廊酒咖啡馆一抓一大把,还有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店。如果有时间有闲钱来淘的话,能买到许多别致又精美的衣服或者小玩意儿。 许寂澜做学生的时候,一年总会过来这里几次,但极少去酒消遣,总是以逛画廊或者陶一类的地方居多。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找见间环境不错的冷饮店。萧詹虽然画的是中国水墨,在行为举止上却很有洋派作风,抢先一步为女士开门的动作做的相当顺畅。 进了冷饮店,找了个避光的位置坐下,很快有店员拿了单子过来。 许寂澜看了一圈,也没见着有朗姆酒口味的冰激凌,又跟店员询问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只能低下头跟挨着自己坐在同一边的龙子打商量:“他们这里没有你喜欢吃的那种口味,换一种好不好?” 龙王自是很享受许寂澜这样温柔跟他讲话的口吻,就点了点头。 许寂澜指了指单子上的几个用蓝色标出的地方:“这几个都是他这里的特色口味,有啤酒味、樱桃味和抹茶味的。要哪个?” 龙王想起上一次在卡菲家尝了一口就吐掉的奇怪黄色液体,就拉着小脸儿指了指第二个。 许寂澜想起龙崽子吃东西的口味,就说:“这个樱桃的可能有些酸哦,你可以么?” 耐心站在旁边的店员这会儿说了句:“小姐您放心,我们这里的淋在上面的樱桃酱是用美国进口车厘子做的,做底料的香草冰激凌里面还有香草籽,保证不会酸口。” 龙王便点了点头。 许寂澜便将手里的单子交还给店员:“给我一杯草莓优格。” “先生呢?” 萧詹也将自己面前那份单子递给店员:“柠檬水,多加冰。” “看来我表妹说的没错,许老师对小朋友超有耐心。” 许寂澜笑了笑:“自己家的孩子么,没耐心哄怎么行。” 萧詹似笑非笑看了眼抱着手臂坐在椅上的龙子,没有说什么,后者则无声回以他一个冷眼。 没多久,三份冷饮都端了上来。萧詹连喝了几大口,轻舒出一口气,惬意的眯起眼道:“渴死我了!” 许寂澜帮龙子把浇在覆头的樱桃酱刮了刮,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就开始喝自己那杯草莓优格。这家店过去她也来过两次,东西价格公道,份量足,环境也不嘈杂,年轻学生最喜欢来这里。 萧詹喝下多半杯柠檬水,抬手招呼店员过来,指着许寂澜手里的玻璃杯说:“也给我来一份一模一样的。” 店员走后,萧詹又将剩下那些柠檬水一口气喝完,长舒出一口气道:“B市什么都好,就是一到夏天天气热的没法儿呆,空气也糟糕。” 许寂澜淡淡接话道:“听说萧先生之前在日本住过几年,是在哪里呢?” “北海道。”萧詹微微笑着,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的弹:“那里雪景很漂亮。许老师什么时候要是想去那边旅游,可以联络我,免费做导游哦!” 许寂澜回以礼貌的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萧詹顿了顿,有些苦恼的说:“啊,刚才我尽顾着说,都忘了许老师还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许寂澜一愣,就听萧詹说:“那幅锁江南,许老师怎么看?” 锁江南,就是之前许寂澜停留在跟前并且皱眉的那幅画,上面的红纸伞让她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与整幅画的风格氛围乃至笔触用色都不协调。所以她才一边看一边皱眉头,而且凝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此时听萧詹再次发问,许寂澜挑了挑眉,淡然道:“很别致的一幅画。” “噢?”萧詹一提起画就来了精神,“怎么个别致法儿?” “整幅画表述的景致是烟雨江南,愁绪朦胧,唯独那一把红伞,热烈,明晰,让人过目难忘,也应了题目里那个‘锁’字。” “许老师又是怎么理解那个‘锁’字的呢?” 许寂澜摇了摇头:“画有时表达的是画者一段时间的沉淀,有时则表达的是一瞬间的情绪爆发。那把红伞是否对萧先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又或者在当时给你带来什么特别的感受,除了萧先生自己,其他人很难揣摩得清。” 萧詹却再次眯起眼睛笑了,表情比刚才喝下一大杯加冰柠檬水还要惬意:“怎么揣摩不清,许老师就说的很好啊!” 许寂澜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抬起眼看向窗外。 萧詹则紧紧追随着她的目光,有点局促有点焦急的说:“或许是我表达的不好,让许老师对我有了什么误会……” 见许寂澜转过脸来看他,萧詹恳切的看着她的眼道:“我确实听人说起过你,但不完全是我之前说的那样,听我表妹说的。” “我在日本的时候,曾在我朋友家里看到过一幅油画。我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那幅画,跟我那位朋友磨了很久,他也不肯转让。因为他说那是要送给他未婚妻的礼物。而后我辗转打听到画者的名字,并且在之后的半年里终于托人从国内买了几幅帮我邮寄回日本。那三幅分别是星河、落日和月色。” 话说到这里,许寂澜无论如何也能听明白了。并且很难无动于衷。那三幅画正是她一年前的作品,也是她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三幅。她记得画廊的人曾经跟她讲过,买走话的人是一位年轻时尚的小姐,一看到这三幅画就开了价,比当时标出的实际价格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这可让她本人以及那位画廊的朋友高兴了好久。而那笔钱也确实解了她在当下的燃眉之急。 无论是出于对对方欣赏她画作的心意,还是那笔钱在当时给她带来的实惠帮助,都让许寂澜此刻不得不搜肠刮肚说点什么才觉得合适。因此尽管并不是能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热切倾谈的人,她还是朝萧詹露出一抹惊讶的笑:“没想到会这么巧……” “是啊,我也没想到!”萧詹提起这件事显得相当兴奋,“去年冬天我回来B市,待了一个礼拜,碰巧看到表妹拿的一个本子上有你写的批语,我认得你的字,然后就跟她打听到了你的情况……” 说到这儿,萧詹的脸有些红了,搁在桌上的手指略微蜷了蜷,低声说:“这次回国办这个画展,我知道你也住在B市,所以才托我的表妹务必要将票送到你的手上。因为不知道你哪天会来,我搭了最早那班飞机,一到机场就打出租赶了过来。” “可能赶上学生放假期,那边的机票不太好买,画展是今天上午十点整开始的,我还担心今天会见不着你了……” 许寂澜被这小子那股子害羞劲头带动的也有些脸热,连忙喝了口饮料,镇定下心情,这才开口说:“萧先生过奖了。我那些画不过是为生计潦草而做,跟萧先生的江南烟雨系列根本不是一个层阶。那时也亏得画廊的人肯给我个位置出售,能有人真心喜欢……又是萧先生这样的画坛奇才,是我的荣幸。” 萧詹左右也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听了许寂澜这番客套的话,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因为接二连三的冷遇而愈加沮丧。想不到该如何接许寂澜的话,才能既不显得冒犯又能哄得对方跟他多聊几句,一时间又急又恼,连眼圈都憋红了。 龙崽子镇定的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伸手就去拿许寂澜面前的杯子。将嘴唇印在许寂澜喝饮料的位置灌了一大口,又皱皱眉毛,抿着小嘴儿半天才吐出一句:“好酸……” 许寂澜噗嗤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等下,我给你要杯水漱漱口。” 说着话,店员很快端来一杯冰水,龙子抓过杯子喝了几大口,又拽着许寂澜让她也喝。草莓优格的味道很浓,天气也确实热了,许寂澜也喝了几口冰水,走到前台准备结账。 萧詹从乱糟糟的心绪中回过神,匆忙拎起小行李箱,掏出钱夹跑到前台:“我来!” 许寂澜已经把萧詹那份也给了,接过店员找的零钱塞进牛仔裤的口袋,微笑望着男孩儿懊恼的脸庞:“亏得当初萧先生的欣赏,那笔钱给了我很大帮助。不过一杯水钱,这次就由我请。” “那么说还会有下次咯!”萧詹抓住许寂澜话里的漏洞,兴奋的睁大眼说:“下周,下周一晚上在我表妹家里有个聚会,这是地址。” 萧詹说着,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有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正面:“这上面有我在日本的地址还有联系方式,背面是酒会举行的地点,啊,还有我在国内这段时间用的手机号码。” 许寂澜翻过名片了看了眼后面的手写楷字,刚想婉言谢绝,萧詹突然语速极快的说:“我想起我还在画廊约了个老朋友见面,得马上回去一趟。今天的冷饮很好喝,谢谢你,那我们下周一晚上见咯!一定要去,我在别墅外面的大门口等你,你不去的话,我就一直在外面等哦!” 许寂澜望着男孩儿大步跑走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上的烫金名片。旁边龙王低声斥了一句“无赖”。 第045章 各有所求 到了当康家族开的那家西餐馆,果然青珠已经在门外等了。 许寂澜现在对小猪的感情,除了最初因为萌而爱不释手,已经逐渐加深转化为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切和疼爱。好像真的是在看待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又好像是跟一只会说话的宠物相处,又或者,她真的已经把小家伙当作亲人了。 因此看到青珠晒得小脸儿发红汗津津的样子,许寂澜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心疼,还没走到跟前就朝里面摆手:“这么热天,有什么事先进去再说。” 她是没看到他和龙子两只什么时候打的暗号,但青珠那句谎话说得太明白。外人听不出破绽,她还能不知道青珠哪里来的同学,还在第三极书店等?而后又说要去常去的那家西餐馆吃饭,许寂澜很快就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有任务要跑,并且跟自己约定待会儿在饭店会和。 三人边走边聊进了餐馆,还没走到常坐的那个位置,半路就又遇上位熟人。 许寂澜在B市生活多年,但生活圈子非常狭窄,同学同事不少,朋友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所以这位熟人也说不上多长久的交情,却是几天前才见过的狼王卡菲了。 卡菲此时正跟一位长发美女面对面坐着,一见三人组过来就立刻招手,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极灿烂的笑,惊得他对面那位美人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小澜,这边!” 长发美女一身黑衣黑裤打扮,手腕和脖子上还戴着有些夸张的艳丽首饰,即便是在西餐馆这样环境优雅静谧的场所,还是引起不少客人的侧目。许寂澜也是在听到卡菲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被那位美人吸引住了目光。一边在心底长叹一声,长得这么美,恐怕又不是人…… 龙王和青珠自然也看到了这位生面孔的美人,却没许寂澜那么些感慨,毕竟两人都比小许多活了不少年头,见过的各色美人不知道有多少。而精怪一族与人交往时,最不看重的恰恰是对方的长相。对他们来说,样貌几乎是可以无限制幻化的,就好像人类换件新衣裳,因此但凡不是耽于美色者,面对美人,总比人类多了几分淡定与通达。 卡菲和长发美女挑选的桌子是个可以容纳六人的圆桌,位置也比较好。龙王走到跟前,只朝两人轻一颔首,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许寂澜见他这个样子,便猜想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想要跟卡菲交流,所以也没阻止。 分别跟卡菲和美女打过招呼,许寂澜便拉着青珠在卡菲旁边坐下来。龙王则坐在长发美人的旁边。 卡菲朝不远处的服务生打个响指,参照之前三人在自家用餐的习惯,点了一些食物,又让人先端三份冰激凌和冷饮上来。 卡菲交待这些的空当,对面的长发美人就一直盯着许寂澜打量。或许已经在心里把对方下了定义,许寂澜对这位美人的态度也相当落落大方。美人打量她的同时,她也不是礼貌的将对方看个周全。 远看时会觉得美女留了一头光亮如绸的黑发,离得近了才发现,并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一种深沉得近乎黑色的墨绿,与对方眼瞳颜色一样,神秘悠远,让人见之忘俗。 许寂澜只淡淡从美人眼瞳扫过,并没有长久与之对视。修炼也有了一段时间,再加上青珠不时在龙王提点下对她扫盲,她在闲暇时也找了一些相关书籍阅读,已经知道在面对道中之人或者精怪一族时,最忌讳的就是在并不了解对方根底的情况下与其四目相对。 这并不是礼节方面的问题,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美人似乎也觉察到许寂澜的谨慎,不禁嘴角轻扬,别有深意的瞥了对面狼王一眼:“卡菲,你这位小朋友,可很有点意思。” 卡菲懒洋洋一笑,帮几人介绍:“这是小澜,阿尔法,小澜的灵宠,青珠小朋友,”最后轮到龙王的时候,卡菲微微一顿,颇有些吊胃口的一挑眉:“阿尔法,看来你的鼻子确实不灵光,到现在还没看出旁边这位的真身么?” 名叫阿尔法的美人极有风情的一撩长发,墨绿眼珠滴溜溜盯着许寂澜看,一双狭长而妍丽的眼一时精光大盛,风流无限:“我只看出这位小朋友似乎早有奇遇,乃道中之人……” 卡菲哈哈一笑,眼色微嘲:“既然你也看得到那印记,怎的还想不到关键之处呢?” 许寂澜听得卡菲提到“印记”二字,又见阿尔法的眼光似乎在自己左侧脸颊徘徊,不由得伸手一摸,目光也随之投向始终静静坐在一旁的龙王。 上次的谈话进行的并不太顺利。龙王的沉默等于间认可她的猜测,有关酸与、末世还有她的责任,但对于他和卡菲三缄其口的终端秘密,龙王依旧未置一词。 许寂澜也知道这事急不来,那次谈话过后,她也始终再未提及相关话题。只是没过两日就遭遇与上次类似的境况,对方与卡菲当初一样,也盯着她的左脸颊看,她清楚的记得遇到酸与那晚,自己一进家门,龙王问的第一句也是这个。 到底自己左边脸颊有什么呢? 青珠和自己都看不到,说明这个所谓的“印记”需要一定等级才能窥得;而当晚自己确实感觉到左脸颊一阵刺痛,这件事一定与那只模样怪异的酸与脱不了干系。但具体有什么关系,以及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她查遍手边所有典籍,包括互联网上所有资料,依然一无所获。 阿尔法也不知从什么幻想中回神,仔细思量卡菲的问话片刻,不禁脸色大变。倏然间转过脸看向端坐在自己身边的龙王。 “你是……”长发美人端详半晌,依旧迟疑不定,看样子是真的不能确定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 卡菲扶额一叹:“阿尔法,我想我知道你将来会是怎么个死法了……” 阿尔法修长纤细的眉毛一挑,就听卡菲一脸无语的道:“……笨死的。” 美人脸色发青,显然对于卡菲的冷笑话并不太能消受。许寂澜在旁边看得有趣,觉得这人在这点上倒跟龙崽子志同道合。卡菲似乎也想到一起去了,不禁撑着下巴看着对面两人嗤嗤的笑。 饭菜都端上来,几人也喝过一些饮品,各自开动。卡菲和阿尔法原本也刚吃上,这时便跟许寂澜三人一同用餐。 许寂澜吃了几口便发现,眼前这几位都是肉食动物,名叫阿尔法的美人跟家里那只龙崽子的饭量几乎不相上下。虽然吃相够文雅,但速度绝对够惊人。她想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卡菲他们喜欢挑选比较僻静的用餐场所了。 大餐时间结束,阿尔法慵懒的擦拭过嘴角,轻啜着一杯白葡萄酒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身边这位朋友的身份我是真没看出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跟你我是同类。” 龙王对此种言论似乎非常不屑,敲了敲桌沿朝卡菲说:“我有事找你。” 卡菲饶有兴趣的瞧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从身后取出一只档案袋,放到桌上:“刚好,我也有事找你和小澜。” 第046章 阿尔法 晚餐由阿尔法买单,而后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美少年亚斯驾车,几人一同前往某处据卡菲说“非常适合谈生意”的场所。有鉴于阿尔法直到最后也没能看出龙子的真身,并且几经提点才想到许寂澜脸上印记与大形势的关联,今晚一切行程都由他买单。当然,这种无赖又损人的话,全部出自卡菲大人之口,与我们从头至尾不动声色隐藏自身气味的溟殿下没有半点关系。 下了车,许寂澜左手牵着龙子,右手边站着青珠,抬头望着不远处亮晶晶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夜色”二字,脸色显示惊诧,随之渐渐转为铁青。 青珠年纪虽轻,好歹也在社会摸爬滚打百来年,看着进出男女的打扮言行,再瞅了眼那色彩暧昧颇有暗示意味的两字招牌,白嫩嫩的脸颊也渐渐染上粉色。 龙王感应到身旁二人情绪不对,侧目扫向卡菲,横了对方和阿尔法一眼,拉着许寂澜转身便走。 阿尔法刚刚才从与卡菲的耳语中得知龙王身份,这位身材高挑模样妍丽的美人儿惊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勉强用单手扶着卡菲肩膀,脸色发白抚着胸口,好半天才喘匀一口气。 一行人外貌出众各有亮点,即便其中容貌最为普通的许寂澜,也因其白皙肤色和独特气质而引来过往行人频频侧目,本来么,会到夜色这种**来的,无论男女老少,都为一个目的:找乐子。既然是找乐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看对眼的美人。所以几人不过短暂停留,已经招惹了不少桃花。 卡菲和阿尔法二人一见龙王大人不爽,立刻就急了。卡菲动作最快,一马当先拦在三人前面,笑着朝许寂澜眨眨眼:“小澜别误会,这里和其他夜总会不同,坐镇的就是咱们阿尔法大人,待会儿谈事情的地方也是包间。而且,咱们来这里,也是想多介绍些道上朋友给溟殿下和小澜认识。” 许寂澜不爱耍心眼,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脑子,且不论卡菲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假,又或者他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单就他提到的最后一点,确实对她和龙子有着不少好处。她开始修行的时间不足三月,还总是依靠龙子和青珠的帮扶才能有今日进展,修行方面的同道人自然一个也不认识;而龙王虽然身份尊贵不比寻常,但几千年来都生活在海底行宫,在为人处事上就比卡菲甚至是青珠差了一大截,更别提结交过什么朋友了。 许寂澜这边还在犹豫,同时已经在心底把自己的想法跟龙子说了,对方沉默良久,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许寂澜知道这家伙性格别扭,最近三番两次都能听进自己的劝,心里也安慰不少。 卡菲见这两人都不说话,也猜到龙王和小许应该是借由什么外人无法窥见的方式在交流,就想赶紧再加一把火。转头一看,就见手下亚斯一言不发垂首站在身后,而那个原本烟视媚行的风情美人儿,却仿佛斗败了的公鸡,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依旧保持单手捂胸的姿势,摇摇欲坠的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晕过去似的。 卡菲简直哭笑不得,上去拍了一把对方肩膀,惊得阿尔法又是一个趔趄:“喂!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是改不了一见着人家就害怕的毛病?” 阿尔法脸色惨白美目含泪,一脸控诉的瞅着卡菲,嫣红的嘴唇一张一阖,下唇因为之前长久的咬合已经见了血渍:“你……你明知道……我居然还跟他坐在同一边吃饭!居然还出言调戏了他的女人!!居然一整顿饭下来都没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啊——”阿尔法突然惨嚎一声,指着卡菲怒吼:“你居然还把他带来我的老巢!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卡菲连连打着手势让他小声一点,同时自己也压低了嗓音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祖母临终前交待你什么了?你们家族最看重的交往是跟谁?如今我给你提供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这个人的脑子……” 卡菲故作无奈的吸了一口气,又循循善诱道:“溟殿下和小澜现在遇到点困难,不正是你我出手的好时候?只要你能为殿下把事情办好,还愁日后不能与龙族交善?退一万步讲,就是帮不上什么忙,跟人家搞好关系你不会?教教人家女人怎么修行,给多弄两个宝贝什么的,不什么都有了!” 阿尔法总是慢半拍的脑子此时终于灵光了些,扶着卡菲肩膀一脸虚弱:“我……那我现在也没办法过去,腿肚子都转筋了……” 卡菲嗤了一声,撇起嘴角懒懒一笑:“你又不是四脚蛇,哪里来的腿肚子!” 阿尔法脸色微恼,靠近卡菲耳边小声嚷嚷:“我不管!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见人!你先领人从前门进去,我去换件衣裳,梳洗一下,再过来拜见殿下和澜……王妃!” 许寂澜和龙王达成一致,此刻两人正在听青珠用传音术交待下午查到的一些资料。眼见着阿尔法摇曳一扭,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卡菲笑得一脸无奈的走过来,朝三人摊摊手:“刚才我告诉他殿下的真实身份,那家伙怯场,非说要先回去收拾打扮一番。咱们先进去。” 龙王对此倒不是太在意,拉上人的手就往前走。倒是许寂澜首次发挥了人道主义精神,或者说是女人天生的八卦精神,开口问候了句:“她身体不碍事么?我看她刚刚脸色不太对劲,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过去看看,有亚斯领着我们就行了。” 卡菲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会不放心那家伙?” 且不说他跟阿尔法的交情权且谈不上什么放心不放心,就那家伙脱十层皮也死不了的小强本领,根本就不是会让人放心不下的品类啊! 许寂澜见他表情不似有假,可又还记得刚才两人始终黏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情形,心想大概可能两人的情人关系还没公开?所以卡菲才不愿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也就释然了,没多问什么。 龙王感应到许寂澜心里的想法,倒也有了一丝惊诧,不过这惊诧是针对卡菲和那位匆匆离去的阿尔法的。他侧目瞟了卡菲一眼,淡声问:“你和他……交好?” 卡菲觉得这问题和刚才那个一样,都没头没脑的,愈加不解的“啊?”了一声。 龙王有些不屑他此时的反应,便道:“以往各族王者也不是没有过喜爱同性的事例,你若对他有情,就该倾心相待,遮掩躲避不是你我该有的作风。” 卡菲领着几人走出六七步,才突然反应过来小许和龙王一唱一搭说的是些什么话,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你……你也忒狠了!” “我是对小澜有些好感,但也没到非要把她抢过来不可的地步……阿尔法是什么你也很清楚,我……我怎么可能跟他……”卡菲后面几个字都快说不下去了,一脸厌恶加羞恼,两道剑眉也紧紧皱在一起,那表情跟生吞了只苍蝇无异。 许寂澜也随后惊诧的问道:“你们是说……那位阿尔法……她不是女人?” 此时仍在豪华浴室冲着淋浴,一心虔诚的准备迎接贵客的阿尔法还不知道,就因为自己雌雄莫辩的美艳长相以及与卡菲时不时的勾肩搭背,已经被高高在上的龙王大人冠以断袖分桃的癖好,并且让卡菲和许寂澜两个向来能言善辩的人,破天荒的一起结巴了…… 卡菲黑着脸将几人带到位于二层拐角处的一间包厢,推开门来又带上。从外面看会以为不过是一个高档点的VIP包间,可进到里面却会有一瞬之间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现在也通晓不少这里面的蹊跷,过的虽然是同一扇门,但他们这应该进入另一个平行空间了。室内的水晶吊灯、富丽不失典雅的陈设,静谧氛围随风吹送而来的淡淡清爽香气,与外面灯红酒绿震耳轰天决然分割成为两个天地。 而屋子的主人,我们的阿尔法大人,则一身墨绿长袍,过腰长发在脑后用一只墨玉发箍束好,端端正正跪坐在一方深色软垫之上。一见龙王走进来,便目不斜视双手交叠撑于前额,随之躬身一拜下去。 卡菲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相当看重这场正式会面,因此也没占便宜的与龙王并排站着受这大礼,而是静静走到一旁,与许寂澜和青珠站到一块,领着他们在这间高屋里四处走着,又引着两人去看窗外的景色。 龙王只站在原地,等阿尔法对他行过三次叩头大礼,稚嫩的童声却含着某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淡然:“起来。” 阿尔法战战兢兢站起身,龙王就近选了处比较宽大的沙发坐下:“阿尔法大人不必拘束,算起来你我也有一千多年未见,索菲黛丝可还安好?” 阿尔法侧身在龙王斜对面的一张独立沙发坐下,脸色激动到有些发红,一双大眼水光潋滟:“烦劳殿下记挂,祖母她……三百多年前就过世了……” 龙王皱了皱眉:“我记得她身体一向康健。” 阿尔法眼眶微红,连忙低下眼掩去眼里满盈水光:“都是为了我……” 龙王听了这话,又将对面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突然想起对方有些地方与传言中有所不同:“你身上的纹路消失了?” 阿尔法点了点头:“殿下慧眼,当时阿尔法不过一颗尚未孵化的蛋,您就看出蛋内情形有所不妥。在您走后,我确实比族人晚了一百六十五年方才孵化。后来的情况您都知道了,我蜕变成人身后,皮肤上的纹路不能随之消失,看起来异常恐怖,族人也一度怀疑我不能继承大统。” 而后的情形不用阿尔法多说,龙王也能想到十之七八。身为长房长孙,不能正常孵化以及蜕变,这对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将是多么严重的耻辱和忧虑。而墨蛇一族向来是所有蛇族中血统最为纯正的一支,一旦上位的王者不能以己服众,那不仅会引起族内动乱,甚至对墨蛇一支长久以来的声誉都有影响。 龙王沉默片刻,方才道了句:“既然这是索菲黛丝的心愿,你自当继承她的遗志,将墨蛇一族发扬光大,才不枉费她为你牺牲的这番辛苦。” 阿尔法嗓音哽咽的“嗯”了一声。 许寂澜在不远处听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也一千多岁了啊,怎么你和夏黛溟是平辈,他却好像比你矮了一辈似的。” 卡菲笑着道:“自古蛇族总与龙族有着解不开的因缘,所以从寿命来讲,他们都是要比我活得久的。” “你看溟殿下,明明已经活了两千多年,却还不到龙族平均寿命的五分之一,而我与阿尔法差不多同岁,也已经活过我们狼族平均寿命的三分之一了。” 许寂澜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卡菲的意思。夏黛溟活了两千多岁,剩下这两只活了一千多岁,但统一换算成人类的寿命,夏黛溟与卡菲差不多大,阿尔法大概……要折个对半,只有十岁左右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的缘故,阿尔法说话做事已经一派老妖精作风。这三只里,反而是年纪最大的龙王最显青涩,虽然总端着高贵王者的架子,心理年龄大概和青珠差不出多少,甚至有些时候还不如青珠呢! 许寂澜暗自腹诽,那边龙王已经结束与阿尔法的谈话,不冷不热朝这边望了一眼。 小猪崽子进这么个地方都会脸红,他会么?哼哼,他从前逛过的勾栏瓦肆**窟,可比这种地方香艳多了!虽然从没让那些个东西近身,好歹他也是只见过大世面的龙!怎么能把他跟一只小肥猪相提并论…… 许寂澜没留意到龙崽子的心情,还在回想之前卡菲说那番话时难以掩饰的黯然,不禁转过脸看他:“也就是说,你最多还能活两千多年,对么?” “嗯。”卡菲应了一声,嘴角含笑。 许寂澜发觉他的笑意并没有传达到眼底,想了想,才说:“其实已经很长了。” 卡菲沉默一阵,说:“是很长了。只是当你有了还未完成的事,又或者,想要长久陪伴的人,再漫长的时光也会觉得短暂。” 许寂澜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还是人的寿命长短最合适。” 卡菲偏过脸看她,就听许寂澜又道:“太漫长的时光,总会有无穷变数。未完成的事业,没准刚做到一半,就发现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想要长久陪伴的人,或许也是一样。” 说完这句话,她就侧过身,往龙子和阿尔法坐的地方去了。卡菲望着这人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原来女人是比妖怪还薄情的物种。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因为本章字数比较多,我的时间也有限,所以今天还有一更。 不过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努力日更的,尊滴,请看我真诚的双眼(⊙o⊙)哦! 下章或者下下章龙子会迎来第一次变身,小澜也会有比较惊艳的打扮,谢谢大家的捧场! 第047章 新任务 阿尔法和卡菲坐在同一边,许寂澜和龙子坐同一张沙发,亚斯和青珠分立在两旁。桌上摆着新鲜水果和几样果酒,分别用叫不上来名字的器皿盛着,葡萄翠绿欲滴,蜜桃鲜红饱满,几碗果酒色泽清醇,清香扑鼻。 阿尔法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用温柔磁性的嗓音向许寂澜介绍道:“许小姐若不善饮酒,可以先尝这碗,是用深山雪脂梨加上头一年的白芍药一同酿成的,酒劲较柔和,且有滋润功效,女孩子喝最适宜。” 许寂澜尝了两颗葡萄,只觉得滋味又与市面买到的有很大不同,口感清脆可口,汁水饱满,不过吃了几颗,就好像喝下一大碗葡萄汁一般清爽解渴。听了阿尔法的建议,她从对方手中接过墨色浅碗,轻啜一口,不禁微微瞠大了眼。梨子的鲜甜与酒液醇香完整结合在一起,含一口在嘴里,只觉齿颊留香,咽下喉咙,又觉回味悠长。许寂澜不禁抬起眼,多看了面前这位样貌出众的美男子一眼。 听之前他与龙子的对话,许寂澜已经知道这位蛇王对此次会面重视的很,对夏黛溟这位龙王也尊重的很。而眼前摆放的吃食更加印证了这点,不用青珠多解释她也吃得出,无论是葡萄还是果酒,都不是人间俗物,而是平凡人几世难有机会尝到一口的珍品。 几人各自尝了水果和果酒,许寂澜还将一小串葡萄悄悄塞进青珠手里。阿尔法微笑看着这一幕,卡菲则再次取出那只档案袋,取出里面文件摆在龙王和小许面前:“这次的任务有点麻烦,不过如果能顺利解决的话,上面给的酬劳也会更丰厚些。” 许寂澜一听“麻烦”两字就谨慎起来,先拿过资料快速翻看,并没有立刻应承下这件事。龙王和她坐的本来就近,索性就凑得近些,两人一起看。 只看过几页,许寂澜就皱起眉,龙王则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卡菲在对面看得分明,一时也觉得新奇:“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夏黛溟慢腾腾的道:“没有。” 许寂澜脸色微沉将整份资料看完,就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卡菲又喝了一口酒,才道:“首先,你们得去参加那个酒会,邀请卡我这边有,这点你们不用操心。进到那间别墅后,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你们得同时找到那把红伞,以及那个操控式神的人,同时还要尽量保证在场所有宾客的安全。” 许寂澜瞪着卡菲没言语,这哪里是协助调查,根本就是把她和龙子当007使唤?龙王则问:“阿尔法会一起去么?” 阿尔法受宠若惊,险些没从沙发上摔下来,狭长明丽的眼睁得滚圆:“我……阿尔法也可以一起去?” 卡菲相当无奈的看着这位一听龙王说话就激动得找不着北的伙伴:“你愿意去的话,当然好了。” 要知道平常拜托他帮一个忙,不知要费多少唇舌,少不得还要给这位素来追求完美的蛇王淘换几样稀罕宝贝,好好收买笼络一番。这下好了,以后啥都不用说,直接让龙王开口,估计就是让他生吞个恐龙下去,这家伙也得美得跟得到天大的恩赐荣宠一样! 龙王一脸淡定的说:“没工钱。” 阿尔法连连点头。 龙王继续道:“钱都归我。” 卡菲和阿尔法一同点了点头,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无语而没吱声,后者是因为太过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许寂澜则看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既好笑又感动,这家伙,真是用尽一切办法往家搂钱啊!还不费吹灰之力的雇来个免费劳工! 卡菲想了一会儿,说:“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阿尔法一路,溟殿下和小澜一路,青珠可以和我那些警局的手下配合,在大厅保证宾客安全。” 阿尔法立刻挺起胸膛:“阿尔法愿意去对付那只式神!” 龙王缓缓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不用。式神的事我们来做,你只要找到那个人,留活口带回来就好。” 按照资料所讲,式神就附身在那把红伞里头。要找到红伞,少不得要惊动那式神的主人,式神也会在同时被唤醒,因此与式神交战肯定要比与那人类对阵要凶险的多。 许寂澜对式神这种生物多少有些了解,看过资料后,也知道这次要对付的并不是个无名小卒,而是个杀戮无数的凶灵。对于龙王主动包揽下这个任务,许寂澜一时还没想到关键原因。但她并不是个凡事都喜欢唱反调的人,更何况在这方面,她自认尚且有太多不足和无知,所以只是安静听着龙子与卡菲和阿尔法的交涉。 三人又商议片刻,最终敲定这周日晚在阿尔法这里会合,众人早作准备,晚饭和住宿的事也都交给阿尔法解决。第二天晚上由亚斯开车载几人前往那座别墅,卡菲则留在这里做总调度。 谈话将至尾声,卡菲想起之前在餐厅龙子曾经说过要找自己帮忙,便道:“殿下之前说有事需要我出手,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已经不需要了。” “啊?”卡菲看着龙王一脸平静,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既然要去参加那个晚宴,她总需要个男伴的?”龙王意有所指的说。 阿尔法傻乎乎的接了句:“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的么……” 卡菲却嗅出龙王话中不寻常的暗示味道,想了一会儿,突然眯起眼道:“你原本也是想求我助你变身!” 龙王悠然一笑:“现在不是了。” “这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 卡菲一边眼珠瞬息间变了颜色,颇有点扼腕的道:“你这家伙……” 龙王不说话,只是站起身,拉着许寂澜就走。 阿尔法目瞪口呆看着形式突转,小心肝扑腾腾的跳着,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被龙王大人委以重任的光荣时刻还没到来就先泡汤了!卡菲则举起双手,大声喊住两人留步:“好,好!我都说好了,我帮助你变身,这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溟殿下不欠我任何人情,行了!” 龙王脚步稍停,也没转身:“周日下午见,记得准备晚餐,还有冰激凌。” 说完,就领着许寂澜推开门走出结界。青珠朝二人行了一礼,匆忙补充道:“大人最喜欢朗姆酒口味的。”说完,也追随着龙子和小许消失了身影。 卡菲长叹一口气,向后仰倒在沙发上,喃喃有声道:“亏大发了……” 阿尔法则翩然起身,如玉面容激动的微微发红,双手握拳道:“太好了!祖母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为阿尔法感到骄傲的!” 卡菲没好气的嘟囔了句:“都多大的人了!”说起话来还一副小孩子模样,总是阿尔法、阿尔法的自称,也怪不得许寂澜会把他当成女人,甚至还把自己和他凑成一对。 阿尔法已经兴奋的顾不得好友在说些什么,转过身,嘴里哼着古老而悠远调子,往里屋去了。 亚斯始终安然垂头站在一旁,待阿尔法走远才道:“王,亚斯请命。” 说着,少年已经走到卡菲面前,单膝跪地:“下周一晚上的事,亚斯也想出一份力。” 卡菲盯着这位年轻的手下好了好一会儿,才道:“亚斯,她不是咱们狼族的人。不知道那句话对狼族男子意味着什么。” 亚斯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亚斯知道。” 卡菲摇了摇头:“那个人是不可能容得下她身边有其他男人的。” 亚斯沉默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卡菲有些疲惫的一闭眼,朝他挥了把手:“你起来。” “想去的话,周日那天就跟着一起。” 亚斯恭敬的站起身,默默跟在卡菲身后,一起出了夜色。 …… 三人回到家里,许寂澜最先冲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披着,手里握着那颗颜色水润的椭圆形珠子,坐在沙发上来回看着。 青珠盛了三碗早上就熬好的绿豆百合粥出来,有些忧虑的道:“主人,虽然属下没有查到那个萧詹的不妥,但毕竟他画里曾经出现过那把红伞。属下担心……” 许寂澜看了自家小灵宠一眼,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又看向坐在一旁的龙子:“你是早看出什么了么,所以才会让青珠去查。” “没有。”龙王只简单答了这么一句,端起碗来吃粥。 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闹什么别扭,许寂澜摇了摇头,转过脸跟小猪小声讲着话。 这次卡菲派出来的任务正与那把红伞有关,地点与萧詹写在自己名片背面的地址一模一样,而他画中曾经出现过红伞不说,看他的态度,似乎对这样东西也重视的很。许寂澜将珠子小心收好,一边吃着粥,一边琢磨,即便萧詹本人没有问题,这件事也与他的那些个亲戚脱不了干系。 可是,式神是日本阴阳师独有的一种可供人类使役的灵体,萧詹又那么巧在日本生活过几年。萧詹的亲戚,也就是黄依依的家人,好像没有其他在日本生活过的人了?再联想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时心底浮现的怪异感觉,许寂澜突然打了个颤,不知怎么的,对这次的任务有些没底。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完成,下一章就是去参加宴会了,龙子会变身哒,小澜也会好好打扮哒,谢谢大家捧场! 第048章 首次变身 当天晚上,许寂澜捏着那颗珠子回到卧室,没有像以往那样依靠入眠的方式借由手串把她带入空间,也没有出声召唤手串求助。而是把灯关上,换了睡觉时穿的柔软衣物,盘腿在床上坐好,静息凝神,第一次想要不依靠任何外力,自己主动进入手串里的空间试试。 静静坐了一会儿,感觉心里一片澄净,许寂澜便开始默念在空间里学习的基础口诀。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就感觉手脚微微发热,温热的气流在全身脉脉流动起来,丹田之处也在最后逐渐起了温度。随着口诀念到第三遍,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好像等待日出一般,随着天光蒙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浮动,耳边也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许寂澜心中一动,不由得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正站在空间里的溪流边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功的进来了! 许寂澜一时成就感大增,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带小猪来这里沐浴疗伤的情形,就在岸边坐了下来,伸手轻撩着清澈冰凉的溪水。 “主,主人?”身后传来一道极熟悉的娇嫩嗓音。 许寂澜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转脸,就见青珠穿着乳白色的小睡袍,一只小手松松握成拳头,正一边揉眼睛一边看自己。 小家伙睡眼惺忪的模样,粉嘟嘟的小脸儿上的神情和自己此刻的情绪如出一辙,小嘴儿也张成O型,结结巴巴的道:“主,主人……属下,属下不是有意的……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 许寂澜也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我没弄好……” 青珠见主人朝他招手,连忙哒哒几步跑到跟前,在主人面前坐了下来。许寂澜捏了捏小家伙的嫩脸蛋儿说:“我刚才在卧室打坐,想试着自己进到这空间里试试。顺利进来后直接就出现在这溪流边,我想起那天你在这儿疗伤的事儿,可能就是这样……把你带进来了。” 青珠认真听着,点了点头说:“这样的话就没错了。主人能够自行进入空间,这是个很大的进步,也是主人掌控手串的开始。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平常三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除了这周五去学校监考,几乎每天都被这两只黏着。有时许寂澜想跟自己的小灵宠说点什么,也往往碍于龙王在旁边,而且那家伙还可以随时窥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有事不仅不方便说出口,甚至连想都不能多想! 这么想着,许寂澜一边玩着水一边说:“他今天让你去查那个萧詹,真的没什么事儿么?” 青珠点了点头:“萧詹的经历很干净。小时候是画坛神童,没有像正常孩子那样上幼儿园、小学。大概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了日本,每年都会回国几次,但基本就在那边定居了,直到现在。三年前他考上当地一所以古典画驰名的美术学院,再过一年就能毕业了。” “那家里呢?” 青珠有点犯难:“他家里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他母亲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今天那个女孩儿就是他母亲弟弟的孩子。黄家在B市算是大家族,家底比较厚,从商从政的都有,女孩儿都嫁的不错。唯独萧詹的母亲嫁的是个才子,好在也是算个小康之家。” “萧詹父亲那边的情况比较简单,亲戚也不多,黄家的事比较复杂,下午时间太短,”青珠羞赧的瞥了主人一眼,似乎为自己没有把事情全部办完觉得不好意思了:“属下没能全部查完,所以不敢妄下定论。” 从青珠跟两人分开,到三人在饭店门口会合,前后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许寂澜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已经很不错了。我也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青珠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又往主人怀里蹭近了些,小脑袋也在许寂澜手心轻轻磨蹭着。 许寂澜静静坐了一会儿,轻声说:“青珠,你说我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我觉得,卡菲他们今天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手从青珠脑袋上拿下来,许寂澜用双臂环抱住两条腿,声音比之前更低了些:“我很讨厌这样儿……” 青珠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不太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主人:“属下,属下也不知道……” “但我想,无论卡菲大人他们怎么样,殿下总会护着您的。” 许寂澜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直到青珠仰着脸等了许久,才看到她轻轻点了点头。 …… 周日下午,小许三人刚下,就见门口停了一辆并不太陌生的深蓝商务车。驾驶座的窗户很快摇了下来,露出亚斯极漂亮的侧脸,很快少年就打开车门,走到后面拉开车门,朝许寂澜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寂澜敏锐的感觉到这位少年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几次都有所不同,好像除了出于礼节的恭敬,还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臣服和讨好在。 最近几天出门,她发觉自己的视力和听觉又比从前敏锐许多,而且也更稳定不少。对于身旁的人有什么情绪波动,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变化。虽然不可能如她和龙王互相感应对方心理那么精准,但大致的感觉总错不了。 因此在发觉亚斯对自己的态度有所不同时,许寂澜上车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缓,悄悄多看了少年一眼,才猫腰进了车厢。 “王今晚要出一个任务,大概要明天中午才能到阿尔法大人那里,送殿下和小姐去夜色的事,就交由亚斯完成。如果中途想去什么地方,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办,可以现在就吩咐给亚斯。” 龙王与许寂澜坐在一起,从挂在前面的后视镜瞟了少年一眼,对方对小许的态度变化,他自然全部看在眼里,原因他也清楚。只是他接下来的变身要消耗不少灵力,还要保存一些体力对付那式神,这样的事再怎么令他不快,也只能留到事情解决完再说了。 许寂澜用眼神询问过龙王和青珠,三人都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或者要办的事情,所以就摇了摇头,说:“直接去阿尔法大人那里。” 亚斯恭敬的微一颔首:“是。” 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有动作之前,那双银色的漂亮眼眸飞快从后视镜往后瞟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专注的看向前方的路。 青珠感应到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就将手里的保温瓶往前一递,对许寂澜道:“主人,要不要喝点酸梅汤,还很冰的。” 许寂澜笑着摇了摇头:“哪有刚从家里出来就渴的……” 尽管这样说,还是侧脸问了龙崽子一句:“渴了么?” 龙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你给我倒。” 许寂澜拿过保温瓶给他倒了一杯。龙王捧着小小的保温瓶盖,不慌不忙含了口冰凉的酸梅汤在口,突然朝许寂澜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小许被龙崽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可人惊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后者脸色微沉摇头一扑棱,腾出一只手攥住许寂澜的,沉声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参加酒会的男伴,不许再把我当小孩子看。” 许寂澜咧嘴:“可你现在还没变身呢呀。” 龙王嘴唇抿得更薄,语气坚决的道:“不管,你从现在开始练习!” 每次一对上龙崽子这个臭脾气,许寂澜都相当无语。青珠抱着保温瓶坐的更靠后些,尽量降低存在感。亚斯开车听着后头的动静,银色眼眸里微笑的情绪一闪而过。 ……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傍晚,卡菲终于赶到阿尔法的住处。许寂澜在两位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女帮助下,试穿那件薄得连内衣都不能穿的小礼服。龙崽子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一脸山雨欲来的暴戾。 卡菲一进门就举起双手一迭声的说Sorry,不用龙王开口,阿尔法已经连珠炮一样将好伙伴一阵炮轰,说的卡菲抱着头差点没从这座空间递接的古堡二层跳下去了事! 阿尔法、亚斯以及青珠都已经收拾完毕,卡菲也是从警局换好衣服才过来的,眼下就差龙王的变身与着装了。阿尔法一身标准黑色燕尾服,摘掉了从几岁起就从没离过身的艳丽项圈和手镯,一头墨绿长发也被他变成齐肩中长发。饶是如此中规中矩的打扮,还是掩盖不了这家伙由内而发散发的美艳与风流。 亚斯一身银白色的西装,衬衫领口处打了只冰蓝色的领结,瘦削高挑的身材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的更加出挑。银发银眸、唇红齿白的漂亮小模样,连向来自诩第一美人的阿尔法都禁不住多瞧了两眼。 青珠依旧是往常那个青涩少年的模样,也没有幻化更漂亮的造型,衣服方面统一是由阿尔法这边帮忙解决的,给他准备的正是一身靛蓝色的西装,以及一双奶白色的小牛皮鞋。青珠自身的长相本就单纯青涩型的,好像个长不大的高中生。因此阿尔法派人给他准备的这身西装很好的融和他自身优点。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一身正经百八的西装换上,青珠也显得成熟了许多,不过那种我见犹怜的小白模样,一见自家主人就全露了本相。 让大家提前一天过来,除了提早量尺寸准备服装,还有就是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商议各自分工,结果卡菲这个家伙迟到二十四小时,差点害得龙王不能如愿变身,也难怪一进门就遭到龙王的冷眼和阿尔法的炮火攻击。 许寂澜此时换好礼服出来,脸上描着精致淡妆,嘴唇是近乎无色的唇彩,主要将眼部的妆容做了重点描绘,突出一双古典凤眼的神采。近来因为修行的缘故,小许的气色比从前好出太多,连带上妆的过程都容易许多,眼睛明澈嘴唇红润的,根本也不需要画太重的彩妆。 身上这套小礼服则选择了优雅而不失清新的珍珠白色,裙边在膝盖上方二十公分的高度,款式简洁大方,突出了腰细腿长的优点。上身露出一侧香肩,方形领口,锁骨微露,另一边则巧妙的由一朵栀子花形状的簪花遮挡住,里面藏了可能会用到的几乎所有符咒。 龙王和卡菲则早在她出来之前,就进到隔壁房间。阿尔法在房门口焦躁的踱来踱去,许寂澜则有些别扭的踩着足有五公分的高跟鞋,扶着青珠的胳膊站在窗边。虽然是背对房间门站着,可窗外的优美景色一点也没看进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卡菲先出来了,朝众人做了个“安拉”的手势,又朝许寂澜神秘的笑了笑。 许寂澜不解的瞧了他一眼,突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连忙看向缓缓推开的枣红色房间门。 就见从房门口缓步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少年。黑色短发,不像卡菲的寸头那么短,也没有亚斯的银发那么长,恰到好处的呼应了那双锐利冷峻的黑色眼眸。介于蜜色与麦色之间的肌肤,棱角分明的五官,轻轻抿紧的嘴唇是传说中最适合接吻的唇形。不同于阿尔法的美艳、亚斯的漂亮,又或者卡菲的男人味十足,眼前的这个少年,脸部的轮廓还带着尚未褪却的青涩棱角,气质和神韵却是在场所有男人加在一起也无法比拟的尊贵与冷漠。 明明是跟亚斯差不多年纪的长相,气场却强大的让卡菲这样的人物也不敢贸然上前。 身上西装明显有意呼应许寂澜的珍珠白小礼服裙,就连脚上的小羊皮鞋都和许寂澜穿的是情侣款。 众人都将视线凝聚在这位恢复少年模样的龙王身上,向来高傲又嚣张的龙崽子却几步走到许寂澜跟前,一把将人手腕攥在自己掌中,不悦的抿着唇道:“谁准你穿这种衣服的!这么短这么薄露给谁看?立刻统统换掉!”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因为另外一篇V文的VIP章节总是出问题,所以这边更新晚了。 龙崽子的脾气啊,扶额遁走…… 另,昨天的留言抽了不少,前台貌似不能显示,不过都还在的,我这就去回复。 第049章 酒会(一) 许寂澜来不及深思被他攥着手腕的动作有多暧昧,只顾着盯着眼前模样俊美而冷傲的少年不错眼珠的瞧:“你……你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许寂澜原本身高大约172公分,脚上穿着5公分的高跟鞋,跟变身成少年模样的龙王差不多高。也就是说,龙崽子现在也就177、178左右的样子,比青珠幻化成青年的身形没高多少。不过肩膀要比小猪更宽一些,身材比例也要好一些,尽管个头不足,却是蜂腰长腿的好身材。 此刻听许寂澜这么问,龙王脸色稍沉,攥着人手腕的力道也不由得更大了些,闷声闷气的道:“不是。” 现在这个样子难看死了,不用许寂澜说,他自己就觉得不满意。头发因为不能太出挑所以幻化成了普通人类的黑色,毕竟青色的发丝不像亚斯的银发或者阿尔法接近黑色的墨绿那么好解释。卡菲那家伙也说,人类社会的审美不太能接受男人是真正的“一头青丝”。 这也就罢了。可因为许寂澜现在灵力层阶不够,连带他变身时都要跟着受限制,纵使有卡菲借出法力帮衬,也只能变成现在这样。折合成人类年龄,他也就十五六岁的时候,才会是这个身高和外形。 五官还带着幼时的青涩,皮肤也比他成年后要白皙一些,肩膀不够宽身体不够壮,连身高也和穿了高跟鞋的小澜差不太多,龙王原本就对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大自信。经由许寂澜用略带质疑的语气这么一问,心里既慌又怒,连把对方手腕攥得见了青白色都没留意。 许寂澜倒没那么娇气,而且也看出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似乎又触到了这家伙的逆鳞,所以也跟着不再说话。 两个主角面对面站着不言声,目光也各自看向一侧,连带青珠亚斯阿尔法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扰得这位脾气糟糕的龙王爷再次动怒。好在还有卡菲这位擅长破冰的勇士,连忙拍了拍巴掌打圆场道:“刚才殿下还说不要穿这套西装,想换套深色的,现在这么一看,还是这颜色合适!尤其和小澜往一块一站,简直是……啧啧,天造地设啊,是不是!” 阿尔法收到好伙伴投来的暗示目光,点头点得差点没把脖子拧歪了,一脸正色的肯定道:“殿下穿什么衣服都出尘不凡!” 卡菲无力扶额,重点不在这儿啊傻帽!其实相比龙王大人冷傲又别扭的性子,还是这只傻乎乎的蛇王更让人感到无望? 果然,原本因为卡菲的夸赞而脸色稍霁,在阿尔法说出那句拍马拍到龙蹄子的“漂亮话”之后,龙王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再次将注意力放到许寂澜这身装扮上。 许寂澜终于有机会抽回自己的手腕,附赠一个实在称不上温柔的白眼:“幼稚。” 龙王眼角不太明显的抽了一抽:“你说谁?” 许寂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吵嘴,只能捺下性子小声说了句:“你别闹了好不好,这么多人等着呢,要是去晚了案子办不好,咱们的薪水奖金还有后续的活儿就全泡汤了!” 龙王的目光从许寂澜那张轻轻开阖的水润红唇移至裸*露在外的圆润肩头和精致锁骨,闷声不说话。 青珠看出自家主人被龙王闹得很是苦恼,尽管镇日畏惧于龙王的威慑,还是小小声的帮自家主人讲了句话:“这个……这个是礼节啊,去那种正式的大场合,都得这么穿。主人这身已经算很好了。” 龙王一听这“很好”二字,不由得眉峰一挑,斜睨了畏缩着站在一旁的灵宠一眼。 阿尔法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好伙伴狼王醍醐灌顶的冷语讽刺,再次傻呵呵的插了句嘴:“是啊,我原本还派人准备了露背装还有十公分高跟鞋的……” 卡菲这次连额头都不扶了,干脆直接单手掩面。 始终未发一言的亚斯冷静道了句;“小姐的肤色气质很适合穿这身。另外,还有五分钟,我们必须出发了。” 卡菲深吸一口气,决定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以后尽量少把坏脾气又老古板的龙王和这只没眼力见儿且不靠谱的蛇王往一块儿搁,连忙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亚斯说的对,时间紧迫,有什么问题咱们路上交涉。” 不抱希望的最后朝阿尔法使个“别在添乱”的眼色,卡菲又看向从刚刚起就一直抿着唇的龙王,缓了口气道:“溟,这次的事是我的不对。我保证,下次一起出任务,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话是得这么讲,可说句实在的,阿尔法这家伙尽管不太懂得看人脸色,可在审美品位方面那是没得挑。而且这大夏天的,谁去参加酒会还穿个曳地晚礼裹得溜严啊! 错就错在他这次确实晚到一天,没能在阿尔法和龙王几人之间起到润滑剂的功效。更为重要的一点,也正是让龙王大人不爽的原因,同为雄性他相当理解,少了24小时的时间恢复正身跟佳人相处,匆忙之下好容易幻化出来了还是个毛没长齐的青涩小毛头,要是换了他也很难有好脸色。 想到这儿,卡菲不禁同情的暗自叹了一声,要是把他定型在幼兽时期,还长期当着自己心爱女人的面,他不夜夜对月狼嚎就不错了! 龙王大人阴着脸沉默三十秒,终于点头同意了。许寂澜给他面子多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大方体谅这孩子好不容易变身一次的复杂心情。等人一点头,立刻拽上青珠就往门口奔,结果没蹿出三步就被龙王从后头一把揽住了腰。 许寂澜只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瞅,就见某人的龙爪子堂而皇之放在自己腰侧,而且是比较接近下胸线的位置。一股热意不争气的直往脸颊蹿,许寂澜下意识的就想拂开,张口就要像往常那样把身后那人当小孩子一样训斥,可“胡闹”二字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被利落的带离青珠身侧。 可怜的灵宠眼巴巴看着自己温柔可亲的主人被脾气暴躁的恶龙粗鲁拽走,敢怒不敢言的伸了伸小手,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跟龙王爷叫板,只是委屈的抿起嘴角,低着头落寞的跟在亚斯身后往门外走。 龙王终于如愿将人抱个满怀,脸上却绷得特别一本正经:“不是说要挎着男伴的手臂走的么。” 阿尔法从昨晚就在给自己崇拜多年的偶像恶补酒会尝试,包括如何领着人跳舞,如何跟陌生的男女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交谈,以及为女伴披外套端酒杯等等动作怎么做的优雅好看又不失礼节……龙王这句话说得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许寂澜只能将手挽了上去。龙崽子现学现卖,首战告捷,沾沾自喜占了好大便宜。 …… 因为卡菲来的太晚,计划临时有了变动,所有人一齐出动,分工合作,务必要在保证宾客安全的同时将那个神秘人和红伞式神一网打尽,式神必须彻底消灭以绝后患,那个日本阴阳师则最好留活口带回来。 最后一点倒不是卡菲或者上面的意思,而是龙王的个人要求。不过,留个活口下来,虽然略微增加了任务难度,倒也有些好处,比如能套出一些对警方破案有用的信息什么的。所以卡菲对这条要求也持赞同态度。 青珠因为擅长防御工作,将被留下来和卡菲等警局工作人员一起,保障在大厅内所有宾客的安全。阿尔法独自对战目前身份不明的阴阳师,也就是操纵红伞式神的神秘人。许寂澜和龙王一起去寻找红伞的下落,并且要在第一时间制伏式神将其消灭。因为最后这项任务难度最大,而且卡菲也有那么点走后门的小心思,所以把亚斯派给两人当个助手。对此龙王倒也没有反对。 快到别墅的时候,众人下了那辆方便商议正事的商务用车,转而分几拨各自开了辆高级轿车。亚斯当司机,许寂澜和龙王同乘一辆香槟色的轿车,是几拨里最后一组到达的。 车行驶到这座位于城南某别墅区,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分。龙王依照事先实物练习过的,率先下车走到许寂澜那边,帮她打开车门,单手支在车顶,体贴的为她挡着,避免磕到头。 龙王练习这套的时候都和阿尔法呆在单独空间,该练习什么就上什么东西,许寂澜事先是不知道的。所以乍见龙王如此现代且绅士的举动,不能不说是受宠若惊。就连亚斯都不免从后视镜多看了一会儿,才拔下钥匙,利落下车带上车门。 许寂澜左手挽着龙王的手臂,右边紧跟着亚斯,刚一踏进庭院,就听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声自己名字。 许寂澜皱着眉转过身,就见萧詹穿一身铅灰色休闲西装,一脸惊喜的朝自己小跑过来。 还没走到跟前,对方就笑着说:“我刚才去了趟那边侧门,看到你下车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 说着,用让人挑剔不出毛病的温文目光,将小许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一遭,翘起嘴角浅浅一笑:“许老师今天真的很漂亮,不知道待会儿的第一支舞,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说完,目光只在龙王和亚斯身上快速一扫,又将目光停留在许寂澜的脸部,仿佛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许寂澜只当是个普通的庆功酒会,没想到还有跳舞环节,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龙王却早有准备,淡然出生道:“这位是……” 此言一出,萧詹再不搭话,就显得太失礼了。伸出右手,一个短暂有力交握:“萧詹。” 龙王一勾唇:“夏溟。” 两人刚松开手,令几人同感意外的是,始终沉默寡言的亚斯突然也朝萧詹伸出了手。 萧詹愣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再次自我介绍。龙王在旁微眯着眼瞧着,萧詹则不动声色将这个漂亮得有点过分的年轻人仔细端详一番,末了才道:“许老师的朋友都很出色啊!” 许寂澜回以一抹礼貌的微笑,心里莫名的有点不舒服,再次为今晚即将开始的酒会捏了一把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没打算写万人迷女主昂,所以尽管目前看起来桃花很多,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家表挑花眼啊…… 第050章 酒会(二) 萧詹引三人一路进到别墅一层大厅,简单交代身旁一个年轻人几句,又朝许寂澜点点头,朝二层打个手势,快步上了梯。 卡菲简单改变了些外貌特征,帅气和痞气依旧,但一般熟人见了,是不敢贸然上前相认的。毕竟这里是B市,来参见酒会的又多是本埠有头有脸的名人,难免有过去因缘际会有过几面之缘的,故而此举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阿尔法故意姗姗来迟,几乎到酒会开始才步入大厅,仍旧掀起一阵视觉和味觉的小□,这家伙居然临下车前特意喷了香水!而与在场衣香鬓影的年轻男女相比,青珠的外形和打扮本来也不大起眼,所以在外面滞留少顷,寻了个机会就贴着墙壁混进人群。 许寂澜端了小杯果汁,借转身的机会跟龙王小声道:“这地方好像有些怪。” 龙王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怎么说。” 许寂澜很认真的琢磨了会儿,才谨慎答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进来,就觉得这里比正常该有的温度要凉。是那种阴凉阴凉的感觉,而且……”她说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往梯口那边望了一眼:“好像越往那边,阴凉的气息越重。” 周围三两交谈的人并不在少数,而她和龙王原本离得就近,后者又略微前倾上身,有意做出与女伴非常亲昵的姿态。所以许寂澜尽管说话音量很轻,却是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小。亚斯一脸平静站在一旁,靠近二人那侧的耳朵尖以人眼难以察觉的频率抖了抖,显然凭借狼族特有的优势,也将许寂澜的点评尽收耳中。 龙王抬手握住许寂澜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那杯果汁举至自己唇边,轻啜一口,而后微笑着道:“进步不小。” 许寂澜之前还不太确定自己先前观感,听了龙王的话,顿时明白过来,确实是自己的修为更近一层。不仅视听更加敏锐,能够模糊感知对方心绪波动,而且对妖物和异象的感知也比从前更敏感了。 在外人看来,两人均穿着珍珠白色的礼服,从头到脚都是情侣款,许寂澜手腕上戴着的青玉镯子更与龙王西装左上侧口袋半露的青色手帕遥相呼应。不仅着装相合,两人容貌气质也格外登对,许寂澜虽然说不上多漂亮,但胜在肌肤赛雪气质出众,与俊美而冷傲的龙王形容亲密站在一起,从踏进别墅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在憋足劲头想要在这场酒会大出风头的男女不在少数,而后进来的无论男女老少,打扮得或雍容高雅或奇装异服,很快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惊叹和赞赏。而许寂澜和龙王,除了在几名相识人的眼里,反倒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许寂澜现今耳聪目明,也注意到众人态度的次第转变,本来有重要任务在身,平常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此刻反倒真的松了口气下来。龙王终于摆脱终日仰颈以望的悲惨处境,这会儿正观察面前人的五官神态入神,自然将她点滴变化尽收眼中。调动心神略作感知,已经了解她心中所想,不禁觉得有趣,看她的目光也含了几分笑意。 龙王正要开口,就见旁边亚斯突然上前一步,拿过两人手**同握着的玻璃杯。许寂澜微讶,略转过脸的瞬间,和龙王均看到不远处微笑走来的萧詹。 许寂澜不由得多看了亚斯一眼,而对方好像也正在等待这一眼许久一般,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那笑容竟然说不出的暖意融融,撩动心弦,与这人惯常的冰雪模样全然不符。 许寂澜来不及多想,来人已经走到跟前,露出一抹既腼腆又雀跃的笑,似乎暗自斟酌了许久,连开口前的喘息都有些局促:“许老师,真没想到……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这个酒会。” 许寂澜故意四下里看了看,目光在不远处放置话筒支架的位置停留片刻:“这几天报纸和电视台都争相报道萧先生的画展,业界也有评论,说十年以内,再也不会有这么优秀的水墨作品了。国内首次画展就这么成功,我也想趁着庆功会来沾沾灵气,多亏了萧先生的邀请卡。” 大约在三天前,许寂澜收到一封快递来的同城信件,里面夹了三张邀请卡,以及一张手写便笺,大意与那天口头邀请类似,言辞之恳切真挚,连青珠都看的连连皱眉。虽然卡菲事先已经拿到数张邀请卡,但萧詹寄来这三张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能够顺利进到别墅里面做内应的名额,又多了三个。 萧詹似乎已经习惯了许寂澜言语上的疏离和客套,微微笑了笑,朝龙王和亚斯各瞧了一眼,又说:“我还以为许老师那位侄儿今天会来,那天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学生?” “嗯,还在读高中。家里管得紧,这种地方他父母也不愿意让来。” 萧詹了解的点了点头,又朝龙王道:“我看许老师这位朋友好像有点眼熟……” 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顺手从旁边侍者手里取过的酒杯,萧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夏先生平常是做什么的,或许咱们以前在什么场合见过?” 这个问题阿尔法早都教过八百遍了,夏黛溟此刻美人在畔,超常发挥,说话的时候居然还注意挂起一律礼貌的浅笑:“生意人么,都是些小打小闹,跟萧同学的高雅艺术没得比。” 龙王五官生的极好,外露气势却冷得惊人,以致这抹在常人做来算得上礼貌的微笑,到他嘴边硬生生转为有些睥睨众生意味的冷笑。再配上那句阿尔法教的客套话,随便换什么人听了,这时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更何况,他还超常发挥,非常有讽刺意味的加了那句“萧同学”。 萧詹修养不错,脾气也难得的好,所以听了龙王这话,也没有当场变脸。只是扯起一抹有点不安的笑,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向许寂澜道:“夏先生客气了。我们学美术的,在不在学校念书不紧要,主要看有无作品,而且我再有一年就毕业了。” “届时回了B市,少不得还要夏先生多帮衬。” 龙王原本也没做过什么生意,自然没搞懂这句“帮衬”所指何处,倒是亚斯反应极快,紧跟着插了句话道:“怎么,萧先生也有往生意场转的打算?” “说不上转场。”萧詹微垂下眼,浅笑着道:“毕竟搞艺术不能当饭吃,闲下来画一画就很好。平常总得有份正经工作养家糊口!” 亚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客套,说话声音也如玉石撞击,清泠悦耳:“这话说的也是。” 尽管和龙王两人都冷着一张脸,说起来话的效果却大有不同。前者顶多让人以为是少年老成,龙王那里却会让人有巨型炸药包上头临时冻了层冰坨的错觉。 几人说着话,不多久,就见大厅的灯忽然暗了片刻,又很快恢复灯火通明。头顶金灿灿的吊灯晃得人眼睛刺痛,而前面原本空着的地方已经站了两人。其中一个身穿雪绿色小礼服的正是黄依依,旁边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 许寂澜之前已经看过资料,知道这个人真是黄依依的父亲,也就是萧詹的小舅舅。就见中年男子将话筒握在手里,微笑着环视一周,等整个大厅逐渐安静下来,才开口说:“感谢诸位捧场,前来参加这个酒会。我在这里,代阿詹的父母谢谢大家!” 大厅此刻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这位黄先生说话言简意赅,不过寥寥数语,就说清了举办这个酒会的原因,以及对前来参加众人的期望,最后又说了句俏皮话,祝大家玩的开心。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别墅里已经响起一道悠扬的乐声。 许寂澜很少有机会来这种场合走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原本站在自己斜前方的萧詹突然上身微微前倾,右手在半空中由左向右快速而优雅的滑过道弧线,左手背在身后,微一偏脸的同时俏皮的眨了眨眼:“ay I?” 许寂澜感应到身旁龙王辐射出的强烈不悦,只稍一犹豫,就将手递了出去。同时在心里轻声说了句:不许发脾气。 心底传来龙王清越略沉的嗓音,与原本孩童时代的悦耳童音有了很大不同:只能跳一支。 许寂澜朝面前的萧詹微微一笑,又在心里说道:咱们又不是专门来跳舞的。我跟他多聊一些,对咱们待会儿的行动也有帮助。阿尔法教你跳舞了吗?教了的话你去请人跳,顺便多套点话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萧詹到底素不素好人捏?龙崽子要爆发了,抱头逃窜…… 第051章 酒会(三) 萧詹的身高跟龙王化形后差不太多,和许寂澜面对面站着,两人四目正好平视。不过萧詹似乎对这点并不太在乎,一双温和干净的眼特别专注的凝视着许寂澜,嘴边从刚刚起就噙着满足的笑意,带人旋转以及迈步的动作做的顺畅且利落。 其实小许对于跳舞并不太擅长,可交谊舞最关键的就是男伴的引领,而萧詹在这点上做的特别好。所以最先忐忑的几十秒过后,许寂澜也渐渐松弛下来,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听着大厅里响起的华尔兹舞曲,居然还找到了点跳舞的感觉。 柔滑的布料随着旋转的动作轻轻拍打在腿部的肌肤,又一个旋转过后,许寂澜主动开口了:“萧先生舞跳的可真不错。” 萧詹趁着将人由远拉近的姿势将人的右手握的更紧了些,笑容有些拘束的说:“我刚刚都愣神了。” “实在没想到许老师会答应我的邀舞,”萧詹深吸一口气,双目直视着许寂澜道:“这支曲子有点短,可以再陪我跳一支么?” 其实距离换曲的时间还早,至少还有三分钟左右,更何况一般慢舞的曲子都比正常的要长。但许寂澜并不了解这些。不过她答应和萧詹跳舞的目的就是聊天,所以听了对方的提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萧詹好像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见许寂澜也看着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笑了一下:“让许老师见笑了。” “那位夏先生确实很有魅力,许老师也喜欢他么?” 许寂澜并没注意到萧詹用了一个“也”字,只是觉得被人把她和龙崽子当成一对有些尴尬,只能含糊应了声:“唔……其实我跟他也不算太熟。”她确实跟那位动不动就攥手搂腰、脾气火爆的不良少年不太熟,熟悉的是那只小不点龙崽子么! 萧詹眼睛一亮:“可不可以知道许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呢?” 许寂澜微微皱起眉,想到待会儿还要跟他套话,还是放软语气说道:“我也不知道。看感觉。” 不等萧詹再多提问,许寂澜立刻说:“你有没有觉得,这边有点冷。” 正好两人此时站得位置离那个梯口比较近,许寂澜连忙将话题往正事上引。 萧詹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自然的情绪,而是利用带人旋转的机会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迅速揽住小许的腰,柔声道:“那边离二层比较近一些。咱们还是在这半场跳。” 许寂澜故意做出四下张望的样子:“这里……用的是中央空调?” 萧詹笑了笑:“是啊。舅舅喜欢收集古物,二层专门有间屋子用来放那些东西的。可能刚下来时调的温度太低了。” “还冷么?要不待会儿我让人上去调一下。” 许寂澜立刻客套道:“不用。大厅里人这么多,还是温度低一些好,不然待会儿该闷了。” 说完这句,许寂澜想问有关那间屋子的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之前始终对萧詹保持距离,好几次对刻意将他有意讨好的话岔开,这次答应他首舞已经是个很大的转变,要是立刻态度180°大转弯,热情友好的追着他问这问那,实在太惹人怀疑了。而且许寂澜也不是脸皮特别厚的那种人,打探消息这种事,想归想,真做起来还真有点放不开手脚。 心里正犯难,就听萧詹语气温和的说:“许老师是有什么事想问么?” 许寂澜抬起眼,就见萧詹眼含笑意看着自己,脸上没有半点不悦,是真的不介意发现自己别有用心:“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只要许老师开口,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寂澜被他温柔仿若春*水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烧,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有些艰涩的开口说:“是有些事想跟萧先生打听打听。” “那么我能先提一个要求么?” 许寂澜皱起眉心,就听萧詹温和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和着柔和悦耳的舞曲,竟然别有一番动人心弦的味道在:“别再称呼我萧先生了,就叫我萧詹,可以么?” 许寂澜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萧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朝她眨着眼调侃道:“我还真怕许老师推开我就走,舞也不跟我跳了。” 许寂澜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先问那把红伞的事:“那幅锁江南,里面的那把红伞,你是在哪见到的?” 两人此刻贴的很近,许寂澜就觉得他身上一僵,再迈步子的时候,也跟着慢了一拍。一个人慢了,另一个人自然也紧跟着出了错。小许一时不防,直接踩在他的脚上。 两人已经连着跳了两曲,此时第三支舞的乐声响起,萧詹已经再度露出微笑,朝许寂澜伸出手道:“看来还得再跳一支了。” 许寂澜轻声说了句“抱歉”,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两人静静跳了一会儿舞,萧詹才说:“我知道那把伞有些不对劲,但……这件事是你那位姓夏的朋友想要查的么?” 许寂澜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萧詹也点了点头,嘴唇轻轻开阖,轻声道:“我不知道那把伞具体搁在哪儿,但肯定就在之前我跟你提的那个放古物的房间。上后右拐,走廊右手边最里面那间。” 许寂澜刚要抬头问,谁知萧詹突然凑了过来,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朵,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在轻吻她的姿势:“我曾经梦到过那把红伞杀人,那位夏先生看起来是有本事的人,你别去。” 那个“去”字刚说完,萧詹就觉得身旁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带着怀里人一个转身,突然就觉得臂弯一轻又一沉,定睛一看,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怀里已经换了个人。正是自己那位穿着雪绿色短裙的表妹。 再朝斜前方一看,珍珠白色的小礼服裙在空中滑过几道圆弧,松松挽在脑后的头发也随之披散开来,最后脚踝一拧,佳人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位名叫的夏溟热男人怀里。或者说男人还不恰当,对方的年龄,明显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只是那斜睨过来的眼神,拥着人在怀里的维护气势,却要比二三十岁的成年男人还要霸道。 黄依依笑嘻嘻的黏在自家表哥怀里,仰着脸道:“表哥,许老师的邀请卡是你给哒?那个男生长得可真好看。” 萧詹轻轻“嗯”了一声。因为舞池里不可以长久停留,一曲舞还没结束,只能牵起黄依依的手,继续这曲未完成的华尔兹。 另一边,龙王脸色不善的将人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瞪着眼低声斥道:“你居然让他亲你!” 许寂澜怕他大吼大叫,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人往舞池外面拖:“瞎说什么!” 龙王攥住人手腕岿然不动,先在小许手心恶狠狠亲了一口,又趁她惊吓松手的时候,立即凑到跟前,嘴对嘴亲了个结实:“我眼睁睁看着的!” 许寂澜都让他给吓傻了,半天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连原本准备汇报的重要消息都抛到脑后。 龙王眯着眼将人略微带开一些,一手攥着小许的右手,另一手轻放在她腰后,轻挪着步子,领着人将后半支舞跳完。 直到两人下了舞池,找到端着蛋糕和果汁的亚斯,许寂澜才猛然回过神,立刻狠狠打了龙王手臂一下,甩开他朝亚斯奔了过去。 亚斯一见人快步朝自己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果汁和小蛋糕递上:“先吃点东西。” 小蛋糕每个都不过乒乓球大小,特别适合女孩子在这种场合吃一些填填肚子,许寂澜一口气吃了三个,又喝下小半杯苹果汁,将碟子和玻璃杯一起交给旁边端着空盘的侍者,这才渐渐喘匀一口气。 亚斯见状,眼里迅速滑过一抹短暂笑意,在许寂澜耳旁低声说:“刚才小姐和他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王和阿尔法大人也各自锁定几个对象,这会儿正在逐一排除。” 龙王虽然挨了打,却一脸春风得意的嚣张样子,耳听着亚斯跟许寂澜说完,一把将人拽住,又朝亚斯偏了偏头:“从外头进,我们先,你殿后。” 作者有话要说:粗去遛弯,回来回复大家留言,╭(╯3╰)╮ 第052章 酒会(四) 许寂澜用力挣了挣手腕,不想跟这个三番两次占自己便宜的小鬼一道,刚说到“我不……”,不妨身后插*进来一道温和的男音:“夏先生要是有急事办,就先走好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许寂澜和龙王面前,微笑着瞟了亚斯一眼:“亚斯先生也要跟着一起?” “许老师要是还没玩够,大可多待一会儿,等酒会结束,我会送许老师安全到家的。” 这几句话说完,不单龙王,连亚斯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偏偏萧詹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一样,还伸手去捞许寂澜的另一只手,同时一脸恳切的看着她。 许寂澜暗叫不妙,心说这呆子别是把之前的对话当了真,以为她确实不喜欢跟龙王一道,所以才有了这番挺身而出的举动! 许寂澜现在别的不担心,就怕龙崽子当着众人的面发飙,所以左手反过来一挡,先是轻巧的推开萧詹的搀扶,然后微一侧身,已经从龙王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龙王嘴唇抿的很薄,一双漆黑若子夜的眸子定定看着许寂澜,那神情既愤怒又含着委屈,将将伸出的手也缓缓握成拳头。 许寂澜连忙在心里安抚: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不然纠缠起来没完!你和亚斯先走,我想办法让他带我上去。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能不说话:“夏先生既然有事就先走,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说完也不再看他,反而转过脸,朝萧詹强作感激的一笑。后者立刻回以一抹“我都明白”的笑容。不仅如此,还悄悄伸手,从后面揽住小许的腰部。 许寂澜心里那个别扭,可依旧别着脸,一副对龙王和亚斯两人都闹脾气的样子。龙王那边一直没有声音传过来,面上也渐渐收敛起情绪,只是那双眼尾微挑的狭长眼眸又朝小许投以深深的一眼,看也没看旁边萧詹一眼,转身就走。亚斯轻声道了声“失陪”,又朝两人微一颔首,跟在龙王后头,快步朝门口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后头,许寂澜才听到心底传来龙王闷闷的声音:找青珠来,别跟他单独一起。实在找不到机会出来就跟他在一层耗。反正不要跟他两个人单独相处。 说完又恨声问了句:听到没有! 许寂澜一面接过萧詹递来的一杯果汁,一边在心里轻声“嗯”了一声,犹豫了下,还是说:我知道了。你也……小心。 那边好像传来一声模糊的轻哼,又好像掺杂了某种状似愉悦的轻笑,许寂澜又加了句:还有亚斯你也照看着点,毕竟是跟卡菲借的人。 那边又是一阵静默,好久才说了句“知道了”,就再没了声息。 许寂澜有些漫不经心的抿了口手里的果汁,又悄悄将目光投向梯口。 萧詹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许老师,我刚刚……” 许寂澜瞟了他一眼,就见他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自己,心里没来由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由得借喝东西的机会别过脸去。 只喝了两口,许寂澜突然心间一闪,不知怎么的就将杯子移开一些。咬着唇站了一会儿,突然主动伸出手,轻轻搭在萧詹的手臂上。 萧詹吓了一跳,觑着小许脸色道:“怎么了?是不是空调太凉?还是觉得闷?” 许寂澜确实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的程度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而且也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难受。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一边灵机一动的想到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上到二层,便借扶着萧詹手臂的力道,稍微将一部分重量交托到他手上,小声说:“我大概得上趟卫生间……” 萧詹两道清秀的眉毛此时完全皱在一起,脸色凝重道:“行,咱们先去卫生间,待会儿要还不好我再给你找点药,不行……” 萧詹说着,就伸手去摸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许寂澜哪能让他惊动黄家的人,连忙伸手拦住,又痛苦的微弯下腰,喘着气道:“先带我去卫生间。” 原本一大厅也是设有卫生间的,可萧詹实在不放心小许此时的状况。心里便想着等会儿一定得找个舒适些的地方让她休息一会儿,顺便喝些热水,或者找些药来吃什么的,自然就直接将人领上了二层。 两人背对着众人,走上通往二的旋转梯时,人群里突然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那目光里微含着点笑意,更多的却是不属于人类的冰寒与冷漠。 而另一边,黄依依的父亲(此后简称黄三)也在同时站了起来,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很快过来两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他朝两人低声吩咐数句,待两人快步离开,脸上早没有了原本的温良与和蔼,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为人所熟悉的阴沉算计。 进到卫生间,许寂澜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那种有些慌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心跳也比往常跳动的要快,好像有什么不详的大事要发生一样。头也有些晕沉,手脚冰冷沉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好像也比在阿尔法家里时苍白了许多。 许寂澜平常往来的朋友不多,凡事都靠自己解决,久而久之也养成了比一般女孩子独立好强的性格。而且这种人通常都会有较重的防心,心也细,一旦出了岔子,会在最短时间内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的答案。 自从修真以来,她的身体状况比过去好了许多,人的气色原本就是由内而外焕发,不是用什么好的化妆品或者简单吃些补品就能改善的。也就是说,她的身体要比同龄女性健康许多,也强壮许多。所以现在这种头晕脑胀四肢冰冷的状况绝对不寻常。 许寂澜手撑着盥洗台沉思片刻,很快把亚斯递给她的食物饮料做了排除,第一他没有动机;第二,按照事先计划待会儿三人是要一起出任务的。一旦她有什么不舒服的状况,龙王和她肯定第一个怀疑到他。这太笨了,绝对不是卡菲带出来的人会做的事。 那么就只有萧詹递给自己的那杯橙汁了。 想到这儿,许寂澜蹙了蹙眉,抬眼看向紧闭的门板。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那个人就站在外面,如果真是他做的,无论什么目的,这个人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许寂澜虽然从第一面起就不太喜欢这个男孩子,但她自己也明白,这跟自己偏淡漠、防心重的脾性有关。按照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她在与人交往时,是那种很慢热的人。细水长流比惊天动地更能博得她的好感。所以对于这种一见面就贴上来的人,无论男女,她向来都没太多感觉。 刨除没见过两面这一点,从与萧詹先后两次接触的感觉来讲,这个男孩子倒不是那种轻浮爱玩的男孩子。尤其看人时的眼神,干净且温和,接连跟龙王两次对峙,即便是最难堪的时候,都不曾露过半点坏脸色。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许寂澜暗自摇了摇头,只能说这个人太厉害了,绝对是个难应付的狠角色。 想到这儿,许寂澜突然下了决心,今晚的任务已经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龙王那里直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她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很快就要超出她的情感负荷。无论他是黑还是白,事关重大,也只能这么办了。 …… 许寂澜先对自己施了个平清咒,顿时那种沉重不适的感觉一扫而空。随后她拧开水龙头,将双手沾湿,左手稍攥住一点水在手心,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萧詹带她进来的是拐过走廊第二个房间,从这间屋子的装潢和摆设来看,明显是一间会客室。此时他正侧面对着小许,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地上铺了厚实的黑红色地毯,许寂澜踩着高跟鞋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走到萧詹跟前,许寂澜突然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手心的一小窝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笔直朝地上落下去。 萧詹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就在同时,许寂澜左手一翻一转,又将那些落下的水珠接在掌心。同时右手迅速在半空挽了个结,口中低喃一句咒语,右手在左手手心轻快一摁,沾上水珠的同时快速朝萧詹眉间一摁,同时无声做了个口型:对不起。 萧詹双目大睁,眼神一滞,后背一仰,就朝身后的皮质沙发靠了过去。 许寂澜将他捏着手里的杂志抽*了出来,平摊在他膝上。做好这一切,刚一转过身,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这个故事有点长。大家表着急啊,我慢慢写,好写的精彩一些 第053章 酒会(五) 许寂澜刚转过身,其中一名男子就抬手在半空挽了个虚推的动作。 许寂澜隐约看到一股黑色的气流从他掌心朝自己冲了过来,身体反倒比大脑反应还快,略一侧身就躲了过去。与此同时,不用多想她也明白了,眼前这两个不论是哪边派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是与她一样掌握一定术法的道中之人! 先动手那人见一击不中,脸上虽然没什么大波动,眼中还是飞快滑过一丝惊异。另一个人也不禁多看了小许两眼,好像在诧异她的身手和来历。 许寂澜侧身躲过那股黑色气流,眼看着那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朝贴着暖色调墙纸的墙壁飞去。那东西原本是没有实体的,不知怎的在撞上墙壁后,不仅很快显出一块焦黑的印记,而且在空中几个扭曲,渐渐形成一条绳子形状的物事,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朝小许逼了回来! 许寂澜心中惊异,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吹拂过脸颊,就见那两个原本站在几步外的黑衣人已经转身而去,其中一人还将萧詹背起来负在肩上。而自己所处的屋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片冰天雪地,黑红色的地毯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冰霜,暖色调的墙纸以及暗红色的家具上也都覆盖上一层皑皑白色。 不过眨眼功夫,那两人连同萧詹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许寂澜一人留在屋子里。没有雪花,也不再有风的感觉,整间屋子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了,冻结了,除了小许,再没有一件活物。 不对,还有一个东西在刚才发生突变那一瞬间落在地上,那条黑色的绳子! 此时它依旧扭曲着身子在冰层上蠕动着,不死心的朝许寂澜的方向爬过来,不过显然屋里温度骤然变低对它也有极大的影响。 许寂澜几分钟前施过一个平清咒,这会儿只稍微感到些寒意,而这股寒意反而让她精神一凛,并没有因为温度的降低而感到多少不适。 小许知道这都是平清咒的功效,也知道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会维持太久,如果不能快些找到出去的办法,她迟早也会像地上那条恶心玩意儿一样,渐渐的冻住,甚至失去生命迹象。 虽然知道可能没什么结果,她还是一次走到门窗边,尝试着里外推拉。果然,无论门窗都纹丝不动,而且手指触摸上去的时候,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只要稍微多停留一会儿,仿佛就能将血肉连同木头、玻璃这样的材质冻在一起。 许寂澜倒退两步,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眼那条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此时它还在苟延残喘的蠕动着,但动作的幅度已经微乎其微,要不是许寂澜眼力过人,几乎已经看不出它还是个活物了。许寂澜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人站立的姿势以及僵硬的动作,还有脸上黄中透黑的气色、以及看人时几乎没有眨动过的眼睛。 那两个人的眼珠几乎一个模样,阴沉的黑色,透不出半点光亮,好像是安装上去的假物。不光是眼睛,他们连站立的姿势,脸上的神情,以及最后转身走远的迈步频率都一模一样……小许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曾经在青珠辅助下恶补的那些古籍,再次看了眼冰层上的黑色绳状物事,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了,仿佛睡着了一样。 是的,它只是睡着了,并不会因为这点低温就轻易死去。因为它不是普通人认知范围的任何生物体,而是传说故事里最让人胆寒也最让人厌恶的东西——蛊。 那两个“人”,应该也不再是正常的活人了,许寂澜在心里猜测到两种可能:要么是被人用蛊术控制住的“人”;要么,就和地上已经因为温度过低而沉睡过去的肮脏东西一样,也已经被炼成蛊了。 想到这,许寂澜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光是因为身体已经逐渐不能抵御周围的冰寒,更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更关键的一点:如果刚才那两个人不走,而是直接动手,以她现在的修为,以及对敌人一知半解的懵懂状态,恐怕几百次都不够她死的! 可是什么让那两个“人”突然改了主意,不再执着将她置诸死地,反而随手设了这么个冰雪困境任她自生自灭,带上萧詹转身就走呢? 许寂澜没用多久就想通了这个问题,所以她更加觉得冷了。 答案呼之欲出,既然她能被人盯上,那么龙崽子和亚斯肯定也有了大麻烦。那边的主人既然能派这两个家伙来对付她,也能临时将人调走去对付更棘手的状况。 许寂澜一连在心里叫了好几遍,都听不到任何回应。龙王那边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状况,至少现在是联系不上了。许寂澜握紧拳头,四下看了看,这个地方的温度在经历过起初的骤然降低后,好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现在并没有变得更寒冷。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茶几沙发,包括之前萧詹拿的那本杂志,位置上都没有任何改变。 许寂澜感觉,现在的状况应该跟上次灭绵虫时遇到的阵法还不是一回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地上已经陷入冬眠的那只,如果是什么障眼法,那么它实际上应该是不受影响的。也就是说,早该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攻击自己了。 但现在一切都是静止的,温度也没有再降低,连最初的那阵风声都没有了。这种情况明显就是想慢慢把她耗死。要知道,现在的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多度,可小许身上穿的是最单薄的夏衣,拖上个一天半天,没有御寒的衣物也没有食物和热水,甚至连个说话、运动的精神支柱都没有,不用什么怪物来攻击她,她冻也能冻死了。 许寂澜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所以在意识到对方的用意后,一直绕着屋子快步行走。在绕到第十一圈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墙壁上的一件东西。 要说她刚才进来的匆忙,出了卫生间后也只顾着解决萧詹,因此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屋内陈设。但她依稀有个印象,这面墙上,好像最初并没挂这么个大件的画卷。 尤其墙上还贴着暖色调的壁纸,可这幅画却是水墨两色,画上的东西也怪异的很,与这屋子整体格调一点都不符合。当然现在墙上的壁纸已经被冰凌覆盖住了,唯独这幅画……许寂澜眯起眼仔细看了会儿,又望了望四周,这东西是整间屋子里唯一没有受到低温影响的,可因为它原本也是白色居多,黑色不过寥寥数笔,且墨色并不浓郁。所以在这间冰天雪地的屋子里并不显眼。而且她刚才因为龙王和亚斯的处境心乱如麻,尽管将整个房间打量几圈,却没有注意到墙上还挂着这么幅画。 画里的景物很简单,一座山,雪山,一头驴,白驴。 唯独山的个别棱角显出些浅淡墨色,方才凸显出这头驴子的轮廓。不然乍一看过去,没准还以为是白纸一张呢! 某个有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一闪而逝,许寂澜锁眉冥思片刻,突然猛地抬手拍在那幅画上,雪精! 《太平清话》曾有这么一句,洪崖跨白驴,曰雪精。凡其现身之处,大雪漫天,万物入眠,非遇真人不能降也。注① 许寂澜这一拍手不过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关键之处,未想画上那东西好像受了惊吓一样,许寂澜贴的很近,分明看到雪精的两只耳朵忽悠颤了一下。 她原本还在苦恼那句“非遇真人不能降也”该怎么解释,这么一闹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真人,这东西说穿了不过是个妖物,论法力没准还没青珠那小家伙厉害,所以它怕的并不是什么真人,而是真人手里的符咒罢了! 想到这儿,许寂澜抿唇一笑,抬手从栀子簪花背面的口袋里取出一只折的扁扁的符咒,打开来,捏在指尖朝那画里的东西晃了晃。 符咒是用朱砂合着指尖血画成的,普通妖物老远就能感应到危险,离近了更受不得那股子刚正霸道的味道。而这雪精也恰巧是妖物里胆小那一拨的,原本许寂澜几次三番从它身边经过,就已经足够它两腿打颤耳朵乱弹的了。后来在它跟前站定端详,更吓得这东西心肝直哆嗦,许寂澜那一拍巴掌,它原本竖的直直的耳朵也随之一抖。 此刻这朱砂和血的御火咒往外一拿,就好像捏住了蛇的七寸,吓得这原本被迫藏于画中的雪精浑身乱抖,如同筛糠,两条前腿一软,就势在山头跪了下来! 许寂澜一愣,就听那东西出生道:“小妖知错了,小妖再也不敢了,还望真人念在小妖未曾造下任何杀孽,所作所为皆为歹人所挟,饶过小妖一命!” 许寂澜一愣,就听那雪精又道:“求真人饶命啊!小妖愿为真人带路,去寻那红伞罗刹!” 许寂澜盯着画里的白色驴子问:“你知道刚才那两个东西去哪里了?” 雪精两只长耳朵一抖,颤声答道:“它们……去找那两位跟真人一同来的朋友……是那个将我困在画里的人的命令。” 许寂澜微眯起眼,不信任的道:“他既然有本事将你困在画里,你还要帮我?不怕他让灰飞烟灭么?” 雪精浑身重重一颤,复又缓缓抬眼,双目含泪看着许寂澜道:“小妖自然怕。就是因为怕,才愿略尽绵力,为真人引路。只求真人顺利离开此地时,将小妖栖身的这幅画带在身上。小妖虽为妖物,几百年来却未曾害过一条性命,实在不忍在那人手里继续为恶,损灭天良。” 许寂澜看它神情不似有假,说的理由也顺理成章,心里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信它还有几分转机,即便是有更大的阴谋陷阱在前面等着,总比继续被困在这个冰天雪地被冻死的好! 想到这儿,许寂澜又在心里叫了几声龙王的名字,依旧没有一点回应。便点头唤那雪精:“你的名字?” 对妖物来说,名字是有咒力的,这也是为何龙王告知许寂澜自己名字中间三字时为什么既骄傲又谨慎。其实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人类。就像日本历史上最著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所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对许寂澜这样的修道之人来说,得到对方的名字,就等于拿捏住了这妖物的命门,因此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交易。答应这雪精之前的请求,同时它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一旦有变故发生,这东西有要命的把柄在小许手上,总要忌惮几分,不敢擅自倒戈。 这些自然也是青珠过去曾经跟她讲过的,虽然许寂澜实际上并不知道该如何针对一人或者妖物的姓名下咒,但在关键时刻用来做交易却是不错的选择。误打误撞的,也给她自己多找了一个保命符。 雪精自然十分明白这一点,因此既高兴又谨慎的小声说:“小妖名为阿凌。” 许寂澜皱了皱眉:“全名?” 那雪精一听许寂澜的语气,就更加伏低身体,愈加小声的道:“……是全名。阿是阿房宫的阿。” 许寂澜点了点头,神色稍缓:“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去找那把红伞。” “还有……”许寂澜往旁边偏了偏头,下巴指向那黑色绳状物事所在之处:“先想办法把那东西解决了。” 雪精连忙站起身体,俯首称是。 许寂澜转脸看着,就见那东西周围迅速隆起一个冰坨子,将其牢牢冻住,半点也动弹不得。雪精在旁有些苦恼的道:“小妖被困在这幅画里太久了,没有办法下雪,只能这样……” 许寂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它领路。雪精声音清灵的道:“真人把这幅画卷起来,用上面的绸带把我绑在后背,这样既能听到阿凌说话,又不会影响真人对敌。” 许寂澜笑了声,没多说什么,照它讲的做了。其实这家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把它背在身后,就不会轻易将它丢弃了。看来这妖物还真是惜命的很!生怕她不守承诺,利用完它顺手就丢。 在雪精的指引下,许寂澜穿墙而过,很快就来到最初的那条走廊。此时也不知道具体几点了,走廊里一盏灯都没有,黑黢黢的一条通道,伸手不见五指。 许寂澜刚要往走廊尽头跑,就听那雪精在背后道:“真人莫要往那头去。最后那间房是个幌子,里面除了一些古籍,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太平清话》:“洪崖跨白驴,曰雪精。”文中所提到关于雪精的内容,只有这句话出自太平清话,后面几句为作者杜撰,特此注释,以免引起误会或纷争。 咩,这章分量还挺足的,下章就该与龙崽子他们会和了,会努力写得精彩哒! 第054章 酒会(六) 许寂澜不动声色的停下脚步,问出了一个从刚才在房间就感觉不对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刚才跟这雪精对话时,脑海中稍纵即逝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因为实在急着出来,也就没太在意。它不过是一个能够操控下雪降温的小妖,刚才它自己也说了,才不过几百年的修行,而且因为本体被禁锢在一方画卷之中,连带原本下雪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可它不仅知道刚才那两个蛊人因为什么去往何处,而且现在还将走廊尽头那间书房是幌子这件事都说了出来,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背后传来那雪精清灵却也怯懦的声音:“阿凌别无长技,但一双耳朵却比许多灵力高强的道友都要敏锐。这间别墅里无论有什么动静,只要阿凌想知道,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寂澜无声一笑,低声道:“你那前任主人应该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雪精轻轻“嗯”了一声。许寂澜又问:“那现在我该去哪儿?” 阿凌小声道:“就是主人左手边这间屋子,推开门摸着墙壁走七步,用力推面前的墙壁,便能通到别墅底下的地下室。” 阿凌一边小声说着,许寂澜已经尽量放轻动作的拧动门把手,按照它所讲的一一照做。果然,不大不小迈过七步,双手撑在面前略微用力一推,面前的墙壁竟然是一扇天衣无缝的暗色门板。底下黑黢黢的一片,仿佛比这屋里的黑暗更浓稠了几分。 许寂澜催动真气,捻指一撮,左手指尖已经亮起一小簇明亮的火焰。这下总算看清楚眼前景象,一阶一阶的台阶由整块的汉白玉石块砌成,每一阶都有将尽一尺左右高,能容两人并肩走动的宽窄。遥遥望去,这台阶竟然一眼望不到劲头。 许寂澜刚迈下两阶石阶,就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转动声响,转身一看,身后那门板竟然自动的缓缓闭合。心里觉得不安,但也已经没有退路可言。此刻她或许可以选择快步离开,别的暂且不论,保全自己安全离开这间别墅还是不难做到的。 可她不能放着那只龙崽子还有亚斯在这机关重重的别墅不管。对于亚斯,很明显是一份责任,对卡菲的责任,以及对亚斯本人的道义。那么对龙崽子呢?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许寂澜拒绝去深思这个问题。明知道等待自己的可能是危机重重,陷阱无数,她还是只能提起勇气迈开步子,依靠指尖这一小簇微笑却明亮的火焰,一步步的顺着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走下去。 走了大约有几分钟左右,眼前突然峰回路转,出现一个非常急的拐弯,几乎跟之前走下来的路呈90°死角,也难怪刚才在上面一点都看不出来。拐过弯来,眼前的路就豁然开朗了。 走下约莫十几阶台阶,就是一条并不算狭窄的甬道。身后的雪精一直小声提点着注意事项,四周围很静,除了雪精的轻声低语,许寂澜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撞击在自己左侧胸房,甚至微微带出些许疼意。而这种些微的疼痛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让小许此时紧绷到极致的头脑多少清楚了些,不至于因为周遭无边的黑暗和静谧而吓得手足无措,怔愣发傻。 “这里并不是唯一的路,别墅内外一共有五条路,可以通往前面的地下室。真人的两位朋友已经在那里了,那两个……也在……” 许寂澜刚要开口,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古怪的声响,随着她往前走动几步,那声响愈发清晰了。她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身体几乎纹丝不动,双眼大瞠看着前方。 那雪精此时虽然目不能视,但也感应到前方有所不妥,一声也不敢出,愈发蜷缩起身体,乖乖卧在画卷之中。 许寂澜看着眼前挡在门口的东西,只感觉脖子后头冷汗涔涔,原本跳舞时不慎散落的头发丝儿轻轻刮着那里的肌肤,刺痒难耐。而赤*裸的小臂和大腿,汗毛根根倒竖,尽管极尽忍耐,还是耐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幽微光亮里,那东西立起来的身躯足有一米多高,周身碗口粗细,黑红相间的鳞片散发着诡异的光亮。一双乒乓球大小的眼闪耀着绿幽幽的诡光,口中血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犹如一名悍将,稳稳盘踞在通往前面房间的门口。 许寂澜手里还捏着先前那张御火符,却不敢随意使用,一来是不确定这东西是否怕火,二来是担心万一此时白白浪费了,待会儿对付那式神时没了雷霆手段。因此一双脚仿佛长了钉子一样,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了一样与那大蛇对峙着,全身冷汗涔涔,没多久就觉得后背殷湿了一片。 大蛇吐着芯子,定定端详许寂澜好一会儿,好似也在权衡对方实力。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这东西突然尾巴尖一绷,长颈一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小许直扑过来。 许寂澜浑身一抖,蓦地回神,想都未想,下意识的就将右手攥着那只符咒抛了出去,牙齿打架的连念三遍御火符咒。 闪身躲过大蛇的第一次进攻,许寂澜连汗都顾不得擦,一瞬间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符咒居然没有燃烧! 那大蛇应该也有些灵性的,此刻便歪着头看不远处地上那折叠成细长条的黄色纸包。而许寂澜则暗自咒骂自己大意,一时太过胆怯,竟然忘了以自己现在的法力,不在念咒的同时滴血催符,根本驾驭不了这御火咒! 许寂澜刚往前稍稍迈了一小步,那大蛇猛地一转头,嘶嘶的吐着信子,一双阴冷的眼也威吓的瞪着自己,吓得她只能又将迈出的左脚收了回来。 额头冷汗缓缓顺着太阳穴落在脸颊,许寂澜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脸颊滚烫如同火烤,心却冷得如同掉在了极寒的冰雪之地。一个敌人还没来得及消灭,就先丢了几个符咒里威力最大的御火咒!这可真应了那句“出师未捷”什么什么,后三个字她努力不去想,可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早知道这事儿就让阿尔法来办了。怎么说也是本家,而且他又是什么墨蛇一族的王,估计啥都不用干,往这大蛇面前一戳就能直接退敌了! 许寂澜这边一动不动,背侧贴着墙,一双眼紧紧盯着大蛇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早将自己的笨手笨脚骂上十万八千遍。心说等这回安全回去了,一定要跟阿尔法那家伙弄两个手下来练练胆,一定把这个一见蛇类就走不动道的毛病给扳回来! 那大蛇先是盯着纸包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又转头朝许寂澜看了过来,那目光中竟然浮现出与人类似的狡猾和幸灾乐祸!它知道许寂澜弄丢在地上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僵持局势意味着什么! 许寂澜被它这么一瞅,猛地打个寒颤,脑子一瞬间活络起来。左手捻着的真火突然往旁边一引,食指一弹,大约二分之一的火苗就朝着与她所站位置相反的方向飞弹过去。 大蛇虽然略通人性,毕竟也还是灵力低微的兽类,而且无论是兽是妖,最惧怕的东西里火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许寂澜这边稍有行动,那大蛇就猛地一转颈项,绿幽幽的眼珠子闪过一抹被惹恼的凶恶,扭动身躯抻长脖子就朝许寂澜缠了过来。 许寂澜则就等它这一动,蹲下*身就地一滚,因为地面都是由汉白玉石砖铺成的,所以光滑异常。许寂澜也顾不得因为没有经验而被撞痛的胫骨和手肘,半趴在地上伸长手臂就够那张符咒。 手指尖刚碰到符咒边沿,就觉耳后袭来一股子阴冷劲风,许寂澜已经反应够快的了,可一来必须要将那符咒抢回来,二来在对敌方面也确实没有经验,低估了大蛇的长度以及甩动尾巴的利落速度。刚将符咒牢牢抓在手心,腰后冷不防被什么东西一撩而起,整个人狠狠的被大蛇掀翻起来,凌空甩起足有一米多高,又跟甩麻袋一样被抛在地上。 汉白玉石砖的又一个特性此时充分体现出来,就是够冷够硬够结实。许寂澜现在的身体素质要说距离得道高人还差了很远的距离,但比普通人已经要强出许多。不单是五感的敏锐以及身体的强健程度,还有反应速度以及抗打击能力。可那大蛇也不是吃素的,因此这一招交过,许寂澜是将符咒顺利拿到了手,自己的身体也受了不轻的创伤。 最初几十秒钟只是仰躺在地上,觉得后腰处火辣辣的疼痛,背部臀部以及身体多处被石砖磕碰的钝痛难捱。而后稍稍试着以手撑地,将上身支撑起来,就觉得胸腔一阵闷疼,刚喘上一口气,只觉喉咙处一阵腥甜,一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 那大蛇此时正不紧不慢的朝她滑行过来,似乎人血的味道对它也是个不小的刺激,此时一双绿眼愈发不怀好意的盯着半躺在地上的人。略微倾下颈子,张着腥气的大嘴就朝小许咬了过来。 许寂澜吐出一口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刚稍微能看清东西,就见头顶上方一张倾盆大口朝自己咬了过来,一股子带着血腥味儿的腥膻气息扑面而来。小许半眯着眼,撑着地的手猛一用力,豁出去一般瞬间弹跳起来,在那大蛇下意识向后躲闪的同时,一把将捏在手心的御火咒贴在这畜生光溜溜的脑门正中。 黄纸上的符咒混合着朱砂以及小许的指尖血,之前又沾染不少小许吐出的那口鲜血,此时威力大增,刚贴在大蛇脑门就显出威力。大蛇先是眼神一滞,接着就疯狂的开始扭动身躯,极具杀伤力的大尾巴眼看着就又朝小许扫了过来。 许寂澜此时胸口疼痛剧增,眼前一阵阵发黑,脑筋反而越来越清楚,冷静的快速退后数步,背对着门口勉强扶着门框站立,双目与大蛇对视着,清晰念出三遍催动符咒的咒语。 那大蛇似乎也觉出大限已到,难逃一死,竟然一挣脖颈,喉咙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火光先是从其脑门燃烧起来,随后迅速蔓延周身,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将它团团包围。许寂澜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火光瞬间映亮了两边墙壁,伴随着某种怪异的噼啪声响,以及快速蔓延在整条甬道的腥膻臭味。 …… 倾尽全力解决了守门大蛇,可小许的心情却愈加沉重沮丧。正经式神见都没见着,就先浪费了一条最具威慑力的符咒。快步走进雪精之前所说的地下室,就见这里果然如之前萧詹所讲,书籍古玩,处处皆是。那么他之前骗自己说这间屋子在二层走廊最后一间,是什么用意? 是跟那式神的主人一伙,精心设下圈套将自己和龙王一网打尽,还是不想自己以身犯险,所以随口说个不相干的屋子搪塞过去……许寂澜突然想到萧詹在关键时刻及时追来,阻止自己与龙王、亚斯一同离去的举动,这么说,这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么…… 这间屋子非常的大,几乎跟一层宴客大厅一般大小,但许寂澜这一路走来,目所能及之处,箱箧橱柜、青铜瓷器、画册书籍,许多甚至是小许叫不上来名字的器皿和物件。借着指尖那一小簇火焰,许寂澜只是浮光掠影的瞟视,虽然来不及仔细识别这些东西的年代以及自身特色,但并不难发现这地方的东西十有**贵重非常。 一路走来,许寂澜的脸色愈加沉重,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你的主人……就是那个黄三么?” 听到阿凌小声应了一声,许寂澜又问:“那么那个红伞式神的主人也是他?” 阿凌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个小妖就不大清楚了。那东西来的时候并不太久,大约也就有两三个月的光景。不过那罗刹鬼为那姓黄的杀过不少人,非常为他所倚重。” “你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阿凌小声说:“我没怎么听他在这间别墅里谈论过有关那红伞的事。只有一次,我听他在电话里跟人交谈,说道那把红伞,好像提到什么日本……女人什么的。那天他在电话里说了好多阿凌听不懂的语言,所以阿凌只知道这么多。” 许寂澜闻言眉心皱的更紧。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股腐臭难闻的怪异味道,许寂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阿凌急促道:“不好,是那两个蛊人!” 许寂澜听了这话,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此时两边摆着不少高大的木质书架,不远处看起来好像有一片比较大的空地,可能就是这个地下室的中心地带了。小许刚跑出十几步远,就听到前方传来的打斗声响,而且原本洁白的汉白玉地面上,不知道蹭上了什么,乌漆墨黑的,左一条右一块的。 许寂澜先是觉得纳闷,待跑近了些,不禁吓得头皮都扎起来,胳膊腿上再次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与之前在房间遭遇雪精时不一样的是,那次是给冻得,而这次,则是被吓得。 地上那些乌漆墨黑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团一团聚集在一起的各种炼蛊的玩意儿,蝎子蜈蚣各聚一堆,一边扎堆一边快速朝许寂澜爬了过来。 女人天性里那点对蛇虫类的恐惧今天全盘爆发,许寂澜先是吓得一动不动,而后想起之前因为胆怯而吃的大亏,狠狠心一咬牙,半闭着眼就将指尖重新点燃的真火掷了出去。 许寂澜眯着眼咬着牙,不想看也得看,没想到这么正眼一看,又是一惊,这些东西竟然不怕火! 可是怎么可能呢?蝎子蜈蚣长虫一类的,最怕的就是火啊!即便刚才那条大蛇也没能摆脱这个天性,怎么这些还不如那畜生的蛇虫鼠蚁就一点都不畏惧呢。 许寂澜眼瞅着几只蜈蚣不紧不慢的穿过落在地上的小簇火焰,朝这边爬了过来。剩下那些玩意儿有的正好不在火焰挡着的路线,便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有人的方向奔了过来。许寂澜看得全身麻痹,后脖颈发凉,脑子却以最快的速度运转着,不怕火……那么水呢? 伸手想取驭水咒,又停了下来,那两个蛊人还在前面,也不知道以龙崽子现在的灵力能不能摆得平,而那红伞式神更是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要是这么快就用完水火二咒,而且这驭水咒还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一不小心很可能又重蹈刚才与大蛇交战的覆辙。可是火不管用,水不知道能不能行,剩下还有什么,沙子肯定用不上,风再大也阻止不了这些没有思维的低等杂碎……许寂澜“啊”了一声,连忙伸手去解身后的画轴。 一边快速往后头退了退,许寂澜忍着手肘和胸口的疼痛,一边快速打开画卷,低声道:“阿凌,快,把地上这些东西都冻起来!” “还有那两个蛊人,它们不算人了,能不能也一并冻起来!”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许寂澜眼瞅着地上迅速结起一层冰凌,那些蛊物最开始还挣扎着,滋咔滋咔蹭动着彼此,后来动作渐渐慢了。 不到一分钟,地上的冰凌冻起来足有半尺厚,那些肮脏的东西都被冻在冰层里面,短时间内再也威胁不了小许几人了! 许寂澜提起一口真气,运用起龙王曾经教过的踩水方法,脚尖离冰层约莫一二公分的距离,快速沿着冰层往前滑了过去。 走到正中的空地,果然龙王和亚斯都在,两人手里各执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青铜古剑。地上则倒着两具不知是什么的躯体,上面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冰坨子。小许歪着头打量片刻,突然发现这两具“尸体”都是身首分离的。 怪不得刚才路上出现那么多蛇虫鼠蚁!许寂澜突然明白过来,肯定是这两个家伙把那两只蛊人给斩首了,那些东西都是从它们身体里爬出来的。估计刚才这两人也在苦恼该如何应对这些越来越多的蛊物,没想到小许不仅及时赶来,还带上了能够迅速冻结一切非人物质的雪精,这下可帮几人解决了大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顺利会师,下章解决掉红伞式神,会有大家想不到的进展喏 今天立秋,晚上去吃了铁锅柴鸡回来,好过瘾,满足的揉着肚子飘走,大家也都要吃肉啊 第055章 酒会(七) 第055章酒会(七) 龙王和亚斯一见是许寂澜,都快步围了过来。小许一见二人身上的浅色西装只稍有破损,除了沾染一些焦黑污物,并无其他损伤,精神也好得很,丝毫不见半点疲累。从刚才被困在雪屋时就始终提起的心这才安稳落回肚子里。 亚斯的目光由下往上快速扫过,秀致而不失英气的眉毛越皱越紧,最后在看到她嘴边和脸颊上干涸的血点子时更是抿紧了唇,目中深浓忧色一闪而过。没提剑的手攥了紧,紧了松,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微垂下眼别开了目光。龙王则早在朝过走时就将人全身上下一番扫视,最后也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脸部,伸过手托住小许一侧脸颊:“谁打的?” 许寂澜有些不习惯面对着这样的龙王,下意识的撇过脸,又在下一秒被人略微用力扳了回来。只能与人错开视线简略答道:“门口那里守着条大蛇,抢符咒的时候摔了一跤。” 龙王略一挑眉尖,随手将手里的青铜古剑一扔,拽过许寂澜的胳膊将人一把拉到怀里,右手依然扣着颊侧,另一只手则顺着人脖颈一路快速的摸了下去。 许寂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对方摸到腰后,狠狠抽了口气,皱着一张脸去拦停顿在那里的龙爪子:“……别碰!” 夏黛溟的动作只是看着鲁莽,其实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只是顺着人骨骼快速检查,一见小许疼成这样,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那东西把你卷起来了?” 许寂澜吸着气想要推开他的怀抱,不单是因为一旁还站着亚斯,更重要的是,她突然发觉自己面对现在这个样子的龙王,感觉说不出的别扭,还有那么一点点意味不明的害羞。只能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也用御火咒把它烧的渣都不剩。” 龙王没说什么,可那眼神明显是觉得烧成灰也不解气!反手轻格开她的手,将人两条胳膊往自己肩上一带,这次双手并用,很快将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好在胸脯还有屁*股这样的关键部位避开没有碰,不然许寂澜真能当场炸毛给他看!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许寂澜还是很快明白过来这家伙其实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一时暖暖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从的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两人明明差不多的身高,可许寂澜就是觉得,那个记忆里小不丁点儿臭脾气又小心眼儿的龙崽子,这会儿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成年男人。 夏黛溟快速做完检查,确定没有伤到骨骼,只是腰后被那东西卷起又摔在地上那一下子伤得有些重,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淤青了一大片。其他部位都是一些轻微的磕碰以及擦伤,养个十几天也就能痊愈了。又盯着许寂澜的眼看了片刻,才略微退后些,说:“还碰上其他麻烦没有?” 许寂澜被他这么一问,才猛地从之前那种温暖中又带着旖旎的氛围中回神,连忙将手从龙崽子的肩上收回来。倒退两步刚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不太记得刚才龙王问的什么问题,一时尴尬得脸都烫了。突然感觉自己两手空空,低头一看,这才发祥刚才被某人那么一闹,随手就把大功臣给扔地上了! 许寂澜又愧疚又懊恼,赶紧把阿凌身系的那幅画从地上捡起来,又拍打过上面的冰凌,这才跟龙王和亚斯介绍道:“这是阿凌,是一只雪精。刚才我被那两个蛊人锁在二房间里出不来,是它带我找到这里来的。” 阿凌一身本领跟雪有着不解之缘,自然是不畏冰雪,只是刚刚离两人近了,感应到龙王和亚斯的身份,此时吓得全身瑟瑟,抖如筛糠,连句完整的问安都说不出来,光一个“拜”字就结巴了好半天。 龙王倒没那么多讲究,看着画里皮毛雪白的小驴子问道:“你是雪精?” “那耳力一定不错了,知道那把红伞藏在什么地方么?” 阿凌勉强喘匀一口气,战战兢兢的答道:“不,我,阿凌……不能十分肯定……只是,那个姓……姓黄的人曾经在,在阿凌面前,摆弄过,那个东西。” 龙王嫌它说话憋气,眼中也显出几分不耐冷意,这下可把生就胆小的雪精给吓坏了。先是重重打了个颤,一双长耳朵往脑袋上一扣,再开口时,居然一口气把所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姓黄的用一条白色绸布系在伞正中,而后把它放进一个描着金色图案的黑色长条漆盒里,里头还有一只跟漆盒颜色相同的铃铛,大约有人手掌那么大。” 龙王这回听得满意了,朝小许一点头:“系上。” 许寂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这个恶劣的态度,也不知道亚斯得多好的脾气,才没在路上跟他吵起来。 尽管心里这么想,许寂澜还是快速将画轴卷好又用带子固定在背后。亚斯清咳一声,说:“如果那铃铛还在盒里的话最好,要是被式神的主人拿着,我们触碰到红伞时便会惊动他,事情就棘手了……” 龙王嗤了一声,道:“除非他是白痴,否则有哪个阴阳师会把傍身的宝贝搁这么远的。” 许寂澜怕亚斯尴尬,连忙说了句:“你有话好好说。亚斯也是在分析现在的情况,而且他说的这点我就不知道。” 龙王抿着嘴唇不言语。亚斯则抬眼朝许寂澜看过来,一双极漂亮的眼微含着点笑,又带些暖意,其中更多的是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许寂澜被他这么一看,也觉得有点别扭,只能扭头朝四下望了望,说:“这地方这么大,咱们怎么找……” 话没说完,突然左右手被两股力道一个猛劲拽了过去,整个人倚靠在龙王和亚斯之间。两人脸色都严峻起来,也不说话,拉着小许快速倒退,许寂澜刚要转脸,就被龙王一只手扣着脑后摁住不让动,亚斯则在一旁急促道:“来了!看这样子是只罗刹鬼,应该已经杀了不下百人,怨气很重。” 许寂澜被两人左右护着,在冰面上滑出十几米远,渐渐感觉到周遭蔓延着一股与冰雪截然不同的阴寒之气。普通冰雪只会让人觉得寒冷,那么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产生的阴寒则是让人身心不快,汗毛倒竖。那种冷好像能顺着毛细孔钻进身体,侵入骨子里,要是没什么法力的普通人,恐怕只是沾染到这罗刹鬼释放出的鬼气,就能大病一场,小命难保! 而且这种感觉……许寂澜突然仰起头,朝天花板望过去,而后又迅速环视一圈四周的空地,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在一层跳舞的时候,总觉得寒冷且怪异。那时萧詹说是因为二层的冷气足,其实不光是这样,空调带来的冷气只是浮在表层做掩饰,真正危险的是这寒可彻骨的鬼气,而且这个地下室的格局和一层别墅是相对应的! 这块宽敞的空地,对应的正是一层大家跳舞的舞池,而通往二层的台阶,应该对应的就是左手边不远处的木质石阶。阿凌曾说整个别墅内外共有五条路可走,这里的台阶应该就是其中一条了! 龙王和亚斯快速护着小许站到靠近墙壁的地方,许寂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发觉亚斯已经松开手。转头欲看,突然脑后扣着的那只手微一用力,微侧过的唇正撞上龙王凑过来的嘴。 夏黛溟在她唇上烙下短暂结实的一吻,在她唇边低声道:“沿那木质阶梯上去,找卡菲来,走!” 一个“走”字刚落,许寂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带有灵力的力道推搡开,倒退着快速滑过脚下光滑的冰面,不过转眼之间,许寂澜就退到梯边上。 想不明白为什么龙崽子在关键时刻非要把她支走,与之前与卡菲等人商议时主动要求出战对敌的态度截然两样;而那所谓的罗刹鬼式神更是连个罩面都没打,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到。许寂澜手扶着两阶梯,转过脸就朝龙王和亚斯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许寂澜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就见那空地正中站了个身穿黑衣的女鬼,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只到肩膀,半遮着惨白发青的面容,一件到脚的黑袍子紧裹着全身上下,两条袖子却能甩出七八米那么长。 最先冲过去的亚斯已经被她用一条袖子缠住腰身,饶是将手里的古铜利剑插*入冰层半尺,单膝跪地,一手化成狼的利爪抠入冰面,可整个人还是被那女鬼拖行着一步步向前挪动。而龙王因为之前检查她身上伤势,剑早被他丢在地上,正好在那女鬼脚边不远的地方。 许寂澜看得发怔,就见龙王和那女鬼突然同时转过身来,龙王并未多看她,而是趁这空当飞身朝那女鬼扑了过去,而跪在冰面上的亚斯则匆忙出声喝止:“殿下不可!” 许寂澜眼看着龙王飞扑到跟前,与那只剩一手可用的黑衣女鬼过了几招,接着突然向后一闪,那女鬼竟然化出半尺多长的青黑色指甲。尽管龙王已经闪的飞快,那指甲仍然挑破他肩头衣服,珍珠白色的西装布料很快烧焦了一块。 那女鬼见龙王闪过一招,原本紧闭着的嘴巴突然吐出一口浊气,另一手上的长袖瞬间自半截断裂,露出双手上十根如同利剑的指甲,朝龙王一人攻了过去。 亚斯被女鬼突然甩开的动作带的扑倒在地,蓦地松开握剑的手,三指一捻,飞快念了句咒,一只着了火的纸鸟无声朝上空飞去。 女鬼哼了一声,腾出一手就要拦截,却见一个浑圆的雪白物事朝自己掷了过来。连忙反手一挡,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怪叫,那声音嘶哑凄厉,仿佛某种猛禽的悲鸣。而那只做遮挡的惨白手掌也好似受到什么重创,掌心迅速腐蚀掉外层皮肉,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簌簌抖得不成样子。 龙王转脸一看,就见许寂澜不知何时已经将那雪精从画里释放出来,此时正站在那头雪白的驴子旁边,一只手到那驴子嘴边接着,另一只手上已经捧了三四个雪球。 龙王仍在对战,因此只能趁着闪身躲过对方攻击的功夫短暂一瞥,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一手巧妙挡住女鬼抓过来的利爪,朝亚斯和许寂澜道:“这东西生前乃是被吊在柱上受烈火焚烧致死,所用武器唯有当初吊她起来的绫布与火焰。不过她鬼气太重,再过些时日即可修炼成鬼王,你们小心不要被它近身。” 许寂澜听了,二话不说就将右手上的三个雪球朝亚斯身上砸去。亚斯正在奋力用爪子挣开身上捆缚的黑色绫布,突然罩头砸过三个雪球,先是一懵,接着见到黑绫沾到雪球的地方有逐渐化开的趋势,也开了窍。就地一滚,利用散落在身上和地上的雪粒去融化那层绫布,又狼狈的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亚斯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朝许寂澜站的地方走去。 许寂澜刚从阿凌嘴巴里接出几颗雪球,就见亚斯朝自己走来,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不禁瞠大了眼喝住他:“别动!” 亚斯顺着她惊恐的目光往下一看,就见自己腰腹处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一层浑浊的黑气。那层黑气好像活的,正蠢蠢欲动想要往衣服里面钻去。 龙王听到许寂澜那声叫喊,抽空朝这边望了一眼,霎时低咒一声,又朝两人喊了句“速离!寻卡菲助汝祛毒!” 许寂澜一听龙王连古语都用上了,又见他脸色有异,额头鬓角都泌出汗珠,躲闪的动作也有些不灵活,而那女鬼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见惧色,知道形势已经对他们不利。再看亚斯,张着双臂不敢触碰那层黑气,青白着脸摇摇晃晃的,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经过之前龙崽子的一番解释,许寂澜明白黏着亚斯不放的那层应该就是那女鬼身上释放的鬼气。尽管亚斯在雪球的帮助下成功从那黑绫束缚下逃脱,可还是没能免得被鬼气纠缠的命运。而龙王大概也是发现这红伞修罗鬼气太重,才着急让她和亚斯离开。 许寂澜看着龙王脸色越来越差,亚斯也隐约有敌不过那鬼气纠缠的架势,一时心里发狠,扯出驭水咒一撕为二,置于冰面,略凝气息与右手食指,对准自己左手手腕就划了下去。 一道淡粉色的痕迹显于冻得青白的皮肤之上,很快泌出一层血珠,许寂澜侧手一翻,右手交叠与左手腕侧,血的流势猛然增大。落在冰面的鲜红血液半点不往旁边流散,全部被撕成两半的符咒所吸。 黄纸吸满修道者的血液,渐渐转为暗红,其中金色光泽几度闪过,最终消弭于无形,而那红色则愈加鲜艳,置于冰蓝色的冰层之上,好似从地地下开出来的曼陀罗花。 不远处那修罗鬼闻到人血的味道,贪婪的伸了伸舌头,朝龙王吐出一口浊气,指尖的指甲猛然增长一寸。而龙王与之本就是近身肉搏,又总是顾虑小许这边的状况,一时躲闪不及,竟被罗刹鬼露出白骨的手指骨直插入右胸半寸! 许寂澜刚催动符咒浮在半空,见此情景不由心切,只觉心脏先是一痛,随后胸口一阵翻涌,尽管几度提气压抑,在念出符咒的那刻,还是没能控制的住,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亚斯见状大惊,也顾不得自己腰腹处黑气是否会因为做出大的动作而有所蔓延,拔步就朝小许跑了过去。 许寂澜一手捂住掠过阵阵刺痛的心口,右手在半空朝其中那截较短一些的符咒一挥,那因为主人血液浇灌而闪耀起金光的符咒立时就朝亚斯飞了过去。 符咒贴在亚斯额头正中,登时自上而下罩下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保护伞,将亚斯整个人护在其中。 越来越多的金光朝亚斯腰腹处的黑气聚拢过去,淡金色的颗粒先是慢慢靠拢,待黑气沉不住气一举反弹之时,瞬间金光大盛,将那层黑气团团包住,进而渐渐挤压成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黑色气团,而外面的金色光芒则愈加耀眼。 许寂澜伸出指着的右手一直没有收回,并且调动全身三分之一的精气指挥那团金光继续。而那女鬼此时也不得不拨出一部分气力对付许寂澜的金光,于已经吃了女鬼一亏的龙王来说多少争取了些休整自己的时间。 黑气先是层层扩大,女鬼的的嘴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许寂澜不动声色的又调动体内剩下精气中的一半,快速注入外围的那层金光。 亚斯因为全身上下被那金光包裹住,自然感应的到许寂澜调动精气的一举一动,想要出声阻止,又出声不能,且担心被那女鬼听了去,坏了三人大事。因此只能咬着唇望着许寂澜,一双漂亮的银眸氲染上淡淡水汽。 许寂澜猛地一握右手,就见那原本已经膨胀至碗口大小的黑球先是一个剧颤,随之“噗”一声爆裂开来,而那女鬼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惨嚎。龙王与她面对面站在近处,几乎是眼看着她失去一整条臂膀。只剩下露出白骨的那条手臂,另一边的袖子则空荡荡摆动着。 许寂澜此时已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却依旧咬牙撑住,抬起左手驱动剩下那条符咒,念过三遍符咒,许寂澜低叱一声“去!”那符咒仿佛长眼一般,直朝龙王与女鬼飞掠而去。 亚斯身上的金色光芒渐渐黯淡,身体也能够自己支配,略微晃悠一下,连忙朝许寂澜跑了过去。正在此时,就听龙王又喊:“去寻那红伞,用水毁之!” 亚斯眼看着许寂澜已经撑不住了,暗自咬了咬牙,还是跑到她跟前,伸手覆在她施咒的左手,很快,就见朝女鬼缠过而去的符咒上不仅出现淡淡金光,还闪现出几缕银色的线状光芒。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听得一声金石长鸣,就见龙王微扬起脖颈,那声龙吟正是出自他口。而随着这声长鸣,整间地下室突然开始摇晃,不远处的两排书架摇摇欲坠,最后面的一排向前倒下,随之地下室的东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压一排,很快,目所能及之地,已是一片狼藉。而中央的空地范围也大为缩减。 站在许寂澜和亚斯旁边的雪精耳朵一抖,两条前腿战战发抖,喉咙里却一连发出数声清泠的细声鸣叫,好像在应和龙王先前发出的那声长吟。 许寂澜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迅速朝这里涌来,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那女鬼惊慌的退开,转而跑到被最前面那排书架压倒的地方寻找着什么。 龙王转身朝二人看来,脸色难看的让人担忧,走路的动作也极为缓慢。而身后那女鬼一时弯腰找寻,一时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提起上身,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努力抗衡着,就好像不听话的提线木偶。 亚斯的耳朵尖一动,放开许寂澜的手就去扶龙王。三人刚走到梯口,就见一股清流沿着之前小许来的路奔流而来,淹没了倒塌的书架和倒在地上的箱箧,有如江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大水迅速淹没那正在找寻着什么的红伞罗刹,而原本漂浮在半空的驭水咒如有神助,在空中一个旋转,引领着由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清流直朝那女鬼飘了过去。 亚斯扶着龙王,另一手拽着许寂澜快步走到梯一半,原本即将淹过来的水流此时如同落潮一般退了回去,露出冰蓝色的冰面。所有的水都朝女鬼包围过去,渐渐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水球。水球之中不时传来女鬼凄惨的嚎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不甘以及难以置信。随着叫声渐渐消歇,就在许寂澜以为那女鬼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原本紧紧缠裹的水球突然从中一剖为二,黑衣女鬼**的从里面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垂着脑袋正对着三人。 许寂澜心中悚然,刚要叫跑,就听龙王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旁传出:“汝既明了,去寻那罪魁祸首便罢。” 女鬼的头又低了一些,好像在做一个点头的动作,许寂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那女鬼身形一闪,空中已无一物。而那水球也随之消弭不见。地下室里的东西倒的倒,淹的淹,无数珍奇玩物摔碎毁坏,唯独原本那让人彻骨的鬼气半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水汽。 许寂澜有些不明所以,转身刚要问,就见龙王面朝着她抿唇一笑,闭上眼就朝她身上倒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10号那天本来要更新的,可是回到家就遇上那个说是给宽带换线路的。 今天从中午折腾到下午,才终于能上网,那人还说我们这片小区是第一个试验点, 有什么拖延失误都是难免的。最让人郁闷的是,换了个锚,其实网速还不如以前! 因为晚了两天更新,所以这章又补上了两千字做补偿,感谢大家的包容和耐心等待! 第056章 在阿尔法家 第056章在阿尔法家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个软乎乎的东西轻轻在自己脸颊上蹭,开始时因为太过困倦,连抬起眼皮都觉得吃力,所以只能任由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自己脸颊还有手臂上撒娇一般的蹭着。偶尔还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只是这些感觉只能暂时感知的到,更多的时间,许寂澜发觉自己身在手串的那个空间里。双目紧阖,盘起双腿,坐在那条清澈的溪流里,按照浮现在眼前的淡金色字体,慢慢运行体内真气。 如此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许寂澜先是在空间里睁开了眼。随后很快想起在黄家别墅地下的一幕幕,记起最后龙王朝自己倒过来的情景,心里一惊,连忙从溪里站了起来。再一回神、一转眼,已经在现实中睁开眼来。 许寂澜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身*上是鹅黄色的锦被,床柱四周飘荡着蛋青色的薄纱,屋子四处的陈设无一不精致古朴,就连自己身上都穿着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淡青色晨缕。 许寂澜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在床上迅速扫了一圈,突然见到自己身旁蜷着一只粉乎乎的小东西。胖墩墩的身子随着吐息轻轻起伏着,两只圆耳朵耷拉在脑门上,小鼻子隐约冒出一个个的小泡泡,睡得极为香甜。 头一次看到青珠睡成这个样子,许寂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拖过被子给它盖上身子,转过身下了床。 见到青珠陪在自己身边,许寂澜也就放下心来,而且看它睡得那个香甜样子,很明显现在大家已经在安全的地方。尽管她还没找到人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床下摆着与身上晨缕同个颜色的绣花拖鞋,许寂澜踩上鞋子,下床走了两步,一边看了看自己手肘以及膝盖的擦伤。 果不其然,那天在地下室与大蛇打斗时弄出来的磕伤擦伤都痊愈了,肌肤上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光滑细致,好像比从前的肌肤状况还要好许多。 走了几步,全身上下十分干爽,一点不觉得粘腻,在空间里泡着溪水修炼是一回事,显然在现实中,也确实如她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的那样,有人为她擦拭身体,料理一切。 圆桌上摆着一只瓷碗,许寂澜走到跟前,见里面盛着浅蜜色的液体,闻闻味道,好像带了点甜味,沁着淡淡的花香和药香。她这会儿也确实觉得渴了,端起碗来尝了一小口。 味道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小许慢慢将一碗甜水喝完,放下碗,又回头看了仍在酣睡的小猪一眼,摇头笑着往屋外走去。 一出门,正遇上阿尔法和卡菲两人朝这边走,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陌生的少年。许寂澜突然发现自己隐约可以感应到那两人身上的气,好像还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个模糊的影子。走在卡菲身后的男孩儿好像是头黑狼,而阿尔法身后的则是条翠绿色的小蛇。 许寂澜心里一惊,反复思索几回,最终才隐约肯定下来,自己的修为应该有了很大精进。 两人也看到小许站在门边,卡菲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打招呼道:“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许寂澜将门带上,微笑着朝几人点了点头:“还不错。” 说着又朝两人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问:“这里是……” 阿尔法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墨绿色的长发及腰浮动,一身银白色的长衫仅在腰间以一条金色缎带束紧,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美艳且风流。 他笑着朝自己的鼻子指了指:“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说着又朝四下望了望,转过脸问:“怎么样,许小姐可还喜欢?” 许寂澜还没说话,卡菲就先吐槽:“她才刚醒,哪里都没逛过,你让人家怎么说?” 阿尔法也没生气,眯起一双妩媚的大眼笑道:“许小姐穿这身衣裳果然合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许小姐就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许寂澜只觉得额角滴下一滴汗,看来这位蛇王不仅没什么眼力见儿,而且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卡菲大概也是同样的观感,而且比许寂澜更早了解老朋友的这点儿臭毛病,嗤了一声道:“她要是爱上这地方,才够你喝一壶的!” 阿尔法一愣,又见到卡菲投来嘲弄的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话里的重点,冷不防打了个哆嗦。见许寂澜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俩,阿尔法连忙“哈哈”干笑两声,挠着后脑勺说:“那个……溟殿下……” “他怎么样?” 许寂澜记得他曾经被那个罗刹鬼的指甲刺破胸膛,而且后来龙吟引水时明显使用了超过身体负荷的法力,而且那家伙平常那么要强,最后居然撑不住晕倒在自己面前,可见真的伤的很重! 提起这件事,卡菲和阿尔法的脸色都有点奇怪,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卡菲开口打圆场道:“待会儿我带你去见那家伙。在那之前,小澜不想先吃些东西,梳洗一下么?” 许寂澜在女性自觉这方面一向迟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宽宽大大的,也不透,哪哪儿都遮得挺严实。脸上身上也不觉得难受,所以干脆揉了揉肚子,说:“好像之前有人帮我梳洗过了,倒是真有点饿了。” 阿尔法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请。看来许小姐对那些婢子的服侍还算满意。” 许寂澜走到两人跟前,不由得朝阿尔法身后的少年多望了一眼,问:“你说的那些婢子,也跟他一样,都是你族里的人?” 阿尔法笑着说:“是啊。” 卡菲听了这话也是一笑,道:“看来小澜果真有所精进,恭喜。” 许寂澜朝他看了一眼,突然想起过去亚斯总跟在他身后的,怎么今天换了个人,便问:“怎么不见亚斯?” 三人并肩走过一条拱桥,卡菲沉默了会儿,才说:“小澜很喜欢他?” 许寂澜觉得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还是照实回答:“嗯,他人挺不错的。脾气也好。” 卡菲听了最后一句,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阿尔法这时倒插话了,他有些夸张的张大嘴巴,一脸不认同的说:“不会!许小姐觉得那孩子好相处?分明就是个大冰块啊!” 许寂澜也笑了:“他只是不爱说话,但人还是不错的。” 卡菲沉默了会儿,最后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脸看向许寂澜,一脸郑重的问:“小澜,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许寂澜看他表情有异,略有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要真是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大不了拒绝他说不方便说就是了。 “你能真心接纳亚斯陪伴在你的身边么?” 许寂澜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卡菲说:“你不是收了青珠?如果让亚斯也和青珠一样,你能接纳他么?” 许寂澜这回真的不懂了:“他在你手下做得好好的,干嘛要把他弄到我这儿?” 卡菲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人类不是有一句话么,女大不由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许寂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被卡菲那种故作深沉的表情噎的半天没说上来一句话。 阿尔法也来了劲头,跟着一块凑热闹:“许小姐要是看重我身边什么人,尽管说!不用收了做灵宠,就是让他们当奴仆伺候你与殿下也是应该的!” 许寂澜嘴角抽了两抽,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 卡菲这回是真无奈了,瞪了阿尔法一眼说:“你能不能不总在关键时刻拖兄弟后腿?” 阿尔法瞠目,呆呆用食指朝自己指了指,见卡菲点头,一瞬间竟然热泪盈盈,扁了扁嘴冒出来一句:“没想到你居然会将阿尔法当兄弟!” 卡菲和许寂澜两人见他一副感动到泪眼凝噎的样子,一时双双感到无言以对。 卡菲更是气得一挥手,对许寂澜道:“算了。改天我再跟你谈这事,咱们先吃饭。” …… 卡菲和阿尔法陪着许寂澜吃了些东西,其实不过一些粥水,三两小菜,以及一些鲜美瓜果。阿尔法家里的东西胜在精致,与卡菲家里每一份都十足大份量截然不同,而且处处可见主人极爱古典风格,就连盛饮料和水果的器皿都是古代佳品。许寂澜每次拿起来或者放下去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弄坏一个赔不起,更怕阿尔法一个激动当场哭给她看。 好在阿尔法这家伙偶尔脱线,多数时候还是极有大将之风的,为人好客又大方,对许寂澜也殷勤的很。而且他本人又特别懂得享受,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讲究,所以许寂澜这一两个小时过得相当愉快。 但是用卡菲的话来说,这家伙的大度爽朗绝对是看人下菜碟,要是换了个其他人,他肯定没这种风度。 种种总结成一句话,许寂澜所享受到的一切,都要归结到蛇王大人对龙王殿下的深厚景仰。 吃过饭,许寂澜在卡菲和阿尔法两人的陪伴下前往据说是特意给龙王准备的休憩场所。许寂澜当时一听这话就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而且卡菲总用眼神偷瞟着她,好像有点心虚似的,这更让她觉得不解。 阿尔法的家好像特别大。许寂澜这一路走来,感觉比过去逛故宫还累。不过风景确实十分宜人,处处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亭台阁,假山流水,乍一看仿佛一处静谧雅致的帝王行宫。只是比人类的行宫更注重建筑与自然的结合,而且明显将后者置于前者之上。许寂澜一路看来,最大的感慨也就在此,或者这就是人类与精怪的区别。 人类从古至今总执著于征服自然,即便到了现代社会,号召人们与自然平等相处,其中的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带了那么点高高在上的施舍。可在精怪一族,从古至今,都对大自然显出一种膜拜之情。他们依赖自然,热爱自然,也畏惧自然。 距离目的地越近,许寂澜越能隐约听到一些清泠的水声。这时她突然想起还忘记问那雪精的安置状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不远处一声巨大的水声拍打,抬头一看,就见一条黛色的龙跃水而出,水花溅落出足有几十米远,甚至连她的小腿都溅上几滴。而那青黑色的巨龙正扬起脖颈,背后双翼展开,头颅上几条龙须微微颤着,好像十分高兴的样子,头一摇就朝她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解释有关在黄家的种种,包括那天的后续状况,这个故事应该算是主线任务,还是挺重要的。 第057章 23天后 眼看着黛色巨龙不过几个扭转,就行到几人跟前。青黑色的鳞片闪耀着曜石般的光芒,背后两翼展开足有三米宽,躯体也约有半米粗细,那颗高昂着的龙头晃啊晃的,显然见到小许来把他给乐坏了! 许寂澜正为龙崽子的真身感到震撼,就听卡菲吁了口气,说了句:“还好只是几百岁时的样子,不然我估计你家也找不到合适地方让他养伤。” 阿尔法抱着手臂点了点头:“是啊!要是那样的话,更麻烦了。” 许寂澜听得额头画下三条黑线,就在她为龙王真身究竟得有多么巨大而郁闷的时候,更让她无语的事发生了,这回她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黑线已经足够下一锅面条了。 应龙行到三人跟前,卡菲和阿尔法已经非常有默契的各自往两边退开三四米远,所以只剩下许寂澜一个人跟几乎有她半人高的龙头雄纠纠气昂昂的出现在她面前。许寂澜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感觉眼前一花,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裹挟着带了起来,耳边也传来呼呼的风声,她突然发现那个原本五十米开外的水潭已经近在咫尺! 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已经被这家伙裹在脖颈和靠近尾巴的躯干中间,离开地面约有十几米高,伴随着他几个旋风一样的旋转,转眼就到了水潭上方。 许寂澜“喂”了一声,晕头胀脑的制止:“你别……”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伴随着疾速下降而带来的劲风将自己散落开来的整头黑发带的向上飘了起来。而身上的淡青色晨缕也被风吹的鼓涨涨的,好像一个胀满气体的大气球,随着风声发出呼呼的响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整个撕裂开来。 许寂澜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只美得找不着北的龙直接带进水潭。好在最后落水的时候,这家伙还记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否则直接拍在水上,不死也得内伤! “噗通”一声,许寂澜下半身浸在冰凉凉的池水中,屁*股坐在龙王刻意弯起身躯做出来的“龙皮软座”上,全身上下都被这家伙拍起的水淋个湿透! 夏黛溟好像还嫌不够,又甩着尾巴拍了两下水面,咧开嘴巴,好像邀宠一样问:“凉快么?” 许寂澜特别淡定的抹了把脸上的水,闭了闭眼,等溅在眼里的水滴自己流下来:“你以后都这德性了?” 龙王的嘴巴咧的更开,硕大的头颅倏然凑近,几条半米多长的须子还亲昵的搭在小许的膝盖上,低声问:“我这样好看么?” 许寂澜瞟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这家伙不是在讲冷笑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帅、气! 一手抓住龙王背上的几块鳞片保持平衡,许寂澜深吸一口气,说:“好看。” 龙王小孩子脾气彻底上来了,更加兴奋的说:“现在这样还不是我的本体。本来要比这大上几十倍。等我完全恢复了,变回来给你看!” 许寂澜又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王瞪着足有碗口大小圆溜溜的大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讨好的抻了抻自己搭在小许腿上的须子,才说:“你怎么不高兴了?” “是那两个家伙欺负你了?” “还是伤口在疼?” 龙王着急问她话的功夫,卡菲已经和阿尔法一前一后走到深潭岸边。卡菲立刻招牌性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线条硬朗的俊脸上硬要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可没有!小澜快到中午才醒,刚带她吃了点东西,这不,吃完立刻就带她过来见你了。” 阿尔法也在旁边连连点头,不过这孩子的一大弱点就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抓不住别人话里的重点。在外人看来,往往会觉得真是白瞎了那副美艳的躯壳!就见这家伙摆着特别帅气的姿势,眨着一双大眼道:“是啊。路上我和卡菲都问她房里缺不缺人,许小姐急着见殿下,没什么都没说就赶过来了。” 房里缺人这句,还真是古代才有的说法。而龙王和阿尔法都是从“古人”过来的,卡菲虽然在欧洲生活多年,对这个说法也并不陌生。所以阿尔法此话一出,除了明显还在状况外的许寂澜,剩下两人脸都黑了下来。 龙王一双大眼“唰”的射向阿尔法,喷着鼻息道:“你说什么?” 卡菲哀叹一声,径自默然转脸,不想亲眼看阿尔法被龙王用原型胖揍一顿的凄厉情景。阿尔法再迟钝也觉出龙王的眼神不太对,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没,没……” 许寂澜的体力再好,也还是人,更何况也算伤病初愈,这会儿又全身湿透泡在凉水里,没多久就打了个哆嗦,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喷嚏。 龙王身躯一抖,连忙转过脸看向许寂澜。卡菲见状连忙道:“溟,她现在身体还虚,而且到底跟水族不一样,你……” 卡菲赶紧朝阿尔法使个眼色:“赶紧叫人拿衣服过来!” 阿尔法连连“哦”了两声,转过身朝来时的路喊了两声,又跟龙王和小许道:“衣服马上就来,”说着,又有点犹豫的看向龙王,小声嗫嚅道:“殿下,您,您是还穿那天的尺寸么?” 许寂澜听了这话,有些惊异的看向卡菲,又下意识的用手抚了抚龙王的脊背。尽管以她的手,能抚摸到的面积也不过几块鳞片罢了。 “你能保持那天宴会的样子了?” 龙王喷了口气,有些不太开心的哼了一声。卡菲在一旁笑着道:“也算因祸得福。” “原本是不行的。可那天先是小澜你突破了原有的层阶,这家伙也跟着受到影响,能够用龙吟引水。现在好了,你们俩都比从前强了一大块。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摆脱那个咒语了。” 龙王和小许被桃木手串和连命之咒辖制的事,卡菲和阿尔法两人都略有所闻。主要是这件事涉及大局,多两个人像卡菲这样的人知道,对龙王和小许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许寂澜则因为卡菲的一番解释脸色好了不少。 她原本以为龙王化为原型是因为之前受自己牵累,使用龙吟而受了什么内伤,连幼童形态都保持不住。所以即便被这家伙淋了一身一脸的冷水,现在还有感冒的可能,也没忍心说他什么。现在知道他变回原型并不是身体虚弱,而是为了方便疗伤,而且这以后能够保持少年形态。也就是说两人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她突破了自己的极限,龙王也拿回了一部分的法力。一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反倒没发脾气的心了。 龙王偷眼瞧着,见许寂澜弯着嘴角抚摸自己的鳞片,看样子确实不畏惧自己真身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美了。尽管对自己那副少年模样的小身板不怎么满意,但是看她好像并不怎么排斥,而且尽管不算壮实,到底不用垫着脚尖跟人亲热了,龙王现在是怎么想怎么乐和。吹着胡须一晃头,转眼就幻化成少年模样,顺势将因为失去坐骑而往水里沉的小许接了个正着。 这回许寂澜终于怒了,一巴掌拍在龙王没有刻意幻化的青色发顶,沉着脸骂他:“你不会事先说一声啊!抽什么风!” 夏黛溟笑的眉眼弯弯,低头在坐在自己臂弯的小许脸颊亲了一口,特别有兴致的“嗯!”了一声。 池子边的两个人都还没走,许寂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扒拉开龙王就往水潭边游,一边低声骂了句“幼稚”。 …… 两人换好衣服。龙王穿了身时下流行的休闲装,一头淡青色的发丝幻化成短发模样,衬着一双锐利的黑色眼眸,那样子十足从日漫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阿尔法派人送过来的衣服很多,许寂澜挑了身最素净的,暖色系波西米亚风格的碎花长裙。 四人在一间装潢成茶室样子的屋里坐下来,很快有穿着古代侍女服饰的妙龄女子端茶水点心上来。许寂澜定睛一看,两个女孩儿都是颜色发白的小蛇,比之前那个翠绿小蛇要更年幼一些。 龙王感应到许寂澜心底发出的疑问,便解释道:“墨蛇一族,色泽越深,法力越高。多数孵化时蛇皮呈半透明色,好一点的是白色。王族则出生时颜色就深,用以做身份和法力的区分。” 许寂澜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王族一出生法力就比普通的蛇修炼多年还要高?” 这次做解释的是阿尔法:“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法力这东西要是不使用,会逐渐退化的。王族里的人也只是根基好,要是不够勤奋的话,过了几百年,照样会被淘汰。” 卡菲端起专门为他准备的蓝山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瞟了小许一眼。 许寂澜正好捕捉到他的眼神,连忙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但说无妨。 卡菲咳了一声,有点无奈的瞅了神经可能比本体躯干还要粗的阿尔法一眼,说:“我们好像忘了告诉你……现在距离那天在黄家,已经过了23天。” 许寂澜端茶的手一抖,瞪大了眼:“什么?” 阿尔法总算反应快了一回,一挥手抓过一本台历,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一个数字给小许看。 许寂澜一看阿尔法指着9•1,差点没叫出来,整张脸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隐约还有点难过。 龙王皱起眉:“我记得你说九月底才要上课?” 许寂澜苦笑了下:“跟那个无关。” B大尤其是美术系,向来放假晚,别的学校都六月底放,他们一般要到七月底才考试。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开学也比较晚,其他专业还好,尤其是美院这边,有几年干脆跟十一长假连在一起放。 龙王见她始终锁着眉头,好像在烦什么事情,沉默了会儿,当机立断道:“那咱们今天就走。” 阿尔法立刻叫道:“不可!殿下您身体还未复原,至少要在泉水里泡上半个月才行!” 龙王皱着眉,用眼神制止他不要再说。许寂澜想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三人:“没事。反正也过了。” 卡菲不解的问:“什么过了?” 许寂澜淡淡吐出两个字:“鬼节。” 这下三人都不明白了,龙王干脆问道:“你要做什么?” 许寂澜无奈的叹了口气:“人间在这天要烧纸给过世的亲人。” 卡菲和阿尔法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龙王则压下眉毛,犹豫了下,才试探着问:“是……给你父母?” 许寂澜“嗯”了一声,又摆了摆手:“算了。奶奶那边肯定也会烧的。过几天我回去一趟。” 四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许寂澜从往事中抽回心神,喝了口茶,这才说:“那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三人里,龙王寡言,阿尔法说话没重点,叙述的事只能交给卡菲。好在这家伙在警局工作久了,说起这种事来总能切中重点,而且言辞简练。许寂澜听得倒也省力。 那天龙王利用水球驯服红伞罗刹,让她恢复神智,转而去找那控制她的阴阳师报复,自然也就解开三人被她攻击的局面。因为阴阳师要控制式神,一般是用术法,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让这些鬼怪心甘情愿的跟随。而罗刹鬼原本煞气就重,鬼怪一类,又最讨厌为人操控。只要找到合适时机,在实力上征服它们,唤醒它们的部分记忆,这些东西不用说也会反噬其主。 当时龙王晕倒后,许寂澜也没撑住多久。好在亚斯事先已经用纸鸟通知卡菲,再加上龙王引水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人类可能只是觉得地表晃悠两下,类似微震,可对于精怪来说,无论龙吟还是之后的引水攻击都如同晴天霹雳,令人震颤。所以没过多久,卡菲他们就带人赶了过来。 而之前卡菲等人留在宴客大厅,锁定的几个目标人物里就有黄三和萧詹。萧詹和小许一同离开,而后被人发现在二层某间房间休息,外面还贴了防御古怪的符咒,不过这些东西对付阿尔法他们这个等级的精怪来说就远远不够看了。 卡菲手底下的人,包括警局内部的在内,一共分了两拨,一拨出去继续追查两个中途离开的嫌疑人物,剩下的在卡菲的带领下找到黄三,与其斡旋,拨出两个人看着随时有可能醒过来的萧詹,并且提防可能会出现的5号目标。 而后的发展确实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 那红伞式神最终找上的并不是黄三或者萧詹,也没有离开别墅,而是直接找上了黄依依。黄依依当时手里并没有拿着雪精阿凌所说的铜铃,而且她当时正在一层大厅与人讲话。所以几乎是当着全部宾客的面,突然睁大了眼,倒在地上,身体几经抽搐,七窍流血而死。 按照卡菲的推测,很明显,这里面是有人动了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喵,这章超字数了,大家晚安! 第058章 神秘幕后人 第058章神秘幕后人 卡菲有些意味深长的补充上最后一句:“我们在黄依依的身上,发现一个很别致的手环。” “手环?”许寂澜晃了晃自己左手,见卡菲点头表示肯定,挑起眉毛大胆猜测说:“不会恰巧,上面还系着个铃铛?” 卡菲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那手环是铜质的,颜色和样式都像东洋制品,铃铛不过女孩子小指肚那么大点,可是……” “可是什么?” “东西拿回去之后,我找这方面的行家看过。用放大镜可以看到,铃铛内部绘满了古怪纹理。整个手环,应该是用什么古物炼化来的。” 许寂澜想起雪精阿凌说的那番话,不期然的正对上龙王看过来的目光。后者淡声道:“那雪精曾说过,与红伞在一起的还有一只铜铃,用以召唤和控制式神。” “还有我们后来退到台阶上时,确实看到那个罗刹鬼的胳膊总是被什么强迫吊起来似的。它怕水,应该是急着找寄身的红伞,可也是在那时,它的主人通过铜铃控制着,强迫它继续跟我们打。”许寂澜补充道。 卡菲笑了一声,一手扣着另一手的手腕,活动着腕子道:“这就全对上了。” 许寂澜还是有些怀疑:“你是说当时操控式神的人,确实是黄依依?” 黄依依这个学生在一群学美术的女孩子里,还算是出挑的。人长得漂亮、家世好,还特别会打扮,有点小高傲,喜欢八卦,爱闹爱玩,可以说是有小奸而无大恶这么个人。虽然有时公主脾气上来了会让人看不过眼,但凭着许寂澜这么多年的处世经验,她并不认为这是个会拎不清轻重的孩子。因为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骄傲难免,小心眼难免,却并不愚蠢。 卡菲冷笑着说:“当时那个人是她没错。不过之前操控式神的肯定不是这丫头。” 阿尔法“嗯”了一声,轻啜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应该有个非常厉害的人,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这个人知道咱们会找上门,也料到咱们一定会兵分两路,分别拿下式神和阴阳师。所以他(她)才会步步为营,在此之前就用了某种手段诱骗黄依依戴上那只手环,并且教给她一些简单的控制式神的口令。” 许寂澜顺着阿尔法的推测想了想,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难怪我觉得那晚那个罗刹鬼好几次都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判断,把自己的境况弄得越来越糟,就好像……” “就好像刻意在犯傻!” 卡菲接了一句,喝了口咖啡,摇着头道:“这个是很正常的。式神尽管具有一定的思维和独立的作战方式,但需要作出判断的时候,往往要依赖主人的口令。黄依依初涉此道,又是为人所惑,恐怕连自己操控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支配式神的一举一动。” 许寂澜一方面觉得卡菲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一方面又捏了一把冷汗下来。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原本的式神要比那天晚上还要厉害几倍不止!如果是原本那个正牌阴阳师操控红伞罗刹,或者自己和龙王、亚斯三人的胜算更低,很有可能,三人一起上,也干不过那个擅用火攻、鬼气逼人的罗刹女鬼! 龙王感应到她心里的想法,在心里说了句:不要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伤神。 许寂澜瞟了他一眼,也用心念回道:这就是你最初急着让我走的原因? 战斗临近尾声的时候,许寂澜就觉得奇怪,要说这场对敌的经历惊险非凡,倒也没到能立刻要人命的程度,怎么龙王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和亚斯走呢?现在想来,恐怕龙王是最先察觉不妥的人,而他之所以几次三番让两人先走,就是怕那个正牌阴阳师突然接手,重新控制式神。那样三个人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想到这儿,许寂澜也有些惭愧,咬着嘴唇不说话。 龙王大概是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突然笑了声,拿起旁边的茶壶,为她添了些新茶。 许寂澜惊讶于这家伙的好心情,顺着他的动作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没再多说。阿尔法见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眼神交流,可气氛难得的融洽,也开心的捧起茶杯优雅的喝着。 唯一不见丝毫懈怠的是卡菲,尽管没显露出什么表情,可望着窗外的眼显出他此时正在斟酌着什么。 红伞罗刹之前被龙王的水球抽干戾气,用仅存的力量与黄依依同归于尽,算是彻底毁了。可黄依依不过是个替死鬼,黄三被扣了不到24小时,因为没有切实证据显示他与此次案件有什么关联,再加上这家伙请的律师非常厉害,很快就放了出去。真正危险的那个操控者,可能正在什么地方逍遥,将眼前的局势尽收眼底。 狼王微敛起眉,千百年来,第一次感到一丝不祥。 …… 在阿尔法家里又住了几天,许寂澜和龙王商量好,最后在午饭后告知蛇王,他们打算提前回家。 卡菲本来也不是天天都在,这几天更是因为新冒出来的案子忙的脚不沾地,只是偶尔挂个电话过来,问候一下。阿尔法对龙王的伤势感到担忧,但又畏惧龙王说一不二的脾性,未敢多做挽留。因此只能眨着一双哀怨的美目,眼波流转,看看龙王又瞧瞧小许,感想不敢言的想多留几人几日。 许寂澜看出他的想法,便微笑着说:“养伤的事阿尔法用不着操心。我已经想到合适的场所。” 这回不单阿尔法,连龙王以及站在一旁的青珠都专注的看着她。许寂澜有些无奈的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桃木手串:“你们忘了我还有个空间的事?” 阿尔法支支吾吾不说话,青珠则有些心虚的别开脸,唯独龙王,弯起嘴角抿出一朵笑,弯着眉眼问道:“你舍得让我进你那宝贝手串?” 许寂澜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眼向来都不懂撒谎的灵宠,说:“你那天非逼着我立刻带青珠进空间疗伤,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么?” 之前有一次在医院和变身成狼人的刘宛打斗,青珠受了些外伤,龙王当时二话不说,就让她带青珠进到手串里的空间。把别的事都先撂下,先忙青珠疗伤的事。许寂澜不是不愿意,只是她已经十分了解龙崽子的脾气。这家伙平常可没这么懂得体恤属下,怎么突然间就大发善心? 后来到了晚上,许寂澜只是在空间里想到青珠白天在溪流里疗伤的事,就把青珠直接带了进来,而且甚至不需要经过本人的同意。这说明什么? 一方面,小许自己的灵力肯定有所精进,另一方面,许寂澜觉得,是自己在龙王有意无意的指导下,打开了主动进入空间的豁口。 再加上刚才提到这件事时小猪那个心虚的表情,许寂澜现在更可以确定,事情的真相跟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离十。 龙王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小许猜透,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小许:“你那里的溪流,够深么?” 许寂澜自信的一笑:“不是在溪流。” 龙王眸光一闪,就听小许语笑嫣然道:“是一个新开辟出来的水潭。在小溪对面的树林里。” …… 回到家里没两天。刚吃过中午饭,小许正忙着列出需要给奶奶买的所有东西的清单,突然接到卡菲的电话。手机那头传来并不陌生的调侃男音:“小澜,我听说你这两天要回祖母家?还要住上一些日子?” 许寂澜“嗯”了一声,想起奶奶最爱吃用各种汤水煮的挂面,连忙在纸上写上“挂面”两字:“你有事?” 卡菲“呵呵”笑了两声:“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找你聊天?” 许寂澜想起上回回去,给奶奶买了个KFC的烤鸡腿汉堡,老太太居然还吃得挺乐呵。犹豫了下,又记了一笔:临走前去趟KFC。 卡菲没听到小许的回答,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呼出一口气说:“啧,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相处。” 许寂澜非常平淡的答:“这种话你不是第一个说。” 卡菲“哦”了一声,又笑了。那笑声听得小许后脊背一凉,刚皱起眉,就听门铃响了。 青珠这时正在教龙王怎么用新买的手机上网,连忙站起来去开门。 许寂澜将手机拿开了些,眉头皱得更紧。她刚才,好像听到门铃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所以不长,下面该引出之前一直埋藏的主线了。 擦汗,两根主线都埋得太深,居然刚要拎出第一个,无力趴到在地喷眼泪…… 第059章 亚斯•铁叶子书签 青珠打开门,门外站得正是卡菲,一身天蓝色警服,有点**的寸头。一手转着钥匙扣,另一手搭在门框,手里捏着尚未挂掉的手机,懒洋洋笑着,目光越过离门更近的龙王,径直看向小许。 “这都到门口了,小澜也不过来欢迎我一下?” 许寂澜没奈何的放下笔,挂上手机,没好气的站起来:“你都到门口了,还有欢迎的必要?” 卡菲也不客气,挤开挡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放进来的青珠,收起手机,伸手摸了把头顶,笑的更加无赖的说:“那借个毛巾总可以?” 他这一进来,终于露出另一个自始至终默默站在外头的人,许寂澜惊讶的暂时忽略了这家伙完全可以用法术甩干全身的问题,亚斯? 亚斯迈进门,朝青珠微微点了个头,又朝龙王行了个礼,最后站直身体,看向小许。银色的发微有些湿,垂了几绺儿贴在眼睛旁边,一双眼眸也仿佛沾染了雨水的潮湿,银色瞳仁显得水润润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滴下泪。再配上那神情……许寂澜心里一软,好像超级无辜的大型犬! 卡菲似乎对于这种效果相当满意,从青珠手里接过毛巾,咧开嘴笑的表情却是朝着小许的:“你们下那停车场也离得太远了,地下的居然还收费!”要不他和亚斯明明开着车来,也不至于被淋成这样。 不过现在看来,带着某人淋些雨也没什么坏处嘛…… 青珠正在找第二条干净的毛巾给亚斯,龙王明显是支唤不动的,许寂澜只能转身到厨房,从锅里盛了两碗热乎的绿豆汤出来。 谁知道刚要坐下,原本在餐桌边摆弄手机摆弄得挺起劲儿的龙王已经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几步走过来,顺势挨着她坐下。接着仰起头,用那种带点撒娇情绪的眼神看她:“我也要喝。” 许寂澜能说啥,只能回去又盛了两碗,连青珠的份儿都给算上了。这回谁也别争!原本刚熬好没多久的绿豆汤这就见了底,许寂澜把碗撂下,又带些警示的瞥了龙王一眼,示意他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卡菲摇头笑了两声,端起碗来吸溜吸溜喝下多半碗,接着把碗一撂,翘着二郎腿笑道:“小澜的手艺真不错。” 家里地方本来就不大,卡菲和亚斯坐了那个正对着电视的双人沙发,龙王又抢占了单人的这只,还刻意给她留出一小半地方来,并且用威胁的目光让青珠坐在餐桌那边,明显是断了小许往那边挪的后路。 许寂澜只能勉强坐在沙发扶手上,接着端起碗递给龙王,直接堵住他的嘴。 龙王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那天从阿尔法家带来的。因为白天黑夜多数时间都在小许的空间里养伤,也没怎么穿过。昨天晚上许寂澜手洗过了趟水,今天中午刚晾干,这厮又美滋滋的穿上了。 这会儿见小许又端汤给他喝,还是当着那两人的面,这家伙别提多得意了。立刻微眯着眼一口一口的喝着,那“本大爷一身舒坦”的表情跟被主人摸顺了毛的大型宠没啥区别。 许寂澜这边安抚好,便抬眼看向卡菲,顺便回了之前那句:“不是我,青珠煮的。” 卡菲浑然不以为意的接口:“那也是小澜调*教的好。” 接着不等小许或者龙王说什么,又紧接着说了句:“要是把这孩子搁这几天,兴许家务事能做得比青珠更好。” 此言一出,许寂澜和龙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青珠先急了。小家伙“腾”一下站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拳头,脸涨得通红,一双眼却勇敢直视着卡菲道:“即,即便亚斯比青珠优秀,青珠也不会甘于落后的!” “更何况亚斯擅长的是使用现代武器作战,追踪还有做家务这些,不见得有青珠做的拿手。更何况,更何况……”青珠犹豫了下,偷瞟了小许一眼,见主人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更加坚定了决心,硬着头皮与卡菲抗衡到底:“更何况主人早已经习惯了青珠的服侍,吃菜的口味,喜欢喝什么汤水,青珠比任何人都记得熟!” 卡菲悠闲的说了句:“狼族最擅长的一项,就是追踪术。” 青珠一愣,就听卡菲又接着道:“做家务什么的,狼族的孩子自小就学,做饭拖地洗衣服,自然不在话下。至于小澜的口味么,亚斯慢慢摸索就是了,总得学会的,你说是么?” 最后一句问话,是朝着亚斯说的,后者一直挺直着脊背,双手搁在膝盖,坐的非常端正,甚至是紧绷,只有眼睛微微垂着。自己的王替自己说了那么多,又问出这么一句,亚斯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的点了点头,低声说:“亚斯愿意从头学起。” 青珠的眼圈渐渐就红了。 许寂澜一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家灵宠闹得都快哭了,立刻朝小猪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自己这边。 青珠几乎一溜烟跑到主人身边,一边跑一边化作原型,一头扎进主人怀里,没一会儿眼泪就淹湿了小许圆领下方的布料。许寂澜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略显不悦的看向卡菲:“欺负小孩子有意思么?” 卡菲一耸肩,特别厚脸皮的眨着眼道:“我本意也不是欺负他。” 龙王猛地往茶几上一墩碗,沉着脸不说话。 许寂澜这下忙活了,一手搂着小猪哄,另一手还得拍拍龙王的肩膀做安抚,气得立刻瞪向罪魁祸首。 偏偏被瞪的人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好像打定了主意跟她耗似的,端起碗把最后两口绿豆汤喝了,还笑得一脸纯良的问:“还有么?” 许寂澜皮笑肉不笑的道:“厨子都让你给骂哭了,你还想喝汤?” 卡菲一摇头,一副“此言差矣”的严肃神情:“我这不是给你送新的来了么?” “我不明白。”许寂澜看了一直微垂着眼的亚斯一眼,又看向卡菲:“他是你最得力的手下,你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把人往我这儿塞?” “况且你也不看看,我这小公寓才四十平,平常他们俩都睡沙发。一时半会儿非要多塞个人进来,你让他晚上住哪儿?” 卡菲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笑得特别得意,好像就在等小许这句话:“早给你准备好了,离你学校一刻钟脚程,200平复式,30平露天阳台,下附带个小菜园。五年内,左右前后都不会有人入住。怎么样?” 许寂澜瞪着卡菲不说话,倒是夏黛溟抿着嘴唇,目露嘲讽的说:“你当你这是在嫁女儿?” 卡菲笑眯眯的说:“也差不多。” 尽管亚斯一直低着头,可是从许寂澜的角度还是能看得到,这孩子的耳朵尖慢慢红了。在外人面前他从来都是正常的样貌,唯独在认为安全的环境,狼族的人会露出一些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小特征。比如有些尖长的耳朵。 许寂澜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眼前三个人有话都不明说,她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非要把这件事挑明。所以只能模糊的叹了口气,问亚斯:“你愿意待在我这儿?” 亚斯抬起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许寂澜简直要被他那个拼命控制的兴奋眼神打败了,无语的将小猪抱的更紧了些。她现在明白,这里面有些事是她不知道,而在场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青珠即便知道的不清不楚,但似乎比她还要明白一点。简而言之,这不简简单单是亚斯的去留问题,而是关乎到她本身的一个抉择。而在这种明显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她知道现在问不出个结果,也不可能因为亚斯的事就轻易得到长久以来困惑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可以不做明确表态。这件事,想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没这么容易。 所以她看了亚斯一会儿,说:“给我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她可以看出在这件事上亚斯是心甘情愿的,那么虽然不可能从卡菲或者龙王那里得到真正的答案,至少她愿意听听亚斯的想法。 亚斯沉默了下,说:“我想在您的门下学习。” 许寂澜一愣,就听少年又说:“我想跟您学习修行,但不是以师徒的名义,而是以主仆的名分。我愿意做您的随从,奴仆,只要能陪在您的身边。” 说完,少年竟然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狭小空当跪了下来。而卡菲几乎在同一时间就一拍亚斯肩膀,手掌一挥,就将什么东西朝小许打了过来。 许寂澜只恍惚看见是一道银色的流光,却在光束飞到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时,被龙王单手挡了下来,反手一推,又将那道流光推了回去,很快在亚斯身上隐没不见。 卡菲古怪一笑,意味不明的说:“这件事你可没有权利阻止。” 龙王淡淡的说:“你更没有权利强迫她接受。” 许寂澜见两人间的气氛出现了难以忽略的僵持,皱了皱眉,终于做了决定:“我知道了。” 在场三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小许,就见她微微一笑,说:“现在做什么不都讲个试用期么?待会儿我们要出去采购,大概明后天我去乡下,可能要住一个礼拜左右。你这几天就跟着一起,要是我们能对彼此满意,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狼王转头看向亚斯,少年郑重的点了点头。卡菲耸肩,从钥匙串上卸下一枚钥匙,搁在茶几:“那这几天就麻烦……” 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拂落一本笔记,那原本是小许用来垫着写清单的。卡菲伸手去捞,在半空捏住笔记本,里面却掉出一片薄薄的东西,正掉在亚斯跪着的腿上。 亚斯伸手一摸,又将东西递给卡菲。卡菲捏在指间,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突然瞪起眼,将那片东西搁在茶几上仔细研究起来。 许寂澜这时也走到跟前,要接过卡菲手里的笔记本。这本笔记不是别的,正是当初蒋致临留给她的那本。 谁知卡菲捏得很紧,上上下下端详过那片长着斑斑锈迹的铁叶子,一脸严肃的抬脸看向小许:“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许寂澜皱起眉,不太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伸手就要将铁叶子书签收起来。谁知卡菲一把将东西摁住,眼神之中竟然显出罕见的厉色:“这上面的纹路跟黄依依手腕上铃铛内壁的图案非常相似,你到底从哪儿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咩,两条主线一直都在啊,只是比较隐秘,其实看大家的留言,或多或少都有提到过。 第060章 门 卡菲吸了口气,拿过茶几上的圆珠笔,抓过一张空白的纸,快速画了起来。 龙王也站了过来,和小许以及亚斯一起看卡菲画的是什么。青珠揉了揉眼,悄悄转过头,粉色的小*蹄*子挡住嘴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睁着。 卡菲画的很快,不过两三分钟,白色的纸上就出现一个长条状的图案,上面绘满了古怪的纹路,乍一看好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符咒,但又和小许从蒋致临那儿学来的符咒有所不同。或者说,这种纹路不是按照符咒的规则来的,但纹理的走向却又非常相似。 既然卡菲说这个团原本是镌刻在铃铛内部的,那么如果他画的大致不错,整理出来应该就是这样长条状的。龙王从旁边拿过那只叶子形状的铁质书签,看了两眼,突然从卡菲手底下抽*出那张纸,依照对角线一撕为二,拼接成菱形图案,接着将那枚铁叶子贴着菱形图案重新放回桌上。 卡菲啧了一声,点点头:“倒是你眼厉!” 许寂澜实在想象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这是什么……地图?” 龙王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他拿起那枚手掌大小的铁叶子,比了比,攒起眉尖指着铁叶子略向一侧内凹的尖端说:“看到这里了么?” 许寂澜和怀里的小猪不约而同点了点头,龙王又一指桌上拼成菱形的纸:“那个只是把图案临摹下来,原本刻着图腾的物件也该跟这个差不多才对。” 许寂澜缓缓的说:“所以,这个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说是碎片也不完全对。”显然对这个东西的出现很是惊诧,卡菲直到现在神情都没有缓和下来:“这个应该是有人刻意切割,分成……” 略顿了顿,卡菲古怪的笑了笑:“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六块或者八块?” “少说八块。”龙王表示赞同。 许寂澜看这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对:“你们……曾经见过这个东西?” 卡菲失笑:“我宁可一辈子都不用见这玩意儿。” 对上小许充满不解的眼神,龙王平静的道:“这是一把锁。鎏金挽天八卦锁,它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门’已经开了。” “什么门?” “锁住一切‘恶’的门。”卡菲接口解释道:“简单来说,就好像西方传说里锁住所有恶魔和怪物的地狱之门。” 好半天,许寂澜才后知后觉的喃喃出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变异的怪物冒出来……酸与……天下大乱……” 卡菲抹了把脸,表情实在说不上多愉快:“是。酸与现身,天下大乱。现在挽天锁也冒出来了,还被分割成至少八块,世道混沌,妖魔丛生,跟过去再也不同了。” 许寂澜听着这话耳熟,突然想起过去卡菲曾经不止一次当着自己和龙王的面感慨过这句话:现在跟过去,不同了。 某种邪恶的力量正在不知不觉间滋生、繁衍,而那些过去生活在阴暗角落的精怪妖魔,凭借着这股力量快速壮大,很可能会取代人类的主宰地位,毁灭并颠覆整个人间。这个世道,再也跟过去不同了。 许寂澜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伸手抓住龙王手里的铁叶子,看着龙王和卡菲问:“可是锁不是在我们这里么?至少我们已经拿到一片,只要找到其余七片,再将那道‘门’重新锁起来,不就行了?” 卡菲抬起头,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扶着额笑出了声:“果然不是一般女人的思维。” “这种情况下,难道小澜不应该惊惧的问我们怎么办,然后在我或者那家伙的背后躲起来么?”卡菲好像终于重拾精神,连带语气都恢复了往常的戏谑玩笑。 许寂澜面无表情的回道:“那样的话你应该立刻怀疑我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咳咳!”卡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指着小许说不出话。 龙王则更加面无表情的说:“不可能。” 小许眼一眯,瞪他,龙王表情平静的回视道:“上身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许寂澜心间一动,这个……算是某种程度的曝露真相么? 思维方式与普通人最为接近的狼王再次无语,与这两个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他迟早会提前脑梗塞! …… 鉴于要多带人回去,外面的雨始终也没下得太大,小许拿过购物清单当机立断,现在就去商场购物,明天早上坐九点整的那趟长途客车。顺便还说想跟卡菲多借个人。 卡菲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小澜想要谁?” 许寂澜一边翻出家里所有的购物袋一边说:“谁都行,只要是女的。” 卡菲狐疑的瞟了她一眼:“做什么非要女的?” 许寂澜叹了口气,猫着腰翻个白眼,把找到的所有购物袋一一发给在场的四人:“我是回家看我奶奶。原本的打算是让青珠隐身,他变成之前小孩儿那样,然后跟我奶奶说是学校同事的孩子就完事儿了。” “现在亚斯要跟着不说,你也要去,你让我怎么说?” 卡菲一听这倒来了精神:“你准备怎么说?” 许寂澜肩膀都垮下来了:“所以我才说至少找个女孩子来啊!这样我就可以跟奶奶说是带班里的几个学生到乡下写生。而且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也都不用变身了。” 卡菲摸着下巴赞同:“还真是个好主意。” 眉毛一挑,卡菲拿出手机拨号码。许寂澜开始还没觉得怎么,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正纳闷呢,就听卡菲称呼了声“阿尔法”。 许寂澜彻底无力了。这又是要唱哪出? 撂了电话,卡菲一看许寂澜这样儿,也乐了:“别介啊!我让阿尔法来也是好事儿,那家伙又不在意变成女生,而且这样都是自己人,有个什么事也方便。” 许寂澜默默转身,回房间换衣服,默默的泪流满面,关上房间门无声挠墙。有什么区别么?到头来带了一溜儿都是爷们儿,奶奶那是蒙混过去了,可最别扭的是她自己啊! 阿尔法大概对化形为小美女这件事非常欢喜,众人走到下停车场,就见卡菲的公务车边上已经站了个长发披肩、白肤大眼的小靓女。 光看外貌基本就是阿尔法本人的女性缩小版,尤其那头标志性的墨绿色长发,还有那双勾人魂的祖母绿色眼瞳,想不认出来都难! 阿尔法显然对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相当满意,蹦跶蹦跶跑到小许身边,幻化成165公分的身高,跟小许说话时还得微微仰着:“怎么样,我这样还像美院的学生么?” 许寂澜看着阿尔法身上的白色短T,水蓝超短裙,还有脚上那双蓝底半点圆头娃娃鞋,以及这人跟自己说话时故作无邪的天真眼神,勉强扯出一抹有点僵硬的笑容:“像,太像了。” 阿尔法立刻绽出一抹甜笑,一双大眼眨啊眨的看着小许:“那这几天就拜托许老师了!” 卡菲过来催人,顺便也是挽救小许于水深火热,拽着阿尔法胳膊粗暴的拖向车厢:“今天叫你过来是去采购,你整成这个样子,待会儿怎么提东西?” 阿尔法大眼一瞪格外娇媚:“怎么提不了,五十斤大米我也扛得动!” 已经坐在驾驶位的亚斯从后视镜看了眼,见车门关好所有人也各自坐好了,这才踩动油门,方向盘一打,车子倒得行云流水,转了个弯就开出了停车场。卡菲坐在副驾座上冷笑出声,说:“你要敢当街扛五十斤大米,我保管你明天就能上本市新闻头条!” 阿尔法有点傻乎乎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特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露出一抹心虚的笑。 许寂澜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还不是太娘! …… 亚斯驱车前往B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下车的时候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小许看了眼站在自己左边的龙王,又看了眼站在自己右侧稍靠后一点的青珠,手一指距离最近的shopping mall:“先进这个!” 卡菲是个人精,一看小许的眼神就想明白她在琢磨什么,手朝后一抓,把身后刚停妥车走过来的亚斯往前一拎,也不说什么,就笑眯眯的看着许寂澜。 许寂澜几乎是反射性的打量起亚斯身上的穿着,发现他除了那天在别墅,几乎没怎么换过衣服,一直都是最初见面的那身……反正身上也带着卡和现金,小许一咬牙一挥手,招呼亚斯过来:“亚斯也一起。” 阿尔法特别没有眼力见儿的颠颠儿凑过去,一脸好奇的问:“许老师想先买什么?” 旁边站着的三个少年几乎在同一时间把视线投向小许,后者特豪爽的朝着商厦高层一扬下巴:“先带他们仨买衣服去。” 青珠小嘴张成O型,激动的小脸儿微粉:“我……我也有?” 龙王则微微眯起眼,看着小许不言声,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亚斯更是一声不吱,额头的发丝挡过眉毛,嫣红的唇轻轻抿着,沉默的站在一旁。 在场的唯有卡菲看出自己这位得力属下的心理活动,抱着手臂特别乐呵,瞧那垂眼抿唇的闷骚小模样,这小子心里肯定都乐疯了! 阿尔法一听说要买衣服可高兴坏了,拖起小许胳膊就往商场里冲:“买衣服!那阿尔法也要买!家里都没有什么女孩子穿的衣服,这次是去见老人家,应该穿淑女点才对嘛……” 许寂澜被他拖着,几乎是一阵风的往商场里飘。剩下几人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以龙王为首,卡菲殿后,都快步跑着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咩,下章要开启新旅程了,这个故事能把第二条线索也带出来。 溟殿下要去见小许娘家人袅,o(≧v≦)o~~ 第061章 情人 水声。 哗啦啦的流水声,好像是什么人用手轻轻掬起,又泼洒向水池里的什么东西。是谁呢? 奶白色的烟雾淡了,又或者是自己走近了,眼前的景象渐渐看得真切。真的是一个水池,里面开满了白色和粉色的莲花,硕大的碧绿莲叶上盛满了圆滚滚的水滴,而水池边坐着的那个孩子还在不停的捧水浇灌。夕阳晕黄的光线里,那朵硕大的荷叶好似一只盛满了新鲜露水的碧玉盘子,每一颗水珠都折射出七彩的光。 女孩儿梳着整齐的娃娃头,藕荷色的碎花连衣裙,还有带着七个彩色圆点的白色网状凉鞋,搬了个小马扎在水池边坐着。最爱这样捧水玩莲叶,最喜欢盯着盛开的莲花看个不停。是谁呢? 小女孩儿的动作突然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粉扑扑的苹果脸,乌溜溜的狭长眼睛,眉毛很淡,连带发色都不是纯粹的黑,小嘴儿也是淡淡的粉,是谁呢? 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最后发展成“砰砰砰”的重响,好像过去街边秧歌队敲锣打鼓带来的震颤,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安。不安什么呢? 伴随着小女孩儿的眼睛越睁越大,好像被吓傻了一样的表情,砰砰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嘴角微牵,一句话溜出嘴边:“是我……” 总喜欢坐在房后的荷花池边,总喜欢掬水往荷叶上浇灌,总喜欢轻轻抖着碧绿的荷叶,好像在跟它们玩一个永远不会腻烦的游戏……的那个人,是我。 肩膀被人拧着,身体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接着被那股力量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后连连倒退。膝盖弯一软,好像跌倒在一个软乎乎的垫子上。晕晕沉沉过后,再睁开眼时,整个人好像突然变矮了。 短短的胳膊腿儿,藕荷色的碎花裙,七个彩色圆点的白色网状凉鞋,好像经由刚才那么一撞,跟小时的那个自己完全重合在一起了。 心跳再次砰砰跳的激烈,许寂澜咬着嘴唇,试着缓缓抬起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呢? 被吓得睁大了眼愣在原地,动也不会动,跑也没有跑,是看到什么才会把她吓成这样? 扩散开来的迷雾里,一个窈窕的身影渐渐清晰,温柔而慈爱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朝她伸出双臂:“澜澜,来妈妈这里……” 虽然是小时候的身体,可思维……却是长大了的状态。妈妈……有多久没在梦里见到妈妈了?许寂澜觉得鼻子酸酸的,张开变短变小了的手臂,迈开脚就要朝妈妈走过去。 “澜澜!别过去!” 许寂澜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也是妈妈的声音。 “澜澜,过来呀!”眼前的女人笑的更加慈爱,那双朝自己伸出的手臂显得那么温暖,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澜澜,快跑!快跑啊傻孩子!快跑……”那道急切的声音也是属于妈妈的,妈妈特有的温柔嗓音,里面还含着某种不安和心焦,隐隐带着颤音。 许寂澜踮起脚朝四处张望,可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迷雾浓了。那个妈妈的声音渐渐地听不真切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个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伸开双臂的“妈妈”。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妈妈”笑的好假。 眉毛是妈妈的,眼睛是妈妈的,整张脸都是属于妈妈的,唯独那笑容,慈爱里隐藏着恶毒,温柔里蕴含着阴冷,那不是人类会有的笑容和眼神! 原本伸出去的手臂悄悄落了下来,就见眼前那个“妈妈”的笑容完全消失了。背着小手倒退了两步,身后潮湿的水汽朝自己背心袭来,微凉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许寂澜下意识的抬起头,突然发现现在已经不是日落黄昏的傍晚,她曾经最喜欢来这里的时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下来了。是子夜,漆黑的、没有一丝星月光亮的子夜! 眼前那个女人牵了牵嘴角,又挤出一抹笑。只是这次的笑再也没有任何伪装,恶毒的,阴冷的,奸计得逞的,笑容。 脚又往后落了一步,脚底一片湿滑,许寂澜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直接往后头那片池子跌了进去。张开的短小手臂只是徒劳,冰凉的池水很快漫延过自己的大腿、腰部、后背,最后依次是后脑、脸部、鼻子…… 再也看不清面前那个女人的表情,渐渐地,连仿佛在不断逼近的身影都模糊了。 带着某种植物清香的池水充斥着嘴巴和鼻腔,随着一串串气泡冲出水面,始终向上伸着的手臂也彻底淹没在水里。而那个女人的身影却渐渐模糊了。 …… “喂!” 小许惶然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躺在龙崽子的臂弯里,而他整个人几乎是被自己拖拽着,上半身跟自己紧紧贴着,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则跪在床上。 小许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擦额头的冷汗,伸手就要推,可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居然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这种情况,很明显是她之前被梦魇着了,稀里糊涂的强拖人上床啊! 这下推也不能推了,小许尴尬的不知道该看哪儿才好,松开龙王领子后的衣服,就想把自己双手收回来。 谁知手刚收回到对方肩膀,身体突然被人压了一下,接着腰部被人一揽,整个人被一个巧劲儿抱到了对方身上。两人的上下位置颠倒,龙王平躺在床上,而她与他面朝面的趴在他身上。 溟伸手拨了拨她贴在额头的几缕沾湿的碎发,另一手撑在她背后,看着她的眼问:“梦到什么了?那么害怕,还哭了?” 许寂澜不信,伸手一抹眼角,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哭了!脸颊甚至还有下巴上都是泪水。 下巴被人用拇指轻轻扣住,小许刚要撇开脸,对方已经松开手指。溟将拇指伸到唇边,伸出舌尖舔了下,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依旧在她眼睛四周逡巡:“咸的。” 许寂澜皱了皱眉,不解于他的反应:“你没流过泪?” 龙王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龙和人不同,再伤心难过,也不会有泪。” 大概是刚从噩梦中醒来的缘故,小许此刻的心情比平常要放松许多,对龙王也没有太深的防备,而且有个人在身边聊几句天,感觉不那么孤单。 “那狼族呢?还有青珠、阿尔法,他们也都不会流泪么?” 溟好像不愿为这种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费神,有些漫不经心的说:“蛇不会。另外的我不大清楚。” “你还没有回答我,梦到什么了?” 许寂澜撇过脸,就这样闷着脸靠在少年的肩膀,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是跟你的父母有关么,还有水?” 许寂澜撑起手臂瞪他:“你怎么知道?” 溟掀起嘴角一哂:“梦到水的话,说明我成功了。” 许寂澜抿紧嘴角,因为刚才在梦里哭过,眼周围的皮肤因为干涩肿胀而有些痒痒的:“你又做什么了?” 溟好像笑了一声,突然抬起头,在小许揉着眼睛的手指吻了一下:“没有我引水救你,怕你不得哭塌整张床了。” 许寂澜好像被蛰了一样,手指和肩膀同时一缩,又因为被子扯在一边,清早的微凉空气冻得一哆嗦,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胸膛,拽过被子挡住自己胸口,侧过脸朝向门口的方向:“谢谢……你叫我起床,我想换衣服……” 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接着在小许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另一条手臂撑在她身体前方的床上,嘴唇轻擦过她的脸颊,翻身下了床。 许寂澜“喂!”了一声,对于这家伙三番两次的轻薄举动有些生气。 在黄家那晚是因为有正事在身,客观也容不得她闹脾气。后来在水潭那次,他是一下子由龙变人,趁着她还沉浸在内疚情绪中亲了她一口。可现在哪种情况都不属于,没有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再加上刚才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所以许寂澜对于他这样动不动就亲吻的举动实在有些反感。 或者说,是因为手足无措而激发出的不得不为之的反感。 龙王见她有些恼了,伸出手指在她脸颊蹭了蹭,低声说:“不喜欢?” 许寂澜皱着眉躲开他的触碰:“我不知道龙族怎样认定异性之间亲吻的定义。但在我个人,这是情人才能做的事情。” 穿着黑色衬衫和牛仔裤的少年沉默片刻,站在床边弯低腰,额头差点跟小许的贴在一起,漆黑的眼也与她四目相对:“我也一样。” 许寂澜被他逼得有点急了,说话的时候嘴角竟然露出些笑意:“咱们顶多算是相处不错的朋友,情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溟看起来也有些不高兴,攒起眉头问:“那你说要怎样?” 从提到这个话题,小许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可这缕笑容在龙王看来,却有那么点嘲讽的味道:“和朋友一样,不是说是就是,也不是想是就是。水到渠成,不用说不用想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了。” 龙王脾气本来就直,而且倔,被她这么一说,点头就道:“那好,我说你已经是了。” 许寂澜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无奈,好像真把他当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犀利:“这种东西是双方面的。一个人说的不算。” 龙王干脆两条手臂都撑在床上,正好把小许困在中间,明显压迫性的动作偏偏看起来却有些妥协和无奈在里头:“明明很简单的事,怎么被你一说,搞得好像比要把‘门’关起来还难。” “还是说,你喜欢那个小狼羔子?” 许寂澜被他都逗笑了:“什么小狼羔子……” 龙王炸毛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还、真……你敢!” 许寂澜原本也没有要逗他的意思,连忙把事情撇清:“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根本没说过我对亚斯……” “那好!”龙王一挑眉,目光炯炯看着小许道,“从今天起,你做的东西不许给他吃,买的衣服不许给他穿,挣的钱不能给他花,不许跟他两个人单独相处,还有,那小子再用眼睛瞄你的时候,不许盯着他的脸看!” 许寂澜皱眉,合着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溟抵着她的脑门问:“听清了没有!” 小许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好像被什么人暗中盯着一样的感觉……歪头越过龙王的臂弯一瞅,正好从小敞的门缝看到阿尔法祖母绿色的眼瞳一闪而过。 某只惊慌的捂紧嘴巴,光着脚嗒嗒跑走,还伴随着虽然努力压低嗓音但依旧能让家里所有人都听到的叫嚷:“呜……阿尔法以后再也不敢啦!我只是想叫老师起床来着!!卡菲救命哇!!!我肯定会被殿下咬死的……” 门铃声叮咚响,许寂澜推开身后继续准备缠上来的某只,走到客厅,就见昨晚各自化作兽型在客厅打地铺的几只都已经化作人形。青珠正在厨房煮东西,卡菲拿着本杂志挡脸仰躺在沙发,化作小美女外形的阿尔法颤抖着摇晃着他,叽叽喳喳的求救,亚斯则起身去开门,临站在门口,还转脸朝她点了下头,道声“早安”。 门打开,外面站了一个黑衣黑裤的冷酷少年和一个肤色健康的火辣美人儿,许寂澜一眼就认出这两个都是卡菲的手下,之前在别墅的时候似乎曾经看到过这两位的兽型。而站在两人中间被架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蒋致临。 许寂澜不解的看向卡菲,后者懒懒一招手,示意几个人进来,把门关上,然后说:“既然第一爿锁从他那里来,咱们得看紧点。从今天起,这小子就跟着咱们,等从乡下回来,小澜,你们就收拾收拾,搬到我说的那所房子里!” 这件事虽说出乎许寂澜的意料,但细细想来,又确实挺有道理。众人简单吃过早餐,许寂澜也将这件事想的差不多,干脆说道:“他跟着倒是没问题,可是你们过去不是说……” 许寂澜有所顾忌,没敢把话说全。但龙王和卡菲都听懂了,卡菲摸了摸下巴,痞痞一笑:“要真是咱们先前说的最坏的那种,倒也正好。反正已经有一爿在咱们手里,要是有人利用他玩反间,正好多送几爿过来,还省不少力气呢!” 许寂澜被这家伙的奸诈逗得哭笑不得:“就你会算计!” 卡菲一摇头,特别正经八百的端着:“那不能。这不现在还多个人,溟殿下也恢复了不少,有我们三个盯着,这小子要是还能出什么幺蛾子,那我还真开眼了。” 许寂澜看了眼吃完了还捧着碗不放的蒋致临,伸手把碗筷从他手里接过来,看了眼沙发上刚才那两个手下撂下的行李包,问卡菲:“他的东西都收拾齐全了?” “我奶奶家是在北郊,那边海拔高,早晚很冷的。长袖带了么?” 不用卡菲吩咐,亚斯已经走过去检查行礼了。没一会儿就把拉链拉上,说:“都齐全了。” 青珠把桌上空碗碟收拾好,去厨房做最后的洗涮和打扫。小许让几人各自检查自己的行礼,然后把昨天购物买的东西分了几份,让大家拎着。等青珠收拾好,小许锁门,大家一起步行前往小区北口外的车站,做长途客车去小许的祖母家。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对接下来故事的伏笔,包括梦和情感方面的进展,下章就到奶奶家了。 第062章 槐芙镇(一) 拿着KFC外送的汉堡,小许等人在车站等了大约一刻钟,长途客车终于来了。 车上人不多。阿尔法冲在最前面,占到了前后挨着的两排座。青珠对占座也挺在行,在过道另一边又占了三个。一行七人,卡菲和阿尔法一起,亚斯照看蒋致临,小许和龙王挨着,前面靠外的位子坐着青珠。大家把行李摆放好,小许又简单交代几乎,大家就都各自找事情做了。 卡菲大概还有一些事没料理好,坐下之后就打起了手机。听起来似乎是在分别交待警局和别墅两边的事,紧说慢说,十来个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等他挂了手机一抬头,立刻“呦嗬”一声,把旁边带着耳机听P4的阿尔法吓了一跳。 “这都出城了?!”卡菲看样子没怎么往这边来过,望着窗外的景色有点惊讶。 小许正坐在过道另一边靠里的位置,听了他这话就笑了:“早就出了。怎么,这边很少来?” “嗯……出任务很少往这边。而且说实在的,我回B市也没几年。” “那你之前在哪里?” 卡菲有些神秘的笑了:“欧洲。” 小许恍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他那个别墅设计成欧洲古堡的样子。原来这家伙还是个海归! 溟大概有些不习惯这种长途客车的颠簸,一手撑着额头,半垂着眼没有参与两人聊天。 阿尔法摘下一只耳塞,殷勤的探过头来:“殿下,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吃些话梅?吃些酸的会比较好受。” 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许头一次见他这样,也有些惊讶。伸手摸了摸这家伙的额头,小声问:“怎么了,早饭吃的不合适?” 还没听到龙王的回答,小许的手机响了。卡菲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老人家着急了?” 许寂澜摇着头掏手机:“不会。我怕她等得着急,事先没说。等快到了再打电话就行。” 手机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小许犹豫了下,摁下接通键:“喂?” 电话那边一阵静默,大约过了十几秒才传来说话声:“是许老师么?” 许寂澜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我是。你哪位?” 话筒那方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是我,萧詹。” “啊……”小许小声的应了一声,对于萧詹会打来电话主动联系,她还是有点意外的。可是“啊”了一声之后,她又觉得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有相似的情绪。两边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大约几十秒,那边叹了一声,有些模糊的男声传了过来:“许老师……是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小许更觉得尴尬了,看了眼旁边已经提起注意的龙王,斟酌了下,才说:“那天的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是我先骗了你……后来,还把你给弄晕了,对不起。” 萧詹似乎笑了:“那天咱们两个都没说实话,也都有各自的难处,那么就算我们扯平了,谁也不记恨谁,好么?” 小许对他刻意放轻柔的嗓音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也谈不上记恨。反正,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的确是为了帮朋友去的,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种事。黄依依还是我的学生……” 萧詹似乎是生病了,又咳嗽了两声,他说话的嗓音也有些低哑:“依依的事是个意外,我们大家都不想……许老师……” 许寂澜觉得要是不问候一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就说:“你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 萧詹笑了两声,语气比之前雀跃了不少:“我没事。其实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说声抱歉,我真怕……许老师你不愿意理我了。” 龙王、卡菲、阿尔法这会儿都将注意力转到这通电话上,阿尔法干脆把音乐摁了暂停,开始跟卡菲咬耳朵,言语之中充溢着对龙王殿下和未来王妃感情之路的担忧。夏黛溟则从之前略显萎靡的状态重新调整回满血满蓝的精神奕奕,开始只是盯着小许的侧脸仔细听着,到后来干脆将手握上小许的手腕,想要把手机抢过来。 小许伸手打了下这家伙的手背,又瞪了他一眼,不让他瞎折腾,然后说:“那个……萧詹,我现在外面,不方便讲太久电话。你要是生病了就好好养着,别瞎想了,我没那么小心眼。黄依依的事,你舅舅应该挺伤心的,我那天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候一声。嗯……代我问候一声黄先生,就这样。” “许老师!”萧詹叫的很急,“那等我病好了,可以约你出来玩么?” 许寂澜有些敷衍了应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龙王的爪子锲而不舍的搭在她手腕,有些不悦的瞪着她:“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 许寂澜耐心的解释:“人家生病了,而且他打这个电话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就那天骗咱们的事道个歉……” “那也可以让我说啊。”龙王更不高兴了:“你还为了他打我……” “我看你挺不待见他的,他又生病了,万一没两句就说岔了,在电话里吵起来多不合适!” 龙王冷笑:“我怎么可能跟他吵嘴!”迎视着小许惊异的眼神,龙王骄傲的说:“直接顺着电话线路追过去揍他一顿,什么都有了。” 许寂澜“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还本事了你!还知道什么叫电话线路了。” 溟竖起食指挡在嘴唇上,示意她小声点,车上的人多数在打盹,大概只有他们这拨非人类精力好,一个个闲得睡不着觉。接着凑近她,眼尾微挑,含笑看着她低声说:“我最近知道很多事情了呦!我有特别学习人类怎么亲吻,要试试么?” 许寂澜只觉得脑门“腾”一下子,晴天霹雳啊!伸手“啪嗒”一声拍在前头青珠的脑袋,凑过脑袋压低嗓子训斥被一巴掌拍懵的小灵宠:“你都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珠本来正在捣鼓亚斯借给他玩的Iphone4,被主人一个巴掌都打傻了,眨着圆圆的大眼抿着小嘴儿不明白怎么回事:“什,什么……青珠没,没有啊……” 小许吸了口气,更加压低嗓音说:“我让你教他用电话用手机,没让你教他那些用不着的。你不会领着他看那些……咳,少儿不宜……什么什么的了?” 青珠更懵了:“什么……少儿不宜……” 许寂澜一瞅他这样儿也觉得跟这小家伙说这些不合适,尤其当青珠眨着迷茫的大眼一脸无辜的用问句语气说出“少儿不宜”那四个字的时候。她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污染未成年人的坏巫婆! 最后瞅着小家伙被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有些冤枉,许寂澜只能又伸手揉了揉青珠的发顶:“行了,没事儿。玩你的。” 青珠乖乖“哦”了一声,顶着一头被主人揉得相当具有后现代艺术感的发型,转过头继续专攻上头那些过去没接触过的游戏。 许寂澜转过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斜着眼瞪龙王:“你这是挑拨离间呢?” 龙王抱着手臂,特别深沉的用眼睛看她:“我用得着么。” 许寂澜总觉得这事儿其实是个阴谋,可是光嗅着圈套的味儿,就是抓不着切实证据。到头来被个刚当现代人没多久的龙崽子调戏了一把,还打了向来温驯乖巧的小灵宠,许寂澜心里着实有点恼羞成怒,深看了龙王一眼,转过头折腾手机上那些号码去了。 龙王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一下,看得旁边两个观战的叹为观止。阿尔法使劲拽卡菲的袖子“天啊天啊”个没完没了。卡菲一掣肘,摇头叹息:“看到没,这家伙真坏起来,十个你和我加一块都挡不住!” 青珠坐在前头揉了揉脑袋,抿着小嘴儿琢磨,上次殿下说要从网络上找“影音资料”学习一下,还说这是成年“人”必需课程。那个,应该不算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个小时过后,小许等人又打了辆面包车,咣当了半个来小时,终于到了镇口。卡菲看了眼路边立的牌子,槐芙镇,把包往肩上一扯,笑着说:“这名字可够直白的啊!” 小许从钱夹子里掏出五十块钱给司机,也笑:“是啊。这里就两样东西出名,槐树和荷花。所以就叫槐芙镇。不过听说这名字是改革开放后才有的,过去不叫这个。” “那叫什么?” 许寂澜手里基本没剩什么,重点的都被其他人瓜分了,只剩下一个随身的小包还有KFC的塑料袋。她笑着瞅了畏缩站在一边的青珠一眼,拍了拍小家伙的头,说:“我说了你们可别害怕啊。” 这回几个人,除了一直低着头走路的蒋致临,大家都笑了。连亚斯都抿着嘴露出一丝笑意。 阿尔法眨了眨眼:“我觉得,要是能把我们几个吓到,许老师你就在道上出名了,真的。” 许寂澜说:“其实新名是在旧名基础上来的。你们把前两个字拆开,看能拼成什么。” 亚斯拎着包,一手扶着蒋致临,走在最后头:“鬼,夫?” 卡菲失笑:“哪有镇子叫这个的。人不都讲求吉利么,肯定不能这么直白。” 小许眼睛一转,笑着说:“怎么不能。” “确实跟这两个字有关的。不过听说那时候为了吉利,大家都不说鬼夫,而是叫贵富镇。” “后来改革开放,镇长是从外省来的大学生,说这名字不好,不够响亮,又见这里几乎家家都有荷塘,就让人在路两边栽树。后来槐树多了,荷花也多了,就叫现在这个名字喽。” 卡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道路两边的槐树:“那倒真是巧了。正巧能跟原本的名字对上。” 许寂澜朝几人招了招手,指着不远处说:“前面那里就是了。” “那个,我奶奶年纪大了,有点耳背,上来一阵还特别倔,跟小孩儿似的。你们都多担待着点儿啊!”许寂澜最后一遍给几个人打预防针,尤其重点嘱咐龙崽子,因为几个人里属他脾气最不好。小许特别怕他跟老人家犯冲。 天蓝色的大门大敞,一进院,就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笑眯眯坐在藤椅上,一边择豆角,跟一个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小许叫了声“李婶”,又大声叫了声“奶奶”。 中年妇女立刻站起身,笑着朝众人迎上去:“小许回来了啊!呦!瞧这大包小包的,又没少给你奶奶买好东西!” 小许临下车前给李婶家去了个电话,因为奶奶家没安电话。李婶这就是过来告诉一声,又帮着老太太摘了会儿菜,一见小许带着一大帮子人回来,立刻说:“呦!我还跟你奶奶说菜准备多了,准吃不了。现在这……小许你怎么没说一声……” “哦,都是我学生。”见李婶有些疑问的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卡菲,连忙解释:“这个是我们系里的辅导员,还有他哥哥。”小许又指了指后头的蒋致临。事先把人员都交代清楚,省得过后有人又问。 小地方跟城市不一样的就在这里。邻里邻居的都走得近,家里来了多少人,都是干什么的,都习惯打听清楚。估计一顿饭没吃完,前后两趟院儿的人就都知道许家来了一帮子城里人。 李婶又客套两句,就推说家里也差不多该准备午饭。小许把人送到门口,返回来刚要给奶奶介绍。就见老太太笑眯眯往当院中间一站,已经开始支使人了。 先是对着卡菲一阵看,说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让他把大家伙东西都搁到后院最西边的屋里。卡菲二话不说,拎上亚斯和蒋致临就开始提行李。 老太太这回又盯上打扮的特别淑女的阿尔法,先夸人家姑娘长得俊,紧接着就把美得直眯眼的阿尔法叫过来帮忙择菜。 顺便一招手就把乖乖牌小灵宠也拽走了。 最后只剩下小许和龙王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许寂澜走到石桌边,拽着老太太袖子说:“奶奶……我买了您上次说好吃的那个汉堡,咱们进屋子里去用微波炉热一热,您先吃点再干活好不好?” 老太太一听还挺高兴,拍拍手站起来,指挥阿尔法和青珠继续跟豆角土豆等蔬菜艰苦奋斗,跟着小许就进里屋去。 龙王一个人被晾在当院,相当没有存在感的吐出一口气,心情有点郁闷。 他怎么觉得,老太太有那么点不待见他的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o⊙)奶奶好厉害!龙崽子你要糟糕了你! 第063章 槐芙镇(二) 指挥着小许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摘了七八根顶花带刺儿的嫩黄瓜还有一大碗西红柿,小许站在后院的水池子里洗菜,老太太就搬了个高马扎,就着一碗热酸梅汤吃汉堡。 老太太牙口不错,吃这类东西还挺能吃出香来,多半个汉堡转眼就没了影。不过许寂澜也不敢让她把一整个汉堡都吃了,毕竟这东西比较油腻,而且待会儿还有正餐,所以一般洗菜,小许就着老太太的手,帮忙消灭了一小半。 “奶奶,今天这会儿也晚了,等明天早上我去趟后山,早饭您不用操心,让青珠……就是刚才帮忙择菜那男孩儿,让他做就成。” 老太太笑么孜孜的喝着手里的酸梅汤:“那怎么成,人家不是你的学生么,城里的孩子都娇。再说,人家来咱们这儿就是玩的,哪有让客人做活儿的道理?” 小许有点尴尬:“那成,明早上我做过饭早饭再去。” “澜澜啊,我看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 小许一边洗着西红柿一边抬头,不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提起龙崽子。 “澜澜,你今天带回来这群孩子,都不是一般人啊!” 小许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之前李婶子说的话,奶奶好像早就知道她要带人回来似的,准备的饭菜就不是两口人的量。 “你跟奶奶老实说,”就听老太太又说:“这几个小子里头,是不是有你交的朋友?” 小许脸上一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今天早上溟在床上搂着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些心虚的反驳说:“奶奶您说什么呢,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每个都比我小好几岁,我怎么可能……” 话说到这儿,她自己也有点冷静下来了。是啊,刨除蒋致临以外,这几个人里,没一个比她大的。虽然都是活了几千几百年的妖精,可折合成人类年龄,就是卡菲也才不过20出头,龙崽子据说也是刚满20,阿尔法刚10来岁,青珠更小,才几岁大的小孩儿。至于亚斯……亚斯到底多大了,她还真不太清楚。 老太太笑着把话接过来:“那几个是你的学生,可带着兄弟的那个呢,不是说你们学校的辅导员?” 老太太今年六十五六岁了,一头白发,可是耳聪目明,脑子也转的极快。小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奶奶说的是卡菲,刚才她跟李婶子说他是系里的辅导员,合着这些话老太太一句没落,全听耳朵里了。 这个小许倒是撇清得挺快,直说了句“不可能”,就拿着两个碗的新鲜蔬菜,叫了声青珠,让他拿过去给大家伙儿分了,又支使青珠到厨房拿碗,给每人盛了一碗。 大锅菜早就在锅里炖着,米饭和馒头也都蒸好了,就差炒两个菜。拿过阿尔法择好的菜,小许很快切丝、上锅,青珠在一边端菜端饭,过了十来分钟,小许这边的炒菜也出锅了。 老太太还挺会支唤人,让卡菲去后院一间屋子里把过去用的旧八仙桌搬出来,给大家吃饭用。阿尔法趁没人注意,手一挥,用法力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等老太太转身,一看阿尔法手里拿的抹布,直夸小姑娘活做的好。 饭菜做得,亚斯扶着蒋致临从屋里出来,到用饭的地方。小许拿过一个碗,夹了些菜和半个切开的馒头,跟着老太太到后院吃去了。大家都知道她跟老太太好几个月没见,这会儿有的是话可聊,也都在屋里老实吃饭。 老太太端着碗稀米粥,只吃了几筷子菜,就撂下筷,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着小许吃。 坐了一上午车,其实也不是太有胃口,小许吃的也比较慢。把碗里的菜都吃干净,就说:“奶奶,之前学校出了点事,没赶上七月十五,也没给您打个电话……要不,这两天我就去电信局给您把电话线接上,平常有个什么事儿也方便些。” “不用。隔壁小李家里不是有么,平常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太,除了你之外谁给我打啊!买那个不是浪费嘛,还不如你给我买的那个微波炉实用。” 小许看老太太那模样还挺坚决,也没再坚持,又说:“奶奶,七月十五没赶上,接下来就是烧寒衣,我一定不会忘得。到时候肯定赶回来……” 老太太摆了摆手:“澜澜啊,这种事不用勉强。左右有我记着给他们两口子烧,你一个年轻姑娘,没事儿少往那种地方跑。” 许寂澜皱起眉:“您岁数也大了,像这次让您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老太太浑不在意的摇着扇:“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该忙什么忙什么,没事儿啊,好好给自己做点好吃的,逛逛商场买买衣服什么的,别老惦记着我这儿。” 小许看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着自己,目光好像穿透不远处的房子,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小许一时又想到父母的事,心里也有点硌着,就说:“奶奶,您别这么说……” “家里就剩我一个晚辈,我不惦记着您我……” “澜澜啊,你又想多了。”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摇着扇笑了笑:“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重。” “奶奶活了这把岁数,许多事啊,早都看得淡了。你说你一个年级轻轻的女孩子,每天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干嘛呀?” “奶奶这儿不需要你总惦记着,你回来一趟,奶奶就要担一次心,受一次累。人老了,禁不住这几回折腾。你要是不回来呢,好好在城里过活,赶快交个男朋友,等差不多了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就行了。奶奶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小许“腾”一下站起来,喘了几口气,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到底还是孝顺二字在嘴里转了几个来回,一口气哽在喉咙,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吐,生怕自己一时气大,说出什么话来气着老太太。收拾起碗筷,说了句“我去看看他们”,直接往前头厨房跑。 老太太也没往自己孙女的背影看,只是望着远处的清白天光,无声的叹了口气。 …… 一屋子都是男人,说白了,还没一个是人,吃起饭来那叫个风卷残云,惊天动地。唯一吃的比较斯文一些的就是蒋致临。有卡菲的眼色在先,亚斯和青珠也都不管他是否吃好,只顾扒着自己碗里的饭菜,顺便把桌上一切能吃的食物全部消灭下肚。乡下的菜新鲜,老太太还让邻居帮忙杀了两只头年的小公鸡,把阿尔法香的差点没把桌子给啃了。青珠也埋着头,一个劲儿的扒碗里的白米饭。 小许站在厨房往饭厅方向望了眼,看见众人的吃相,就把锅里剩下的几个馒头,还有少半碗鸡汤炖菜都给盛过去。到后院把两个屋子里的床铺换上干净床单,又取出几床被子取出来,在院子里晒了。老太太这会儿已经进屋睡午觉了,左右无人,小许一个人搬了个马扎,坐在葡萄架下,闷不吭声的坐着。 等厨房那边再响起动静,大概小许突然觉得有些烦躁,直接站起来走到后院的偏门,谁也没叫,打开门闩出了家门。 一路往后山走,正是下午一点来钟,也没遇上什么人。很快就到了通往后山的那条路。 后山是镇里老人的叫法,这座山正式的名字叫银山。因为槐芙镇所处的位置海拔较高,冬天下雪不易融化,整座山也是银装素裹,庄丽非常,所以得名银山。这座山的雪景在整个B市都很有名,有不少游客一到冬天就来这边旅游,也因此槐芙镇的旅游业非常有季节性。 此时正是夏末初秋的天气,正午的太阳光还很毒,小许站在山脚下,望着山上绿到几近发黑的树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原地站了一会儿,小许突然转过身,果然,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跟了个人:“你怎么跟来的?” 第064章 槐芙镇(三) 蒋致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发梢有些长,略微挡过眼睛,正站在距离她不到十米的距离,略显无辜的望着她。 许寂澜往回走了几步,蒋致临一看她走,也学她的样子,朝着她的方向迈开步子。 等许寂澜站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责备的话,就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许寂澜一愣,就见对方好像小孩子一样,双手拖住她一条手臂,却因为身高和体型的缘故,整个人好像要直接拥抱过来。下意识的伸出另一条手臂挡了一下,谁知蒋致临的动作更激烈了,干脆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边抱还一边拖着她倒退,往来时的路走。 许寂澜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挣开,最后急了,干脆催动体内的灵力,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一双手臂。这次只稍微一施力,对方就被她弹得练练倒退。反倒是小许不得不腾出手拉他一把,才避免将他一个大男人推倒在地的窘境。 两人正在纠缠,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并不算陌生的男声:“小姐,您没事?” 许寂澜一偏头,就见亚斯也跟了过来,而且是一路小跑着的。见到对方脸上担忧又自责的表情,又发现自己和蒋致临现在交握着双手的情形确实有些不清不楚,许寂澜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一边摇摇头说:“我没事。刚才他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把。” 将目光从蒋致临身上收回,亚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很快抱歉道:“是我刚才没有看住人。他没有做出什么对小姐失礼的事?” 许寂澜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别扭,几番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先纠正一下称呼问题。咳了咳嗓子,许寂澜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说:“那个,亚斯,以后直接称呼名字就好。” 亚斯犹豫片刻,颔首道:“属下明白了,澜小姐。” 许寂澜绝倒。 蒋致临这时也不像刚才那样发疯了,好像亚斯的到来让他逐渐镇定下来,又恢复了之前那样无知无觉的状态。没人问他话,他就仿佛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站着。小许一边观察着,不禁哑然失笑,这人现在可不是失了魂,而且是丢失了两魂五魄,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怎么能奢望他在行为举止上恢复到常态。 大概在卡菲那边也经常这样照顾蒋致临,亚斯非常顺手的扶住他一边手臂,朝小许道:“咱们走。溟殿下知道您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来了,正发脾气呢。” 一提这事儿,小许那个别扭劲儿也上来了。松开蒋致临的胳膊说:“他闹脾气就让他闹。我还有点事儿,你先跟他回去。” 亚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许的手腕再次被蒋致临握住。这回连亚斯也发现不对劲儿了,抬头望了望不远处黑黢黢的山峰,亚斯劝道:“您一个人上山实在不妥,还是等等,至少让我陪您一起。” 蒋致临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很执著的攥住小许的手腕,一步都不让她离开。 许寂澜看向他的眼,就见他依旧微垂着眼,并没有看任何人或者事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她稍微一迈步子,手腕上的力量就会加重一些。这样子,似乎是不想她上山。 小许琢磨片刻,问他:“你不想我上山?” 蒋致临没有反应。 小许现在虽说耳聪目明,体内灵力充沛更胜往常,可毕竟不是龙王或者卡菲,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也不是那么敏感,除非对方已经近距离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她调动灵力仔细感知了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就问亚斯:“你能感觉到这山上有什么吗?” 亚斯的耳朵尖微微抖了抖,静静站了片刻,而后说:“都是些山野之物,并无不妥之处。” 许寂澜皱起眉,亚斯斟酌着说道:“不过我曾经听大人提过,先知对危险的感知堪比最敏锐的灵兽,或许这座山附近确实有什么异常。不如我们先回去,等明天早上,让大人或者溟殿下陪您一起过来看看。” 许寂澜点了点头,经历过之前那几件事,她现在也比较谨慎了。消化着亚斯的话,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你偷听我跟奶奶讲话?!” 亚斯一愣,如雪的肌肤渐渐涨得粉红,一双漂亮的眼也有些难堪的垂了下去:“我……属下下次会记得关闭听觉。” 许寂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你们所有人都听得见?” 亚斯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除非事先封闭部分灵力。” 许寂澜看他那个样子,脸上还挂着因为难堪而兴起的绯色,耳朵尖也微微颤着,平常有外人在的时候,明明绷得比谁都冷,没想到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会是这么老实又心思敏感的人。一时觉得自己刚才冲口而出的那句责问有点过分,许寂澜有些尴尬的拍了把他的肩膀:“那个……我刚刚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这个……本来就听得见,跟有意偷听,性质是还不一样的。”小许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刚才以为你是故意的……我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亚斯的头发之前已经幻化成黑色,瞳仁也是跟常人无异的黑色,毕竟小地方不比大城市,他要是保持之前银发银眸的样子,未免太引人注意了些。 从刚刚追过来起就微微冒出尖端的耳朵此时停止了小幅度的颤动,亚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许寂澜瞅着这孩子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一路回去的时候几次三番犹豫,最后临到家门前,终于下了决心:“刚刚我说话口气有些急躁,你别忘心里去。还有,这次回城,反正我也要搬到你家大人说的那间别墅里去,你要是愿意,就过来一起住。” 亚斯抬起眼,眼眸因为太过高兴瞬间变回了银白,吓了小许心里一跳。亚斯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关键时刻往往习惯用眼神或者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因此就用恢复成本色的眼牢牢锁住小许的面容,嘴角也抿出一点浅笑。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童话故事里的银发骑士,俊美的容颜因为笑容更添几分暖意,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许一时看得入神,就听身旁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就是某人冷飕飕堪比数九寒冬的冷讽:“小狼羔子一只,有什么好看的!” 小许一转头,就见龙王不知什么直接从后院翻墙出来了,后背靠着院墙,抱着手肘有些冷冽的望着两人。 许寂澜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的眼睛竟然变了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太阳光太过强烈,他的眼睛竟然泛出点点金色,最后整个变成了金色的瞳仁,中间隐约显出一条黑色的竖线,好像某种野兽的眼眸。 小许不由得走近一步,就见溟露出很是得意的浅笑:“金色的不比银色好看多了!” 小许走到跟前,发现这家伙真的是金色兽眸,不禁打个哆嗦。不等龙崽子因为她畏惧的举动动怒,她自己先一手拎住龙王衣领,一嗓子嚎出来:“这是土墙你知不知道!昨晚新洗的衣服白给你泡那么半天!” 龙王原本还没那么容易被她拽动,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凑在跟前说:“那你今晚再给我洗一遍。” 许寂澜因为之前奶奶说的那些让人伤心的话以及刚才没能上山的火气全给勾出来了,狠狠白他一眼骂:“美得你!自己洗。” 龙王追在她后头进了偏门,一路追人追进后院:“我自己洗的不好闻。” “都是洗衣粉味儿有什么好闻不好闻的。” “就是不一样。” “别闹!”手挡得够快,龙崽子那一下直接亲在手心。可也足够暧昧的。 许寂澜脸上一热,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老人的咳嗽,吓得连忙转过身。果然奶奶已经午睡起来,站在屋门口摇扇子呢。 不过看老太太此时的表情,之前那声咳嗽好像纯粹是嗓子不舒服。往当院走了几步,老太太眯眼朝小许和龙王笑了笑:“中午太阳大,怎么不进屋去呢。秋老虎可厉害着呢,晒中暑就不好了。” 小许提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这才安心咽下肚,含混应了一声,丢下龙崽子就跑进自己过去常住的那间屋。 龙王侧目瞟了眼老太太的身影,嘴角抿出一抹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 晚上,小许和青珠一起,把几个屋子的被褥都铺整齐,回到院里,跟正在吃西瓜的众人分配住宿情况。一间屋里是一张大床加一张小床,还有一间屋里是两张单人床,小许的屋子最小,不过床是双人的。 “亚斯、致临和卡菲最大的那间屋,两张床你们仨自己分配。青珠和溟一间屋,我和小法一间屋。”因为有奶奶在旁边听着,所以分配房间的时候小许称呼的都是大家名字,没有连姓,怕老人家听出不对劲儿来。 这群家伙晚上睡觉都可以变回兽型,而且要多小就可以多小,之前那晚在小许家里客厅都能挤下,这会儿有三个屋子分,自然更不成问题。因此大家伙都没什么异议,阿尔法吃起水果来比青珠和龙王加在一块还要疯狂,虽然那动作是优雅到没得挑,可那份量足能顶五六个成年男子。这还是碍于有老太太在场,没完全敞开来吃。 尽量小许家不种西瓜,下面的村子里却不少有瓜田。晚饭前小许特地让青珠去集市挑几个回来,本想能够头三天吃的,这会儿看众人吃瓜的架势,一晚上都顶不住。 等到该睡觉的时候,龙王往小许门口一杵,这才看出问题来,转脸就狠狠瞪了阿尔法一眼。 阿尔法本来对龙王就存在着既崇拜又畏惧的情绪,此时见自己的偶像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瞪了自己一眼,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结结巴巴的拽一旁擦嘴的卡菲:“卡,卡菲……” 他已经很注意不去打扰龙王殿下和未来王妃的恩爱了,也没有不经大脑的问小许那些被卡菲评论为很傻很二的问题,可是就在刚刚,怎么龙王殿下好像更讨厌他了…… 卡菲瞟了一眼杵在小许门口不挪窝的龙王,站起身往屋里望了一眼,瞬间了然。拍着阿尔法瘦弱的小肩膀说:“我劝你今晚睡觉的时候,最好恢复原型。” 许寂澜现在耳朵也尖啊,隔着几间屋那是听不着,可再同一个院里,这就太清晰了。立刻觉得头皮一麻,连忙制止说:“那个……小法,你还是,就这样就好。” 龙王转脸一瞪,又是“嗖嗖嗖”三把小飞刀。阿尔法缩了缩脖子,左右为难之下,脑子竟然奇迹般的灵光了:“我看……我还是跟殿下换个房间。” 小许僵住了,龙王却瞬间脸色大好,朝卡菲比了个手势,率先进屋抢地盘去了。卡菲慨叹的拍了拍小法的肩膀:“孺子可教啊!” …… 深夜,小许再次陷入一个古怪的梦魇。 只是这次梦到的不再是荷花池和妈妈,而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似人非人,四只灵活,嗷嗷叫着朝她围了过来。一片黑暗中,小许惊恐的发现,这些丑陋的东西每个都长着人脸,可身子却跟猿猴类似,身上披着灰褐色的毛发,每个都有一米多高,嗷嗷叫着朝她挥舞着爪子。 每一次她就非常惊险的躲了过去,可很快就跌得更狠,将自己全身暴露在七八个人脸猴身的怪物面前。而就在同时,她隐约听见一道非常熟悉的嗓音,不停叫着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分辨不出男女,或者是梦境里的小许分辨不出,但却非常熟悉,且充满了诱惑力,诱惑着她张口应答,挣扎着掏出那群怪物的包围,想直追着他(她)的方向而去。 而也就在她张开嘴巴准备应答的瞬间,她突然觉得头顶上方一道金光洒下,刺痛她双目的同时,周围的那些怪物也开始嗷嗷呼痛,抱着头四下逃窜。捂着眼的空当,小许发现那些东西身上的皮毛有不少都有焦灼的迹象,冒出散发着恶臭的黄白色烟雾。 紧接着自己的腰部好像被什么人一把搂住,再睁开眼,就见自己大汗淋漓躺在床上,而上方,正是冒着汗滴,一脸冷肃的龙王。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从今年五月开始,总觉得对写文的热情大不如前,最近跟几个写文的朋友交流, 不少人建议我换个题材,从头开始,或许能够找回最初的那份热情, 所以就有了下面的这篇现言新文。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捧场,谢谢! 当然这篇修真文也会继续更新,频率不会比以前慢,或许因为灵感迸发还会更快些。 十年前,她不敢问他一句喜欢 十年后,她不敢与他并肩站立人前 要怎样的相识才能让你勇敢说爱, 要如何去相处才能让你对一个男人有期待, 本文竭诚为您提供一份满意答卷 新文“不敢”,点图穿越,欢迎鉴赏! 第065章 槐芙镇(四) 许寂澜急促喘息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摸上溟的脸:“怎么……” 龙王脸色阴沉,手一挥,已经在屋子里设下结界。这回他跟小许就是吵破了天也没人听得着。除非卡菲那种水平的有意来破,但卡菲也没那么欠。 原本摸着小许脖子的手慢慢上移,龙王牵起唇角,双目熠熠朝她一笑,低头就吻了上去。 小许的唇很凉,溟的唇却热的出奇,最初亲上来的时候,只是单纯用唇瓣辗转摩挲对方的。几次之后,小许被他亲的傻了,龙王略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这次才是真正的吻。 小许只觉得原本晕乎乎的头这回彻底晕了,整个人好像无限度的缩小,除了铺天盖地般压在身上的这个人,以及亲吻在唇上的缠绵触感,其他一切都消失不见。 修炼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增强肺活量。龙王起初吻的很轻,似乎在试探,淡淡的有些不确定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人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吻着她的动作也越加激烈,饶是小许现在不那么急需换气,也招架不住他这样的激-情攻势。舌尖和嘴唇都是又热又痛,可脑子偏偏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手脚也软绵绵的,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就直接缴械投降了。 等长长一吻结束,连溟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原本晶亮的黑眸此时闪耀着淡淡金色流光,没有恢复成中午时那种完全的兽眸,而是带着某种奇异风情的漂亮。 许寂澜用手背轻轻触了触嘴唇,“嘶”了一声。张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而懒散,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热。 “你又发什么疯……” 溟的眼色有些深沉,脸上的神情况味不明,全身散发着让小许本能感到危险的气息。 “你今天白天去哪了?” 小许习惯性的跟他犟嘴:“没……” 在龙王有些愠怒的凝视下,小许也渐渐觉出不对来,刚才那个梦……还有刚苏醒时这人不似有假的紧张和焦灼。 “我……去了后山。不过后来蒋致临追来了,亚斯也在,我就没上去。” 溟蹙起眉心,这个表情让他原本冷硬的面容显出几分稚气,小许这才发现,他的外貌竟然又起了变化! “你……”小许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怎么又变了!” 原本只是跟青珠差不多大的年纪,这时好像又变大了些。不过没有卡菲幻化的外貌那么成熟。大概……20来岁? 回想起以前追问他的年龄,20岁,那不就是他原本幻化成人类外形会有的样子? 龙王对此并没感到惊讶,只是挑了挑眉:“暂时的。天亮了还会变回去。” 小许观察着他说话时的表情:“你……还没彻底恢复?” 溟点点头,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保持着俯视的姿势:“每次你遇到危险,这个手环都会有所感应,对你我催动灵力有刺激作用。” 小许看了眼腕上的桃木手串,回想着刚才的梦:“我梦到许多猴子。也不像……脸都是人的,只是身体是猴子,又比猴子大,它们都围着我……我还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龙王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幻化成20岁的外貌比少年时的样子更为棱角分明,虽然俊美不凡,却因为那双锐利的黑眸以及周身散发的冷硬气质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答应了?” 小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那人叫你的名字,你答应了么?” 小许摇摇头:“没有。” “本来很想答应的。那种声音很怪,我分辨不出男女,可是非常有诱惑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答应。可是后来我突然醒了……” 解释戛然而止,因为她醒了之后,又被他吻了。 龙王的表情有所缓和:“以后记得,无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召唤。” 小许见他好像什么都清楚的样子,就问:“我刚才到底怎么了?不单是一个噩梦?” 也不知是不是刚跟她有了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又或者暂时恢复原本样貌,龙王这会儿格外的好说话。也耐心给她解释:“那些是魈,应该是有实体的,而且距离这里不会太远。你刚刚不单纯是做梦,有人想利用幻术召唤走你的魂魄。” “刚刚那种情况非常危险,你以后要听话。”溟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被一个即便幻化成原型依然只有20岁样貌的异性压在床上,深更半夜衣衫不整,还说这种意有所指的话,小许顿时烧红了一张老脸。噎了半天才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怎么听。” 龙王这次沉吟许久,才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突然再次伏低,在小许眉心轻吻了下,说:“从今天开始,你每晚都跟我一张床睡。无论发生什么,都记着跟牢我,不要一个人乱走。” 小许还要说什么,被龙王一个眼神看得消音,他那种眼神,分明就没想干好事儿。 “睡。”溟松开手臂,往旁边一翻身,然后非常自然的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 小许心里嘟囔着,到头来啥都没套着,还赔了初吻,你说干嘛就干嘛啊! 可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或许是之前在梦境中被人施了幻术,导致身体疲惫,又或许身后紧贴着一个并不让人反感的温暖怀抱。总而言之,这一觉睡得很熟。 …… 第二天早上,众人正在前院吃早饭,就听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孩子的哭喊声以及大人的抱怨声,隐约还有女人压抑的低泣声。 小许看了眼奶奶,老太太老神在在的端坐在一边,那把蒲扇真是不分早晚,从不离身:“老实吃饭,其他的别管。” 小许皱了皱眉,她原本也不是想管人家的闲事儿。只是想着邻里邻居的,或许奶奶会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她只觉得这次回来,奶奶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奇怪。好像不仅不欢迎她回来,而且还特别盼着她赶紧离开。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 要说因为之前七月十五的事生气,又不太像。小许父母去世的早,小时候又是一家三口和老人一起住在这个院里,跟老太太的感情非常深厚。老人要是有什么不满,干脆就直说,对自己的孙女,从来不藏着掖着。 可以说,从小到大,奶奶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冷淡。 吃过早饭,小许带着青珠去镇里卖纸钱等用品的商店,选购金元宝、纸钱等物品,准备待会儿先上趟后山。溟藉口昨天的约定非要跟着,阿尔法也说没见过这类玩意儿,觉得新鲜,蹦蹦跳跳的跟在一边。 最后的结果就是卡菲和亚斯陪着蒋致临在家,她带着剩下那三只一起去镇里。 走到最前面那排房子,又隐约听到哭声。门口还有几个妇女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什么。 小许多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妇女看见这一行人,立刻打招呼说:“这不是许家的孙女儿么!放假回来看你奶奶啦!呦,这几个孩子长得都够水灵的,是你学校的学生?” 小许早料到这些消息藏不住,也就大方点点头,顺口问了句:“张姨早。怎么了这是?” 姓张的妇女神秘兮兮的走到近前,好像因为身边站了几个城里来的孩子,有意卖弄自己刚套到的消息。压低嗓音说:“这往后天没亮啊,你们千万少出门。咱们这儿最近不太平,闹妖呢!” 小许做出惊愕的神色:“闹妖?” “可不!”张姨有些夸张的皱了皱眉,继续小声跟几人八卦:“这都第三起儿了,前两次都是傍晚,这回是一大清早。这不,朱家的孩子,一大清早非说自家猫找不见了,饭都没吃就追出去。这回可好,在后山让野猫抓瞎了眼,那小脸儿上都是一道道的血印子!” 小许看了旁边龙王一眼,见后者点头,就说:“朱家的孩子,上回回来的时候我还给他带糖来着,要不我这会儿进去看看?” 张姨摇了摇头:“可别。你有这心就成了。他妈现在哭天抹泪的,你进去了也是乱糟糟一团,看不出个啥。等过两天孩子稍微好点再。” 小许又寒暄几句,跟张姨告别。几人走远了些,小许才问溟:“会不会是……” 龙王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专挑幼童的话,这事有些邪乎。” 小许不解,阿尔法和青珠也听得一头雾水。龙王便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 阿尔法听了倒也不以为意,摸着精巧的小下巴说:“魈这种东西,一般不成气候。除非被什么人有意利用,或者是那座山上的风水有什么巨大改变,否则折腾不出这么大动静。” 小许听了这话,也有些担忧:“那咱们待会儿还能去后山么。” 溟勾起嘴角,阿尔法也一脸兴奋:“去!怎么不去!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好玩的事儿,叫上所有人一块,让你奶奶看家。” 小许见两人表情都很轻松,青珠也没有显出什么忧虑来,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过会儿就去的话,或者很快就能弄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至于阿尔法所说的,被人利用……是不是跟昨夜那个召唤自己的声音有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咔咔 第066章 槐芙镇(五) 一行人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 银山不高,却因为所处海拔偏高,故而积雪不易融化。镇上人所说的墓群,就在银山的山背面。所以小许等人为了图近便,选择了从山峰侧面上山的路。而不是游客常走的山正面那条路。 一路往上攀爬,脚下的石阶已经磨蚀的相当严重。但因为当初建造这条山路的时候年头比较老,所选用的都是大块石材。因此尽管早已看不出原貌,脚底踩着的石阶表面也有些滑不溜丢,踏上一脚倒是实实落落,不会因为台阶太窄小而导致踩空。 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众人很快到了山上树林。放眼望去,皆是镇上四处可见的槐树。九月中旬的天气,洁白微黄的槐树花早已四处碾落成泥,绿油油的椭圆叶子密实实一片,每棵树都有十来米高,乍一望过去,颇有些遮天蔽日的阴森之感。 一走进这片树林,卡菲就“嘶”了一声,脸上表情也有些怪异。亚斯的反应则比较剧烈,银色的头发和眼眸立刻显现出来,头两侧略尖的耳朵也露出原貌。许寂澜很快注意到两人的异常,正要发问,却发现始终走在另一边的阿尔法很是惬意的眯起眼睛,抽抽灵秀的小鼻子,脆声说了句:“好美妙的味道……” 许寂澜连眼都忘了眨,眼看着阿尔法扭了扭脖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变回原本的成年男子身形。随着外貌和身材的骤然改变,身上的少女衣物瞬间撕裂成碎片,落在地上。也就在同时,他已经幻化出一袭墨绿衣袍,一头及腰长发也慵懒的披散在身后,只在耳后用一条宽发带松松挽着。 许寂澜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一进了这片林子,好像大家伙都变了样儿。下意识的转脸看向青珠和龙王,这两人倒没什么特异反应。蒋致临也没有闹,安静的跟着亚斯身边,依旧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龙王一脸平淡解释道:“这林子风水有问题。槐树属阴,三面环山,对面是个低凹谷底,这在风水上属大忌。所谓的阴魂不散之地,就是这种地方。” 卡菲眼中闪过一抹阴翳:“本来还想留这些东西一命,现在看来,是非开杀戒不可了。” 许寂澜昨晚做梦的事儿,卡菲也略有所闻。阿尔法和另外几人更是在之前去买东西的路上就得知了。此时听他这么说,许寂澜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说……那些魈?” 卡菲点点头:“这里的风水应该是最近才被人强改的。” “看这里。”众人此时已经走到密林深处,卡菲指着的地方是墓群入口,那里过去有一块大石,灰不溜秋的颜色,上面依稀可见一些乱七八糟的抓痕,很新,应该是近期所为。 卡菲看了眼大石被什么利器刻意削掉的一角,沉着脸色继续解释道:“这里破开一角,所以那些原本不成气候的东西才日渐嚣张。你们今早见到的那个孩子,还有之前镇里被抓伤的人,都是这些东西造的杀孽。目的就是为了汲取新鲜人血里的气,快速成长,最终完全突破这里的禁制。” “要是到了那时候,就是我或者阿尔法,想要灭它们也不容易了。” 阿尔法此时已经恢复男子样貌,周围又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装出那种小女生做派了,笑着哼了一声说:“你们可别忘了。现在所有人里,只有许小姐和我属阴。所以待会儿无论怎么样,我俩都不会有事。” 小许没听明白,就把目光投向溟。龙王对于她这种无意间的依赖还是很受用的。便沉声道:“因为魈本身是阴物,对于同样为阴的生命体,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帮助。未破-身的男子最佳,成年男子也适宜,至于今早还有之前那些小孩子,大概是那些东西熬得太久,饥不择食罢了。” 许寂澜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听龙王又接着道:“我和青珠都没有问题。因为我们身上阳气太重,魈不敢靠近。现在唯有他,”龙王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浑然无所知的蒋致临,“还有狼族的人,是那些东西最为垂涎的目标。” 小许皱了皱眉,深看了龙王一眼。她不是没有看到龙王眼里的深沉,也知道他说这话,是有意不想让蒋致临全身而退。大家现在对蒋致临处于一种观察戒备的状态,当然不会畏惧他,但也不会信任于他。原本小许确实有让亚斯带着他先下山去的意思,毕竟亚斯不比卡菲法力高深,又不像青珠完全不受威胁。假如待会儿真打起来,他和蒋致临就是最先会被攻击的目标。所以趁那些东西还没蹿出来,这时候走是最合适的。 可看溟和卡菲的眼神交流,这两人明显怀着和自己相左的心思,有意想利用这里的风水和怪物试他蒋致临一遭。大家都看到他之前在别墅教授自己绘制符咒的情景,龙王后来也知道昨天是因为他的阻止,自己才没有执拗上山。所以对这人现在的真实状态以及身份来历都有质疑,希望借此能够多少试探出一些来。 小许斟酌片刻,才轻声说了句:“别弄太过。” 龙王轻轻点了点下巴,卡菲则是眯眼一笑,朝亚斯递过一个眼色。后者轻轻松开扶着蒋致临的手臂,不轻不重的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蒋致临起先站着没动。大概过了五分钟,从小许所站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脸上起了些微变化。那种茫然和懵懂渐渐退却,一双乌黑眼仁也逐渐有了光彩,最后抬起头时,看向前方的眼神竟然是许寂澜过去都未见过的犀利,还有坚定。 如果说这样才是真正的蒋致临,才是真正的所谓“先知”,那么许寂澜此刻已经相信了七分。 就在他恢复神色的下一刻,林中突然传来沙沙一阵声响,从那大石后刮来一阵有些邪乎的污浊气流,土黄的仿佛泥浆的色泽,还隐隐带着一股恶臭。 在场几人都站着没动,亚斯和青珠各自抽出隐形在身上的兵器,颇有点严阵以待的架势。卡菲和阿尔法则各自抱臂站着,分外悠闲。龙王似乎也浑不在意这点歪斜,只是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小许的手腕。 而就在林中起了这种变化的同时,小许透过那股黄沙,依稀看见蒋致临的动作快得不似常人。就见他几步跑到那块大石前,咬破手指,虚空一点,他的面前隐约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圆盘。蒋致临在上面点了几点,又快速将那几点连成线路,明显是某种非常复杂且古怪的符咒。 小许眯眼看着,溟在旁边轻声道了句:“先知的血液与普通修道者不同,是拥有先天圣力的。他面前的那个大概就是他平常修炼时所用的法器。他现在魂魄飘忽,所以很不清晰。” “那个符咒是什么?” 溟淡声回答道:“我也不太能确定。” 等蒋致临画完,那股黄沙不仅不散,反而比之前更浓重了些。原先林子里传出的沙沙声更清晰了,隐隐伴随着某种凄厉而怪异的嚎叫。卡菲在此时说了句“动手”,就率先冲了过去。 阿尔法信步跟在后头,宽大的衣裾在身后翻飞,若不是有那碍眼的污浊黄沙在,还颇有些衣袂飘飘仿若飞仙的意思在。 青珠和亚斯各自执起手中的武器,分在两翼也追了过去。 小许刚要上前,就被溟一把拉住,有些不满的回头,就见他朝蒋致临那里歪了歪头。 许寂澜这才发现,蒋致临整个人不知何时瘫坐在地,一手撑地,头低垂着,看不见表情。可从身躯的扭曲程度来看,他现在异常痛苦,好像在强自忍受着什么煎熬一般。 前方的墓群里不时传来刺耳的尖叫,小许的视力好,依稀可见那些丑陋的身影,且有几只背上以及四肢还有被什么东西烧灼的痕迹。倏然记起昨晚的梦境,小许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时清醒过来的时候,溟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梦里的那道光亮应该是他利用法力强行注入到自己梦境,并且切实伤到了这些怪东西。 他昨晚会暂时恢复成原型,大概也跟强行使用体内法力有关。禁制只是暂时突破,他又耗损太多,也难怪第二天天一亮就又恢复成少年的样子。 在溟的帮助下,两人将蒋致临扶起,走到来时的一棵树下靠着。龙王伸手在他太阳穴的位置摸了一把,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小许原本因为想起昨晚的事,就一直在盯着龙王看,此时观察到他脸色有变,立刻便问:“怎么回事?” 龙王再次伸出手,这次碰触的是蒋致临的脑后和心脏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的魂魄,突然又多了一魂两魄。” 小许用了好半天才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体内,只剩下一魂三魄还没归位?” 龙王脸色也不太好看:“对。” “可是,你和卡菲先前不是都感知到,他丢失魂魄所在的位置。不是在南边么?” “这里是我的老家,怎么可能……” 说到这儿,许寂澜突然反应过来,心里一阵泛凉,扶着蒋致临的手也不觉松了开来:“这就是你们一直在瞒着我的事?” “你们说要跟着我一起回来,连帮我爸妈上坟都要所有人一起跟着,还把他也带上,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小许中间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勉强平静着把最后三个字问完。可几乎不用等她说完,光是龙王现在脸上的表情就能告诉她一切。 他们确实有很多事瞒着她。不单是这样,他们还刻意欺骗她,诱导她,利用她,甚至连回奶奶家的事,大概都被他们算在计划内。 几分钟前,她还在为这个人的心意而感动,为他没有任何花言巧语的守护而感到内心震颤,甚至想到等回去之后,就慢慢的跟他说,刻意尝试着两个人在一起,先试一试。毕竟他是龙非人,即便幻化成人形,也还要比她小上三四岁。 可只不过经历了短短几分钟,她的心就从甜蜜温暖的巢瞬间跌落到坚硬冰冷的地上。他们所有人都有事瞒着她,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没有一定要立刻马上知道所有的真相。因为经过每天每夜的点滴相处,让她愿意相信,无论是这个每天被她鄙夷为龙崽子的家伙,还是那只纯挚忠诚的灵宠,都不会有意害她,都是真心想保护她。 可就在刚刚,蒋致临魂魄归为的事,让她清楚的明白,一切想法都是她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隐瞒不说可以是善意的,但欺骗、诱导甚至是利用,却已经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底线。 许寂澜本来就不是轻信他人的人,这些年也始终信奉着靠人不如靠自己的原则,生活独立自主,尽管没什么朋友,也没正经谈过恋爱,可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好。工作,教书,画画,回奶奶家,偶尔到郊区旅游写生,就是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人,尽管有些单调,她自己也过的有滋有味。 为了救蒋致临,一串奇异的手串,和一次古怪的召唤仪式给她带来了奇遇。先是这只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龙,再是怯懦害羞、纯真可爱的小当康,再然后她又和龙王一起结识了卡菲、亚斯、阿尔法。每个人都对她很客气、很友好,她很明白,这些家伙会这样对她,有相当一部分是看在龙王的面子上。他们之间有一种她无法插足的默契,而这份默契,也与她身上难解的秘密有关。 曾经她一度那么好奇,有关自己、有关那个酸与,还有蒋致临的种种真相。而现在这份昭然若揭,她却觉得没那么迫切想要知道了。 这世上有比真相远为珍贵的东西,叫做真心。 她不是精怪,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是不是人的真心就那么不值钱。可她清楚的知道,多少年来,自己第一次付出的真心,被人轻飘飘的撂在空中,最后,在某一个最不经意的瞬间,掉在地上,摔得她浑身上下彻骨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很慢啊,大概是因为到了关键,所以有点卡。 这篇文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长,开始一直不V,是因为我觉得前两篇V的太早,所以这篇晚点V,稍做回馈,只要大家伙看得开心就好。 可是貌似之前的读者,看这篇文的不太多,因为留言的事儿还几度闹得挺不愉快。 哈哈,所以就便宜自始至终陪伴的几位咯~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067章 槐芙镇(六) 一阵昏天暗地鬼哭狼嚎的激战后,卡菲率先从巨石后的墓群走了出来,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笑着招呼小许:“小澜,亚斯好像受了点伤,你现在不是会那个平清咒么,赶紧给他施一个!” 阿尔法一边扇着鼻子,一边跟在后头走出来:“臭死了!这些东西,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太脏太丑,呕……” 青珠扶着亚斯跟在最后,小猪小脸儿粉扑扑的,圆溜溜的大眼闪耀着晶莹的光,看起来刚才那场仗应该打的很过瘾。身为当康,本来阳气就足,那些魈自然避之唯恐不及,转而攻击闻起来就很香甜的亚斯。所以小猪打的过瘾,亚斯明明与他差不多实力,却遭到更多的围攻。又没有卡菲那样高超的法力,自然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 几人走到小许和龙王站的大槐树底下,卡菲起初还以为许寂澜没听清,就又含笑念叨一遍。许寂澜抬起眼,明明比卡菲矮了多半个头,可看人的眼神气势逼人,澄澈而冰冷的目光,把卡菲看得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儿,就先心虚了一半。 阿尔法平常再没有眼色,可精怪对于人类情绪的感知是天生的。因此也很快发现小许和龙王之间不太对劲儿。再看已经能够自己站直的蒋致临,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他道:“你的魂魄,你清醒了?” 卡菲一听,立刻伸手摸在蒋致临额头,先是露出一抹笑,随即很快明白过来,小许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许寂澜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经过亚斯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手掌在他肩上停留半分钟左右,就继续拎着袋子往墓群走去。连青珠都没理。 小猪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看向龙王,见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又看卡菲有些悻悻的样子,一阵迷糊之后,也很快明白过来。 一众人相觑无言,唯独始终不语不动的蒋致临,竟然在这近乎难堪的沉默里,率先开口讲话:“这是你的责任。他们都是为你铺路的人,用不着怪责。” 小许蓦地转身,一双眼近乎喷火的瞪着蒋致临。上下打量他几次之后,冷冷开口:“你现在神志清楚了?”她不想在对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跟他掰扯这些原委,那样没意思,也不是她的作风。 蒋致临的神色不再是之前的懵懂无知,而是一种近乎天然的漠然和冷傲:“还没有。还有一魂三魄尚未归为,你现在是在与我事先存储在体内的神识讲话。” “那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小许面无表情的低叱。 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见她真动怒了,个个不知所措,连卡菲都有些没底,转而看向龙王,用传音术问:“喂,你怎么跟她说的。怎么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 龙王一语不发,还是之前那副死样子。 小许走到巨石前,刚要迈过那个缺角,突然觉得脚下的泥土很软,来不及叫上一声,整个人就迅速向下坠落。 身后,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追了过去。卡菲一边跑一边朝亚斯喊:“把那家伙拽上!这事儿他跑不了!” 青珠更是急得跟什么似的,他原本就离巨石最近,几步跑到跟前,毫不犹豫的就顺着那个一人多宽的窟窿跳了下去。 第二个跳下去的是龙王,紧跟着是阿尔法、卡菲,最后是拖着蒋致临的亚斯。 下坠的过程好像被人刻意放慢了,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身边一同坠落的枯叶,还有蔫掉的黑黄色槐树花儿,甚至一撮一撮的细沙。 许寂澜开始还睁着眼,后来觉得过程实在太晕,干脆闭上眼。反正这种情况,落下去十有**是个死字。虽然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死,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瞎操心也没什么用。 身体停止下坠的时候,腿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接了一把,最后脚落在地上的时候,都觉得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道。许寂澜感觉情况已经完全在自己的预料外,纳闷的睁开眼。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是一片雪白。 仔细看,好像还有一些极细微的黑色细线。菱形的花纹,脚下踩的地方也是,用力踩了踩,好像还挺有弹性。 原来刚才不是自己脚软,而是这里的地确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许寂澜抬起头,突然瞧见两个特别大的红色圆球。脖子后面渐渐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因为小许突然发现,这两个有热气球那么大的红色圆球似乎并不是死物,而是会转动,会动弹的,活的……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球。 深吸一口气,许寂澜终于抑制住那种想要尖叫的冲动。脑子拼命运转的同时,她又发现另一个让自己近乎崩溃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现在好像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在那个什么东西的身上。雪白的颜色,细小的菱形黑纹,弹性的触感,分明就是什么动物的外形啊! 许寂澜一阵一阵的后怕,正想后退两步,晃晃脑袋,好好想想清楚,就听“噗嗤”两声,好像什么东西坠落下来的声音。转头一看,青珠和龙王一前一后,都摔在距离自己几米以外的地方。 龙王从掉在这个东西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几人面临的处境是什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以发现,他悄悄松了口气。 许寂澜厌恶自己对他越来越加深的了解,很快别过视线,不想再打量那家伙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倒是青珠觉得委屈,站起来后就朝主人身边蹭顾,小步小步的靠近,一直蹭到小许胳膊旁,突然“嘭”一声变回原型。 粉红色的带翅膀小猪飞在半空,轻轻用小-蹄-子蹭了蹭主人的肩膀,稚嫩的童声在空旷的地下世界响起:“主人,别气了。其实我们……” 小许往前走了几步,虽然心里被那软糯的童声念的发酸,却看都不看小猪一眼。 小猪的嘴角轻轻向下撇着,圆溜溜的大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龙王,抿着小嘴儿不敢抱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主人明明是生龙王的气,怎么就连他都不理了呢!过去主人明明最疼他,最喜欢看他变成原型撒娇的样子了…… 随着几声大小不一的声响,卡菲、阿尔法等人也安全着陆。阿尔法一边整理着身上宽大的墨绿色衣袍,一边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的道:“这味道我从进树林起就闻到了。真的好香啊,一定是位芳华绝代的美人……” 从刚才起就始终没说过话的龙王突然发话了:“你的人,你搞定。” 卡菲好像非常不习惯这里的阴冷,抱着手肘附和:“就是。你赶紧的啊,这味道你喜欢,我们其他人可受不了。” 话音刚落,众人突然觉得脚下一个大力颠簸,纷纷或坐或跪摔倒在“地”,面前的雪白世界剧烈的震颤起来。身体-下方的雪白“地面”好像一张巨大的毯子,滚动着将几人卷了起来,抛向上空,又扫向一旁的暗色石壁。 关键时刻,龙王以旁人无暇顾及的诡异方式,顺利摸到小许身旁,将人拖到自己怀里,在被那道古怪劲风扫到石壁的前一刻,将自己的后背对着尖锐有棱角的石壁,重重撞了上去。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小许张开眼,刚想推开龙王的胸膛,就听他一声闷哼,紧抿的嘴角溢出几缕血来。 匆忙将人从石壁拉开,溟一声不吭的由着他折腾,只是悄悄将圈在小许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 小许一看两人身后的石壁上竟然有一个凸出的棱子,而且此时上面分明清晰的挂着一片鲜红,顿时心里一紧。 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把龙王的后背,果然触到一片濡湿。看着自己沾染了血色的手指,小许轻垂着眼,第一次选择了沉默。 那边,卡菲等人也被折腾的不善,咳嗽了两声,第一嗓子就是骂阿尔法:“你不说你一个人能搞定么?***你还不快点,再来一回,老子就是钢筋铁骨也得玩完!” 阿尔法呲着牙捂着后腰,朝着对面石壁下黑暗角落里的那道纤弱身影道:“美人儿,初次见面,不用这么暴力!” 一片黑暗中,一个身穿雪白色古代仕女衣裙的年轻女子款步走了出来。清灵澄净的小脸儿绷得冷冰冰的,一双娇媚的眼眼波流转,将众人扫视一圈,开口的嗓音如同山中冷泉,清泠悦耳,让人闻之忘俗:“谁让你们欺负主人,让主人伤心了!” 小许都看傻了,这简直就是……奇幻版小龙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是揭秘小许的真实身份啦,大家随便猜,使劲儿猜…… 第068章 槐芙镇(七) 一袭白裙的清灵少女走到近前,屈膝行了个古代女子的万福礼,嘴角噙起两个小小梨涡,模样纯美恬然:“主人,白羽在这儿等候主人多年,今天一早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立刻把通往外界的通道打开。刚才没吓到主人?” 许寂澜被小姑娘一口一个主人给叫得郁闷了,指了指自己,想再次确定一下:“你是叫我……主人么?” 名叫白羽的蛇精无辜的睁着一双娇媚大眼,理所当然点了点头:“是啊。你就是白羽的新主人。” 许寂澜敏锐的捕捉到那个“新”字,立刻抬手叫停,打断她要继续解释的话,问道:“你说我是你的新主人,那就是在我之前你还有主人了,他们是什么人?” “没有他们。”白羽甜甜笑着,一反之前与阿尔法等人讲话时冷若冰霜的样子:“是她。白羽此生只有两位主人。” 许寂澜点点头:“行,她,那么她是谁?” 白羽这才发觉了不对,偏着头打量许寂澜:“主人不是戴上了仙姑赠予的手串,你身上有岐山一门的味道,修行的道法也系属岐山一派,怎么会不知道祖师奶奶呢?” “奇什么……”许寂澜听了两遍都没听清楚,皱着眉说:“这个手串是我买的。修行的道法是这里一棵桃树教我的。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祖师奶奶。” 白羽摇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肃穆:“不可能。即便手串是你机缘巧合所得,你身上的味道骗不了人。” “什么味道?”阿尔法和卡菲同时问道。 亚斯和青珠也都一脸震惊的听着。唯独龙王,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可微微锁紧的眉头,显出他此时并不如表面所显出的那么平静。 白羽皱了皱小鼻子,清脆答道:“桃木的味道,还有,你体内有祖师奶奶一缕神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启动它,可是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肯定错不了。你就是祖师奶奶选中的人,两千年才出一个,唯一的合适人选。” 许寂澜一听到她说“神识”,立刻将目光投向站在几人身后的蒋致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感觉比发现龙王和卡菲几人联合在一块骗她的时候,还要糟糕几十倍。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可她除了直面这个残酷的真相,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许寂澜轻声问。 蒋致临体内的神识相当于一个暂时的记忆储存器,只要小许等人问的问题在蒋致临事先料想范畴内,那么神识就可以代为转达。也就是说,小许现在是跟出事前的蒋致临,隔着一段时空在对话。 果然,蒋致临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你面前的这个是一只白蛇精,拥有一千五百七十三年的道行,她是宝藏的守护者,也是岐山一派开山祖师的唯一灵宠。中间曾休眠五百二十三年,其真实年龄和心智相当于十二岁的人类女性。” 白羽的脸“腾”一下红了,立刻拉住许寂澜的袖子解释道:“主人,我不是有意的。主要是那些年,天气好冷,而且都没有人跟我讲话,我守在那些宝贝旁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许寂澜对此觉得表示深切理解。作为一只本能需要冬眠的动物,天气寒冷的时候还要坚守着宝贝,又没有人可以做伴,会不小心睡过去那绝对是“蛇”之常情。 阿尔法一甩长发,悠悠一笑:“哦……原来折合成人类年龄,你比我还要小一岁的啊。” 白羽恼羞成怒,一甩袖子,一道混合着冰凌的雾气直袭过去:“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我跟主人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许寂澜也不管白羽扯着她的胳膊撒娇,继续问蒋致临道:“那我和那个什么仙姑是什么关系?” 蒋致临面无表情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问缘由,不怨天尤人……” “有话直说,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 阿尔法缩了缩脖子,小小声的跟卡菲说:“小许发脾气的时候好恐怖哦……” 卡菲一耸肩,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瞟了龙王一眼。 蒋致临顿了顿,说:“没有直系血缘关系,但是根骨奇佳,乃是千年难得的修真人才,故而真露子仙姑才会将一缕神识隐藏在那手串里,并且指引我在冥冥之中找到你。” 许寂澜这才明白过来,白羽所说的神识,正是她开始运用手串修炼以后,才由那棵桃树传递给她的。而这一切…… 默默的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龙王,小许的眼神愈发冰冷,当初是他告诉自己,要抓紧运用手串进行修炼,好尽快充实自身实力,辅助他恢复法力,最后成功摆脱手串对他的不公平钳制。 溟没有讲话,只是淡淡看着她,那眼神平静的好像夜里宁静休憩的汪洋大海,虽然无声无息,却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着让人窒息的风暴。 许寂澜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真正弄懂过这个人,不,应该说是这只龙。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但此时突然涌上来的消息太多,小许只是直觉的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一时捕捉不到那抹灵光。 白羽则是一群人里最开心的一个,拽着小许往山洞深处走:“主人,我跟你说哦,祖师奶奶给你留了好多好多的好东西呐……” 一行人跟随着白羽,穿过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一面石壁,随着长廊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最后走出洞口的时候,竟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崭新天地。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碧水蓝天,鸟儿啁啾,粉色紫色的花朵争相绽放,温度却跟正常世界里的春秋时节差不太多。不过即便是许寂澜这样的新手都看得出,这里不过是一个用灵力截出的结界,因为这里风景虽美,地方却实在不大。也就和她平常居住的那间卧室差不多大小。 白羽却好像非常喜欢这里,拉着小许走到那处清澈的活水,蹲下来,伸手撩了撩水,吐着小舌道:“还好,温度没再变高。不过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自从那个坏人破坏了地上的基石,唔……不过既然主人来了,这些东西我们直接带走就好了。你说是,主人?” 白羽笑弯了一双大眼。小许即便此时心情沉重,也不得不露出一抹浅笑,聊做回应。 阿尔法眯起一双大眼,好像看出点门道。伸手从腰带里一拽,众人就听“昂……”的一声,一只皮毛雪白的小毛驴傻愣愣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只蹄-子还将将踏进清澈的水潭。 白羽惊喜的瞠大了眼:“雪精?太好了,有了你,这些东西就不会担心变质了……” 说着,又绷起一张小脸儿,轻飘飘睨了阿尔法一眼,说:“喂,你小子还有点用处么!先说好,这只雪精是我跟你借的,用完了就还给你。代价……” “唔,就给你一对千年金、银灵芝的幼苗好了。”白羽手指一点,那潭清水里原本紧紧闭合的硕大河蚌“嘎吱”一声,张开了蚌壳,内里灵光璀璨,众人一时被晃花了眼。 小许定睛一看,就见里面乱七八糟摆了一堆东西,有青玉制成的貔貅玉佩,成串的硕大珍珠,其中还有一串是罕见的黑色,几颗颜色各异的珠子,还有几个不同质地色泽的木匣。 阿尔法弯着一双大眼,倒背着手,一派风流潇洒:“不用,羽妹妹喜欢的话,就拿去好了。反正这东西留在我这儿也派不上用场。” 白羽黛眉一挑,有些愠怒:“谁是你的妹妹!臭小子不许乱说话。还有,我说这东西是借就是借,用完了肯定还你!是,主人……” 许寂澜此时已经从那些珠宝中收回目光,淡淡的否认道:“这事出去再说。你先叫我名字就好。” 白羽眼珠一转,立刻恍然:“哦,是不是现在不兴叫主人了?那好,我叫你小澜,好么?” 小许点了点头。 白羽立刻笑的比蜜还甜,反手把那蚌壳一锁,与小许说道:“那么小澜,现在带我进你那个手串里面。我好困了,不想走路。” 小许看她随手就将那颗湿漉漉的河蚌宝盒抱在怀里,微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接着伸手一拽白羽的衣袖。便在自己仍然保持在现实世界的情况下,成功将白羽和她怀里拿的东西送进手串的空间。 卡菲吹了声口哨,挑起嘴角笑道:“小澜越来越厉害了!” “是不是啊,溟?” 龙王的眼睛始终在小许面部徘徊,却不讲话。 …… 众人回到地上,小许接过青珠帮忙捡回来的烧纸等物,径自一人往墓群走去。烧完了所有准备的物品,小许又静静在墓前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表情都没有,转过身朝等候在树林的众人走来。 卡菲遥遥望着,兑了下阿尔法的手臂:“你感应得到她的想法么?” 阿尔法摇了摇头:“不能。我感觉……好像自从进到地下之后,她的灵力瞬间变强了。” 卡菲摸了摸下巴,瞟了龙王一眼:“喂,你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趁早道个歉,重新修补一下你俩的关系。” 龙王淡淡说了句:“这事你别管。” 卡菲被噎了一句,又将矛头转向静站在一旁的蒋致临:“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蛇妖守护,所以才故意将你的一魂二魄寄藏在此?” 蒋致临道:“不错。” 卡菲气结,难道这缕神识也会辨人?不然为什么小许问他话,他就解释一大堆,到了自己这儿,问了那么长一句,才回两个字。 一次不成,卡菲索性又试探着问了个问题:“那之前来这里,破坏基石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蒋致临沉默片刻,才道:“先知并非无所不能。” 卡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倒是阿尔法,也因为卡菲接二连三的试探来了兴致,问:“那这里为什么最初叫鬼夫镇?” 这回蒋致临倒是相当认真的回答起这个问题,看来有关这个问题,蒋致临也是料到了的:“鬼夫,即阴兵的隐晦说法。这里在几百年前,是阴兵借道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小许女王气场彻底爆发了,嘤嘤嘤嘤…… 第069章 奶奶 一路无言。 许寂澜走在最前面,龙王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乍看起来好像俩人是肩并肩走的,但要是观察仔细些,就不难发现,走路的频率始终是小许在任意把握,而龙王则是时快时慢,时刻都以小许的速度为准绳。 青珠走在稍微落后的位置,蒋致临和阿尔法并行,最后是亚斯和已经恢复两魂四魄的蒋致临。 走回到大门口,小许突然停住脚步,溟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问:“怎么了?” 小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竟然一时忽略了,自己早就与龙王划清界限、也不打算再与他讲话的事实。 “奶奶,奶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不锁大门的……” 喃喃解释完,小许猛地出声嚷道:“奶奶!奶奶!”门看来是从里面锁死了的,天蓝色的大门此时紧紧闭合,任凭小许怎么敲打,依旧纹丝不动。 卡菲与阿尔法交换个眼色,发现左右无人,便一前一后纵身跳进院墙。 龙王见小许着急的面无血色,伸手上前,轻摁在挂门锁的位置。不一会儿,铁质大门便熔开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和着蓝色油料的铁水滴滴答答洒落在地。龙王伸手到里面,轻轻一扯,就听“喀嚓”一声,门锁被他整个拽下来,五指一捏,便成了个形状不规则的铁球,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小许顾不得责备他行事鲁莽,一把推开门,大步奔了进去。 青珠走在龙王后头,清秀的眉紧紧皱着,忧心忡忡望着小许的背影,说:“为何主人会感应不到……” “她才获取新鲜灵力不久,潜力还未悉数开发。关心则乱。”龙王淡淡的解释道。 青珠抿了抿嘴角:“殿下是什么时候感应到的?” 龙王没有责怪她的逾礼,说:“下山以后。” 亚斯和蒋致临也跟着进了院子。与率先进去的卡菲和阿尔法站到了一起。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卡菲斜睨着默默望着屋子方向的蒋致临,有些讽刺的挑起嘴角道:“怎么样,大先知,这点是不是也在你的预料之内?” 蒋致临停顿了许久,才道:“凡事必有因,有因不一定有果。无论善果恶果,都是从前结下的缘……” “行行行……”卡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朝他一摆手:“您老还是哪凉快哪歇着去!” 亚斯也拧起眉,银色的瞳仁显出一抹忧色:“澜小姐她……” 卡菲摸了摸下巴,沉声说:“我说这话可能有些欠抽哈。不过我还是想说,她奶奶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反倒是件好事……” 向来大喇喇的阿尔法居然也点点头,赞同道:“没错。小许现在还不能完全驾驭那些灵力,如果这时候出点什么事,刺激她一下,短时间内可能难以接受。但从长久来讲,对她只有好处。” 青珠是这几只里道行最浅的,而且不比亚斯,整日跟着卡菲,一时间很难接受他们的这种说法。他眨着一双泛起淡淡水光的大眼,小声嘟囔道:“我只知道,主人跟她***感情很好。而且主人的父母几年前就去世了,就这么一个亲人在世上……” 这一次,几人都没有讲话。只是一同将目光投向传来淡淡死亡气息的主屋。 …… 其实小许从龙王用手掌熔掉铁门的时候,就已经感应到了那种不详的气息。具体如何她自己也形容不上来,只是直觉的非常不喜欢那股味道,心跳也越来越快,最后推开大门往里跑的时候,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心里那种无端升起的慌乱,也在同一时刻,如同燎原大火,瞬间蔓延整个胸腔。 一步步的跑向主屋,鼻端嗅到的那股味道越来越浓烈。最后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还什么都没看到,眼泪已经先掉下来。小时候,奶奶为她蒸鸡蛋糕、做葱花饼的情景;扶着她走路,在葡萄架下抱着哄着她摘葡萄的情景;还有爸爸妈妈带她进城,离开小镇,奶奶站在面包车后面,头发花白,朝她挥手的情景。 太多太多,记忆如同涨潮时候的大江大河,将她从头湮没,连眼泪落下的样子都仿佛是跟江河借来的水,不沾脸颊,不湿眼眶,甚至没有一点激烈的表情,如同散了串的珠子,簌簌的全盘落到地上。 眼泪落的太快,以至完全不会迷糊双眼。许寂澜慢慢的走进屋子,双眼睁得大大的,从正对门口的那张圆桌看起。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抹熟悉的暗蓝色,心脏骤然收紧,随着她缓缓走到跟前,伸出手,手指没有一丁点的颤抖,伸到闭着眼靠在圈椅上的老人面前,触手可及,一片冰冷。心脏才仿佛被人从恒温箱里骤然取出又扔进油锅里一样,活生生被油煎着一样的疼。 喜欢的人的背叛,让她冷得彻骨,而亲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的骤然离世,则让她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恨不得要亲手撕了什么一样的愤怒和不甘。 冲到院子里,小许一把拽住龙王的手,一双眼眼白清澈,眼珠却仿佛冲撞到什么异物一般,火一样的红。 “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你去看,然后告诉我,我奶奶是怎么死的。” 龙王和卡菲几乎同时看到她眼珠颜色的变化,两人脸色均是一变。卡菲一个箭步冲到人跟前,龙王则一个手刀砍在小许颈后,干净利落的将人一把抱起,往昨晚两人住的那间屋子走去:“你去看看。” 卡菲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看了眼阿尔法:“一起。” 阿尔法明显也被小许刚才的异常吓到了,青珠则险些哭出来,带着鼻音抱怨:“我就说,主人肯定受不了这个刺激。你们非说对她好,呜呜……” 说到最后,竟然真的抹着眼哭了起来。 亚斯放下扶着蒋致临的手,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派凝重和不忍。 …… 小许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龙王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先检查过她的脉搏和周身灵力的运行状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小许扶着后脖颈从床上坐起,轻声的说:“我之前……怎么了?” 龙王站在床边,脸上已经重拾镇定:“你差点走火入魔。” 小许摩挲着脖子的手一愣,瞬间回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情景。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知道我奶奶是怎么死的么?” 已经站在门外好一会儿的卡菲插嘴道:“你奶奶本来也临近寿终,大概还有一个来月的事儿。” “我问我奶奶现在是怎么死的。”小许一字一句的问。 卡菲瞧了龙王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才说:“被人强行剥离魂魄。” 小许浑身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就是说,我奶奶不能投胎转世了?” 自从认识这群家伙,她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这个世界上有妖、有魔、有鬼、也有精怪,自然也就有前生和来世。或许过去给父母烧纸时,更多的是一份为人子女的责任,以及一种情感的寄托和慰藉;可在知道这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用科学和既有规律无法解释的存在之后,比如这次,她来为父母上坟,则是真心怀抱着一份愧疚和诚心,希望父母能在那边过得安生。 而现在,有人亲口告诉她,就在她领着众人,上银山帮父母上坟的空当,奶奶却提前被不知名的人用残酷的手法结束性命,甚至连魂魄都被人强行取走。这怎么能不让她感到自责和悔恨? 如果这次没有招呼都提前打一声,就带着一大帮子人回来呢;如果昨天下午听奶奶念叨自己的话,没有执意要留下来呢;如果今天早上在知道镇子里有不妥,知道后山有东西作怪的情况下,没有坚持非要上银山呢?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如果往往是人们最美好的假设,也是人们所能体会到的,最苍凉的无奈。 龙王与小许心思相通,此时小许心中的种种痛苦和难过,施加到他的身上,会增加十倍百倍的痛苦和难受。这就是连命之咒的意义所在,两人不仅可以心意相通,并且在一方有意的前提下,可以完全感知另一方的所有情绪和想法,并且对于法力较高的那一方来说,快乐的程度是相同的,可痛苦则是乘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一切都依本人的法力高低而定。 溟可以暂时关闭这种感知,不去具体的感受,可他没有。所以小许现在所有的难过和心痛,他都知道,并且知道的比世上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卡菲敏锐的感应到,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是任何外人都难以涉入的,所以也没进屋,站在门口道:“魂魄是被人收走的,所以,不能。” 小许一动不动,坐在床边,仿佛雕塑一般。龙王则在背过身后,悄悄捂住了胸口。 失去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会让一个人这么痛苦么……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小许,不单是承担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溟的欺瞒,卡菲等人的有意蒙骗,让小许彻底的心寒了。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失去了唯一的血亲,没有了可以倾心以待的情人、朋友和下属,这种苦中带涩的滋味,混合造就了小许现在的痛苦和无措。 而几个施害者,尤其是错误最大的那只,偏偏还浑然不知,只是径自沉默,自以为自己在小许的心中,原是如此微不足道。 …… 作者有话要说:颤抖中……我好像……虐了…… 第070章 僵局(上) 因为奶奶骤然离世,小许不得不延迟返城的时间。卡菲和阿尔法都是在现实世界有工作的人,再加上还有个已经恢复大半神智的蒋致临,这也是个不稳定因素,所以两人按照原本计划的时间回城的时候,把这位大先知也一块领了回去。 奶奶出事的第二天,小许把雪精阿凌和白蛇白羽从空间里放出来后,几人再次有了重大发现。那个蚌壳宝箱里头不仅是各样珠宝、百种仙草,以及几样小许日后修炼一定用得着的灵珠以及法器,最重要的是,还有四爿锁片。 这一重大发现,无疑为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连青珠都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用那种特别膜拜的眼神瞄白羽,最后还是阿尔法看不下去了,拎起小猪到院子墙脚如此这般的教育了一番。最后小猪小脸儿粉扑扑的回来了,显然是没想到那么深的层面,阿尔法则是一脸得意,觉得自己特别有先见之明的解决掉一个潜在情敌。 加上之前在蒋致临日记里发现的一爿,包括卡菲从黄依依佩戴铃铛内壁拓印下来的那个图案,总共还有三爿没有到手。但已经有五爿在手,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众人少不得要把白羽夸赞一番,连小许都难得露出一抹真心的淡笑,摸了摸白羽小丫头的脑袋,也顺着大家的话夸奖了她几句。 白羽大概本质上和青珠是一个属性,对于小许有着一种天生的喜爱和依赖,所以对主人的夸奖非常在意,自然也非常受用。只是高兴过后,大概还是个本性老实的孩子,趁着没人的时候,这丫头还是找个时间,单独跟小许讲了实话。 其实在银山,但凡上山的人,无论有什么举动,说了什么话,白羽在那个用法力隔开的地下空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是因为这,她才能在没有人告知的情况下,张口就叫出许寂澜的昵称,那是因为众人在槐树林的时候,白羽不止一次听到卡菲还有龙王这样叫她。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优势,她也早就知晓蒋致临这个先知的存在,以及不久前那个故意前来银山,破坏结界一角,释放那些魈怪出来的人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而大家伙拿到手的这四爿锁片,也不是她本人的功劳,而是蒋致临早在大约两年前,独自一人上山,把这四爿锁片放到墓群入口的巨石上,并且用神识主动与白羽交谈。一同托付给白羽的,还有他自己的一魂两魄。 如此串联下来,依照时候卡菲所讲,门大约是六年前被打开,而蒋致临用了四年多的时间,集齐了五爿锁片,并且把其中四爿托付给白羽,余下一爿夹在了留给小许的笔记本里。小许在把所有这些事串联起来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让她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那就是,门打开的时段,与她父母过世的时间恰好吻合。 她很难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她的心中:父母的死,而后平静的度过大学四年时光,随着蒋致临为保自己出了事,她按照他留下的笔记进行召唤仪式,结果不仅没有唤醒蒋致临本人,反而召来了一个与自己结下连命之咒的龙王,接着她按照龙王所说,利用那个手串进行修炼,收了一只当康做灵宠,邂逅兆示着末世之兆的酸与,先后结识狼王卡菲以及墨蛇族的阿尔法,跟只剩下一魂两魄的蒋致临学习并运用符咒,几次直接或间接的解决掉几个鬼怪,最后,在大家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家乡,蒋致临找回了自己一魂两魄,白蛇精白羽说自己是“被选定的人”,是岐山一支的唯一传人,并且就在她逐渐觉出不对劲的节骨眼上,奶奶被人强行剥离了魂魄,提早离开了人世。 绕了一圈,一切又回到原点。就是她的家乡,槐芙镇,还有那座父母下葬的银山。 白羽告诉自己说,其实那座山被人强改过风水,而它本来的名字,也不是银山,而是阴山。联合起槐芙镇本来的名字,鬼夫镇,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之所,这所有的蹊跷,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她自己,到底与那个岐山一脉的开山祖师,有着什么不解之缘? 距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不到三天,回家后,无论如何,也要准备搬家,再考虑到一些准备开学的事宜,以及自己荒废已久的作画,因此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明天一早,也必须出发返城。 在众人的帮持以及一些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奶奶已经顺利下葬,头七也守过了。阿尔法和卡菲带着蒋致临走后,小许白天总会刻意把自己弄得很忙,开始是忙奶奶过世后的一切事宜,而后则是忙着打理院子,种菜浇水,摘菜做饭,打扫院子,反正就是不想给自己闲下来的空当。她还抽空去看过一趟那个被魈抓伤的孩子,因为不能让人觉出蹊跷,用了很低的灵力,帮助那个小朋友减轻痛苦。即便外表看不出来,但小朋友的伤口会好得很快,孩子皮肤的复原能力也强,事后并不会留下疤痕。 晚上没有事的时候,小许就带着白羽一起,躲进那个手串里的空间。最初的几个晚上,别说溟和亚斯,她连青珠都不带。搞得小家伙每天早上起来,都肿着一双圆圆水水的大眼,最后还是白羽心软,有点看不下去了,所以当天晚上小许又要闪身进入手串的时候,偷偷拉了青珠一把。 手串的主人是小许自己,她怎么会不知道白羽趁自己先一步进去的时候,偷偷搞了什么小动作。 但她拉的不是龙王,也不是那个卡菲的手下,而是一直跟自己感情深厚的小灵宠,所以小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做声。 等进了手串,青珠先是可怜巴巴的望着主人的背影,就盼着主人能稍微搭理自己一声。而后当小许径自走开,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之后,小猪一边揉着眼,一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上一次进入手串还是在没有回乡下的时候,那时候龙王总黏着小许,要在空间里的水潭借疗伤之名、行撒娇之实。小猪也就沾光,没少来这里玩玩溪水,踩踩青草地。 可前后不过短短十几天的光景,空间里的景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溪和草地都在,树林和水潭也都在,甚至连那棵最早的、具有无与伦比标志性的粗壮桃树,都没有改变位置,只是整个空间的大小,并从前扩大了十倍二十倍不止。 不但如此,小溪边的草地上,树林里的松软泥土里,还有出现在眼前、崭新崭新的大片坡地上,纷纷种植上了各种不同品种、不同模样的仙草仙果。 灵芝草、甘露子、红蛇果、白蛇果,还有许许多多看起来就很厉害、却让小当康都叫不上来名字的珍稀植物。 白羽在生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好亲近的样子,可是跟众人熟悉以后,其实是非常好相处的一个小姑娘。除了对阿尔法,依旧不改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对青珠和亚斯还有其他人,都是十分客气的。她和青珠还有阿尔法一样,对龙王敬畏有加,不敢主动讲话;对小许则是着意亲近,又爱又敬。 所以她如今一看青珠那副呆样子,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前去,刮着自己白嫩嫩的脸颊,逗青珠:“哎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见到果子就流口水呢!羞羞羞!” 青珠的小脸儿也红了,连忙伸手一抹自己的小嘴,这才发现原来白羽是在诓他。一张小脸儿顿时更红了,还结结巴巴的控诉她:“小,小羽毛你……你欺负人!” 小羽毛这个昵称还是小许起的。又顺口又好听,白羽还有其他人都很喜欢,没两天就叫开了。 白羽朝他吐了吐舌头,小声说:“笨蛋!你不会跟主人撒个娇!我这都给找台阶了,也不知道上!” 小猪十分无语加震惊的琢磨,一般人说找台阶,都是方便其他人下的…… 白羽见他这副呆样,十分的恨铁不成钢,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往小许那边撵:“快去快去,要不枉费了本姑娘冒着被主人骂、还把你领进来的一番苦心!” “赶紧把主人哄好,要不明天早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你再哭鼻子,我可不管啦!” 青珠被她说的十分不好意思,心里却也是感激的。两人一推一赶,很快就走到了一片种植着海螺果的矮坡上,小许正蹲在那里,挨个检查每颗果实的成熟情况。 “主,主人……”青珠被白羽搡了一把,一个踉跄冲到小许跟前。 小许又往坡下走了两步,一边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青珠心里一喜。这些天主人几乎一句话都不跟他讲,不,应该说,主人跟任何人都是一句话都不讲。开始为奶奶丧事忙活的时候,总还得跟邻居们打个招呼,道声谢谢,到后来,卡菲和阿尔法也走了,家里只剩下龙王他们四个,主人是白天忙完了晚上忙,白天忙院子,晚上拉着白羽进空间,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都有好些天,没跟他们讲过一句话了。 为这件事,青珠和亚斯都难过了许久,龙王虽然嘴上不说,可青珠也看得明白,龙王殿下心里也是介怀的。吃饭的时候,没少用眼睛瞄主人,还有主人浇菜啊收菜的时候,龙王大人也始终伴在左右,切水果分蔬菜的时候更是破天荒的动手,给大家伙分菜分水果。 可即便是这样,主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也从来不正眼瞧他们任何人。唯一能跟主人说上话的,就是白羽,白羽自然也收到他们的求助目光,只是无论怎么努力活跃气氛,主人都不接话。就是白羽也没辙,只能吐吐舌头,继续埋头干活或者吃饭。 没想到这次一进空间,主人就搭理自己了,即便只是一声淡淡的应答,也足够让小猪高兴半天的。因此一高兴之下,青珠也没多想,张口就说:“主人,你别生气了,其实龙王殿下他心里……” 小许没有转头,也没有说什么,连脚下的海螺果都没检查完,径自往另一块地走了。 青珠傻了,白羽在旁边看得气死了,上去就点了点他的额头,撅着小嘴儿骂:“笨死了笨死了!早知道就带那个闷葫芦进来,不带你这只小笨猪!至少他不会一张嘴就说错话!” 青珠嘴巴一撇,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白羽还没骂完的话噎在嗓子眼,尴尬的放下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在文下的留言了,那个,怎么写我还是会按照行文的走向来。 这也不能说完全是按照我自己意思,而是根据故事情节走向,还有人物性格塑造来写的。 至于虐不虐的,为虐而虐没意思,但这个僵持的过程肯定是有的。 具体怎么样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挠头,大家还是看文。 第071章 僵局(下) 许寂澜用桃树枝叶编制出来的竹篮,装了半篮子的车厘子,半篮子蛇莓果,在树林里的那个水潭边上坐下,脱掉鞋子,一边踩着水,一边挑着大颗饱满的果子吃。 白羽拽着还在抹眼睛的小猪,一步一挪到小许身后。白羽这会儿心里也有点没底,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叫了声:“主人……” “嗯。”小许捏起一颗车厘子,声音听不出喜怒:“坐。一起吃点,趁新鲜。” 白羽一听,顿时就乐开了花。她特别喜欢那个蛇莓果的口感,糯糯的,还沾着一层粉白色的糖霜,甜甜的微带些苦。而且这些是化作蛇形以后,品尝不到的。只有化成人身的时候,才能特别品位出的甘甜别致口感。 小猪在白羽的眼神威胁下,小心翼翼的在另一边,卷起裤脚,脱掉鞋子,盘腿坐下。 眼巴巴的瞅着主人面无表情的侧脸,小猪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过去主人也没少跟龙王闹别扭,可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样,一连十几天了,都不消气,最最可怕的是,她连自己都不搭理了。连化成原型扑打着翅膀撒娇都不管用。 刚才白羽偷偷埋怨自己嘴拙,可青珠却是说不出的委屈。他不知道那天在银山上,龙王怎么跟小许说的。可从他所知道的,龙王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那么严重的过错。如果真要较起真来,反倒是那个没有一点人气的先知比较可恶。 他早就知道小许的家乡所在,知道小许跟“门”的打开和锁上存在着什么特殊的关系,也知道白羽就在银山槐树林的地下。就连龙王和卡菲,甚至都被他摆了一道。 事后他们查过那个笔记本上的一些符咒,尤其特别研究过小许说的那个召唤仪式,那个符咒根本就不是招魂用的,而是召妖,尤其是法力特别强大的精怪。 至于在那个特定的时刻,以小许自己的鲜血和桃木手串为引,会召唤来什么东西,就不是他能预料到的了。可是那个精怪,即便不是今日的龙王,也会是其他什么道法特别高深的家伙。而且最糟糕的一点是,只要那个家伙被召唤而来,就会在穿越时空,到达蒋家别墅那间小屋的同一时间,与小许结下连命之咒。 最开始的时候,包括龙王在内,他们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以为连命之咒这事儿,是桃木手串搞的鬼。可随着整个事件逐渐明朗起来,他们对桃木手串的了解也逐渐明晰、加深,再加上龙王还亲身进入到过这个手串里附带的空间,他们这才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怪责的对象。 这只手串是有年头了,也确实如白羽所说,乃是当年那位女仙人,传说中的岐山开山祖师,遗留下来的宝物。可手串本身并未修炼成精,顶多算一件颇有灵性的法器。它虽然有自己的一套识别以及认下主人的方式,可它自己既不能跳也不能跑,更不可能编制什么大阴谋,把小许等人挨个利用一遭,耍的团团转。 而这个手串的来源,也就是那个小许口中,章大爷开的那个古董店,不久前卡菲就已经查出来了。那个章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只爱好守护宝物的龟精。他哪里会那么巧,就找到小许召唤仪式所需用的香炉、宝剑、玉佩,还有那只最为关键的手串。分明就是蒋致临那个阴险的家伙事先部署好的。并且他在几次与小许交涉过后,非常了解她防心重、警惕性高的性格特点,所以才把价格定的那么高,而且还让那只龟精,每次都特意做出非常难找到的样子,最后那次还说,香炉是个次等品,最好的那个已经被人买走了。 可以说,几乎小许走的每一步,都被他计算在内。连带这之后出来的龙王、青珠、卡菲、阿尔法,包括现在陪在他们身边的白羽,也都被他毫不客气的利用了一道。 白羽听青珠说的时候,倒也不吃惊。她之所以帮助那个人守护锁片和魂魄,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她深谙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以及这个人日后的用处。天下大乱,先知现世,这些祖师奶奶,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主人早都叮嘱过她,无论有多苦多难,万万不可以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天下大事。 白羽本性本来就乖巧,虽然有点古灵精怪,可对于主人的吩咐,向来是主人说东她就绝不会往西。这样一来,对于当初那位主人的种种嘱托,她都尽善尽美的完成好,而对于现在这位新主人,尽管她也知道,小许对于那几个人或许有点误会,却没有像青珠那样,一味的着急为他们洗脱冤屈。因为在她的心里,什么都可以往后拖,唯独要主人顺心、开心,最重要。 青珠战战兢兢坐在一旁,努力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转了一圈,舔了舔嘴唇,因为泪水浸润而湿漉漉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小许,犹豫着是不是再试一次,至少先把龙王和他自己摘出来。这样也省得主人每天都这样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空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小许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所以当青珠可怜兮兮的舔嘴唇的时候,她尽管没有转脸,也是知道的。但她不愿意去深想青珠是不是在转悠着什么别的想法,而是从被白羽拎走抱在怀里的竹篮子里,抓了一捧红的发黑的车厘子在手里,送到青珠怀里。 “很甜,吃。这里很多,吃不完。” 青珠先是一怔,继而眨了眨泛起泪光的圆圆大眼,瘪起嘴小小声的唤了一声:“主人……” 白羽在旁边吃的别提多开心了,一听小许这话,眼珠一转,立刻来了主意。故意咳嗽两声,说:“主人,咱们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多水果烂掉哦?” “嗯。”许寂澜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没有揭穿。 白羽甜蜜一笑,又说:“那些果子,烂了也就烂了,堆在地里也是占空间,要不,咱们把它们都扔了!” “嗯。” 白羽愈加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要不,咱们把那些果子都扔到外面。虽然是烂了的,但放到人类正常的田地里,可是很好的肥料和营养啊,到时候结出的蔬菜和果子也会特别甘甜呢!” “嗯。” 白羽觉得自己奸计得逞,一个劲儿的朝青珠使眼色,美得都冒泡了:“那……还有一些没烂的果子,要是过了今晚,估计也……要不,咱们把那些果子也摘了,一并扔出去?” 这可就太明显了。 从空间里扔出去,必定引起剩下那两只的注意,尤其是龙王。随着最近小许逐渐消化运行体内的灵力,龙王的灵力也一日千里,最近白天夜里,能够保持原本人类形态的时间也越拉越长了。不过似乎是不想给小许太强的压迫感,所以多数时间里,只要有小许在场,他都故意幻化成之前的少年模样。 要说把烂了的果子扔出去,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垃圾了。那两只就是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可这还长的好好的果子,说是扔出去,本质上不就是送出去么?小许现在对龙王和亚斯都不假辞色,怎么可能容忍白羽做这么明显的举动,主动显示出自己的松动? 可让青珠出乎预料的是,小许竟然又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且吩咐白羽说:“你去做。” 白羽欢呼一声,扔下篮子就跑了。不一会儿,又蹬蹬蹬跑回来,把已经半空的篮子给捡了回去,朝那些长果子的林子还有山地,离弦的箭一般,奔的飞快。 青珠整个人都看傻了,大张着嘴巴,悄悄的转过脸看小许,未向许寂澜一早就转过头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那么看着他。 “不是有话想说么,。” 青珠一听这话,先是激动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自己原本准备好的那些逻辑那些原因、解释,全都忘得精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许已经从他手里捡了颗果子,一只手向后撑着,状似极为悠闲的玩起水来。 “主人……”小猪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许寂澜简单的出了个声,表示自己在听。 小猪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目露锐气,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以及所有能想到的,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等他把所有话说完,一脸期冀的望着主人,却不见许寂澜有任何表情的变化。那种感觉,就好像熊熊燃烧的小火苗遇到了江水,明明是重拳出击,却打在了棉花堆上,一点作用都没有,什么力气都白费了。 小猪颓丧的低下头,又委屈又沮丧:“主人,我们真的没做什么坏事,龙王殿下他,一开始瞒着您,也是不想您担心。那时候他的灵力完全被禁锢,如果让您知道了真相,他说,您铁定就不管蒋致临,也不会用这个手串练习修真了。” “那样的话,就什么都完了。” 许寂澜淡淡的开口:“那酸与的出现呢,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珠抬起头,指着自己左边脸颊的某个位置,对小许解释道:“您的这里,被酸与做上了记号。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颗含苞的桃蕊,随着您的灵力逐渐提高,最后金丹大成,这颗桃花就会完全绽放。” “其实这就是个标记,没有其他意义。我本来是看不到的,这都是这两天,亚斯告诉我的,说是卡菲大人走之前跟他说的,让我找合适的机会告诉您。” 小许淡淡的问:“做上记号,有什么用,是给什么人看的么?” 青珠点了点头:“比如卡菲殿下。以他的法力,一开始就能看到您脸上的印记,这样他就能够知道,您是他必定要帮助的人。想要关上‘门’,结束现在这种局面,光有法力高强的人还不行,必须有您的帮助。” 小许说:“也就是说,害死我父母还有***那个人,也看得到?” 青珠用力的点头:“这个最近殿下一直在研究。主要是蒋致临这个人太坏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您的身份,比我们所有人都早,可他根本就不给咱们任何提示,奶奶那天出事……” 青珠没有说完,可小许已经非常清楚了。 那天蒋致临在树林里的话,这些天她一直反复的琢磨。他说自己是命定之人,说周围这些人都是为自己铺路的,话里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他说的,不但是龙王还有卡菲他们,还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奶奶。 他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才是最可恶的。 他们两个虽然各自为营,善恶有别,一个是帮助小许等人的大先知,另一个是迄今为止,仍然隐藏在暗处,身份不明的黑暗推手。可这两个人的行事作风非常相近,想法也大同小异。 蒋致临虽然是好的一方,是跟他们同一阵营的,是命里注定要帮助他们的光明先知,可他并不在乎人命,他不在乎小许是否会因为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同样也不在乎在杀怪御敌的过程中,龙王卡菲等人会不会因为危险而命丧黄泉,灰飞烟灭。他甚至也不在乎小许会不会不愿意,会不会反抗。只要“门”能关上,就是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死了,也无所谓。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成大业者,有多少人都抱着蒋致临的这种心理。可小许却做不到像他这样无心寡情,无欲则刚。后人看着他们今天的作为,或许会慨叹一声他们的不易和伟大。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每一位同伴,每一个生灵,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亲人,朋友,伙伴,上级和下属,并不单单是一个个冰冷的代号或者名字,而是一个个有着鲜活迈动、火热心跳的人。 小许从奶奶去世的那天,就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龙王等人,他们跟她一样,都是在这个漩涡里拼命挣扎的生命,他们是战士,是蒋致临随时准备牺牲掉的棋子,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甚至就像此时青珠说的,他们因为害怕小许会因为一时意气,临阵脱逃,不好好修炼,扔掉手串,放弃蒋致临,也放弃他们所有人,还有眼前必须承担起的天下大业,所以他们才一致的选择了隐瞒和欺骗。 小许恨的,并不单单是龙王的隐瞒不说,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一些的。可这么多天过去以后,她也逐渐从奶奶去世的阴霾中走了过来,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她会觉得愤怒,觉得心里难受,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在她的心里,早把龙王当成一个特别的存在。 不是朋友,不是伙伴,也不是存在契约关系的战时同盟,而是心里面最贴近的那个,伴侣。 曾经龙王问她,要怎么样才能接受他成为情人。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和朋友一样,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了。 她那时以为时机还不够成熟,她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可那天夜里,在她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是他用法力强行打开空间的豁口,用光明祛除她梦里的那些怪物,还有无边的黑暗。然后用怀抱温暖她,用亲吻抚慰她,从那个时候,她就逐渐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其实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刻。 从没有这样喜欢过、在乎过一个人,所以才不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时而甜蜜、时而懊恼,甚至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就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天在银山上,她觉得心寒,觉得失望,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她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情人,而龙王对她,比情人更多的,是战时关系的利用和结盟。 她曾经以为她自己很难了解情爱的滋味,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沉迷其中了,真正不懂何谓情爱的,是他。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真心的喜欢她,又怎么忍心隐瞒她,隐瞒她的身世之谜,隐瞒蒋致临对她家人的残忍以及对她的利用,隐瞒那个早就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必须要跨越的巨大鸿沟,必须要承担起来的,末世责任。 或许男人跟女人从根本上是不同的。 女人真心爱一个人,会掏心掏肺的,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拥有的,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举手相赠。而男人即便再爱一个女人,也难免在适当或者有需要的时候,自以为无伤大雅的,对其加以利用。 她觉得受伤,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龙王对她的感情,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纯粹。他和她之间,从一开始以连命之咒束缚彼此,就注定了,不可能单纯无杂质的结一个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清楚原委了,貌似没啥疑惑了?接下来就是大战在即喽~ 第072章 鏖战(一) 卡菲选定的地方,果然各方面都非常适合。小许几人回到城里的第一天,就忙着准备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别墅那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龙王和青珠又压根没什么个人物品。小许只需要带一些当季衣物、日常用品,包括笔记本电脑、以及绘画和教书需要的用具什么的,就可以了。 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一些。小许没让青珠等人帮忙,一方面是心里仍有芥蒂,另一方面,毕竟男女有别,让那三个家伙打架杀怪没问题,收拾零碎东西这种事儿,明显就不太擅长了。故而叫上白羽给自己搭把手,一共两三个小时,就准备妥当了。 亚斯一个人在下等,青珠和龙王则各自拎了一只背包,白羽走在最后面,睁圆了一双大眼,上下左右的大量。小许把门锁上,看着手心里的那把钥匙,缓缓吐出一口气。 白羽身上穿的衣服,是从小许那里借的,穿着稍微有些宽大,但好歹能见人了。不然就之前那身白色裙装,走在路上肯定会被认为是古装癖,年轻点儿的没准会以为这孩子是玩Cosplay什么的。不过这孩子模子长得标致,穿什么都好看。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白羽转过头,见许寂澜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随意披散的发略微遮住脸庞,看不真切她此刻的表情。 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有些低落,白羽眼珠一转,蹦跳着往回走了几步,凑到跟前,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问:“主人,这个板子是干什么用的啊?可以写字吗?” 小许很快收敛起情绪,弯起一抹笑,摸了摸白羽的脑袋。最近连青珠也很少说话,更别提像从前那样揉他的脑袋,任由他撒娇了。白羽看着顽皮了些,却是个特别知冷知热的,每次发现她情绪不高,都会主动找话说,逗她开心。 “这个确实可以写字,不过比用笔写快多了。”小许顿了顿,还是觉得,虽然自己心里还别着劲儿,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白羽和青珠也疏远了。所以又接着说:“青珠对这些很擅长的,等咱们搬完家,让他教你。” 白羽嘴角上扬,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一双清澈的大眼亮晶晶的:“主人,你不生那只小笨猪的气啦?” 小许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淡淡的说:“没什么可生气的。” 电梯门口,青珠和龙王两个,还都站在那儿等着。此时见小许过来了,青珠连忙摁下摁键,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眨都不眨一下,满怀希冀的看着小许。白羽一看他这样子,又见一旁龙王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睛却始终没离了自己主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啊——还要坐这个铁箱子啊!”白羽瘪了瘪嘴,一脸委屈,还有点畏惧:“主人,我可不可以不坐这个破玩意儿呀?” 小许一愣,就见白羽三两步就走到青珠身旁,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条路的么,可以用走的。你带我去!” 青珠好容易等到跟主人共同相处的机会,心里正不甘,突然感到白羽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内侧,同时用传音术道:“笨死了,你不总想着他们俩赶紧和好么,那还傻站着干嘛!快走啊!” 青珠恍然大悟,白净的脸上也不觉做出一副了然表情。小许一见他这个样子,再看白羽拖着他的手臂,也没说话,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在用传音术交谈。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白羽这丫头,明显是想给他和那个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别看这小蛇精一个人在地底下生活了一千多年,心眼儿可一点都不少,这些天大家一块相处,青珠经常让她给支唤的晕头转向,还一点都不恼恨,反而多次为她的聪明机智而折服。对于这点,就连许寂澜都觉得无奈。可是眼下,她跟龙王那儿还别着劲儿,跟青珠也不比从前那么亲密,这种事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去了。 两个小家伙一个扯着一个,溜的飞快。转眼,电梯下来了,里面空无一人。龙王现在也会用这个玩意儿了,单手挡着电梯门,正好有了明目张胆看人的藉口,一双眼就这么看着小许,薄唇微启,嗓音低沉,还略有一丝哑:“进来。” 小许皱着眉,因为对方说话的语气略有不悦。可想了想,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非跟他划清界限不可,所以稍一犹豫,还是迈了进来。 电梯门缓缓闭合,小许也没靠边站,对着两扇门,站在门口,想等待会儿到了一层,直接第一步迈出去了事。不想门刚关严,突然就觉得身后一暖,还没来得及转脸,就感觉到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了上来。不算重的背包早被扔在一边,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恢复了原本的人类形态,属于20岁成年男子的身材,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此时却以一种非常委屈的姿态,从后面抱住自己。 下巴轻轻垫在自己肩膀一侧,只要自己稍微一动,脸颊就能跟他的嘴唇贴上。甚至就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以及伴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那种只属于这个人,温暖的、让人心安的气息,淡淡的麝香味道,只要心房稍有松懈,就会让人目眩神迷…… “放开。”小许抿了抿唇,双目微垂,一双手被他以拥抱的姿态锁紧在身前,以两人的力量和法力的悬殊差距,她根本没有半点胜算。除非他主动松开。 龙王默默的将怀抱锁紧,嘴唇距离那片温润如玉的肌肤,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可是没有这个人的允许,他竟然不敢用强的,去触碰,去轻薄。 “放开。”尽管知道没用,小许还是用了些灵力,试图架开他的手臂。 龙王没有再添加力道,因为怕自己法力太强,把人弄伤。只是这次,尽管不敢随意轻薄,龙王已经开口反驳:“不放。” 小许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吐息和心绪,不想因为他一个拥抱,一句委屈,就乱了自己的决定和计划。 溟也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的仿佛夜里泛起波澜的大海,动人心魄,乱人心神:“你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小许一听这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这些天的冷淡对待,他还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只单纯觉得自己是在闹脾气?! 可是这样一想,龙王那里就接收到了全部信息。小许反应也不慢,可还是晚了一步。就听龙王在自己耳畔低声的道:“我知道。你父母的事,还有奶奶,你心里觉得我们隐瞒了你,酸与的事,还有蒋致临。我都知道。” “只是我不想道歉。因为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小许开始听着,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渐渐变软,一面唾弃自己没出息,一面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听他解释,听他继续说下去。可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倏然间睁大了眼,猛地转脸,正与他凑过来的唇碰在一起。 嘴唇被人轻轻咬了一下,继而含住,软糯的触感,热而微甜的味道,那迂回的技巧却带领人进入一种火-辣的境地。前后不过二十来天,这人的吻-技竟是一日千里。小许先是整个人愣住,不等她回过神,就被人用唇-舌引领着,迷惑着,很快迷失在某个陌生的境地。心脏咚咚的跳跃着,胸腔因为那种猛烈的撞击,而微微发痛。可那种疼痛却不是难捱的,或者即便难捱,也是让人不舍的难捱。又痛又舒服,甚至最后甚至忘了应该推拒什么,坚持什么。 意志朦胧间,就觉那人似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抱着她转过半个身子,舌尖犹在她的唇上,恋恋不舍的舔着,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响亮的冲击着自己的耳膜:“因为我不想在没把握保护你的情况下,让你知道那些事。我不想你因为那些事,故意跟我疏远。” 意识渐渐回笼,并不复杂的解释,也随之沉淀进入心里。小许睁开眼,眼底一片水泽闪耀,仰着头,看向那个也正目光沉静,定定望着自己的人。 突然之间,小许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非常不对头。龙王自然能感应到她的想法,微一挑嘴角,说:“我设了结界。” 小许一阵懊恼,正要推开他,突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就往对方怀里倒去。与此同时,就听龙王低咒一声,一条手臂将自己紧紧搂住,同时用心意相通的方式,跟她说:有人强行打开了结界。待会儿你听我的,我数一二,你朝有光亮的地方跑。切忌,不要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许会相信龙王的说辞么?咔咔,现在貌似没工夫研究这个喽,因为大战在即! 第073章 鏖战(二) 第073章鏖战(二) 一片黑暗之中,整个电梯开始剧烈的摇晃,许寂澜被龙王护着,还是免不了被磕碰到手脚。不知从哪来的巨大力量,裹挟着阵阵狂风,将龙王和她两人一起,先是高高抛起,继而重重甩下。东撞一下,西蹭一块,疼痛什么的都顾不上去细细体会,许寂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吐。 一片混乱之中,小许只听得龙王先是一声闷哼,继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让她陌生的低吼。不同于那次在黄家别墅地下,与红伞式神交战之时,那种清越的龙吟之声。这次的呼声,明显更为急促,也更为刺耳,几乎不是人类耳膜能够承受的巨响。小许不知道的是,若不是龙王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并且她本身也有修行半年多的道行在,换了个普通人,一双耳朵早就废了不说,五脏六腑也要承受巨大的创伤。换言之,龙王这一声怒吼,是会死人的。 随着这一声暴烈的低叱,小许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试着慢慢睁开眼,用一只手略微挡在眼前。就见龙王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头青丝几乎铺展到地上,往日里漆黑若静谧子夜的眼瞳,也蜕变成让人惊惧的赤金色,他一只手朝天擎着,好像拼命在跟什么力量抗衡着,另一只手,则缓缓朝她递过来:“起——来、跑!” 他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非常吃力,小许张大眼睛,因为她隐约从他微微翕动的嘴唇,看到淡淡的血丝。将手交到他的掌心,慢慢站起身的同时,小许明显的感觉到,先前那种阴冷的黑暗感,和那种似乎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力量,正在渐渐消退。 龙王一只手仍然朝上举着,五指张开,掌心朝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举着什么异常沉重的东西。当小许整个人站稳之后,她突然感觉到龙王的手势是将她往外推的。正朝着那闪耀着淡淡白色流光的方向。脑海里倏然闪过他之前的低声嘱咐,小许的心猛地一沉,继而泛起一股深沉的疼意。 这种疼与之前得知他的期满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不同。曾经的疼,让她以为足以痛彻心扉,通体冰凉,而现在这种如同针扎,细细密密的疼痛,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已经足能够承受甚至忽略不管。但她知道,如果真的顺着他的意思,就此转身跑掉,这种看似轻忽的疼,将伴随她以后的一生。 被期盼甚至感到背叛的时候,固然让人难以承受,以为就此再无他法消解。但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消磨侵蚀,最终彻底击垮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其他任何其他人施加的疼痛,而是来自每个人内心深处,懊悔。 心思百转间,小许已经做了决定。即便她现在还不能轻易谅解这个家伙的自以为是、狂傲自大,也不会立即接受他刚才那种看似毫无诚意的道歉和撒娇,但让她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根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空间里,自己一个人逃命,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难事! 如果说长达半年之久的修真岁月,真的教会了她什么人生哲理,那么眼下就可以用上的一条就是:顺应本心。 她对他有恨,有怨,有不满,也有厌烦,但这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撼动她此时坚持留下的决心。所以在龙王牵着的左手朝前撇去的一瞬间,小许一个巧劲儿,顺着他的臂弯一个回旋,倒回他的怀抱里,一只手环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慢慢朝他高举着的手臂伸了过去…… 龙王瞬间瞠大已经全部蜕变成赤金色的眼瞳,原本要将她推开的手,在她的身后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幻化成本体模样。 但小许一点都不怕,她爱上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龙,一只法力高强的精怪。这个事实爽扣在一起。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脖颈,一边淡淡笑着,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想要我,就带着我,一起从这里出去。” 龙王的眼瞳此时看起来,已经完全称不上是人的眼,原本棱角分明、深邃立体的五官也因为这一双金色眼瞳,而起了某种让人不敢正视的变化。配上那几乎飘到地上的青色发丝,高大挺拔的身材,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魅惑,似人非人,似妖又非妖,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脱离人形,幻化成本体模样。 但小许一点都不怕,她爱上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龙,一只法力高强的精怪。这个事实她一早就想明白了,所以此刻她只是微微笑着,一只手与他的紧紧扣在一处,以吻做誓,说出那句略带挑衅的诺言。 而龙王只是微微提起嘴角,将她环的更紧,嘴唇距离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知道连命之咒的真正效用么?” 小许不解的睁圆了眼,与此同时,龙王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唇,低头朝她亲了过来。不同于之前那个吻的缠绵悱恻,这个吻是让小许几乎招架不住的狂猛霸道,最后他们两个人的唇上几乎都是鲜血,她的舌尖和嘴唇都是痛的,根本分不出是谁的血。 龙王紧锁着小许因为亲吻而水雾迷蒙的眼,低声道:“连命之咒,凡则两人心意相通,性命相连,若两人有心同生共死,则各自法力爆发数十倍,所向披靡,自此,天上地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小许倏然间觉得腕上一阵灼热,那串桃木手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色强光,与龙王手上散发出的淡青色光芒渐渐融汇到一处。金色与青色,先是彼此轻触,继而交互交缠,最后渐渐模糊了颜色界限,融汇成一道介于白与金之间的颜色,快速的注入龙王用法力撑开的那个圆洞。白光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扩大,而周遭的黑暗与阴冷则快速退却。与之相伴的,是某种与人嘶吼类似的咆哮声,锐利的几乎刺破耳膜,却明显给人以强弩之末的感觉。 小许一双眼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最后一点儿窝缩在电梯角落里的黑暗,被她和龙王联合在一起的强光,完全吞噬掉。而就在下一瞬间,那种被什么东西禁锢住的紧绷感也瞬间消失不见,电梯门“嘭”的一声打开。 小许一愣,外面几个人满头大汗,各自脸上的表情也都有点僵硬。 就见卡菲、阿尔法、亚斯、青珠还有白羽,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纷纷挤在门外,阿尔法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直接冲了进来,一把扑在小许的身上。 卡菲在最后一刻,大发善心,秉持着身为人民警察的职责,赶在龙王发飙之前,伸指勾着阿尔法一绺儿头发丝,将人扯了回来,避免了一场原本可以预见的血腥暴力打人案件。 白羽和青珠各自睁圆了眼,却全都盯着小许……的嘴唇。而亚斯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很快移开视线,一双尖尖的耳朵不停颤着,且有渐渐变色的趋势。 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的黑衣女人,则最早反应过来,哼笑一声,眼含笑意:“倒是很聪明啊,趁这机会,把连命之咒的效用发挥到极致。而且又加了两人的言咒,这下,就是大罗神仙来了,这咒也解不了了。” 小许双眼一眯,敏锐的嗅到某种被称为阴谋的味道,倏然间把高举的手臂放下,回头瞪了龙王一眼,举步就走。 龙王也快步跟出电梯,经过卡菲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你的女人,自己管好。” 卡菲瞧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气的同时,刚将目光投向一边的黑衣女子。后者已经一言不发,转瞬消失不见。 卡菲张了张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脸挫败。原本极英气的一双眉眼都在瞬间黯然下来。 阿尔法刚刚免过一场灾难,正兴奋着,两步就蹭到白羽跟前,弯着一双大眼道:“小羽毛,跟我去我家玩两天好不好,我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哦!上次那只雪精,只是最普通的收藏罢了。你要喜欢,我还有更多好玩意儿呢!” 白羽脚步一个交错,轻巧躲过阿尔法的追逐,飞快的朝大门的方向跑了去:“我要跟主人一起住!青珠,快点儿……” 青珠“哦”了一声,有些畏惧的瞧了一眼阿尔法,跟亚斯几乎同步,也往外走了去。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阿尔法一个人,一脸落寞,微嘟着嘴,不甘心的落在最后头:“不过一只小猪精,长得不好看,脑子又笨,有什么好的……” 几道身影先后离开,空气中却渐渐凝聚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短发,黑衣,一身利落干练的打扮,细眉细眼,嘴唇粉淡,一脸严峻的神情。正是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就隐身离开的女子。 此时四下无人,女子渐渐完全恢复成与常人无异的模样,一个闪身进了电梯。先是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女子微皱着眉,伸手摸了把光可照人的电梯墙壁,随后又仔细检查过四个墙脚。最后站起身的时候,女子看了眼自己已经染成黑色的手指尖,眉间狠狠打了一个死结。 作者有话要说:还米有结束哦,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不过真相很快就出来了,包括那个幕后黑手。 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3╰)╮ 第074章 鏖战(三) “也就是说,暗算我父母,还有将奶奶的魂魄强行剥除的人,就是今天在电梯里施法的黑蛟?” 夜晚,崭新的别墅灯火明亮,初秋的晚风清凉干爽。一桌的丰盛饭菜,都是阿尔法为了在小羽毛面前显齐儿,特意用空间转移,从自己那处宅子,一样样端过来的。鸡鸭鱼肉,鲍参翅肚,还有好几样,是小许活了二十多年,见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不仅食材珍贵、新鲜,而且做法也格外精致老道,既保存了食物的鲜香美味,卖相也格外诱人食欲。 可是晚餐过半,因为阿尔法一句无心之语,引出来小许的质疑和惊惧,最终,其他人因为畏于龙王的沉默,没人敢多解释一个字。还是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下午刚才邂逅的短发女子,楚湘,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接下来的时间里,连最贪吃的青珠,都悄悄撂了筷,其他几人,卡菲,阿尔法,亚斯,还有白羽,自然也包括龙王,都随着小许的动作,纷纷放下筷子,听着她与楚湘一问一答,疑惑尽数解开,却依旧没人插一句话。 待到楚湘将整件事的另一面和盘托出,卡菲也清了清嗓子,正式跟小许介绍楚湘的身份:“这位是……江南楚家第三十四代嫡室长女,楚湘。她的职责,按照最广为人知的说法,就是驱魔人。” “驱魔人?”许寂澜抬了抬眉毛,有些了然始终弥漫在这两人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以及隔阂。 楚湘和小许的外形有着几分相似,两人都是皮肤白-皙,细眉细眼的模样,身高也差不太多,要不是小许现在留长了头发,乍一看,简直仿若一家的姊妹。 只不过小许在气质上更为镇定淡然,加上这半年多来的修真旅程,又几次历经生死,亲人离世,气质上更为大开大合,一派平静如水之中,更多了几分了然于胸的平和大气。而楚湘,虽然神情肃穆,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却蕴含着古时江南女子的细致婉转。 小许见楚湘看着自己的神情,总含着那么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幽怨,只稍微一想,已经约略琢磨到两人之间的症结所在。但面上仍装作一无所知,继续刚才的话题道:“驱魔人和天师,还是有不同的,对吗?” 楚湘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天师擅捉鬼,驱魔人则以驱逐魔怪为主。有交叉的部分,不过各自的体系是独立的,所采用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小许微微一笑,扫视桌边一圈:“似乎除了我,整间别墅的活物,都在你的工作范围内了。” 楚湘嘴角噙笑,嗓音细细:“他们又没有为害作怪,我自然用不着费那个力。” 卡菲有些没奈何的看着这两个谈得起劲儿的女人,拿起筷子道:“饭刚吃了一半,你们俩,能不能稍容一会儿工-夫,好歹等吃完这顿饭啊……” 小许抿嘴一笑,尽管心里因为刚才所知悉的真相,而有些沉甸甸的。可见到卡菲这样向来来去自如、潇洒不羁的男人,也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收敛起一身浪-荡之气,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软下几分,还是不禁为这两个人的未来感到高兴。 龙王坐在小许的左手边,一整顿饭下来,他一句话都没说。此刻突然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滋味香甜的红润木瓜,放到小许的碗里,淡淡说了句:“先吃饭吧。” 小许依旧没有看人。却没有抗拒吃他夹给自己的东西。 桌边众人见了此景,都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大概是终于了解到困扰自己的那部分事实,小许的情绪也逐渐转好。一桌精怪,都敏锐感应到她情绪的变化,饭桌上的氛围,似乎比最初的时候,更好了些。 …… 吃过晚饭,众人来到二层的会客室,青珠和亚斯两人,一人忙着泡茶切水果,另一个则帮着端盘端杯。一屋子的人,除了孤零零呆在自己房间的蒋致临,都围在茶几周围,有说有笑的先聊着。众人仿佛都有意不去触碰那个敏感而又沉重的话题,尽可能的将这愉快的氛围再延长一些。 小许径自进入手串空间,搬了几篮子新鲜水果出来。一个人在一楼的厨房,用从空间引出的溪流之水,不慌不忙的清洗着。 感应到厨房外靠近的那个人,小许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而是抬手递过一颗香甜的梨子,问:“怎么下来了?” 楚湘接过梨子,只有她和许寂澜二人在的时候,仿佛意外的松弛下来。唇边也挂上一缕柔柔的笑:“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不过,我对这些,都不太擅长。好像除了捉鬼驱魔,我根本不知道……” 在小许抬眼望去的同时,楚湘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自嘲的接完后半句话:“……该怎么生活。” 小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一双眼却清澈明犀,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心里去:“这些东西,只要你想,很快就能学会。关键在于,你自己是否心甘情愿的去学,去做。” 楚湘好像再次陷入了什么思虑之中,一双眼有些茫然、又有些难过的描摹着许寂澜的五官。小许一看她露出这种眼神,就知道她又想到什么了。不禁站直了身子,摇头笑着看她:“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该告诉你,卡菲认识你,远在认识我之前。” “嗯?”楚湘茫然的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话语中暗示,不禁睁大了眼,粉粉的唇也微微张开。脸上有点儿被人看破玄机的紧张,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的欣喜之情。 小许将洗干净的果子盛出来,装在一个深一些的盆子里,继续道:“你是不是以为,卡菲是因为我,才对你……” 楚湘此刻根本忘了要伪装自己的心意,急切反问:“难道不是么?他从第一次见我,就是那种眼神……我起初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前些日子,我听他手下的人提到你的名字,他还叫你……” 代表亲昵态度的那两个字,楚湘怎么也叫不出口。小许却眨眨眼,唇边噙笑:“叫我什么?”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确实也有点儿怪。”小许故作唏嘘的道,一边用眼角瞄着楚湘的神情变化:“那时候我还以为这人没安好心,是个花心大萝卜。可是今天见了你,我就全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他曾经跟我说过,精怪固然能有千年的寿命,可一旦有了想要长久陪伴的人,再漫长的时光,也会觉得短暂。” “你觉得,以他的心机,会对着自己感兴趣的女人,径直说出这种话么?” 楚湘整个人都傻掉了,半晌,才讷讷的憋出一句:“那他为什么……那个样子看我……” 小许“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那我哪儿知道啊。这种事,你得问当事人。” 楚湘后知后觉的醒过闷来,一张小脸儿爆红。一张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个……我没有……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过去都没交过什么朋友……” 小许笑吟吟的看她:“等你跟他把事情拎清楚了,再回来跟我说这句话,也不迟。” 说完,便端上两盆水果,朝水池子的方向一努嘴:“还有两盘呢,帮我端下。” 楚湘整个人都让她给忽悠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端上水果,跟在小许后面。 到了一楼的客厅,被白晃晃的灯光一照,楚湘恍然一惊,赶紧叫出小许:“我刚刚过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那条黑蛟,还有你们岐山一派的开山祖师,跟你的那位龙王是旧识!” 小许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的浅笑,也不自觉的淡了下来:“你说什么?” 楚湘咬了咬唇,迟疑片刻,还是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那条黑蛟,跟溟殿下是宿敌。当年龙王会被封印在海底,跟他,还有你的那位祖师奶奶,都有关。” “白羽口中的那位祖师奶奶,也就是岐山一派的开山祖师,还有卡菲他们口中的什么女仙人,都是一个人。她是几千年来,罕有的无门无派,偶有奇遇,最终自修成仙的特例。相传两千多年前,震惊六界的那场恶战,就是她与当年的三位得道仙人,还有几只上古灵兽,携手作战,最终将黑暗势力全部压制,并且封印了整整一千五百年。而他们消灭的那条恶龙,正是那条黑蛟的亲生父亲。那群所谓的妖魔恶鬼,都是那条蛟龙的手下。而龙王,正是当年那场战役最终决胜的关键。” 小许突然反应过来,当时和青珠在空间的水潭边交谈,让她心神一凛,又转眼遗忘的是什么了。她默默的听楚湘把那个传说讲完,最后,只轻声问了一句话:“当时他,还有那条黑蛟,都只有几百岁,但他们都见过那位女仙人?” 楚湘艰难的点了点头:“但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还是找他……问问清楚。” 小许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转身,上楼梯,将水果端到会客室,小许只觉得自己的心,再次前所未有的沉重。 传说中的人龙相恋,被善意封印的旧事,那个与溟有着不解之缘的女仙人,这么巧,是自己正在修炼一派的开山祖师。而他对自己的感情,似乎从一开始,就超乎寻常的热烈和执着。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么? …… 第075章 鏖战(四) 第075章鏖战(四) 金秋十月,开学已经两周多了。之前的惊心动魄的电梯事件,仿佛一阵过眼云烟,随之渐渐淡下来的,还有许寂澜当面质问的心思。 那天楚湘走后,许寂澜在崭新的卧室窗前,站了许久。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去质问,去确认,龙王和那个所谓的祖师奶奶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一段过往。 如果两人仍在热恋,或许她别扭一阵,还能够跟他张这个口。可原本,两人就处在不咸不淡的冷战期。而经过电梯事件,龙王在原本的连命之咒上又加上两人的言咒,客观上,她这辈子也摆脱不了与他心意相通的事实。可从情感上讲,她却没办法在事情没有解决前,心平气和的跟他把所有事摊开来讲。 退一步讲,即便她真的是他什么人,只不过旁人一句善意提醒,她就吵着闹着刨根问底,非让人交代出几千年前的过往。这不也显得太没意思了么?即便真的问出来了,又能对现在情况有什么改变呢? 她对龙王的心意,自己已经再清楚不过。而经过在电梯那主动一吻,对方应该也心中有数。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位女仙人的替身,或者对她的所有激-情和爱恋,都源自所谓的“移情作用”,除了她自己难过、不平,甚至不想再跟他又更深的牵扯;也压根更改不了,在她了解整个真相以前,那个家伙已经借用法力,将她套牢的事实。 她在事后问过蒋致临,除了她体内那不知为何还没有苏醒的一缕神识,她和那个祖师奶奶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特殊联系。 蒋致临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欺骗他。而且现在这个魂魄残缺的蒋致临,只能做出回答与不回答两种选择,却没有欺骗或者隐瞒的本事。 所以小许选择向他询问答案。而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 她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出生日期和地点,恰好符合了众人的期待。无论是两千年前,香消玉殒的女仙人,还是蒋致临或者龙王,甚至那只与他们敌对,做下种种恶事的黑蛟,所有人都急于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带领着他们去找到丢失锁片的人。而这个人,只不过恰巧是她而已。 至于龙王对她的情感,是否因为千年前的那段过往,而掺杂了任何杂质,那只能是她和龙王两个人之间的事,或者说,是只有龙王自己清楚的真相。 而许寂澜,对于找寻真相什么的,已经厌倦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集齐锁片,打败那只黑蛟,最后找到“门”的所在,终结这场所谓的末世之灾,“天下大乱”,然后,到了那个时候,再容她去慢慢考虑她和龙王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 下课后,小许背着包,步履稍显沉重的漫步在校园里。高大的梧桐树下,枯黄的叶片纷纷飘落,带来一种散发着清新味道的木叶清香。还有一种……淡淡的,有些酸腥的气味。 小许皱起眉,朝味道的来源望去,不期然的对上一双温和的黢黑眼眸。萧詹一身米色休闲服,肩上背着画夹,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许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小许不由自主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怔怔的说:“你……这是……” 萧詹伸出右手,嘴角微挑,笑容温文,眼神却含着一抹辨识不清的晦暗:“初来乍到,请许老师多多关照。” 他这么一靠近,小许再次闻到,先前那股有些酸涩的腥味。眉心皱的更紧,小许不由得倒退一步,摇头望着他的面容:“你……” 谁知萧詹动的比她还快,又或者,在旁人看来,他身体移动的速度,根本不是肉眼可以捕捉到的。一把将小许的右手攥在掌中。小许只觉得手心倏然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针扎一般刺痛,整条右臂,都渐渐失去了知觉。 许寂澜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却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面前的萧詹,张开嘴巴,露出黑漆漆的两颗獠牙,还有那漆黑之中透着诡异红光的两只眼瞳。在最后一刻,她依旧一声都没有发出,只在身体缓缓软倒的同时,从心底里,轻轻叫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 …… 再次醒来的时候,小许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冰雪之中。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地方,尽是一片反着亮光的雪白。而她自己,正躺在一张同样雪白颜色的床具上。伸手轻触,小许惊讶的发现,这真的是一张冰雪铸成的大床!冰冷,坚硬,又沁着微寒的水汽,手指触摸过的肌肤,微红而湿润,正是现实生活中触碰冰雪之后,会有的正常反应。 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料与平常不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袭雪色长袍。宽袍广袖,裙裾曳地,质地细腻厚实,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银色与蓝色丝线交织而成的精美图案。这……小许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现下这般装扮,很像汉代女子会穿的……汉服? 小许若有所悟,伸手摸向自己的头发,却在下一刻,惊惧的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也跟古代那些女子一样,盘起了发髻,头发上的那根簪子,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摸起来凉凉滑滑的,大约筷子长短,好像还会动……小许只觉得恐惧又恶心,手指触电一般,快速的缩了回来。这才发现,其余散落下来的发丝,竟然长度及腰! 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到肩头的中长发啊! 这是怎么回事?小许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拼命的回想,却也只能回忆到,被萧詹握住右手,随后失去意识的那个场景。再往后的事,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到底是她昏迷的太久,还是有人用了什么诡异的法术,让她在一夜之间,头发悉数长长。 视线所及的地方,俱是一片冰雪。再一转身,刚才自己才躺过、伸手触摸过的冰雪大床也不见了! 小许手脚发凉,心跳快的仿佛要跳出喉咙,快速向四面张望着,来回转着身子。一边在心底试着呼叫龙王的名字,然后,小许突然发现,之前跟龙王那种若隐若现的心灵感应,竟然全部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又或者,她是否该问,现在这个“她”,还是不是曾经的她? 就好像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蝴蝶,抑或是蝴蝶梦到了庄周。如果现在她所看到、感知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单调,冗长却恐怖异常的梦境,那许寂澜只希望自己快点醒来。可直觉告诉她,她并不是在做梦。那么,如果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之前的那些事呢? 将近25年的世俗生活,她做过的那些事,画的那些画,认识的那些人……尤其是,溟的到来和存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么? 这种对自我和现实的矛盾否定,几乎在转瞬之间,将小许逼到精神崩溃的边缘。但是很快,她就得到了所有问题的解答。 因为在她从心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有关溟的那个问题之后,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微哑的男性嗓音。那道声音虽然并不算难听,却冰冷诡异的吓人,至少小许在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冷得打了个寒颤。 “忘掉他,他很快就会成为,消失掉的真实。” 小许蓦地转身,循着声音望去,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当她对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表示怀疑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想看我么?” 小许大概知道,这个人是采取了龙王和自己交谈相类似的方式,所以她现在不虚开口,也能轻而易举的跟对方谈天。或许,这就是她现在不能跟龙王心意相通的原因?因为被这个“人”给“屏蔽”掉了? 正想着,就听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会想看现在的我么?” 小许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那道声音的主人好像笑了,很快,他又说:“这么说,你还是对我有好奇之心的喽?”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小许便觉得眼前色彩瞬间改变。原本的冰天雪地,瞬间变成了波涛翻滚的汪洋大海。 而她自己,则站在一块月牙形的陆地上,大小只有大约一平方米左右。感觉到身后那道异常灼人的视线,以及轻轻拂在自己后脖颈的吐息,小许动作僵硬的缓缓转身。 却看见,一个与龙王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黑瞳黑发,肤色苍白,一袭宽大黑袍,背后张开着宽大的黑色羽翼,唇角噙笑的站在自己跟前。 第076章 鏖战(五) 男子见小许不经意间睁圆了眼,啧了一声,状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轻抚上她的眼角:“像则像矣,可这性情……” “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男人的指尖冰冷,眼神却灼热似火,肌肤相-亲的不适触感,又或者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无措和恐惧,让小许不禁轻轻打了个寒颤。 尽管是与龙王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作出的神情却全然不同,带给小许的感觉自然也天差地别。与溟共同生活的这半年多,小许深知,那家伙可以是严肃的,深沉的,阴沉的,魅惑的,甚至是撒娇无赖的,却唯独不会对着她作出这副让她不安的邪气表情来。 男人似乎感应到她心底的想法,修长墨黑的眉轻轻一抖,嘴角微撇,露出一抹有些阴翳的笑:“怎么,对着这张脸你还不满足?” “还是,非要那个人不可?” 好像被什么回忆触动了那根敏感神经,男人的原本尚可称之为温柔的表情瞬间崩裂,取而代之的某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沉诡谲。 小许紧紧抿着唇,知道是因为自己一时走神,才被对方掌握了心理变化。不愿在这种时候曝露更多,也不想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轻易惹怒这个看起来,段数就比她高上许多的“人”,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内心。不让对方轻易窥见她的种种想法,包括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 经过他刚才刚出现时,那一瞬间天地间的骤然变化,再联系自己头发长度的改变,以及这个人刚刚说的那句话。小许瞬间了悟,这个地方,应该也是所谓的“结界”。她所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亲身感受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人说眼见为实,可在精怪或者得道之人设置的结界之中,这条铁律就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无论是之前的冰天雪地,还是现在周遭的怒海滔天,包括这个人与龙王极为肖似的容貌,都不是看起来那般真实。在想明白这点之后,小许反倒踏实了不少,之前在看到此人相貌时的那种,几乎心脏要跳出嗓子眼的惊惧和不安,也渐渐随之淡却。 而对方,虽然因为小许有意地方,而没能及时捕捉到小许的心理活动,但对她情绪的变化却了若指掌。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小许许久,原本那一触即发的嚣张怒意,似乎也有所收敛。停在小许眼畔的手,突然五指张开,攫住她的脸庞,将人拽到自己跟前。 漆黑的眸子里波涛翻滚,里面偶有诡异的红丝,一闪而过。男子嘴角微勾,缓缓低下脖颈,拇指和食指张开,捏着小许的下颌骨,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样,就可爱多了。” 小许知道总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况且,虽然这人十有**就是楚湘口中的那只黑蛟,但不代表,她不能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她顺着对方的话问:“你刚才说我像谁?” 男子的眼神明显有了一瞬间的怔愣,尽管一闪即逝,但还是被许寂澜捕捉到了。小许紧紧追随着他的目光,语调坚定的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蘅潇吗?” 她记得,楚湘曾经提到过,那个女仙人,未曾得道成仙以前,在人界的名字就是这个。 男人的目光始终在小许的眉眼处徘徊,眼神中有了一丝疑惑:“你……难道他不是……” 男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倏然间松开了手指。小许没有防备,被他突然卸下的力道弄得一个踉跄,向后栽倒。既然已经知道脚下的陆地,以及周遭的海水都是男子制造出来的假象,故而小许在摔倒的时候,并未刻意去想象摔倒后的情形是怎样。果不其然,当她身体接触地面的时候,并没有落在海水之中,而是一片软绵绵的,如同云朵的感觉。 定睛一看,她已经躺在一张眼色血红的雕花大床上。雪白的裙裾在床上平摊开来,如同被什么人刻意摆好一般,红与白的对比,鲜明而刺眼,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与不详。危机关头,小许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还真是……非常,非常,恶趣味。 先是冰雪,而后是海洋,最后又来到床上,此情此景,自己躺倒的姿势,还有衣服与床单颜色的对比,这是想怎么着?拍电视剧么? 就在她正在想着的当口,男人已经出现在事先的上方。小许一抬眼眸,再次愣住了。 他确实已经不是之前与溟肖似的模样,那是因为……现在这个人,应该是真正的萧詹。 “你……”小许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触碰对方的身体。 男人再次露出之前那种残酷又邪气的微笑,在小许伸出手的同时,一把拽住她的手,同时俯身下来:“原来我搞错对象了……” 模样和声音都没有错,可是这副躯壳……小许一个寒颤,顾不得两人此时姿势的暧昧,怒目相视道:“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只用一手,轻而易举的制住住小许的两只手臂,先在她的眉心落下看似郑重其事的一吻,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没怎么。他的魂魄还在,现在大概,蜷缩在这副躯壳的……某个角落。” 许寂澜压根想不到,这人会对自己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扭脸躲过他追逐而来的亲吻,许寂澜皱起眉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语调道:“为什么不用你的本来面貌见我。” “是觉得我不是蘅潇,所以不配么?” 男人因为她这个问题,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似乎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说道:“你不喜欢这副躯壳,那你喜欢谁?” “溟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你,如果你对他有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 小许咬住内侧唇肉,侧着头,不说话。 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因为扭头,而露出的白-皙脖颈,缓缓道:“那个家伙,大概还在因为蘅潇的嘱托,只念着他那片海吧。” “他不懂得情-爱之事。即便你对他有意,到头来也是白费心思。” 许寂澜突然转过脸,狭长的眼透出几许打量,几许讽刺:“那么你呢?你就是真心喜欢我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明明是萧詹的面皮,极斯文俊秀的一张脸,配上那双偶尔闪过红色血丝的黑瞳,却让人说不出的怪异和胆寒:“我跟他不同。躯壳和灵魂,只要得一,我就足够了。” 小许笑了:“你们俩人还真有意思。一个死了千百年的女人,都被挫骨扬灰了,到现在,还这么心心念念的?” “而且,她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么?按说,你应该恨死我了,怎么一见到我这张脸皮,就又挪不开眼了?” 男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笑出了声,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差点儿笑出眼泪来:“谁告诉你蘅潇是我的杀父仇人?” 小许心中一紧,难道楚湘的信息有误?如果真相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事情就更难办了。眼下,除了与蘅潇肖似的一张脸,以及祁山派唯一传人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可以仗势的?很明显,要在这只黑蛟手里讨到便宜,绝不是容易之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而她现在,一步都输不起。 捏了捏小许的脸颊,男人笑道:“看来溟还真是不怎么重视你,蘅潇的事,你大概是道听途说吧?” “千人千面听过么?蘅潇确实在临死前幻化成你现在的面相,对我和溟有所嘱托。可那并不是她的真正样貌。她确实是杀了我的亲生父亲,但那不是为了毁他,而是为了救他。” 小许越听越迷糊,面上却不敢露出真实的想法来,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刚才为什么……” 男人笑着低下头,在小许没来得及躲闪的空当,不偏不倚的亲上了她的唇:“因为蘅潇说,谁能安定天下,就要找到你……” 在小许攥紧了拳头,瞠大的双眼渐渐湿润的同时,男人伸出舌,轻舔她的眼角,唇含笑意:“所以她才幻化出你的面貌,让我和溟记住。还有,你的体内有她一缕神识,虽然还未觉醒,但那股味道,真让人怀念……” 小许木然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回响黑蛟说的那句话。谁要安定天下,就要找到她…… 是这样么?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溟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就紧紧黏着她不放;才在日后共同相处的日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才在不久前,那般急切的要她做他的情人么? 她所没有看到的是,在两人所躺的大床背后,那面宽大墙壁之上,长宽皆有三米有余的方形铜镜里,龙王目眦尽裂,双翅展开,疯了一般朝她的方向扑来,却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回去,脸上所显出的那种既愤怒又绝望的神情…… 第077章 鏖战(六) 第077章鏖战(六) 屋里突然弥漫起一阵恶臭。小许只感觉腹内一阵翻江倒海,胸腔欲呕,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就将伏在自己身体上方的黑蛟搡到一旁。趴在床边,对着大床外一阵干呕,除了一些酸水,什么都吐不出,还是难受的厉害。 可这恶臭倒也有个好处,小许一边呕的胆汁都快吐出来,脑子也渐渐清明了。原本被人制在身下,那种渐渐恍惚,进而整个人深陷入泥淖之中、不可自-拔的感觉,很快的幅散开去。小许一手撑着床沿,左手缓缓摸上自己的额头,只一瞬间,就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随之弥漫上心头的,各种情绪,五味陈杂。尤其是对那个人的百般纠结,爱恨不得,让小许渐渐理清了思绪,不仅回忆起过往24年的所有,还包括来到这里之后,与黑蛟对峙的种种。 黑蛟似乎也很是惊讶,眯起眼盯着小许左手腕上那串泛起淡淡碎金光泽的木珠。许寂澜慢慢的将左手下移,搁在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那处,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一片水汽氤氲,随着那碎金的光芒逐渐强烈,只觉得心脏一阵钝痛,若有所感一般,猛地将头转向身后那处铜镜所在! 黑蛟此时再施障眼法已经来之不及,而过了最初的惊讶和焦躁,他很快便平静下来,从床上挪到小许身后。状似亲昵的揽着她的肩头道:“怎么样?看着这个人,可还觉得他甚么好?” 镜子那端的龙王,自然可以将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见小许已经挣脱开黑蛟的禁锢,径自转过身来来看他,不禁一阵狂喜!心中担忧不曾有半分消减,但满脸煞气稍有缓解,赤金色的眸子紧锁住小许的脸庞,紧抿着唇,用意念在心底道:不要跟他硬拼,等我! 等了许久,也不见小许那边有一声应答。龙王双目微眯,仔细打量着小许脸上的神情,试探着叫了两声:“小澜,小澜,应我一声。” 小许双眼虽然直视着镜中的人影,一双眼却如同无波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黑蛟在旁静伺半晌,过了许久,才缓缓绽出一缕淡笑,漆黑的眼瞳中跳跃着喜悦的红丝,揽住许寂澜的臂膀,抚着她脑后的乌发,心满意足道:“既如此,就彻底忘了吧。” 龙王在镜子那端,眼看着黑蛟手掌浮起一层污浊黑雾,不禁大为忌惮。他所处的地方是个黑蛟用阵法幻化出的红色溶洞,此时也顾不得周遭熔岩灼烧,目眦尽裂,大喝一声,不管不顾强用法力破阵。身后因为施展法力而幻化出的黑色龙尾,如同狂风过境,一个摆尾,漂亮的晶黑色尾巴,被火焰灼烧的熊熊燃起。龙王自己仿佛浑然不觉,犹自在利用加持法力,与铜镜那头的黑蛟较量,被困在熔洞局外的卡菲等人见了,无不大恸,白羽甚至不忍的捂住眼睛,将两排编贝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误打误撞之间,龙王那条被烈火烧灼的尾巴,掀翻洞口的一块巨石,殊不知此处正是黑蛟所设阵法的阵眼所在!一时间白光大盛,龙王冲镜而出,后背一片衣物烧得斑驳不堪,与皮肤黏在一起,血肉模糊,一阵焦味,从身后看去,黑红一片,让人几不忍睹。 卡菲等人原本就被困在另一边阵法之中,先是已有白羽和阿尔法通力合作,破开阵眼,就等龙王这边豁然开朗。此时铜镜已碎,众人自然一举攻上。 黑蛟对这般变故,颇有些措手不及,但小许已经被他抱在怀中,更重要的,刚才借由抚发的动作,已经将人的神智控制,因此他不仅不怕,反而大笑出声:“夏,你终究晚来一步!只要有我,你永远落后一步!当日如此,今朝亦然!” 龙王双目如血,站在跟前,一双眼的眼角,竟然沁出几滴并不明显的细小血滴。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被黑蛟抱在怀里的人,缓缓伸出手臂:“小澜……” 黑蛟面露得色,反转小许的身躯,让她转过身,面朝龙王,扶着她的肩膀,得意洋洋道:“看清楚,打今日起,她不再是你的小澜,而是我的蘅潇。” 龙王压根理都不理会他,两边嘴角提起,露出一抹笑,双目定定望着小许:“小澜,过来。” 小许眼都未抬一点,反而自己转回身,张开双臂,朝黑蛟的怀抱投去。 双臂孩童般的张开,在黑蛟的颈后锁紧。龙王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渐渐渗出更多的血泪。配着嘴角挂着的那抹温柔浅笑,身后张开的青黑色羽翼,竟是说不出的魅惑诡异,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恶煞,让人心惊胆寒。 黑蛟将手放在小许的背心拍了两拍,神色怡然道:“夏,当日那赌约如何说的,你自当记得。如今天下已归我座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敬你是个俊才,你若自裁以谢天下,也便——” “罢了”二字未能说出,反而如同什么东西扼住喉咙,只能发出“呵呵”的嘘声,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黑蛟惊愕的睁圆了眼,想要推开身上的小许,无奈四肢仿佛不听使唤一般,怎么都命令不了手脚的行动。 就在此时,小许突然跪起,左手串珠褪下,握在指尖,原本圆润的滚珠,此时中间有几颗已经变化成扎着芒刺的外表,小许就如此握紧串珠,直接朝黑蛟颈后大穴刺去! 要知黑蛟此时并非本体,而是夺舍,而萧詹的魂魄也并未被他直接驱逐,而只是被逼到了躯壳的一角。故而小许此举,本是将黑蛟魂魄逼出萧詹躯壳的关键一击! 饶是黑蛟的法力高强,先有龙王等人连破三阵、耗损灵力在先,后有小许突然倒戈,祸起肘腋,再加上小许趁其不备,唤醒了萧詹体内的神识,无论黑蛟如何不甘心,几番挣扎,还是被桃木手串的纯净力量逼出萧詹躯壳! 龙王等人自然反应都极快,谁知白羽的举动最让人始料未及,只见小姑娘突然张大了嘴巴,露出原型的头颅,血盆大口,亮白毒牙,张齿就吞。黑蛟刚刚离开躯壳的魂魄,还未琢磨过滋味,就被一阵狂风席卷,只来得及呜呼一声,就被白羽小姑娘直接吞进了肚! 小许被她吓得几乎魂不附体,顾不得去查看萧詹的情况如何,几乎从床上直接摔了下来,张手阻止:“小羽毛!” 龙王几乎一步就窜到跟前,将人抱在怀里,快语解释道:“无碍,白羽是妖,炎如今魂肉分离,被她吞了,只会逐渐消磨魂魄,死路一条了。” 小许惊魂未定,听了龙王解释,好一阵子,才转过弯来,谁知触手所及,尽是一片灼烫,扒着龙王肩头一看,就见他背上灼伤累累,血肉模糊,黑色的布料几乎都贴进肉里,有的地方已经溃烂流脓,显然之前那些熔岩之中,也含有黑蛟本体的剧毒在内! 许寂澜看得呆愣,半晌,才缓缓伸手,轻抚上了溟的脸庞,一双眼早含满了泪:“傻子,你急个什么……” 龙王任她抚过自己眼角的血泪,淡淡道:“不碍事的。龙有龙鳞,血解百毒,只消十数日,便可复原。” 小许有些惊讶他突然一下子跟自己解释这么多,却见龙王突然俯首吻了过来,堵着她的唇低声道:“我以后再不欺瞒于你,万不要这般吓我……” 白羽一边用双手捂着眼,一边透过指缝偷看,一边还“哎呀、哎呀”的感叹。倒是旁边阿尔法,被这小丫头的惊人之举给吓得够呛,一个劲儿的在旁边追问:“小羽毛,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那个家伙可是剧毒啊!三魂七魄都黑化了的,你消化不消化得了啊?” “实在不行,你吐出一半来,我帮你消磨一半魂魄。不然你累着怎么办……” 白羽听得厌烦,不禁放下双手,推开他挡着的身躯:“哎呀你走开啦,都看不到了,好烦……” 阿尔法急的抓耳挠腮,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卡菲,后者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确实无碍。一边跟着的楚湘也轻声解释道:“蛇与蛟相去不远,再加上白羽乃是灵兽后裔,仙人灵宠,克化黑蛟,比你们都容易得多。” 阿尔法这才松了一口气。 青珠跟白羽凑在一处,小声咬耳朵:“主人这次,应该原谅殿下了吧?” 白羽重重点头,清灵脱俗的小脸儿,笑的一脸诡秘:“那是自然啦,你没看当着这么多人,主人都心甘情愿被亲。主人向来脸皮薄,这可不是易事。” 卡菲怕龙王听了要着恼,连忙咳了一声,背对着二人说:“那个,黑蛟的躯体应该还在‘门’那里守着,还是趁早解决为妙。” 小许猛然回神,惊了一跳,牙齿不小心咬到了龙王,眼看着溟再次露出那种委屈的神色,再加上他此时确实一脸一身的伤,眼角血迹未干。小许也确实狠不下心,只能咬着唇,扶着他手臂将人拖起来,一边用传音术道:“先把事情了结,等回去……带你去水潭疗伤。” 龙王一想起手串中的水潭,再看小许酡红脸颊,水润眼色,不禁心旌荡-漾,嘴角一勾,在心底道:“你陪我一起。” 小许没应声,只是拉着龙王的手,跟在众人后头,在蒋致临的引领下,一起朝着正南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血泪的时候,我泪了,儿啊,你咋这痴情呢,~~~~(>_<) 第078章 鏖战(七) 第078章鏖战(七) 一行人,蒋致临打头,亚斯背负着仍然意识昏迷的萧詹,有青珠帮持着殿后,中间依次是卡菲和楚湘,阿尔法和白羽,以及龙王和小许。 路上,小许先为龙王施了个平清咒,又催动手串的灵力为龙王简单治愈,虽然不能完全痊愈,至少后背的灼伤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始终敷在上面的那层污浊黑雾也消散而去。龙王挽着小许的手,牢牢攥在自己掌心,用传音术与小许道:“方才,我见炎明明……” 小许明白他的疑问所在,虽然对整件事心里仍有芥蒂,还是将当时的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小许之所以能从黑蛟的身-下挣扎出来,恢复神智,还要多亏了蘅潇的那缕神识。正是蘅潇的神识,将她从黑蛟设下的**令中恢复神智;也是那缕神识,教导她如何借由与黑蛟亲近,而悄悄唤醒蜗居在躯壳内某个角落的萧詹;最终,小许与萧詹的魂魄通力合作,又借用桃木手串的净化能力,趁黑蛟大意之时,一举将其魂魄逼出萧詹躯壳。 龙王听了许寂澜的解释,只有短暂的沉默,便说:“蘅潇姑姑苦心经营,步步算计,如今也算……” 小许第一反应就是龙王对蘅潇的称呼,与黑蛟的巨大反差,脱口便道:“你叫她姑姑?” 溟微侧过脸,眉眼含笑,嘴角微翘,攥着她的手道:“她与我父亲结拜为异性兄妹,我叫她一声姑姑,也不为过罢。” 小许仍然在迟疑他与黑蛟二人,和蘅潇仙姑的纠结,蹙着眉心说:“可是……刚才那个黑蛟,他明明……” 龙王噙笑望着她问:“明明什么?” 小许咬了咬内侧唇肉,心中百转千回,末了都化作一腔情人间的怨气,指尖掐着龙王的掌心道:“他几次把我认作蘅潇仙姑,末了不还说,以后我就是蘅潇……” 龙王嘴角的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那笑意直达眼底,一双漆黑的眸子,因为情绪的喜悦,而闪耀过点点金光,直看得小许一愣。 “你以为我也跟他一样,对蘅潇姑姑怀着别样心思?” 许寂澜见他笑不可抑,心中愈发恼火,前后又都走着人,也不好跟他大声吵嚷,干脆一甩他的手,扭过脸不答他那句意味不明的问话。 两人无论法力还是气力,原本相差悬殊,龙王若是不想,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脱开手去。所以小许甩了几次,整只手从指尖到手腕,还被他牢牢握在掌中。龙王含笑将人往自己怀里一领,一双眼始终凝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份变化,用传音术解释道:“炎对蘅潇姑姑乃是畸-恋,而我,我承认,对蘅潇姑姑,确实尊崇非常,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白白被你误会了去……” 小许听到这里,仰起头看他,就见龙王一双眼,紧锁住她的视线,声音与从前少年模样时,又有几分不同,添了几分醉人的醇厚,低沉悦耳,仿佛爽冽秋风拂过竹林:“蘅潇姑姑曾对我和炎说,谁能先找到你,谁便能平定天下。蒋致临设下的局,自以为精巧高明,其实一切早在蘅潇姑姑的预测之内。” 许寂澜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尾微翘,清明澄澈,仿佛要一眼望进龙王的心底去:“所以你当日之所以执意要跟我走,就因为你蘅潇姑姑的嘱托,因为那所谓的天下大计?” 龙王没有半分窘迫抑或迟疑,只是一双眼中,盛满了能溺死人的两泓柔波,嘴角始终挂着醉人的浅笑,叹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们与人类在情感上,最大的不同在何?” 小许不明所以的回看他,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转了话题。 就听龙王低低一笑,道:“无论是我,还是卡菲,阿尔法,抑或是白羽和青珠,但凡见到命定之人,只需一眼,就可了然。” “那日你说,但凡要答应做我的王妃,必须经过日月累计的相处,我答允你,是我心甘情愿迁就于你。于我们,这些步骤,大可不必。” “因为如若不是那个人,就是朝夕相处千年万年,也依旧不会欢喜。” 小许因为龙王耐心且温柔的解释,不由瞠大双眼,所以……这就是,最后的真相? 之所以龙王会在初次邂逅,就对她死缠烂打,以及卡菲,会在第一次见到楚湘时,就用那种被楚湘形容为“很奇怪”的眼光瞧她,都是因为,对于精怪一类的妖物灵兽而言,对方是否是他们命定之人,是否是能让他们初见倾心,白首不离的良人,不需要天长日久的了解和相处,只需一眼,便定了乾坤。 恍然大悟的同时,小许渐渐就红了眼眶,不是因为难过或者委屈,而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松懈和高兴。 真心爱上一个人,并且从对方口中得知,早在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认定了自己,原来是如此这般,让人由衷感到幸福的一件事。 …… 众人在蒋致临的引领下,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地下宫殿。放眼望去,可见之处,皆由黄金白玉雕砌而成。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处处金碧辉煌,华贵精致不可方物。 小许皱了皱眉,调动起一缕灵力到双眼四周,才睁开眼,又仔细看了一遍,四周的景物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龙王在一旁微笑着解释道:“都是真的。” 不单小许,青珠白羽等人也都张大嘴巴,白羽摸了摸肚子,抿着一张小嘴儿道:“这个黑蛟,可真是无恶不作,骄奢淫-逸,怪道仙姑主人让我一定要尽心竭力,帮助澜姐姐完成大业,惩奸除恶……” 阿尔法在一旁面露忧色,又因为惧怕白羽厌烦,不敢再问是否会感到不适。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对,对,我们小羽毛最厉害了!” 白羽皱着小鼻子,笑的古灵精怪:“那是!我刚才反应多快,这要换了你,不一定有我那两下子呢!” 阿尔法连连称是,看得小许乐不可支,却听前方卡菲突然出声:“先别说话,你们听——” 众人一齐屏息,就听到,偌大的宫殿里,传来一阵深沉的喘息,似伶人呜咽,又似鬼魅叹息。饶是整座地下宫殿如此金碧辉煌,仍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彻骨严寒。 蒋致临却突然在此时道:“我的魂魄被他吞了。” 众人大惊,纷纷道:“什么?” 蒋致临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炎蛟吞了我的一魂二魄,就在一时三刻之前。” 小许不由得反问:“可那个时候他明明跟我在一起,又在萧詹体内,他怎么可能……” “炎是没有□术,”龙王面色凝重,望着那喘息声传来的方向道:“但是炎现在的躯体,已有他人控制。” 卡菲转过身,眉尖也染上几许沉重,对小许解释道:“今天过来之前,我刚接到消息,黄三在半月前与黑蛟达成协议,用萧詹做交换,送给黑蛟当容器,而他则为黑蛟看守躯壳,守在‘门’外。” 小许眉心紧蹙:“黄三?你是说,黄依依的亲生父亲?” “不错。那天在别墅,溟已经感应到同族气息,那日在别墅,红伞式神作恶,黄依依惨死,正是黑蛟在暗中筹谋。可这一切,黄三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始终持默许态度。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大概就是溟引水而出,降服那罗刹恶鬼,最终导致式神反噬其主人,黄依依其实只是他的替死鬼罢了。” “他想要什么?”小许皱着眉问。 先是牺牲亲生女儿的姓名,而后把萧詹出卖给黑蛟,而他自己则上赶着为黑蛟看守‘门’,他图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这些东西他都享受过了,还有什么,具有如此之大的诱惑力,让他甘愿做黑蛟的爪牙,放弃那些世俗的享乐,甚至是骨血亲缘也弃之不顾…… 卡菲与溟相顾一笑,回答这个问题的,反而是平常行事大而化之的阿尔法:“凡人总爱贪图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金钱,地位,荣耀,这些尚且可以通过自身奋斗而得享一二。还有一样,世人皆向往之,却是千古难得一次机缘——” 小许琢磨少顷,恍然顿悟:“你们是说,得到飞仙?” 楚湘摇了摇头,道:“若他有心向道,未必不是件好事。可多数人,都想着不劳而获,不愿历那些劫难。” 卡菲淡淡接口道:“炎虽然罪不可赦,论心思,到底比不上一个凡人深沉。” “他是想到了。”龙王微垂下眼帘,说:“但他不认为他会输,也没料到,到头来会让一只蝼蚁捡了便宜。” 小许听了众人所言,将整件事融会贯通,脑中灵光一闪:“他占据了黑蛟的躯体,是想代替黑蛟,长生不老?” 龙王嘴角微提,目露冷讽:“凡痴心妄想者,死于非命,其状凄惨不必言。” 话音刚落,小许突觉眼角闪过一片暗色,转眼一瞧,却见一条巨硕的墨色蛟龙,从不远处一座门洞蜿蜒而出。双目赤红,眼角留出暗黄色的排-泄物,嘴巴歪张,口涎流溢,上下两唇一张,便喷吐出一团污浊黑雾。某个似人又非人的声音,从那黑蛟腹部传递出来:“有你们大先知的一魂二魄陪我,又有黑蛟大仙的冰魄珠在,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一章,大家十一假期快乐~\(≧▽≦)/~ 误会终于解开袅,这么看来,精怪倒比人痴情的说,小许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幸福哒! 79 79、第079章 只是开始(上) ...   第079章只是开始(上)   众人还未回神,蒋致临已经上前一步,声音冰冷机械,态度笃定之中,又有三分傲然:“你这蠢物,吞食我一魂二魄,注定你成不了气候。”      接着又微侧过脸,朝众人道:“不用犹疑,你等速速将他剿杀,这是命令。”      卡菲嗤笑一声,挑着一边嘴角问:“我怎么不知道,凡则仙凡大战来临,轮到你这个穷算命的来当三军统帅?”      阿尔法也抱着手臂,媚惑的大眼微微眯起,出声讽刺道:“毕竟少了一魂二魄,脑子肯定也不那么好使的。”      蒋致临闻声转身,看向并肩站在一处的小许和龙王:“合你二人之力,应该可在最短时间内将那冰魄珠消融。”      溟抿着嘴角,一双漆黑若子夜的眼,平静无波的望着他,压根一语不发。许寂澜深吸一口气,先用传音术在心底问龙王:他现在是不是因为感应到那一魂二魄所在,所以有点恢复本性了?      不然的话,以他之前那副呆愣愣的样子,能做解答和应对是没问题的,但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主动下达指令,与卡菲等人叫板。      龙王的声音在心底清晰响起:嗯。虽然被黄三吞了,毕竟还未怎么消磨。      小许一听,龙王这话好像有什么深意在,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溟果然也正望着她,且因为她抬眸看来的举动,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      小许只跟他有过短暂的视线交汇,又很快移开目光。也不知道是否心结解开的缘故,现在每次看这个人,总觉得他原本极普通的一个行动、举手投足,甚至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眼神交汇,都拥有着让人心慌意乱、无所适从的魔力。      可现在绝对不是松懈精神的好时候。所以小许很快就瞥开视线,定了定心神,先看向蒋致临:“你救过我两命,把溟送到我的身边,又把我们这些人聚到一起,按理我们所有人都欠你一份人情,尤其我,真应该好好感谢你。”      “今天过后,如果我们大家都能活着出去,并且帮你集齐三魂七魄,自此,你与我们所有人之间,一笔勾销,永不拖欠。”      蒋致临愣了愣,过了许久,才轻轻颔首。      小许又道:“你想灭掉这畜生,锁上‘门’,取回你那一魂二魄,我们也想,所以我们是合作关系,并且,是你要仰仗我们,来打赢这一战。”      “输了,我们今天所有人都有可能会交待在这儿,可赢了,那也是我们这些人拼掉性命、流血流泪换回来的。你只有在旁边老实看着的份儿,这整件事,现在没有你指手画脚的资格。”      蒋致临这次沉默良久,最后看向许寂澜的双眼,竟然流露出淡淡笑意,一双黑眸光华内敛,整个人比从前又有了许多不同,一身清隽出尘的书卷之气,看人的眼光,又含着几许历经世事沧桑的平和坦然。      小许正在惊诧,就感觉自己右手突然被龙王拽了一下,与此同时,始终卧在前方不远处的黄三也有了异动。就见他突然引颈向前,张开血盆大口,喉咙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咆哮声,先是从黑蛟的两排牙齿之间,滚落出一颗冰雪般的圆润珠子,而后他脖颈一转,张口就朝蒋致临咬了过去!      小许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龙王揽着腰身,两人一纵身,就跃起一丈多高,也来不及去看地下的情势如何,就听龙王在她耳边道:“把手串取下来,朝那颗珠子扔!”      小许的手动的甚至比脑子的反应速度还要快,几乎龙王话音刚落,她已经着手把桃木手串褪了下来,握在掌中,运起内息,清叱一声,举手就朝那停在两人跟前的冰魄珠掷了过去。      不用龙王引导,小许脑海中突然闪出一行闪耀着淡淡金光的小篆,与她过去在空间中修行之时,闭目凭空看到的一模一样。小许嘴唇微动,将所看到的字逐一念出。一连念了三遍,自己才反应过来,所念的内容与蒋致临曾经在别墅教导自己的有所共通,竟然是一条非常古老的咒语!      而随着小许清晰吐字,清越的嗓音在整个大殿上方响起,那只被抛向空中的手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膨胀、变大。那冰魄珠原本从黄三嘴里吐出的时候,直径只有一尺左右,随着手串朝它袭去,珠子也似有所感,疾速变大。珠子和手串就好像互相影响、两军对垒一般,各自以自己所能的最快速度,飞快膨胀。最后各自都扩张到直径约莫一米左右的大小。      那手串灵气逼人,每一颗珠子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将那颗如雪似冰的冰魄珠包裹其中,并且不用小许吩咐,就已经自动自发的越勒越紧,将那冰魄珠捆缚的没有丝毫动弹余地。      此时龙王又道:“将白羽交给你的那几颗珠子,还有那日从卡菲那里讨来的定风珠,都拿出来,用你的念力,把它们聚集到手串周围。”      这件事做起来,却着实有些难度。小许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待那几颗珠子距离手串和冰魄珠越近,就觉得越为吃力。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头也涌上一阵腥甜,自己心脏的每一声跃动,都震撼着自己的耳膜,咚咚的声响,直震的胸腔一阵一阵的发麻、疼痛。      最后,那五颗珠子在距离手串还有大约一米的地方停在半空,无论小许如何以意念催动,都定在原地,纹丝不动。小许不敢分心,也无法言语,正在焦急,突然觉得后背心一热,紧接着龙王的嗓音再次在心底响起:“集中意念,跟着我默念。”      奇异而又动听的腔调在小许耳畔响起,甚至连那说话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小许只得闭起双眼,不去多想,谨慎按照龙王嘱咐,认真去做。直到念到最后一句,耳畔的腔调愈发高亢尖锐,小许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猛地记忆起来,这声音和语调,正是当日自己在蒋致临的别墅,用咒语召唤龙王时,所听到的那段高亢且诡异的女声!      许寂澜感觉到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力,以及游走在四肢百骸的充盈灵力,渐渐地,头部和胸口的压迫感减淡了不少,原本即将冲口而出的那口腥甜,也渐渐逆转而下,口中的苦涩感也随之淡却许多。      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嘭、嘭”两声巨响,小许才突然醒神,睁眼一瞧,不禁痛心疾首,张嘴就“哎呀”叫了一声。      与最早手串剿杀那变形怪无异,这次的冰魄珠,也在龙王与自己合力控制几颗宝珠和手串之下,毁于一旦,消弭于无形。可一同焚毁的,还有那几颗色泽各异、流光溢彩的宝珠,包括那串自己最宝贝的桃木手串!      小许急的连提气都不顾得,抬脚往前一迈,整个人直接往下坠。幸好龙王从一开始就摁在她的背心,眼见她这一不经心,立刻出手将人揽在怀里,而后控制着速度,匀速降落回地面。      落回地面才发现,周遭一片焦黑色的迷雾蔓延,小许都有些睁不开眼,正要发问,冷不防龙王从后面捂住她的口鼻,用传音术道:先不要说话。黄三已灭,这是炎的尸体散发出的毒雾,手串不会就这么没的,等这阵雾气过了再说。      小许心中焦急,也知道龙王说的在理。毕竟,要没有他在一边守护,刚才那阵对峙,她很有可能经脉逆行、口鼻窜血而亡。而要不是溟的解释,她压根连现在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可是听着溟的解释,小许在心疼桃木手串的情况下,又不禁开始担心众人的情形。有黑蛟的躯体作为肉盾,再加上蒋致临一魂二魄做人质,卡菲他们到底是怎么成功将黄三灭掉的?大家有没有受伤,还有蒋致临那一魂二魄,到底保住没有?      可眼下这些疑问,只能在脑海一闪而过,不能往细里琢磨,因为凡事只要一过心,龙王就会有所感应。而她,还没来得及检查龙王的状况到底如何。      小许如此想着,快速转过身,先在龙王的脸上和嘴边摸了摸,又沿着脖颈往下,摸到他的胸膛,腰腹,两边臂膀,而后又快速沿着腰侧往下,结果被溟一把攥住两手,不让她动。      小许在一片黑雾中睁圆了眼,而龙王的视力原本就不受这黑雾影响,将她的不安和错愕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此时更是弯起嘴角,用传音术道:别再往下摸了,我已成年,受不住你这般撩-拨的……      小许听到他说“成年”时,先是一愣,待听到那“撩拨”二字,顿时脸上一片热辣辣的,不禁攥紧了手想要收回来。可龙王不让,小许微垂着脸,眼睛四下胡乱瞟着,一边问:大家都怎么样了,你能看得到么?      龙王知道她虽然生性要强,可在这方面,又远比妖族女子要放不开的多。可他就是贪看她少有的柔弱神情,还有那种因他而起的羞涩之意,因此尽管知道众人的情况,比之前预计的要出了一点小偏差,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旌动摇。      小许久久等不到回答,心里更加没谱,而此时周遭黑雾已经逐渐散去,便开口问道:“他们有人受伤了?青珠和亚斯怎么样,还有小羽毛……”      众人之中,青珠和亚斯法力最低,而白羽又因为多年独居,不通人情,性子也跳脱,对战之时难免托大,所以这三个人是最让小许挂心的。剩下的,楚湘自然有卡菲保护,而蒋致临,她刚刚被龙王拽到上空的时候,依稀见到阿尔法趁乱把他拽到一旁的情景。      对了,还有萧詹!      小许心中一震,同时就听龙王说道:“别急,总有办法的。”      重重迷雾散去,小许这才看清眼前情景。黑蛟的尸体被截成两段,黑血淋漓,瘫在不远处的白玉石阶之上。斜对面不远的地方,小羽毛正一脸焦急的帮阿尔法揉着胸口,一面眨着一双灵秀大眼,焦急的问着什么;卡菲紧拥着楚湘,后者的手臂似乎受了点伤,脸颊也挂了彩,而卡菲也一身血污,很是狼狈;青珠和亚斯也一身狼藉,脸上身上都是乌黑色的血迹,蒋致临不知道怎么了,双目紧闭躺在两人中间的地上,而萧詹,小许惊讶的捂住了嘴,为什么他朝自己看来的眼神,既熟悉,而又透着几分诡异。   ……    作者有话要说:别被标题忽悠了,这文真的是要大结局了! 每次临近结局都卡,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3╰)╮ 80 80、第080章 只是开始(下) ...   第080章只是开始(下)   那日小许和龙王回到地面,与卡菲、楚湘、阿尔法和白羽六人合力,凭借将黑蛟剖腹之后,取出来的最后两爿锁片,成功将“门”重新锁好。      青珠和亚斯都只是些皮肉伤,蒋致临也取回了自己的魂魄,唯独萧詹,因为关键时刻,黄三竟然妄图吞噬他的魂魄,练成百鬼降,而丢失了攸关性命的一魂。当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成功恢复全部神智的蒋致临已经一掌拍向白羽,要她吐出还未消融的黑蛟一魂来。      就是这样,萧詹虽然成功的保住性命,神智也已无虞,可整个人从里到外,已经发生了某种晦暗不明的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他看人时的眼神,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斯文开朗、又略显羞涩的大男孩,每每看人时那种一闪而过的阴翳和深沉,却是独属于曾经的“炎”才会拥有的情绪。      他并不太记得前尘过往,无论是属于黑蛟的千年爱恨,还是属于他自己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大概就是对许寂澜的那份,对他来说,似乎来的莫名其妙却尤为热烈的欣赏和爱恋。      众人从那处洞穴出来,“门”已锁上,黑蛟躯体被毁,黄三也在黑蛟身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再也无法作恶。龙王结了个咒,将洞口封死,至少五百年以内,不会再有人知晓或者感应到此处的存在了。      那串陪伴小许半载多的桃木手串,在与冰魄珠的对峙之中,玉石俱焚,虽然最后还是被青珠从裂纹的地表夹缝寻了回来,可是已经化成一块核桃大小的不规则形状木片。眼色黑中透红,形状似水滴又似桃子,握在手中,竟然与从前相比,又添一份灵透之感。      直到后来龙王找了根红绳,串好后为小许戴在脖子上,小许才感受到了此物的精妙之处。大概是汲取了那几颗灵珠的精华所在,已然熔为项链坠子的桃木手串,竟然冬暖夏凉,熨帖心肺,进到里面的空间,又比从前不知大了几番天地。      一行人回到卡菲为小许等人置办的别墅,经过此一战役,小许的灵力又比从前有了精进。最多可以带五个人同时进去,而且不包括自己。所以青珠、亚斯、阿尔法、楚湘等人,自然得以轮流进去,观赏游玩一番,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借用里面的水潭药材等物进行疗伤。      直到夜晚,众人依次从坠子的空间里出来,小许早已经疲惫不堪,连话都顾不得说,就伸手一搭龙王肩头,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径自消失无踪。      早一步从空间里出来的青珠,已经在厨房准备了许多吃食,见此情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呆呆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枸杞菊花茶道:“主,主人连口水都没喝呢……”      卡菲从茶几上端了一盏热乎乎的莲子羹,一口吞到肚里,顾不得擦嘴,又连连灌了两小盏,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空间里有的是蔬果,饿不着!人家俩人好容易重归于好,你们得有点眼力见儿……”      白羽捻了颗圆润润的香梨,一边轻嗅着味道,一边重重的点头:“就是,你可不许去捣乱,知道不!”一双灵秀的大眼一转一瞪,吓得小猪连连点头称是。又转身进厨房,给大家伙端东西去了。      阿尔法凑在白羽身后,一张口,“嘎吱”咬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在白羽耳边说:“小羽毛,我胸口还是好疼,今天晚上这边人好多啊,那几个房间怎么够分,你跟我一起回我那边去,好不好……”      “就今天晚上,你摸摸看,我这边还是有硬块呢,而且鳞片都掉了,好疼……”阿尔法眨了眨一双雌雄难辨的魅惑大眼,嗓音低沉醉人,可那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个撒娇的孩童。      白羽脸颊微红,手往后一递,直接塞在阿尔法的嘴里,小声嘟囔了句:“烦死了,就你最麻烦……”      阿尔法虽然不擅察言观色,但精怪之间,对彼此的情绪最为敏锐。而我们向来大智若愚的蛇王,偏偏在此时开了窍,嗅到了某种名为“心疼”和“不忍”的味道。故而再次践行了某位前辈“打蛇随棍上”的至理名言,脑袋一探身子一缠,柔软修长的身躯往地上一出溜,一把将白羽抱在怀里,连个动静都没有,直接拐着人没了影儿。      再次从厨房捧着一大堆吃食的青珠,满头大汗,目瞪口呆,这,怎么又走了一对儿?      楚湘心眼儿软,看不过他那个呆愣愣的可怜样子,走上前帮他接过东西,而后轻声道:“你也过来吃吧。我们今晚……”说着这话,一边瞟了卧在沙发上囫囵吞吃的卡菲一眼,又小声说:“今晚大概要打扰了。”      青珠连连摇头,一边在身前粉色飞天小猪图案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说:“不打扰的,主人刚刚吩咐过我了,屋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是主人亲自收拾还有布置的。”      楚湘闻言感激一笑:“那先代我谢谢小澜!”      一帮子人,走了两对,还剩下六七个人,要说最不正常的,还要属刚刚取回魂魄的大先知蒋致临,还有为保性命、被逼无奈,而被换掉一魂的萧詹。      萧詹因为没受什么伤,之前众人走走忙忙,疗伤的做饭的聊天的收拾屋子的,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坐在沙发一角,一双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在许寂澜身上打转。      白羽最不畏他,当时看到了,就走上前说他:“告诉你,不许打我家主人的主意,听到了没!”      “我家主人跟龙王殿下,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是历经磨难才走到一起的,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是谁做主,反正不许你纠缠主人!”      出乎众人意料的,现在这个萧詹,听了白羽这一番话,既不气愤,也未忧伤,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等白羽转身一走,他的目光就又溜到了小许的身上。      白羽气不过,到头还是被阿尔法拉住了,小声在她耳边说:“他现在三魂七魄还不太稳定,反正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谅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你就先别刺激他了。”      白羽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便没再去理她。      现在龙王和小许隐入桃木坠子的空间,阿尔法和白羽又借用空间传送,一道去了阿尔法的居所,大客厅里,就只剩下卡菲、楚湘、青珠、亚斯还有蒋致临。      他现在也没其他人可看,竟然也不着急。只是从一旁的桌子找了几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垂着头,一个人画起了画。      蒋致临自从找回全部魂魄,又比小许自认为曾经还算熟识的那个蒋致临,有了许多不同。他冷傲、淡漠,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有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凛冽超脱。众人原本就极不喜欢跟他打交道,之前主要是迫于无奈,还需要借由他仅存的信息存储,还有他体内魂魄与那丢失的一魂二魄的本命联系,找到黑蛟和黄三所在。      而现在少了这份辖制,这人看起来又比从前更为不好相处,自然没人会主动上前搭话。就连最温和最好说话的青珠,都自顾自吃着碗里的东西,看都不看那边一眼。      蒋致临默默吃完自己那份东西,朝众人微一颔首,又朝青珠道:“谢谢你们。如果日后你的主人有事想要找我,告诉她,我还住在老地方。”      青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其余人自然没人去阻拦他的离去,所以就眼看着那道高大而冷漠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      桃木坠子的空间里,龙王浸泡在那潭碧波之中,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一遇到水,就急着化回原型。而是全身赤-裸,背对着小许,让她清楚看到自己背上的那些伤痕。      小许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人的那点小心思,想了想空间里正在茂盛生长的几味药材以及补品,只略一凝神,东西就到了手上。捣碎了其中两味,和着清水,轻敷在龙王的后背,剩下那几味东西,不用小许动嘴,人家老先生直接拿过来,塞进嘴巴里,嚼巴嚼巴咽下了肚。看得小许瞪直了眼,最后所有惊诧和无奈,统统化作一声叹息,抚了抚他的肩膀道:“要不你还是化回原形吧……”      这人无论皮相多么俊美无涛,成熟魅惑,骨子里,他仍旧不是个人啊!      与其用人类的口腔去咀嚼人参灵芝一类的大补之物,她宁可他化回龙身,至少消化系统应该会好过一些。      谁知龙王将剩余所有药材都一个囫囵,吞下肚子,微侧过身,手臂一捞,就将小许从岸边拖到了水里。      这个地方水潭的温度并不太冷,而是温温凉凉的,即便是如小许这样的普通人,也不会感觉难以承受。龙王将人的两腿分开,勾在自己腰上,勾唇一笑道:“我不,我想这样要你。”      小许的脸突然爆红,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龙王已经咬到她的脖子了,才猛然回神,同时心里一个打突。他,他问都不问一声,直攻本垒也就算了,难道他还曾经考虑过用原型与她……      敌不过这人的蛮力,心里也没想要真的拒绝,小许一时气不过,只能一低头,张口咬在龙王的锁骨。   ……      天下即将大乱的局势已被改写,小许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趁着放寒假的时候,小许曾经带龙王去到自己的故乡,为父母和奶奶上坟烧香。她站在墓前,看着在这个世上曾经最熟悉的亲人的照片,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知道,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奶奶,他们都能够听到她的心声,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她带身边这个人来此祭拜的原因。      春节自然是大家伙凑在一块,热热闹闹过的。自从父母离世,这还是许寂澜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与这么多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既热闹、又具有意义的春节。      临开学前,她与卡菲和阿尔法商量,两人与龙王一样,对她的这项提议并不反对。并且一人出力,一人出钱,为小许在一处老街,找到了一所房子。短短一个星期,就成功建立了众人的第一个灵异合作社,专门接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而诉诸正常法律途径却不能解决的灵异事件。楚湘、白羽和亚斯都加入进来,卡菲手底下的一棒子小狼羔,也纷纷做起了跑腿和苦力。      龙王本来就是无业游民,这下也有了事情可做。卡菲和阿尔法更是不时过来帮忙,接一半个觉得有趣的案子。小许每周刨除教课和画画,其余的时间都泡在这里。      而置办这样一个地方,小许确实如同蒋致临当日所说,主动联系他,希望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助阵。至少当大家有不解的地方,也多了个专业人士可以咨询。      蒋致临完全虽然恢复本性,但对于这次的事,却是异常爽快的答应下来。      有了这样一个根据地一样的地方,看起来,所有人都有了发挥余热的机会。龙王既能有机会舒展筋骨,又可以每日与小许亲近,自然每天都开怀非常。唯一小小的不满,就是那个叫萧詹的家伙,现在不仅跟小许在同一个学院教课,而且三天两头就抱着画板,往他们这个地方跑。      当天萧詹之所以会被黑蛟选中,控制心魂,就是因为他被B大邀请做客座教授,拥有足够多的机会能够接触到小许。而当日小许等人回槐芙镇,路上接到萧詹的电话,他原本想要告诉小许的,也就是这件事。      不过生活援原就不可能尽善尽美,完满无缺,有快乐,有憋屈,有乐呵也有不平,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漫漫修真路上,有爱人朋友相伴,有自己喜爱的事业可以继续,又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为他人有益的事,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完满了呢。      小许就是这样教育龙王的,而溟到底听进去几分,又或者两人独处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什么地方,那大概只有龙王自己才最清楚了。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包容,本文到今日正式完结! 欢迎大家去看另外一篇现言,链接就在文案下方,有缘再会!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